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对南齐水师突袭;再次将南齐打了个措手不及。领兵的鄂亲王虽已下令严加防备;但底下将士却大都认为北赵军刚回江北;必将休整一番;因此士气有所松懈。而鄂亲王只有三十余岁;虽精明强干;但终究未经战事;没料到楚名棠此次竟调集江边大营所有军队全力攻击。南齐水师战船尽失;已名存实亡;根本无力阻止北赵登陆。江边又无险可守;原先的一些防御工事也被破坏殆尽;鄂亲王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北赵军队下船摆好阵形;稳步前进。他原本还想负隅顽抗;但手下六万大军毕竟只是乌合之众;令不行、禁不止。半个时辰后;北赵的两支骑兵也亦开始在南齐阵中穿插截杀;鄂亲王终于觉得事不可为;仓皇撤退了。北赵军再次占领南齐水师大营;却并不久留;把能搬的东西全搬上船;又返回了。
回到江边大营后;北赵将士喜笑颜开。楚铮却又给楚名棠出了个让江边大营所有人都咬牙切齿的馊主意。除黑骑军外;所有军队日间休息;夜间一分为二;上下半夜各登陆南岸一次;到南齐水师大营遛一圈再回来;美其名曰“抢滩登陆战”。三天后看看众人实在受不了;改为两路大军隔夜分别训练;反正每晚必有一路北赵军到对面大营写一遍“今夜到此一游”。半个月后;北赵军队对登陆作战已经熟练无比。南齐鄂亲王却痛苦万分;如此一来;水师大营成了北赵人的自留地;想停就停;想刨就刨;就算运个几十万大军过来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于是只得调集全国兵力;凑成二十万大军;在江边层层布防。北赵的训练大热潮这才慢慢消退。
第五章 功成名就(7)
此时楚轩和楚原站在黑骑军校场边;看着场内那个小孩子恨恨不已;前几天他把他们也折腾惨了。别人都暗暗埋怨楚名棠;他俩可都知道这孩子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楚轩还好;楚原本是气冲冲地想来教训一下楚铮;可看着场内的楚铮;楚原浑身发寒;倒抽了口凉气;再也兴不起这念头。
前些日子楚铮练习马上功夫;总觉得没什么称手的兵器。试过楚洛水的丈八予、夏漠的长刀都不甚满意;毕竟他个子矮小;长兵器极不顺手;心情颇为郁闷。突然想起军中铁匠打造兵器所用的铁疙瘩;眼睛一亮;李元霸用的不就是大锤吗;自己苦练龙象伏魔功多年;一身神力未必比他差多少。楚铮跑到军械营;吩咐铁匠为他铸一对大锤;铁匠们一见统领公子要;不敢怠慢;立即开炉生火为他锻造。可惜此前军中无人使锤;没有现成的模具;铸出来的大锤奇形怪状;就是一块生铁镶了根铁棍。楚铮无奈之下只好算了;凑合着用吧;只是每只大锤都近百斤重;普通的马根本难以承受;只能向楚洛水借他的宝马用。那马自从被楚铮凌空扔出去后总算服了;知道惹不起这小孩儿;任由楚铮跨到它背上;却觉得沉重无比;心中只得暗暗伤感。
周寒安和夏漠看到楚铮那前无古人的兵器;差点儿笑掉大牙;都说以后楚公子对敌就不用打了;把这玩意举几下;保证让敌将笑死。楚铮恼羞成怒;拍马赶到夏漠面前;右锤狠狠砸下。夏漠忙斜举长刀挡去;只听一声巨响;夏漠双臂发麻;手中长刀也已弯曲。楚铮随即左锤横扫;锤未到;一股劲风已逼得夏漠喘不过气来;他虽知楚铮未必会伤他;但在这生死关头夏漠怎么也不敢去赌;一翻身从马上滚落;堪堪躲过这一锤。楚铮并不停顿;调转马头向周寒安奔去。周寒安见夏漠如此狼狈;看直了眼;突见楚铮向他奔来;转身便跑;他的长枪已伴他十年;实在不想毁在楚铮锤下。一旁黑骑军见平日威风凛凛的两位副将如此衰样;倒彩声大作。
追了一会儿;楚铮心中怒气稍平;见两个哥哥也在场边看着;笑嘻嘻地跑过来下马道:“你们也来了;怎么今晚没事了吗?”
楚轩和楚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时说不出话来。周寒安和夏漠在上次战事中奉楚洛水之命保护他们;两人的骁勇善战是兄弟俩亲眼目睹的;如今却被打得四处逃蹿;偏偏那人还是自己十三岁的弟弟;巨大的反差的确让人受不了。
良久;楚原干笑一声;指指楚铮手中的大铁块道:“这是什么?”
“这个呀;”楚铮将锤在手中抛了一下;“是我叫人新造的兵器;怎么样;还可以吧。”
楚轩和楚原连连点;一锤下去能将夏漠的长刀砸成这样;哪能不行。
楚轩看了看道:“只是模样太丑了些。”
楚铮无所谓道:“没事;用完后就扔了;这玩意两百来斤太重了;除了堂哥这匹宝马别的都不行;跑几步就大喘气。”
两兄弟又倒抽口凉气;两百斤?
楚铮突然指指前方:“那不是父亲帐前的何赵两位先生嘛。”
那两人也见到楚氏三兄弟在此;迟疑一下;走过来施礼道:“参见三位公子。”
楚轩见二人身后还带着一行人;衣着古朴;头顶峨冠;不似北赵人;领头之人三十余岁;面容清矍;目光睿智;不禁向何先生问道:“他们是……”
何先生连忙道;“这位是南齐萧大人;是鄂亲王派来与统领和谈的。”又向那人介绍道:“这三位都是我们楚统领的公子。”
那人优雅地向三人施礼道:“南齐萧若水见过三位公子。久闻楚大人才识过人;治军有方;实乃当世豪杰;没想到三位公子也年少有为;如此不凡。”
三兄弟纷纷还礼;楚铮手中还拿着那对大锤;赶紧随手扔下还礼;只听两声闷响;在地上砸了两个大坑。
萧若水心中一凛;看了看楚铮;有些难以置信。
赵先生在一旁道:“我们快走吧;统领大人还在等着。五公子;大人吩咐;请您也到大帐去。”
楚名棠的军中大帐离黑骑军营地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赵先生让萧若水一行在帐前稍候;他先进去禀报。
楚铮没那么多顾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萧若水看着这小孩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先生走入帐内向楚名棠禀报道;“大人;南齐使者已在帐前等候。”
楚名棠唔了一声;问道:“那使者姓什名谁?”
“那人自称是鄂亲王府内参事;名叫萧若水。”
第五章 功成名就(8)
楚名棠一怔;皱眉想了想;自语道:“难道是他?”
楚铮听着有些奇怪:“父亲认识此人?”
楚名棠摇摇头;一看是楚铮在问;一瞪眼:“你做什么去了?看看;一身的汗;快去洗洗;别没了大赵的脸面。”
楚铮撇撇嘴;走进内帐。
楚名棠生性爱洁;内帐中时刻准备着一大桶温水;楚铮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于是脱了个精光;赤条条地跳入桶内。
长吁口气;楚铮叹道:“舒服啊。”有权和有钱人就是舒服;前世自己也不算穷;科技那么发达恐怕也不过如此;况且这还是在行军打仗。
刚刚听父亲的口气;似乎知道那萧若水;如此看来这萧若水也不是一般人。楚铮知道父亲虽不能说眼高于顶;但也自视甚高;不是人人能入他法眼的;即使南齐鄂亲王;楚名棠也只评了一句“金枝玉叶”而已。
楚铮在身上漫无目的地搓着;忽然觉得某处有些异样;仔细摸了摸;突然跳了起来;水花溅了一地。
帐外一人轻声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楚铮呆了半天;说道:“没事;不要打扰我。”
楚铮又摸了摸;低头盯着看了又看;不知是悲是喜。
“妈的;老子终于又发育了。”楚铮喃喃自语道。
萧若水随着何先生进了大帐;楚名棠并不怠慢;起身相迎。
萧若水拱手道:“萧某久闻楚大人威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客套话也不用多说;眼前这人不久前刚灭尽十万南齐大军;南齐不知多少人想把他挫骨扬灰。
楚名棠微微一笑:“萧先生是十年前齐国的探花;但文采乃当时之冠;本官也是久仰大名了;诸位请坐。”
萧若水在一侧坐下;心中却惊疑不定;自己的确于十年前中过探花;依南齐祖制;只有状元和榜眼方可直接致仕;而前两位被世家门阀子弟夺走;所幸他被鄂亲王相中进了鄂王府;成了府中首席文士。但楚名棠怎么知道这些;萧若水向随行众人看了看;大都面露怀疑之色;有些人甚至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不由得暗叹口气;回南齐之后;不知又有多少针对自己的流言蜚语了。
不过眼前如何与赵国谈判才是当务之急;萧若水强打精神道:“楚大人;萧某奉当朝鄂亲王之命;前来与楚大人商量两国息兵罢战之事。”
楚名棠左侧的赵先生咳嗽一声道:“萧先生此言差矣;尔等如今在大赵境内;当朝亲王乃是平原城内昌平王殿下;而不是什么鄂亲王。”
萧若水有些尴尬;方才心神大乱;居然出现口误。他看了看楚名棠;却发现先前所见那小孩儿不知何时站到楚名棠身后。
萧若水身边一人见他心不在焉;起身道:“方才是萧大人口误;请楚大人和众位见谅。但北赵此番对我朝不宣而战;攻占我南齐大营;齐赵两国都是礼仪之邦;不知楚大人如何解释?”
楚名棠淡淡说道:“你们南齐与西秦结成同盟;准备攻打我朝;这难道有假吗?我军只不过是先发制人而已。”
萧若水此时回过神来;道:“西秦乃虎狼之邦;天下人皆知。我朝与之结盟;只不过是口上之约;虚委以蛇而已;我朝没有向水师大营增一兵一卒;何来攻打这一说。”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鸦雀无声。仗已打到这个时候;楚名棠的众幕僚也大都心若明镜;南齐屯兵十万于水师大营完全是空穴来风;但谁也不敢说出来;这消息毕竟是从楚统领处传出的。
楚名棠冷着脸;正想出言反驳。身后楚铮先发话了:“可是我方细作传来消息;齐国屯兵十万于江边;况且据我方将领报;这数日交战;前后所遇南齐军还不止十万。”
萧若水盯着楚铮:“楚公子果然不凡;言辞锋利;可你们随后所遇的是鄂亲王所率的各路增援之师;水师大营向来只有水军五万五千人。”
楚铮向楚名棠嘿嘿一笑:“父亲;照萧大人所说;看来是我方得到假线报了啊。”
楚名棠似笑非笑;道:“萧大人所说的我方必会严查;倘若事情果真如此;我朝必将那些细作人头送到鄂亲王处。”
第五章 功成名就(9)
楚铮差点儿笑出来;心中不由得暗道世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亘古如此。南齐你虽有理;却能耐我何。
南齐众人顿时脸色铁青。
此时;南线大营副统领王明远急匆匆走了进来;冲楚名棠施了一礼;走到前来;在楚名棠耳边轻轻说道:
“皇上有圣旨到。”
整个江边大营很快都知道有圣旨来了;楚统领要到朝中去任职了;而且是出任位列“三相”之一的太尉一职。
整个大营都沸腾了;楚名棠此次升迁;差不多是连升三级;是北赵建国以来罕有之事。一时间;楚名棠的军帐大门都快给挤破了;众人纷纷向楚名棠道贺;也不再称他为“楚统领”;而改称“楚太尉”了。南线三郡另两郡的太守也都知道了这消息;正不辞辛苦地赶来;准备到平原城楚府晋见楚太尉。
楚名棠此时却并不在大营内;他避开所有求见的官员;带着楚铮来到江边见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六年前与楚名棠击掌为盟的楚天成。
“名棠;皇上这步棋有些出乎我们预料啊。”
楚名棠看着涛涛江水;淡然说道:“这也没什么;皇上既然知道名棠重归楚氏;必然会有所提防。此番不让名棠出任吏部尚书而任太尉这一闲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吏部尚书掌控尚书以下百官任迁;让楚氏中人出任此职;岂不任由楚氏做大。只是我想知道那日早朝上是如何进行朝议的。”
楚天成摇摇头;道:“对名棠升任太尉一事;并未在早朝上进行朝议。只是退朝后;皇上召见了方令信和郭怀二人到宫中密谈了数个时辰;第二天才向百官宣布的。宗主也让夫人去内宫晋见过琳贵妃;琳贵妃对此事也不甚清楚。”
楚名棠哼了一声:“看来;方令信和他们方家是要投靠皇上了。”
楚天成苦笑道:“是啊;二叔来江边大营这一路上;府中不断传来密报;说方令信最近和皇后走得很近;皇后还让储君拜方令信的二弟方诚信为师学习治国之道。哼;这老小子见风使舵还挺快的。”
楚名棠问道:“二叔;宗主他老人家觉得储君如何?”
楚天成想了想道:“太子是刘皇后所出;历来对琳贵妃心存怨恨;对我们楚氏族人也颇为不满;况且此子性情残暴;才学疏浅;如果将来真是他继承皇位;未必是大赵之福啊。名棠;你今后可是任重道远啊。”
楚名棠默然;看来楚氏真正的难处还在日后;如果赵国真摊上这样一个皇帝;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楚天成沉吟一下道:“还有;名棠;宗主和我知道你与郭怀自幼交情甚好;但他如今毕竟已是皇上身边最亲信的人;你还是小心些为是。”
楚名棠怅然道:“多谢二叔提醒。但名棠觉得对郭怀不必过分担忧;此人性情忠厚;胸无城府;只可为将;不可为相。这些年来;皇上将他放在与楚方两家抗衡的位置上;想必也苦了他了。”
楚天放急道:“名棠你可千万不可有如此想法;宗主曾说过;方令信乃一反复小人;不足为虑;但郭怀一心忠于皇上;将来也必忠于储君;他在北疆大营威望之高无以伦比;朝中唯一硬碰不得的就是此人;郭怀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北疆大营非乱套不可。如今大赵国内忧外患;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
楚名棠一惊;转身向楚天放施礼道:“多谢二叔教诲;名棠谨记于心。”
楚天成还礼道:“名棠客气了;楚氏一族传承百年;你还年轻;以后就要靠你了。”
楚名棠笑道:“二叔过奖了;名棠已经四十有八;哪还有年轻一说;宗主他可是四十岁就已成为当朝相国了。”
楚天成道:“名棠你才华过人;绝不在宗主之下;而且此次率兵大破南齐;为我朝立下不世奇功;更是宗主所未能。宗主常叹道;如果早日起用名棠;楚氏也就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楚名棠道:“宗主此言太抬举名棠了。”
楚天成道:“此次名棠进京后;楚氏宗族所有执事将会集于京城;宗主将正式立你为楚氏第八代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