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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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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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琬咬唇不语,不觉向后退一步,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胤禛硬起心肠不去理会她受伤的眼眸,迳自道:“从安郡王府那事就该知你是很有办法啊。”

宛琬终幽幽一叹:“你总要把人想得那么复杂,那么有心机吗?”她放下迷迭香,仓皇欲退,不想再看那双令她心底迷惑的黑眸。

胤禛见她再往后退就是门槛,刚想出言提醒,然为时已晚。

宛琬后跟绊住横槛,一个不稳,失去平衡身子仰面摔倒。

一股剧痛由最先着地的臀部蔓延至四肢,又痛又麻,更让人难堪的是她的自尊,竟在他面前又出了洋相。一股莫大委屈涌上心头,宛琬索性坐地不起,痛痛快快哭了起来,泪痕狼藉,双眸却在泪水的浸润下,越显明亮动人。

胤禛倏然蹙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悄悄袭来,犹豫片刻他索性上前屈身和她并肩坐着,悠然道:“怎么让人说中心事索性耍赖不起了?”他扔过块帕子,眼眸中闪过丝狡笑,他知她是那种越挫越勇的性子。

果不出他所料,宛琬一怔,长长睫毛凝着颗泪珠,晶莹剔透,眨眨眼,拿起帕子狠擦两下,倔强地一抿菱唇,手碰到随身携带之物计上心来,耸耸鼻子正色道:“爷,我给你猜个谜吧。”

胤禛见她不再哭泣,不知为何心底一阵舒畅,不由微微颔首。

宛琬端正身子道:“有件东西长长、硬硬的,若把它放入一黑乎乎热热的洞里来回挪动就会慢慢变软,打一动作。”

胤禛一拧轩眉,绯红了脸,慌移开视线,不悦地斥责:“你从哪听来这些个淫谜?”

宛琬见他果然上当笑得前俯后仰,好一会才捂住红唇忍了下来,从随身荷包取出粒糖果剥去纸头塞入他口中忿然道:“答案是吃糖呀,贝勒爷又想哪去了呢?”她纯净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毫无芥蒂。“这个谜语是要告诉大家很多时候真实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可不像某些多疑的人想的那样哦。”

胤禛抬眼凝视,笑意在眸中流转成黑色的漩涡,含着口中花生糖,任它慢慢融化。

“那日声响如何弄出?我见你扔了件物在椅子上?”胤禛想起问道。

“那个简单。”宛琬骨碌起身,去书案拣了张纸几下折好,放在唇边几口气将其吹成个灯笼球状,放于椅上,将胤禛向下用力一按。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她弯腰笑道:“这叫美人屁,光响不臭。”

胤禛被她猛然一按,一下不稳,伸手一带竟将宛琬拉于怀中。他低眉俯瞰,眼中闪过瞬璀璨神光,宛琬见他常锁的眉宇舒展开更添抹淡雅,心头扑通直跳,象被滚油炸似跳了起来,俩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好久没下棋了,琴棋书画,你就属下棋颇有天赋。”胤禛打破沉闷摆开棋盘。

宛琬暗自苦笑,她连围棋怎么下都不知还颇有天赋。“爷,一盘棋得下个半宿,要不咱们来种简单的下法吧,也很有趣。”

“那你说说这容易的下法怎么下?”他奇道。

宛琬松了口气,赶紧将五子棋下法详说一通。开局,宛琬仗着熟悉回回大胜,胤禛下棋从未这样残败过,自然不服,只过半个时辰他一熟套路利马杀得宛琬盘盘告输,她连声怪叫集中脑力再杀回去,俩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正文  第三章

四贝勒府。

十三阿哥远远望着那池将开未开芙蕖,亭亭玉立宛如翩翩君子,待到夏日盛放时偏又丰姿绰约得那样妖娆。

人人都说那年夏天闷热得出奇,可他记忆中却再没有比那更清冷的夏日了。

有许多好常常是失去了才会想起。虽还未到额娘忌日,这两日他却总想起她。

自懂事起,常见她一人呆坐那自怜自伤,入夜又总不许人点灯。寂寥黑夜里,风穿过空空荡荡的殿堂长长呼啸,月光透过窗扉碎裂一地,闪着微冷的白光。无数个黑夜他就待在近旁,听着额娘哀哀哭泣,那一刻他小小的心灵涌满了惊惶不已,未尝不是恨的。

“你坐上面干吗?我可以上来吗?”一声娇俏传来。

十三阿哥回首俯瞰,婆娑的树叶都不能抵挡阳光洒在宛琬脸庞,灿烂眩目得让人不安。他想是不是对他而言这世间太美好的事物,恐怕都是无法长久的,比如微笑的额娘,比如与宛琬的从前,都一去不能回头。

他疑是幻觉蹙眉闭目,旋即又张开眼睛,她总能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将他唤了回来,从前如此,现今依然。他伸手将她拉了上来。

“宛琬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你也在树下这样问过我。”十三阿哥望着远处那池荷自顾说了起来。“那时你不过五岁,记得那日天都黑了,四哥自大婚后搬出了宫里,后又没了额娘,我不想回去就躲在这树上,你也是这般问我。我拉你上来后,气你没了爹娘还整日乐呵呵的,故意残忍道:‘你阿玛和额娘都不要你了,你还想他们吗?’你小嘴一撅刚有点委屈似又想起笑着扯扯我胳膊指着天上说:‘胤祥哥哥你不要难过了,你额娘也是去天上了,那是神仙才能待的地方可美了,大家都很想去。我阿玛额娘没有不要我,他们觉得我人小帮我抢位子去了。可是胤祥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先去了,等宛琬长大了我们一块去好吗?’瞧你那副惟恐我也先跑了去的傻样,我很想大声骂你是个笨蛋给人骗了。可最后,我还是傻乎乎的伸出手和你拉勾约好一块去。”

她静静听着,浮着笑意。

“你小时候就很调皮,却又是个笨蛋,看见蜜蜂停那,伸手就去捉,蛰了后,呆呆的要看着那手红肿起来才会哭出来。那时四嫂还没弘晖,总取笑我来的勤快,我气不过,就叫你去挖蚯蚓。你果真拿着把小铲子,撅起身子,蹲在那,看到一粒粒的蚯蚓屎毫不犹豫的挖下去,说任它有通天本领,也难逃本格格魔爪,却没想被蚯蚓射了满脸臭水后,咧嘴道:‘胤祥哥哥你不是说蚯蚓只吃泥的吗,它怎么还喝水呢?’”

宛琬噗哧笑了出来,十三阿哥置若罔闻继续道:“可有一次,不知为了什么你就和安嬷嬷叫上了劲,你把我们一块捉的小蛇扔她被褥里,又把红薯嚼烂了伙泥抹她衣上,还故意说那是你拉的屎。为这些你没少挨福晋骂,我追着问你你也不说缘由,我急了发狠说再不理一个只会欺负下人的格格了,你才哭着说她在背后和人说我额娘的坏话,可你会保护我的。我那么大人了,要你保护吗?”

声音哽咽停在了那,他还记得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呆住说不出话来,心里第一次有种强烈的震撼,一种温柔的东西慢慢涌上心底,将那里的缺角旮旯填得满满。

春风徐徐熏人欲醉,俏枝头莺雀同鸣,却又偏觉得天地一片澄静。

“宛琬,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他不是不遗憾的,像是一心去西天取经的唐憎,一路千辛万苦走来,眼看就快要到了,冷不防那如来从云端伸出一只大手来,残酷地将他转了方向说,从前的八十一难都做不得数,他根本就走错了方向。

宛琬有些心酸却仍肯定的摇了摇头,她虽那样感动却知道那是宛琬和他的过去,不是她和他的。

十三阿哥今日不知怎么就特别想说,从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句句、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宛琬托腮坐那一言不发地听着、微笑着,即使是听他说到那些伤心的往事,也不插言劝慰。其实这样更好,他说给她听,本就不是要听人劝慰,那些事在他心里冷暖自知,别人又何尝能明白,再说也都过去了,她是懂他心意的。

他忽就有种错觉,天地间仿只剩下他们俩了,天荒地老,他有一句无一句地说着往事,说的声音太过飘渺,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终于停了下来,凝视着她,似乎看了很久,不过刹那,在她眼中他看不见点滴过去留下的印痕,他还来得及再去刻吗?一时心里千回百转。

“宛琬,咱们还和从前一样翻墙头出去吧。”话音未落,十三阿哥已从树枝跨上墙头,手一撑便自墙头翻下,顾不上拍白袍沾上的灰尘,仰头道:“宛琬,你快点下来。”

宛琬本想如常一跃而下,一看那身罗裙又甚是不便,一时有些犹豫。

十三阿哥瞧出端倪,柔声道:“你只管跳,别担心,我接着你。”

宛琬卷起裙摆,手一撑宛如蝴蝶翩然下落。

十三阿哥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依旧那样轻盈的身子,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还有那丝丝阳光般的清新,是他的宛琬又回来了吗,那个自他少年起就倾心的女子,站在墙边浅笑如花,他瞧得有些怔住了。

宛琬站稳了身子,低头拉扯了番罗裙,“走了拉。”宛琬附他耳边猛一叫,怕他又提起从前,赶紧说去画薇那。

“也好,早听说八哥的这位红颜艳冠群芳,还从没仔细瞧过。”十三阿哥随口道。

“那你可不要一见就喜欢上了。”宛琬打趣着。

一上马车宛琬便天南海北胡乱扯,望着她笑魇如花模样,十三阿哥真希望路无尽头,能一直这般颠簸下去,可马车终究还是稳稳地停在了红袖招前。

宛琬听见只画薇一人在屋里,忙拦着要通传的人,踮脚进去。

见画薇独自凭栏而坐,嘴角弯笑,如有所思,温柔美丽得让人不忍惊扰。

许是坐得久了有些疲惫,画薇伸出手轻揉额际,回眸望了过来,十三阿哥不待宛琬言语,便上前自我介绍,画薇这才笑着上前给他请安。

绿衣领着两小丫鬟鱼贯上前一一请安,伺候茶水,置妥水果点心方才退下。

宛琬只顾兴奋着和画薇一阵乱扯,突想起待一旁的十三阿哥。“十三爷,你这纸上写的什么呢?虽说是字,可我怎么一字不识?”

十三阿哥恰立书案旁,一时无聊随手在摊着的纸笺上乱描,想要抽去却已来不及了。

画薇微倾身子看去,“这是满文——‘宛琬’的意思呢。”

十三阿哥闻言抬头瞧了眼她。

画薇宛尔一笑,他亦淡笑以对。

“哦,我的名呀,怪不得瞅着这两字就顺眼。我这脑子真是把什么都给忘了,估计从前也不爱写字。”宛琬顺手提笔,在右下方歪歪扭扭添上只小碗,道:“我的名现是这么写。”

宛琬见他笺上字虽是随手一涂,却仍铁刚银勾,一丝不苟,更显得她的小碗东倒西歪,她嘿嘿笑笑揉成一团扔了出去,转身软硬磨着十三阿哥留外间为她涂墨,说日后她若再失忆时可拿着想想。

十三阿哥难得偏不一下依了,使坏硬要她去研磨。宛琬见躲不过只得卷起袖管乱磨一阵,才得空拉着画薇闪进里屋。

东聊西扯一会宛琬忍不住就八卦起来。“你是怎么遇到八阿哥的?听说他家福晋可是个母老虎,她到底知不知道有你这号人?”

画薇一味躲躲闪闪,可又哪经的住宛琬的穷追不舍,只得偏首细想,总有四年了吧,记忆却还清晰得晃如这杯中仍未散去的热气。

那日夕阳斜照,垂柳拂岸,莺语呢喃。

她一身白衫踏舟吹笛而归,轻撩裙摆,一抬头便见一人身着锦绣青竹叠面春衫站在什刹海畔轻轻吟道:“谁人玉笛隔江飞? 散入春风满什刹。”他含笑的眼如春日湖水微风佛过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他笑道:“姑娘心中有何愁?只怕这一叶舟,载不动许多愁。”

画薇双眸凝睇向他,舒眉笑道:“若连这舟都载不动,那一定是我太重了。”

他朗声大笑,“若是姑娘太重,只怕这世间都是一群浊物了。”画薇迎上他撞过眼神,四目交汇刹那便注定了一切的因缘。

“……自那以后我就跟了他,心中再无旁人。人家只道他家有妒妻,未生子也不许旁人入门,他的苦我知道,只怪我,没这福气。”画薇想得有些出神。

不知怎么今日她兴致颇高又说了许多小时的事。以前宛琬也曾试探着问过她,如何会落到红袖招来,她常是淡淡扯过,倒听不出什么怒怨,可不时却又会冒出句从前的事来,偏又没头没尾的听不清楚,渐渐地宛琬也明白了她的心思,画薇小时候象是吃了许多苦,可她只许自己提,不许旁人问,要强到这种程度,大概也算不得真正坚强。宛琬偶见她眸里闪过丝恨意,就越见怜她,也越发小心地不叫她瞧了出来。

俩人窝在塌上又细细说了会话才跑了出来。

宛琬跑到书案前瞧见十三阿哥又是写了堆她看不懂的字,细瞧着却犹如行云流水般的舒畅便也卷了起来带走。

正文  第四章

不知怎么这春日的天忽就热得突兀,也不是无风,偏就让年佩兰只觉浑身倦乏,口干舌燥,心头象有股子阴火烧得她难受,偏又找不着那火苗无处去灭,只得恨恨地将两个丫鬟使得团团转。

白芍觑她脸色,小心陪着笑:“主子要不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这刚食了午膳弯腰坐着也搁气。园里花开得正艳,采些各色玫瑰芍药什么的用新送来的茱萸丝锦再做个新枕子,上次爷不是说那蕙草枕子味还好闻。”

她见主子瞬时变了颜色,一把夺过她手中团扇,猛摇几下,暗骂自己怎么就蠢得偏踩着了她的痛处,自李主子那又有喜后,爷就再没来过,这位主正呕着气呢。

“要不把耿格格她们找来玩玩牌吧。”一旁捶着腿的沉香讨好道。

年佩兰更是一阵摇头,“不要,不要,耿碧瑶最是小家子气,若赢了粉脸陀成一团笑的欢,瞧着我就恶心。若输了更不得了哭丧着个脸,倒象拐了她一家子去,凭白的怄气。说到牌品还数那李淑雅为好,你们哪也别费着心故意绕过她了,不就是有喜了吗?我还偏就去她屋里瞧瞧,也好给她道个喜呀。”

她让白芍将新置的春装一件件铺开细选了过来,再要她将发打散了去,重梳了个水滑的把子头。白芍瞧她特凑近菱镜用簪子细细剔了两丝秀发沾了些发膏卷成月牙状弯贴在腮旁,忍不住背过身不露声偷笑了下,主子是可着劲得往俏里扮呢。

白芍转过身将胭脂水粉一路摊开,精挑了些粉嫩的颜色仔细涂画,见年佩兰笑了下,又从一排碧玉瓶儿中捏起样,离着年佩兰轻摇数下,一股清香扑鼻。年佩兰轻轻颔首,白芍方将那玉兰露往四处随洒了些,总算梳妆停当,俩人齐往李淑雅处去。

李淑雅见年佩兰来,忙让屋里丫鬟取了些精巧的茶果点心过来。

年佩兰拣了颗山楂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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