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情愿让自己不去想这种隐隐的痛,她不情愿去承认自己心中的爱。
仅当作,他为她受了伤,她心怀内疚,才有的疼痛。
可,现在,这一刻,当她看清楚,他下颔的胡子渣时,她鼻端清晰地觉到酸涩,她的手,颤抖着,摸上那青青的胡子渣,低声,声音里,也是无法遏制的颤音:
“你该对自己好一些才是的。”
她不再用那些称谓,因为这些话,只是随心而出。
“我其实已经不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谦儿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咱们之间,能够……”。她眉心颦了一下,还是说出那四个字:“以礼相待。”
这四个字,言简意赅,也是她想对他说的话。
这是她琢磨了许久,才终于说出的自己想要说的话。
毕竟,他是孩子的生父,不是么?她,也不能做的太绝了。
他拥住她。语音坚定:
“我知道,相信我,一切都会如愿的。”
虽然,听她亲口说出这句话,心,很痛。
很痛……
番外:温暖如春(7)
他的指尖随着这一语,抚上她脸颊处的绯红:“你要赶紧喝点姜汤下去,要不然,只怕你要发烧的。我估计这会已经熬好了,你趁热喝了。”
说着,已经扭头去唤人端姜汤进来。
从前,他从来不关注这样的细小的事情的……
真的讨厌,他干嘛要说这些话呢?他不知道,这么说,会让她的鼻子越来越酸,眼里的雾气也快要溃散吗?
她仰起脸,这样,溃散也不会流下,只会倒流进心底。
她才不要在他面前,再流一滴眼泪了,这宫里,为他流泪的女子够多了,何必算她一个呢?
他打横再次抱起她,这一抱,她的泪,突然再遏制不住,她用力咬住唇,方生生逼回去。
而他,只是抱着她坐到一旁的暖榻上,给她盖上一床厚实的毛毯。然后,转身离去。
不过一会,他再回来时,手上拿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清香四溢,却有辣味隐隐扑鼻而来。
“来,快点喝了它,一会我叫人送你回去之后,便早点歇息。明日若是无事,你就不要去早朝了。想来,快到年节时分,各地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奏了。”
说着,他看着她喝了那晚姜汤,然后,又奉上干净的丝巾,给她擦拭嘴角。
她掀开毛毯,就要起身下地。
可是,眼前却是一阵晕眩,全身无力的倒下来。
“你歇一会再回去吧!仔细起来急了,头晕。”
目睹着她曼妙的身材,他心中的渴望,其实是非常炙热的。
但是,他,仍是不愿越过这道雷池,纵然,她曾在他跟前,几乎完全赤裸的显示过自己的身体。
可,他不愿意,不愿意在她不情愿的时刻,就这样亵渎她。
除非她肯原谅她,否则,真的,以后对她就只能以礼相待了。
眼见他转身离开,吩咐人去准备辇车和衣物,她淡淡一笑。
她真是的,怎么,今日,就这般的不自制呢?是他饮了酒,还是她饮多了呢?
番外:温暖如春(8)
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因为,她的寂寞……
是啊,不过才十八九岁的青春年华,虽然总以为自己的一颗心,已经煎熬的很老很老。可是,当真正的年华在自己面前似水一般的流过时,晨夕轮回之间,她的心,隐隐还是感到有一丝遗憾的。
不是吗?
她也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不再为他人掣肘时,可以肆意纵马游历天下名山大川,可以尝遍天下美食风情,可以泛舟江南烟雨,亦可以驰骋南疆草原……。
可是,而今,她的那些梦呢?都淡了,都褪色了,都破碎成一波波静止向前的水纹了吧?
风雪中,她坐在温暖的肩辇里,耳畔可以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响起的“嘎吱嘎吱”声。
阿柔忽然觉得自己穿着厚实衣裳的身体,四肢百骸,都激起一阵异常的冷。
冷……。她无法言说自己的那种感受,只有紧紧的拢住他给她准备在辇车里的一个小巧的手炉。包裹着厚实棉布的手炉很暖很暖,可是,她的指尖却依然还在轻轻的颤抖着。
远处的夜空里,有人在燃放绚丽的焰火。一行焰火冲天而起,待她掀开帘子时,已经飞快的从她的眼底化过了。
总在这样的时刻,总在本应阖家团圆,共聚天伦的时刻,她就会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孤独无可救药。
一滴泪,缓缓的从她的眼眶中溢出来。
天上,繁星仍那样闪啊闪的,却只闪进了眼底,再闪不到心中。
思绪麻木前,她的手渐渐抬起,轻轻抚到心的位置。
这里,什么时候真的一并麻木了,那就好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想麻木的,就是自己的这个位置。
可惜,一直都麻木不了。
还是那么清醒,真是痛苦。
一如,这么多年的生活,不管荣辱沉浮,她都过的很痛苦。
其实平心而论,自己并不喜欢权利,只是,一生下来的命,必须在或近或远的权柄中,过这些刀口舔血的日子。
番外:夜沉如水(1)
除夕夜,叶赫太后依然称病不起,故而,这除夕阖宫欢宴,便只剩了阿柔一个人主持大局。
好在而今顾玉鸣已经升任礼部尚书,而凌家的二位舅舅,也相继登上了中书侍郎与御史台清禄大夫这样的职位,有了他们的暗中协助与明里私下的多方协调,这除夕夜宴也算布置的花团锦簇,一派华丽。
殿中央,最上手处布置了正中的一席,坐席均雕成莲花的形状,正中以莲心的样子砌成一方高出丈许的台面,台面的四周垂下些许的帐慢,帐慢下,则是绕台的溪水,溪水中不断有人注入滚烫的热水,散发出的袅袅蒸气,将台面烘托的宛如仙境一般。
面对群臣的举杯欢庆,阿柔也含笑得体的举起手中的金樽,里面,是琥珀色的兰陵美酒。
挥袖,仰脸,酒入唇齿,是醺意微微。
这酒,很好喝,真的很好喝。
可是为什么,眸底,却是热热的,好象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她竭力抑制着,朦胧的视线里,突然,似乎看到那双热悉的眼睛正望看她。
是他吗?
四处寻觅,终是不见。
很快,殿中又奏响了一曲欢快的歌舞。阿柔的视线随着那舞者婀娜的身段而游离着,嘴角的微笑,似是无限的畅快,却是隐隐的落寞。
曲尽,舞终,那舞者旋成最绚丽的烟花,可,灿烂不了任何人的眼,也进不了任何人的心。
“娘娘,不如去后殿更衣?”看得出主子脸上的神色不太欣喜,便有侍女上前来搀扶她起身。
“好!哀家前去更衣,各位请尽兴。”
终于,在一帘珠帘后的软塌上,无力的倒下来。
因为刚才喝了些酒水的关系吧,她觉得头有些微微的疼。
大殿中的丝竹依然在曼妙的响彻着这座古老的宫廷,可是,那股浓浓的寂寞,却似乎也随着这乐声一起渗入了这漆黑的夜色中。
“太后娘娘,不如让奴婢为您按摩一下筋骨,解解乏?”
“不必了,你们下去吧,有事我再传你们进来。哀家,只想一个人静一下。”
番外:夜沉如水(2)
朱色雕花门被轻轻掩上,随之一起阖上的,是满满一腔的心思。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落寞。
但,现在,静下心来,无人时怔怔发呆,她想,她知道了。
之前,对着满殿欢庆的灯火,强颜欢笑。这份落寞,愈是深浓。
深深吸进一口气,她起身,拢紧披风走到窗前。推开窗,夜风果然冷冽如冰的扑面袭来。
罢了,侍女已将热茶奉来,她该喝一点,好解解这晕头晕脑的酒乏。
独自一人,在这风里,胡思乱想做什么。
既然天下人都有芙蓉暖张春意浓,她又何必独驻凉风秋怨深呢?
落寞,自影自怜,这些情绪都不该是她会有的。
甫回身,她便闻道一股酒醺扑面而来,她一惊,且看到,月华下,一道银白色的身影,是不容忽视的。
萧锦彦分明就站在那。
他,没有混在大殿中。
而他,现在看起来,分明是醉了。
他醉眼惺忪地瞧着她,她想转身走开,可,腿,仿佛被绑了铅一样,这一刻,她挪不开身。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他醉意朦胧的眸底,她看到,仅有她的身影。
“阿柔——”
他只唤了她这一声,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沉默,如水,宁静,也难堪。
她想避开他的注视,将目光移向门开合处,才发现,这后殿居然只他和她二人。其余的太监宫女,包括跟着她的那名几宫女都已不见。
“别折磨我了,好么?”他收回抚住她脸颊的手,再猛一收手,将她拥入怀中。
她措不及防,所有的声音都噤没在了喉口。
他拥得她那样的紧,就像彼时一样,紧到,像是要把她揉进去一样。
看来他真的醉了,醉得还不轻。
所以,才会说出这些醉话。
她听到他的心跳,因着这醉,不平静的跳着,使她原本平静的心,也随着一起砰然悸动。
他的下颔抵在她的青丝上,而她的发髻早在安置前就悉数地放下。
所以,这一次,他和她之间,在没有任何的阻隔。
没有一点的阻隔……
她的手,被他拥得束在他的胸前,再不能挣脱。
而她,亦没有气力去挣。
番外:夜沉如水(3)
他身上的酒味浓郁地萦绕着她的鼻端,薰得她仿佛都似要醉了。
其实能够一醉,也真的很好。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但此时此刻,这样的身份与境遇,真的就能容她亦醉这一回么?
但,即便是醉,他方才的话语,却是清晰无比地映进她的耳帘,盘旋于脑海中,恁是挥拂不去。
真的是她折磨他?
折磨他的,不过是她的幡然醒悟吧。
这种醒悟,所导致的冷漠相待,才是对彼此最深最残酷的拆磨吧。
事到如今,早已说不清,究竟是谁利用了谁,又是谁负了谁?
其实,在她心里,在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怀揣着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一直被她搁在心里,无人时,她会静静思考,掩卷长叹。
可是,她一直没有想明白,心里没有半点答案。
那就是,既然他没有死,为什么,他会愿意让谦儿登上皇位,而
自己,却甘愿躲在后宫无人的宫殿中,做一个被世人淡忘的帝王?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就算他心中属意谦儿作为继承人,可是,他为什么会愿意就这样在世人的举世瞩目中死去?
他是一个那样眷恋权势的人,对于他来说,远离权势,等于让他自尽无疑……
为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辗转犹豫,她却终不能启唇去问。
启唇,意味着再次撕开那处伤口。
这对她来说,当年对他下毒,看他身死,其实,内心深处,同样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那是一种犹胜一切的折磨。
惟有一个事实,是肯定的。
那就是,她的心,是真的冷了。所以,她不相信他对她所谓的情意了。
一念起时,她方想欠身离去,他的声音恰在此时低徊地在她耳边响起:“阿柔,你又想离开了么?”
他,究竟是醉了,还是清醒的呢?
不管他是否真的醉,这一次,她的欠身,只让他拥得她更紧。
重逢之后, 以往每次,她都能成功地欠身离开,只因为他不敢强留。但是此刻,因着他的不放,她终究,是逃不开的。
********************为什么萧宁愿在世人眼中假死,却甘愿放弃炙热的权势,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呢?有人说他是心中歉疚,所以才会这样。其实,内中另有文章呢!*************************
番外:夜沉如水(4)
本能的,她的手仍想推开他,她已经不再习惯这种被他温柔拥住的感觉。但是,她的手却使不上多大的力气,看起来,似乎很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暧昧意味。
他的下领轻轻磨挲着她的发丝,她能觉到他的呼吸,在她的额际流连着,让她的心底,蓦地漾起一阵酥痒。
“……我一定是醉了……只有醉了……才能这样……”
他的声音接近于低喃地响起,这样的低喃,突然让她方才饮下的那口滚热的茶水顿时变凉,甚至一并冰住她心底自以为坚硬的某处。
除夕夜的风,还真是冷啊,他的怀里,其实很温暖。
只是这份温暖,是否能一直溢进她的心底,把那处冰硬,一并融去呢?
她的身子,不自禁地朝他的怀里缩了一缩,她的手,却仍保持着戒备的距离。
只是,再不去推他,仅将小手握起,蜷在胸前。
她,怎么,陡然有些不舍起来了呢。
在这一刻,她也宁愿相信,他是醉的。
这样,即便避不开她,但,她却能不说话。
因为,对一个醉的人,她再说什么,随着酒醒,都是一种无谓。
“人醉了,记忆却会更清晰,真是奇怪的事……”
他顿了一顿,唇,印在她的发丝上,柔柔地将她发丝间的馨香攫取:
“我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你以为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把你当做可有可无的一样宠物,而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所以你恨我,你恨不得杀了我,对么?”
他没有等她回答,或许,他已知道,她不会说话,他的声音,继续悠悠地传来,是很轻很轻,低低地叙述着过往的点滴:
“朕三十岁登基,叶赫如云是朕亲册的皇后,可是当初的情形,你是知道的。前朝,虽是三部阁分立,可,哪一个,又甘心自己的权利旁落于其他两部之后呢?是以,朕初登基的前两年,看似荣光无限,手握神器,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为了前朝的制衡,或者说,为了掣肘天下人心,朕,必须要册她为后。这,根本就不是朕能够选择的。”
番外:夜沉如水(5)
自古,帝王的宫中,中宫皇后之位,又有哪个是仅源于宠爱册的呢?不过,皆是前朝之于后宫的缩影罢了。
这些,她都明白。后宫女子的命,亦因此,都是不由己的。
“可,当时,朕其实是想立你为后的,朕可以当天立誓,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朕…………。”
“立你为后”,这几字落进她的耳中,她能嚼到苦涩的味道。
她所谓的“宠冠六宫”,是彼时,他用她的耻辱与尊严来换取的。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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