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薛怀的话,还是太嫩了,皇上也决计不会将宝押在这么一颗赢率难定的棋子上,也就是说,必有暗招。
那他的暗招是什么呢?想不出来……
这时门外有人低唤道:“相爷。”
姜仲神色一振,连忙道:“进来。”
一暗卫匆匆走进,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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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
姜孝成道:“如何,事情有进展了吗?”
“属下已经证实,江晚衣确实是江淮的独子。其医术也的确青出于蓝,更胜其父。不过父子感情非常不好,江淮本指望他也进太医院,接替他的位置,但江晚衣却说了句‘医者当悬壶济世营救百姓,不甘困于深宫趋从炎势’……”
姜孝成听到这里嗤鼻:“他若真不是趋炎赴势之辈,这回怎么就眼巴巴的进宫了?”
暗卫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三年前江晚衣和他父亲大吵一架后就离家出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没想到此番再出现时,已成了淇奥侯的门客。”
姜仲发令:“继续查。一定要把他和淇奥侯之间的关系查清楚。”
暗卫应了一声,“第二件事,曦禾夫人服了江晚衣的药后,脉息平稳了许多,不过还没有醒,若醒了我会再来禀报。”
“嗯。”
“第三件事,是有关薛肃的。”
姜孝成眼睛一亮,“那色鬼怎么了?”
姜仲轻哼一声:“好色,能比的上你?”
被父亲这么一说,姜孝成顿时脸红了,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幸得暗卫的声音已经清清冷冷的响了起来:“薛肃前阵子看上了三香茶馆的女说书先生,召她入府说书,醉后性起,意图强奸。”
姜沉鱼心头一颤,果然是秦娘!在那样亲眼目睹了两人的姻缘之后,再听闻这样的结局,直觉人生境遇,实在残酷。
“那女先生虽是寡妇,早死了丈夫,但数日前已准备再嫁,因此誓死不从,最终咬舌自尽了。她的未婚夫得悉消息怎肯作罢,就此闹上薛府,一路打进去,但毕竟寡不敌众,还没见到薛肃就被擒了。据说当淇奥侯赶到时,他已被打的只剩下半口气。”
姜孝成道:“等等,此事与淇奥侯何干?他赶去干吗?”
“那名叫潘方的男子,虽然是个屠夫,但也是淇奥侯的门客之一。”
姜孝成笑道:“他倒好,门下什么贩夫走卒都有。”
姜仲训斥道:“你若有他一半本事,你爹我也不需要这把年纪了还操心成这样!”
姜孝成莫名其妙又挨了训,心有不甘,嘀咕道:“你怎么不说是你没本事,连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都斗不过,还得眼巴巴的巴结着……”
姜沉鱼连忙冲他使眼色,姜孝成匝巴两下乖乖闭上了嘴巴。
暗卫适时的继续道:“淇奥侯得知此事后,立刻从皇宫里骑马赶往薛府。薛肃看在他的面子上,二话不说就交还了潘方,但潘方只剩下半口气,于是江晚衣连晚饭都没吃,又急急赶往侯爷府帮他诊治,目前仍在抢救中,生死未卜。”
姜仲点点头:“再去打探,一有进展,速速来报。”
暗卫躬身退离。
灯花飞溅了两下,姜沉鱼望着案上残乱的棋局,忽然间就疲了,乏了,再一次的想逃避。
避开这永无休止的权势之争。
更避开这争斗中,自己注定要被耽误的一腔情怀。
…。文。…国难当头,公子……不会成婚了。
…。人。…眼中依稀有泪,她提前看见了结局。
…。书。…不日,昭尹颁旨,皇后失德,祸乱后宫,贬为庶人,幽居冷宫。
…。屋。…而正如姜沉鱼所预料的那样,关山千里外,镇守晏山的将领用五百里加急快件传来一个更为惊天动地的消息——护国将军薛怀,反了。
雪已停,霜寒未歇。
鼻息间,可见袅袅白气。姜沉鱼看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握瑜在一旁道:“小姐,天冷,你先回暖阁窝着吧,免得在这给冻了。”
她摇头,依旧守在大堂前等候。一直等到戌时二刻,姜仲和姜孝成才一同回来,两人的神色都很疲惫,尤其是姜孝成,双眼深陷布满血丝,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左手还缠着纱布,受了伤。
姜沉鱼连忙迎上去道:“爹,哥哥。”
姜仲示意她跟上,三人一同去了书房。
“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姜孝成嘴巴一扁,好生委屈:“今日去抄家时,被只小疯狗咬了一口。”
姜仲重重的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你色胆包天?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这等要紧关头还敢如此胡来,要我说,这一口还咬的轻了!”
姜沉鱼搞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今天姜孝成奉命去薛家抄家时,见一婢女生的极为美貌,一时色起动手揩油,结果被薛采咬了一口。
姜孝成恨声道:“那小子自身都难保了,还想保护别人,真是可笑。”
姜沉鱼急道:“哥哥你把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踹了一脚丢下去捉到天牢去了,同他那个色鬼老爹关在一起。”
姜仲又哼了一声:“你再这样下去,下场也比薛肃好不了多少!”
姜孝成立刻谄媚的笑:“怎么会呢?我老爹可比他老爹安分守己的多了,而且我不就是想揩揩油么,也没真想怎么着……”
姜沉鱼皱了皱眉,但她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哥哥好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时间也劝不过来,当下撇开不想,挑要紧的事情说:“爹,今天朝堂之上,皇上说什么了?”
“皇上自然是大发雷霆,还能怎样?底下本还有些人想替薛家说话的,结果被他一吓,也不敢说了。目前的形势朝着主战一边倒。”
“薛怀真的反了?”
姜孝成道:“这还会有假?”
“晏山的信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也过于巧了罢。不过也罢,是不是真反已经不重要了,目前大家都以为他反了,他根本没有第二条退路可走。”姜沉鱼目光一闪,“潘方的伤势如何了?”
“那江晚衣的确高明,不但救回一命,而且经过这几日的调养,据说已好了一半了。”
“那皇上可有定下讨伐薛怀的领军之将?”
姜氏父子对望一眼,表情全都变的很古怪,最后还是姜孝成舔了舔嘴巴,慢吞吞道:“皇上他……想要御驾亲征。”
姜沉鱼吃了一惊。
姜孝成道:“我看皇上这回真的是昏了头了,跟薛怀翻脸也就算了,还要自己上战场,说句大不敬的,这不是找……”环顾四周,虽然肯定不会有人窃听,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找死么?谁不知道我们这位主子是自幼体弱,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连会不会骑马都是问题,更别提亲征。”
关于这个姜沉鱼倒是也略有所闻,听说昭尹因是不受宠的宫女所出,所以从小遭受冷落,无人问津,一直到十岁才得到机会回到先帝身边,之前别说武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也因为有着那样不堪的遭遇,使得他的性格阴沉多疑,喜怒难测。
姜沉鱼深吸口气,悠悠道:“不,皇上此战,必须亲征。”
“妹妹,为什么你也这么认为?对手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薛怀啊,皇上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原因有三。”姜沉鱼打断他,“皇上自登基以来,尚无建树,借此役一为树威,二为夺权,第三,正如爹所说,皇上是个刚断善谋、聪明隐忍之人,这些年来,他处处受制于人,心中必定积攒了一大堆的怨气,而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对方最得意的地方击败他。薛怀不是号称第一神将么?那么,皇上就要在沙场上打败他,给予他彻彻底底一击。”
姜孝成睁大了眼睛道:“哇,皇上果然够狠!”
姜仲听了,久久没有说话,最后才低低一叹道:“想不到,我儿竟是皇上的知己……”
姜沉鱼顿时脸上一红,讷讷道:“沉鱼浅见,倒令爹爹见笑了。”
“不。”姜仲伸出手,缓慢又有些沉重的搭上她的肩膀,“以前,是爹没发现,你竟具有这般见识,可惜啊,可惜啊,可惜啊……”
他一连说了三声可惜。姜沉鱼知道他可惜的是自己身为女儿身这件事,若是男子,姜家就有望了。
可我不要当男子,姜沉鱼如此想。
因为若是男子的话,此生就与公子无缘了,而她,不要错过他。无论时局有多艰难,无论挡在他们之间的阻碍有多么多,无论那遥远的未来看起来有多缥缈动荡,她都要紧紧抓住这段机缘,一定一定,不要错过!
姐姐送我长相守,我一定要如此珠名,长长相守,永不离弃。
姜沉鱼咬住下唇,凝望着昏黄跳动的烛火,瞳色由浅转浓。
随着薛怀的逆反,整个京城开始全面戒严,陷入一片恐慌。表面上看十分混乱,但其实,一切都按照姜沉鱼所想的那样有条不紊的发生着——
首先,薛肃被抓,薛家被抄,但凡与薛氏有牵连者皆哐啷入狱。三日后,薛肃以通敌叛国联七七四十九条罪状于午门问斩,其头颅用千里马送至洛城,悬城门上示威。
其次,被罢免的前任轻车将军潘方,在淇奥侯府外冒雪带伤跪了整整一夜,恳请领兵征讨薛贼。公子被其诚意所打动,终允。次日,帝于朝堂上,不顾群臣阻挠,赐封潘方为大将军,携三十万大军,挥军南下,御驾亲征。
皇帝的军队前脚刚走,后脚宫里就来人传道,姜贵人召见沉鱼。
于是,距离上次曦禾呕血的一个月后,姜沉鱼再次入了宫。路上遇到好多宫女太监哭哭啼啼的被侍卫押着擦身而过,到得嘉宁宫问姐姐,姜画月唇角轻扯,无不嘲讽道:“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薛茗一案连累的?”
“不是已经查明了么?”
“皇上宝贝那女人,生怕她再中毒手,所以宫里头但凡和薛家扯上一点关系,服侍过薛茗的,受过她好处的,统统驱逐。”
姜沉鱼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皇后现在如何了?”
“还能怎样,在冷宫那种鬼地方待着,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了。”姜画月说着说着自怜起来,幽幽一叹道,“当日那样的风光,总以为薛家能保她一世了,怎想到那大厦说倾就倾。薛家如此,姜家,亦会如此。”
“姐姐多虑了。”
“多虑?要真是多虑就好喽。薛家那么大的势力,皇上说除就除,更何况是咱们姜家……我且问你,你和姬家的婚事,操办的如何了?听说庚帖出了点事?”
姜沉鱼的睫毛颤了一下,继而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墨般深黑:“庚帖没有事。也不会有事。”
姜画月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改口道:“那就好。纳吉纳征都过了吧?”
“只剩下请期了。不过,因为现在打仗的缘故,搁置了。”
姜画月低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昨夜探子来报,薛怀的大军已经北上,势如破竹,一夜间便攻下了晋、冀、汇三城。不愧是璧国第一名将,宝刀不老,再加上他那义子薛弘飞据说力大无比、骁勇善战,三城城主在他们两人面前就跟玩似的。皇上此去,还真是……”说到这,化成了一声叹息。
“皇上乃真龙天子,自有天助,不会有事的,姐姐不用担心。”刚说到这,一宫女来报道:“娘娘,公主来了。”
姜画月连忙起身,便见昭鸾公主双眼通红地冲了进来:“贵人,这回你可一定得帮帮我!”说着,就要下跪。吓得她赶紧一把扶住:“公主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可折煞我了。”
昭鸾泪汪汪地望着她,哽咽道:“我想去冷宫看皇嫂……”
姜画月一呆,为难道:“公主,你知道皇上很忌讳这个……”
“可是皇兄现在不在啊,不是吗?皇兄离京前把后宫交给贵人暂管,这后宫的事就你说了算,求你,让我见见皇嫂,即便她不是我的皇嫂,她也是我表姐啊!”昭鸾泣声道,“贵人,我知道你平日里是最心地纯善的,重情重义,你就看在表姐她从前待你也不薄的份上,让我去看看她吧!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表哥也给皇兄砍了头,还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我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对的起姑姑的在天之灵?贵人,贵人……”
姜画月心想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我若是真让你去冷宫看薛茗,皇上回头知道了还不得连我一块责备?不行,这种敏感时刻,步步皆不能错,这个头,我绝对不能点。她正要拒绝,姜沉鱼却突地压了压她的手,开口道:“姐姐,你看在公主与皇后姐妹情深的份上,就让她去看看吧。”
姜画月又是一呆,怎么连沉鱼也来凑这热闹?
姜沉鱼冲她微微一笑:“你如果不放心,就跟着公主一块去吧。照理说也该是去看看的。”说着,转向昭鸾道,“不过公主,去是可以去,但要偷偷的去。”
昭鸾急声道:“我一切都听两位姐姐的!”
“那好,你去换上宫女的衣服,准备点吃的,我们一块去看皇后。”
昭鸾大喜过望,连忙兴冲冲的去准备了。她一出嘉宁宫,姜画月就急声道:“你疯了,这种事情怎么能答应她?”
“放心吧,姐姐,皇上不会怪罪的。”
“你怎知皇上不会怪罪?他对薛氏现在可是……”
姜沉鱼柔柔地打断她道;“薛氏是薛氏,皇后是皇后,皇上分的清楚的。”
姜画月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这话怎么说?”
“你想,皇上连薛肃的脑袋说砍就砍,可见对薛家根本已经不留半分情面,既然如此,却为何只是把皇后打入冷宫,而没有一杯毒酒或一条白绫赐死呢?”
“你认为皇上念着薛茗的旧情?那不可能,天下皆知他对薛茗素来冷淡,哪来什么情份可言?”
姜沉鱼摇了摇头:“只怕天下人都错了。皇上娶皇后时,才十三岁。当时先帝专宠太子荃,对他远远谈不上宠爱。由于薛怀同王氏是死对头,王氏既然站在了太子那边,他就当然要扶植另外一个,因此,薛怀挑中了皇上,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也就是说,对皇上而言,薛茗实乃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
姜画月不解道:“这与旧情何干?”
“自从娶了薛茗之后,皇上得到薛姬两家的帮助,最终得了帝位。但在得位的过程中,薛家日益庞大,最后连皇上也控制不了了,当他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