“胡说,谁怕了,本公子自是越美丽的姑娘越是喜欢得紧。”她不服输的把胸一挺,随着二人进了红袖招。见他们也不入大厅,直向右拐去,穿过曲折回廊,两旁遍植各种花树,一路亭台廊榭十分雅致,从外根本瞧不出里面竟别有洞天,转过拱门豁然开朗,一座雅致别院方现眼前。
才进院,早有四五位花样女子围了上来,十四爷不动声色推开她们拉扯,九爷拥红依翠地扭头瞧见哈哈大笑:“来来来,都到九爷这来,今你们就别烦着十四弟了。”他怀中那女子闻言不依轻捶他,九爷赶紧低头轻啄她的小嘴安抚一番,这又惹得原本坐在他身上的那位嗔怨的噘起了嘴,他忙又在这边红唇上香了一口,才令二女都笑逐颜开。
小公子瞧着满脸不屑,低声嘀咕:“好色之徒。”
偏那九爷耳尖,左拥右抱中还是听了个分明,大笑出声,“若不风流枉男儿。好色之徒?那西楚霸王也好虞姬,李靖也有红拂,他们可不都是英雄么?绝代名妓苏小小死了还能引来白居易、温庭筠那帮儒酸填词赋诗寄情思。再说那秦少游还不是在青楼才能留下‘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的千古名句,这个中的美妙滋味你怕是还未尝过吧,哈哈。。。。。。”
十四爷见小公子一听,怒火上升将小脸屏得绯红,煞是可爱,忙附她耳边道:“你别理他,咱们只管上楼去。”小公子心里着实也想瞧瞧京城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当下也只得做罢随他一同上楼。
一行人上楼进入门中,才见除了最里寝房,外三间并无隔断,顿觉空阔。一股幽香隐隐飘来,当地搁着张花梨大理石方案,案上随散着各种名人书帖,各色笔筒,插得琳琳琅琅如林一般。角落墩着半人高汝窑花瓶,簇簇拥拥插满一球白色小花。西墙上各自挂着画轴。
俯在案边作画之人闻声抬首,只见其眉目不画而黛,清素若九秋之菊,眉眼却太过冷清,但若这样的面颊微笑起来,天下又有什么花朵能残留下半分颜色?她缓缓上前向十四爷请安。
小公子这才回过神来,两眼直往墙上挂画溜转,忽就出言道:“画姑娘,我猜你姓画名薇可对?”
“你如何知?”画薇奇道。
“这挂的是春夏秋冬四季图吧?”小公子自顾说去,“这春日图自不必说,明取的是‘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第二幅虽没画夏,却问的是‘春归何处?’,画曰‘除非问取黄鹂,因风飞过蔷薇。’这不就是夏至的意思。这第三幅画中女子提锄拣落薇,是秋日葬花图,你是‘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春夏秋冬皆画薇,可这些画都太过悲凉了,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原是世间最美的事。”
“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画薇恍惚出神,“我本不姓画,只有这薇字是原先爹娘所起,故留着做念想,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咦,你怎知我是女的?”小公子怪叫道。
“你长得这样倾城美丽,又怎会当你是男儿身。”画薇边说边探了十四爷一眼。
“我就知道太漂亮也是一种错。”小公子顾做懊恼。
画薇扑哧一笑,“可你若不是这般模样,前我又怎会让绿衣唤你上来呢?”
“画薇,你这儿可真是个好地,就是太贵了,秋姨说没个千儿八百的还不能来找你。”小公子甚是遗憾。
十四爷早忍不住道:“你要喜欢,尽管来,我吩咐一声便成,倒是你一姑娘家怕”
小公子已不服气截道:“怕什么?无非是风言风语,姑娘家又怎么了。名门闺秀就非要囚禁在小小绣阁香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不露齿,三从四德的,还不是你们臭男人订的破规矩。我偏不从,我又不是为别人活着,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莫名到这鬼年代什么娱乐都没有,她早已懊躁的要命。
“好,好,好我原不是怕这闲杂人多,才刚说倒又若你不高兴了。日后你不要再去大厅,直接来这别院玩,这有暗道和大厅相通,真要看楼下西洋也可,岂不更滋味?别院是九哥包的,来的都是自家人。”十四爷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遇到她的事就分外婆妈些。
小公子转嗔为喜快步走至书案前,随拣了支狼毫,对十四爷道:“我最擅长画肖像了,就给你画一幅吧,只是这毛笔我用不顺手。”她卷起袖管,顺手取过边上白宣,蘸墨挥毫,直忙的额上、鼻翼都沾有墨痕,这方画罢,郑重其事象捧一宝似,递到他面前。“呶,礼尚往来,算我的回礼。”
“哦,那倒是要瞧仔细了。”十四爷拿过一瞧哭笑不得,只见纸上画了只手叉腰,踮着脚尖,得意洋洋的小老鼠。可怜他却不知这可是日后鼎鼎大名的米老鼠造型。
“哎,你可不许生气,这可是我很喜欢的东东哦。画的最高境界嘛只要神似即可,你总要承认,在你身上就有那么一点点年少得意的神态吧。”她只管嬉皮笑脸。
“好好好,我且不和你争。可这右下方画一空空小碗又是何意?”十四爷听她说这小老鼠是她很喜欢的东西心下顿时欢喜起来。
“这自然是我咯,我叫宛琬,笔画太多,起的时候也没征求我意见,不如画只小碗,意思到就行了。”她皱皱眉头。
十四爷眉眼一亮,正色道:“我叫胤禵。”他见宛琬顿露出副古怪神情,还笑嘻嘻地接口说了句:“还真是亲戚。”忙追问道:“你是哪家府上的?”
“呵呵,远房亲戚不值一提。”宛琬插诨打呵的想混过去,怪不得他九哥能大手笔的包下别院,原是皇子中的财神爷呀。
且说这日宛琬离了红袖招回府没安分几日,便又闲不住,叫了丫鬟天冬等在花苑。
午后,初春的阳光慵懒的照着园子,偶尔几丝清风吹得柳絮漫天纷雪飞。
远远一女子提着食盒沿着柳堤款款而行,走至凉亭,她放下食盒,手托香腮,望向湖光山色,许是春意撩人,竟渐入神。
“白芷,你坐这发什么呆呢?不会是思春吧?”宛琬近其身后,猛然一拍。
女子闻言不觉把个粉脸羞得绯红,回首见是宛琬方啐道:“格格吓人一跳,一身男装是又要出府吗?”
“嗯,姑姑她午睡了吗?”
“福晋才刚歇下,前还找你呢,说才用完膳你就不见了,假山上那一交怕是没摔好,性子一点没变,反倒比先前个更野了。”白芷眨了下眼,又笑道:“福晋说这顿饭格格净顾着逗她乐了,怕也没吃什么,让膳房单做了些点心,让我取来,格格房中天冬说你来这了,人家巴巴等在这,反倒让格格说笑了。”
宛琬掀开食盒随拣了块点心入口,“怪不得人人都说姑姑房里的白芷最是伶俐。你这一说,倒是我说错了。府里太无聊,我和天冬出去溜达下,要是姑姑有事找,千万得替我打下马虎。”
“好,我的格格,知…道…了。”白芷笑着应承。
“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日后你若有事,一句话,我宛琬也是没说的。”她仗义的拍拍白芷,倒让她啼笑皆非。
宛琬远远瞧见天冬走过来,忙奔上前去拖住她一溜烟跑了。
出了府,天冬犯起愁来,“格格这又是要去哪呢?从前格格只爱在府里闹,现成天都要往外跑。”
“白芷送来的点心把我谗虫又勾起了,咱们就去画薇那。她做的点心可是一绝。天冬,你说这天下女子的优点画薇怎么就能占齐了。那手丹青自是没话说,诗词歌赋皆精,可这样一个大才女还模样性情无一不好,偏生还下得厨房南北点心无一不会,也不知这世上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宛琬无限羡慕。
“要说性情,我觉得格格这样才好呢。”
“昧着良心了吧,嘻嘻,不过我喜欢听。”
“格格你老去红袖招,回头要给福晋和贝勒爷知道了,还不把我给打死。”天冬忐忑道。
“贝勒爷不是和十三爷出外办差还没回嘛,等他回来再愁不迟。姑姑在府里整天吃素念经的又怎会知道,再说万一出事,我拼死也会护你呀。天冬你不要整日唠叨这些没影的事来吓自己。”
说话间,两人已到红袖招前。才入院,秋姨早已迎上前来。
“什么画薇去湖上泛舟了?这等有趣之事也不找我,我这就去。”宛琬才听秋姨一说,掉头就招马车直奔那什刹海去。
宛琬一径至什刹海,立于堤上,但见湖水清澈,碧如漓江,远远望去,湖面泛舟,一素衣女子临舟而立,青丝似墨,迎风飘飞,手握横笛,那笛声婉转悠扬,时而缠绵回旋,时而轻吟浅唱,时而忧伤难解,隐隐飘来。
宛琬拉开嗓子顿不管不顾的喊起来。船上之人似有感觉,望向岸边。
“天冬,她听见了,正看过来呢,等下就可划船了,自读完书我可好久没划过船了,得先松松筋骨。”说着宛琬就扭肩踢腿起来。
“格格,打你从山上摔下后,就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天冬小声嘀咕着。
“救命呀,救命呀,快救救我家孩子!”
“嗯,谁在喊救命?”宛琬顺声瞧去,一老婆婆正趴在岸边大呼救命。
“呀,她前面有一小孩在湖里呢!”宛琬想也没想就往湖中一跃。天,这水可太冷了,宛琬狗爬式极不优美的划向小孩。男孩已嘴唇发紫,她一手托起男孩的头,另一手吃力狼狈的划向岸边,尤庆幸是一小孩,不然可得累死她了。
宛琬气喘吁吁将男孩放在岸边,只用手背擦下脸,就曲腿跪着,用力撕开男孩领口,一手抬高其下颌,让其尽量后仰,口张开,再用另只手捏住他鼻,深吸口气,低下头口对口用力向里吐气,同时放松捏鼻的手。如此反复几次,男孩口中吐水,慢慢醒来,宛琬一边拍打着男孩的背一边轻柔道:“好了,别怕,没事了。”
“恩人哪,我老婆子给你磕头了,谢谢,大恩大德呀。”
宛琬放下男孩慌扶起老婆婆,“快别这样,我最怕人家给我行礼了,你快带着孩子回去吧。春天湖水很冷,孩子还小,怕是会冻着,回去给他喝点姜茶,再让大夫瞧瞧,也好放心,天冬你拿点银两给婆婆。”
“你这个人做事到底有没有脑子,自己就往下一跳,也不等旁人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宛琬劈头听到一顿狠骂,抬首便瞧见胤禵一副气急败坏样。
“等你们船靠岸了再找人吗?我知道,我不该自己跳下去,更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帮他呼气,虽然他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可我就是做…不…到!看到有人落水,第一反应不就是应该马上救人吗?知道有人快没气了,最重要的不就是尽自己全力帮他恢复呼吸吗?名节是很重要,可一条人命难道不应比名节更重要吗?”宛琬恶狠狠地瞪向他,不解气地补上一句:“若是你掉下水,我自会左右看看,等找到合适的人才来救你。”
“快披上吧,你都知道春天湖水凉,那自己也要当心。”
谁说话声那般温文而雅又充满磁性?宛琬裹紧他递过的披风,顺势望去,那人负手而立,双眼含笑,宛若卷水墨画,清新淡雅,令人神往。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角余光偷扫到胤禵正垂头丧气在一边。
“十四弟可是很少如此失态的。”那人含笑道。
“八哥——”胤禵预言又止。
“宛琬要不先去我那换身衣服吧,这样你怕是要着凉。”画薇关切道。
“还是先去我府里吧,近些。”八爷淡淡道。
宛琬看自己浑身湿透,想八阿哥府邸紧挨着四阿哥府也算顺路,便拉着天冬一同上了马车。
扬鞭轻抽,一行人决尘而去。
马蹄声停,宛琬才跳下马车,已听耳畔有人唤她名字,侧首望去是一年轻男子,眉清目秀,又听身后胤禵低声言语:“八哥,是四哥他们回来了。”
宛琬暗自叫苦,这古代没个手机通风报信起来还就是不方便,可这四阿哥的模样大大超乎她幻想,既不冷漠也不肃严。她硬挤出两滴泪,可怜兮兮凑上前去:“四贝勒爷,姑姑有没有告诉你,我摔了一交,摔得很厉害,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整日糊里糊涂的,总觉得外面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叫我,就想到外面去找找回忆。爷,你千万不要责罚天冬,都是我硬逼着她去的。”宛琬黑黑的眼珠蒙着层雾气,似快哭出般。
胤禵听着大笑出声。
一边没事添什么乱宛琬心里恨着呢,眼神却只是哀怨的瞥他一下,她见四阿哥万分诧异的凝视着她。
“十三弟你是看见谁了,走那么快?”没容宛琬再想,又近一人不疾不缓道。莫名他的神情就是吸引了宛琬。他身材修长,脸庞刚毅瘦削,但他有着怎样一双清澈而又深邃的黑眸,象能洞穿世间一切,象能探到人心最深处,又象是旋涡能将人吞噬其中。
随后下车的天冬慌忙跑上前来请安,宛琬这才明白自己闹的乌龙。原先她喊四爷的是十三阿哥,眼前的才是正主。饶她再是厚颜也不禁微微泛红。
四阿哥扫了宛琬一眼,披风里面湿漉漉的男装紧裹着她身子,显出了玲珑曲线,宛琬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他稍稍移开视线,“咳,天冬你和格格先回府去,把这身湿衣给换了。”
宛琬见他眉色皱起,甚有不快,不觉扯住他衣袖,双眸布着蒙蒙水气,楚楚可怜。
四阿哥总觉宛琬似有别于从前,却也无暇再探,缓下神色道:“快回府去,让你姑姑看见又要担心。”见她利马嘴角上扬,转忧为喜,十足孩子气模样。
天渐入暮,晚风吹拂,飒是凉爽。
四贝勒府东风阁。
宛琬一路游廊奔来,两旁挂着各色鹦鹉画眉。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丫鬟,见是宛琬,都起身笑迎,“格格。”她摆手过穿堂,拐过东三间外屋,入了大间。正面黑漆退光嵌银母西番边花梨木案上搁着座三尺来长整块翡翠雕的盛世泰安图。再往里拐,过了东廊小三间,方是正房。靠窗炕中置着一张彩漆小炕桌,桌上随掩着本梵文佛经,东面靠墙搭着半旧的烟灰缎靠背引枕。挨炕一溜三张椅上,也置着半旧的弹墨椅袱。一妇人只穿着件寻常珠灰锦袍端坐下首,不掩她眉目间透着的贤淑贵气。
宛琬手执丝帕冒冒失失一头闯入,“姑姑,姑姑——”她方见四爷——胤禛也在屋里,一吐俏舌,这二人在屋悄无声息,害她莽撞。
福晋拉她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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