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答应我陪在你身边了。”
“此行危险,我也未必能保你万全。”是那样温柔关切的声音,原来,冷龙修也会有这样真心温柔的一面。
“是我自己一定要陪在公子身边,纵然有事,妾亦无怨尤。”她哭着便扑倒在冷龙修怀里,冷龙修只是轻轻拥着她,眼神却是晦暗不明。
凤空青第一次知道,原来冷龙修也不全是不正经的样子,原来他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这般柔情、苦涩、忧思,乃至失态。想来这个嫣然对冷龙修来说,终究是不同的,还好,自己想办法把嫣然给留了下来,也算是对冷龙修有了个交代。
残月如钩,遥遥挂在天际清辉如许,已觉微微清寒。凤空青终于下马,这才看见驿路边的花草上已经密密地结起了露珠。其实昨日她就收到了白姐的示警,想来白姐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情况一定是万分危急,所以,才不得不向她示警。在昨日看见冷龙修和嫣然重逢了之后,她便立即离开了冷龙修府上。一则,白姐情况危急,与旁人无尤,是她自己的事;二则,她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那两个人的世界里再没有旁人的立足之地。她喝了一口甘甜的清酒,凉凉的,弥漫了心间,她心中颇有些自责,她在冷府其实已经流连得太久太久,更可怕的是她渐渐看清了原因。
她稍作休息之后又继续往前赶路。可是,越赶路她却觉得越不对。眼前出现了三条路,几乎是一模一样,虽然三条路是一模一样,可代表的含义却自是不同的,她不敢大意。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侏儒,他扯了扯凤空青的衣衫,“公子,你要去往何处?”
凤空青暗中防备着眼前这个男女不明的侏儒,试探道,“你说,我该往哪条路去?”
“你去不得。”那侏儒眼睛发亮,咄咄逼人地盯着凤空青,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我为何去不得?”凤空青暗中和眼前这侏儒较起劲来。这侏儒身矮貌丑,内功却不可小觑,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因为,因为我要杀了你!”那侏儒口中吐出一枚暗器,还好凤空青闪得快,要不然早就正中眉心了。
“你待如何?”凤空青微微一笑。
那侏儒慢条斯理道,“你说我到底会不会杀你,你若说错了,我就杀你,说对了,我就放你。”
“我猜,你会杀了我。”凤空青眼珠滴溜溜的一转,拍了拍侏儒的脑袋,“若我说对了,你要杀我,既然是对的,你便要放我;若我说错了,那意思就是你不想杀我,那你还是要放我,是也不是?”
那侏儒软软的瘫倒在地,凤空青只是暗中点了他几处大穴,“多谢啦!”
凤空青终于策马往中间那条路而去。
没走多久,就见一红衣少年骑着马趾高气扬地一路狂奔过来,“前方何人,还不给我滚开!本少爷从不给蠢货让路。”
“我正相反。”凤空青其身一闪,远远地避开,又是三枚暗箭,凤空青巧妙避过,不知道何时,马背上已经没有了人。只剩了凤空青的那匹马撒开了蹄在野地上欢快地奔跑。
“不好,又让那小子给逃掉了!”埋伏在这条路上的人全部都现出了身形。
他们怎么会知道,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凤空青把那红衣少年一脚踢下了马,她骑着红衣少年的马往回跑了。凤空青那一脚还是结结实实的,希望那红衣少年三个时辰后能醒过来吧。前面一段的关卡,必然已经废弃了。她走回头路,没有人会想到。等到这些人回去向他们的主子复命,自己在偷偷跟在他们后面,这样就不必太过费心费力。毕竟,等到了武林大会上,若真的见到半夏,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大一番功夫带走她。
凤空青紧跟着那几个人,他们在一个简陋的饭馆坐下,凤空青也若无其事,寻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老板,给我上二斤牛肉。”
“没有牛肉了,猪肉可好?”
“猪肉就猪肉吧。”
“客官,你吃完了,一共五钱银子。”
“五什么银子?”
“你方才吃了小店两斤猪肉啊。”
“那不是我用牛肉换的吗?”
“这……。”那小二一时之间也无言以对,一张脸看来十分愁闷,只能擦着额上的冷汗。
凤空青笑了笑,“那牛肉也是老板的,不是你的,既然你吃了用老板的牛肉换来的猪肉,你有什么道理不给钱?”
“你小子斯斯文文,嗓门还不小。”那人盯着凤空青看了半晌,“倒是同知了一般聒噪。”
“那是它爬的高。”
“青蛙不也叫得很大声,难道是爬的高?”
“它嘴巴大。”
“篓箕的嘴还多呢?为何叫都不会叫。”
“那是因为它是竹制的。”凤空青只觉得自己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箫也是竹制的,却可以发出声音。”
“它有洞眼,人才可以吹得响。”
“篓箕的洞眼还多得多,为何吹不响?”
凤空青怒道,“正是因为心眼太多,净说瞎话,罚它做哑巴,让它发不出声,不能与人胡搅蛮缠。”她长剑亮了出来,便朝那胡搅蛮缠的男子一顿劈去。
那男子躲闪不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凤空青一鼓作气追了出去。交手之间,凤空青一把揭下了冷龙修的面具,她只是冷冷一笑,“果然是你,你这无赖。”
冷龙修走过去正欲拍上凤空青的肩,凤空青却在不动声色之间闪开。冷龙修又换上不正经的语气问道,“青弟,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为兄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你可是甚为思念。”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又有什么干系?何况这件事确实与你无关。”
冷龙修又凑了过来,“青弟,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为兄的玻璃心真是碎了一地。”
凤空青笑道,“我用南瓜给你雕一颗心送你可好?”
冷龙修双手负在背后,缓缓踱步,慢慢又凑近了凤空青,一字一句道,“青弟,说来,你在我府上花费了一些银子,也不算多,三千两左右,你看,为兄最近资金周转不灵,青弟能否想法尽快还上。”
“你要我还钱?”
“我从没说过不要你还钱。”
凤空青真真是一口火闷在心头,知道自己又上了冷龙修的当,正准备咬牙切齿说自己要钱没有,要命不给。后来转念一想,眉眼弯弯便笑道,“冷龙修,一枚金叶子大约值多少钱呢?”
冷龙修做出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笑了笑,“上百枚就行,可我不相信你身上会带上百枚金叶子。青弟,要么还钱,要么就与我同行,莫在想着一人单独行动,你看,可好?”
“好。”凤空青强忍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她真的好想一拳把冷龙修脸上那碍眼的笑容给轰掉,她紧紧握在身侧的拳头,又慢慢放开。
“冷龙修,这里是我的金叶子,你数一数,我这里有三百枚,够了吧。”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冷龙修一把将金叶子塞回凤空青手里,他不懂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她的事与他无关么?在她眼里,他和她就只是陌路人,凤空青,你未免太没良心了些。冷龙修觉得有些齿冷又灰心。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的说辞够有说服力了吗?”凤空青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们原本不是同路人,根本就不必同行。”
冷龙修恶狠狠地看了凤空青一眼,“休想,我实话告诉你,若你不和我同行,我没必要去那个武林大会,旁人如何看待我,我并不在意,至于旁人的死活,有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的小妹对我来说,也只是旁人而已。”
冷龙修是说得到做得到的,难道她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和冷龙修有多大的交情吗?其实凤空青没有一点把握,说到底是她对不起冷龙修,把他牵扯到了这次的武林大会中,她又有什么道理生气呢?只是那个真正的原因,她不能说也不想说吧。
凤空青被冷龙修这一通话说得脸色惨白,冷龙修看着凤空青的脸色有些后悔,想伸出手去抚她鬓边的一缕发丝,却强忍着把手放在身侧,他不该为她一再牵动自己的情绪,本就不该。其实,她自己离去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可他还是追了上来,这一路上危机四伏,他终究放心不下她;而她,永远这么任性,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想让她吃些苦头,可是终究不忍心,伤害她的人,永远只能是他,而不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争吵
一路之上,冷龙修和嫣然都是卿卿我我,凤空青也不以为意,只是自己独乘一骑,倒也乐得自在逍遥,她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做缩头乌龟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龙修,我们是不是快到了?”是嫣然的声音,清妙动人。她掀开了帘子,虽然依旧楚楚动人,看起来却染了些行路的风尘,似乎有些许疲惫。
“嫣然,晚上我先去探查一下,你就好生歇息一下,让青弟陪着你,你记住千万不要离开青弟太远。她的武功保护你还是足够的。”冷龙修微笑着回过头关切道。
凤空青只是点了点头,“我一定一步都不会离开嫣然,你放心。”
冷龙修点点头,“我自然信得过你。”
三人宿在客栈里,嫣然因连日赶路,体力不支,只是慵懒地躺在床上,她语笑嫣然,眼波流转间是说不出的娇怯。冷龙修与她耳鬓厮磨许久,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便终于离去。
凤空青坐在屏风外面,只是静静喝着茶,说不上来为什么,看着两人方才的亲昵,她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似乎今夜是一定会发生一点什么事情。屏风上面是春意融融,层层帘障里,弥漫着暖香,而嫣然就像一支静静绽放的妖娆莲花,凤空青听得屏风后似有不妥的声音,急步走了进去。
“嫣然,你怎么了?”凤空青见嫣然满脸绯红,便伸手拍了拍嫣然的脸。嫣然忽然睁开了眼睛,眼若横波,顾盼生辉,她眼里是那般勾魂摄魄的满满水色,凤空青身为女子都觉得有一瞬的恍惚,她竟看得痴了。只在这一刻,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了嫣然那双含情默默的眼眸。只是,凤空青从小意志极为坚定,很快又稳住了自己的神智,片刻之间思绪已然回复清明,却见得嫣然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一脸满足的样子,口中还发出低低的□□。
本是极美的女子,却隐隐透出一股邪魅之气。她还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吗?凤空青只觉心下一阵作呕,急急摔开了嫣然的手,快速奔出房门去。是了,这香不对,正是因为太过平常才没有引起她的警觉,她终究是大意了。
凤空青抚着栏槛,在房门外立了片刻,夜风刺骨,她想让自己的思绪清明些许,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她急急地冲回到房中,哪里还有嫣然的影子?只是那窗户开着,凤空青丝毫不敢放松,一气追出十里,却见眼前的脚印分为两路。是了,她没办法追了,嫣然在她手上弄丢了。
她垂头丧气折了回去,是的,没办法像冷龙修交代。刚回到客栈里,便见冷龙修正坐在桌边喝茶。
“嫣然被我弄丢了。”凤空青还是要向冷龙修交代清楚。
冷龙修似乎有些不能相信,沉声道,“青弟,我说过让你寸步不离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你亦是对我亲口应允,可你竟然连这样的事都做不到。”
“原本我是一步都不会离开她的。”凤空青答得有些无力,可是,她毕竟是离开了,只是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就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没有原本,我要的是万无一失。”冷龙修的手指握住茶杯,茶杯竟然全部碎在冷龙修手中。是的,没有人见过冷龙修发怒,因为他平日是个嘻嘻哈哈的人,却不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发起怒来才越可怕。凤空青知道,可她自知做错了事,不再辩驳什么。
“那香,似乎有些问题。”她只是说出心中疑惑。
冷龙修只打开了香炉,指尖勾起了一点粉末,看了半晌,他终究摇了摇头,“青弟,这香是最普通的香,是没有问题的,还是你想借香来说明什么问题。”
凤空青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是的,嫣然对冷龙修这样重要,她却没有保护好她。冷龙修那样信任她,她教冷龙修失望了。再者,嫣然她是那样的柔弱,根本就没办法自保,若是落到一群无耻之徒手里,凤空青不敢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件事,是我的错。”
“你说。”冷龙修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有迫人的气势。
“她似乎很不正常。”
“很不正常?”冷龙修反问道。
“似乎是服食了迷失心志的药,不能自制。”凤空青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青弟,我替你说。想什么?想勾引你?青弟,你的说辞实在太过拙劣,我早告诉过嫣然,你是个女子。她怎么会对你?她又能对你做什么?你做了错事,却要寻这诸多借口来搪塞我,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冷龙修似乎是从来没有认清过凤空青一般,只是直直看着她,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透彻彻。是的,他的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最优雅的笑容。他甚至还如往昔一般轻轻啜了一口茶,可是,凤空青知道,那只不过表示冷龙修的极力隐忍。
“你不信我。”凤空青受不了那般嫌恶猜疑的目光,冷龙修的怀疑对她来说真是侮辱,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呢。她心下百转千回,从一开始,嫣然出现得就是那样莫名其妙。今日,若非嫣然的反常举动,她本一步都不会离开嫣然。那样难受的感觉那般深刻,是的,情动而不能自制,且不管对象是男是女,她怎么会错辨?可不管她说什么,冷龙修都是不会再相信的了。她的万般思虑,在冷龙修的冷酷目光下终究只化作了一片灰烬。
是的,凤空青就是这样,只有她在乎的才能伤到她。若说,对手的目的是分化而各个击破,那么他们真是成功了。冷龙修何其聪明,今日却如此以为,终不过是因为关心则乱。而她凤空青一直以为他还算是把自己当做朋友,更是不自量力,是自作多情。
默认,不说话就是默认,冷龙修最会的不就是这样冰冷无形地伤人吗?一屋子里,只是尴尬的静默。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凤空青只是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