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满脸是泪,走到我身边想替我擦,我偏开了头,他后退一步,浅声问了句:“怎么了?”
我不做声,摇摇头,端着水盆绕开他,一切都没有变,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到了从前,比殇征伐六界的道路我一无所知,所以来这里才觉得陌生和新鲜,原来都是发生过的事,是上天的旨意么,将我送到了他身边,是你故意专门让我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天帝的位置上么,我不能看,因为我不敢。
不管怎样,我心中都已经住了一个涯戟,比殇,我注定是要欠你的,如果可能,我会尽自己一切力量阻止你做天帝,也许你不做天帝,之后那些所有的悲剧便都不会发生,我不会将你禁锢到北荒之地,你是不是能活的更自由轻松一点。
心乱的时候琴音更乱,我任由手指杂乱无章的在琴弦上拨来拨去,若不如此,身体内那股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压制的焦躁情绪便是要将自己吞食。
从去到北荒之地见到比殇开始,他便打乱了我的一切,包括我坚信不疑的爱着涯戟的心。
我从来都不曾正面的关注过比殇,从几万年前便是如此,我小心翼翼的逃避着,残忍的躲着他炽热的情感,他亦是将这份情感包在心中,从来不曾给我造成麻烦。
若他成为天帝要娶我是滥用权力赢取感情是我们之间的原罪,那我对他一直以来不曾停止过的关心,暧昧不清的感情,便是祸首。
我曾经安慰自己,对他好是因为他可怜,这便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对他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可怜怎么可能是眼神移不开的理由,怎么可能是安静独处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的关心。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我从一开始就和他划分清楚界限,他不会下旨娶我,是不是结局便就不一样。但每当想到和他划清界限,心中就止不住的痛,我便任由这份私密的痛和情感疯狂的蔓延着,最终还是造就了那样的悲剧。
秕稚,你是贪恋那份站在天帝身边的虚荣,还是在你不愿意承认的内心深处,他才是你真真的最渴求的人。想到这里更加混乱,我闭上眼一阵疯弹,将这样不堪的情绪统统用琴音赶走,手指又是一热,我惊慌的抬起来看,虽然没有破,整个手指都被琴弦磨红了,我叹口气出神的看着桌上的古琴。
“你的心乱了。”听到他的声音,我惊慌的抬头,并没有看到他的人,他一直都在门外么,我思维混乱的完全没有察觉到。“心乱的时候抚琴,会伤了你和琴之间的感情。”
兴许是怕我尴尬,他始终没有进来,我心中存满了对他理解的感激,从他平淡的声音中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更像个单纯的听客在对方才我的乱弹魔音做一番认真的评价,每当他这样做,我总是觉得心中很暖。
“琴是有灵魂的,你的琴音很清纯,便保持这样下去,让琴也有一个纯净的灵魂,这才珍贵。”
“比殇…”喊他的名字,我心口都会一阵闷痛,“你失去记忆了?”
“记忆这东西,无所谓失去不失去,有的事想忘掉也忘不了,有的事记得也不一定是好事。只要记得想记得的,忘了想忘掉的,便能潇洒过活。”
“那你记得什么?”
因着我的问题,他沉默了许久,幽幽叹了口气:“除了那女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是谁?”
“你。”
我眼前一片朦胧,能听到眼泪滴答滴答掉在琴弦上轻弹起的声音,他在门外没有再说话,但是我知道他还在。
“比殇,我送你一首曲子吧。”(如果亲们有兴趣,看这里可以听听墨明棋妙的《穿越》。很是适合此情此景。)
他并没有回应,我闭着眼手指挑在琴弦上,北荒之地浓郁的黑暗中,他发丝飞扬,一袭黑衣的站在那里,表情柔和的看看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面前潮水般扑来的恶鬼,但我想不管什么样的表情中,一定带着一份不悔。
想到他那双琥珀色的眼,我的琴音偶然出现了些小的躁动,那双蕴含着宇宙中全部含义的深邃的眼,尽管身处黑夜,尽管周围笼罩着黑暗,依旧能给你温暖的力量,并不用太多的解释,也不用过多的言语,只需要在恐惧的时候看向那双眼,始终映着我的影子,包含着全部的宠溺和娇惯,让人沉迷。
似乎停不下来,指尖不停拨动,我不敢想象门外的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早就已经泪流满面,比殇就像是心口的伤,带着决绝华丽的色彩让人不得不去触碰,却更像一棵有毒的植物,我强烈的抵制着内心对他的一切向往,却还是在不由自主间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琴音还绕在屋内,指尖缓缓远离琴弦,带着十分的眷恋和不舍,我知道他站在了我面前,便是说什么都不敢抬头去看。
两个人便是这样沉默的对立着,最后还是他走到我身边,将一件长衣披在我身上,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淡然的说了句:“谢谢。”
“比殇,你不要谢我。”这些都是我欠你的,若是能让你内心感受到温暖,我就会努力去做。
“秕稚。”听到他叫我,我一震颤抖,他执起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冰凉手指尖些许的温暖,我依旧不敢抬头看他,他另一只手缓缓托起了我的下巴,正对上他琥珀色的眼,那双眼里炽热的情感像春天迎着阳光猛烈的开放的花苞,在这略微寒冷的夜晚传到我身上,他的眼里写满了赞赏,温柔还有那份我逃避的情感。
“我回去了。”我脱开他的手,长衣从我身上滑落,站起来的太过匆忙膝盖撞在了琴案上,我顾不得这些,像只想尽快逃跑的兔子朝着门跑去,还未到门边,身子一滞,便被带进了身后的怀抱。
他紧紧的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头,清淡的呼吸撩动着我鬓侧的发,我完全僵硬的站在那里,这样的怀抱,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越界,虽然比殇整个人总是散发着冰凉的气息,此刻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捧着,那双手温暖轻柔。
“我并没有忘记,只是我不肯相信,你会出现在我身边。”他贴着我的耳边,声音绕在我脑中,我像是着魔一般,只是听着他的话。“我被鬼族人封了记忆,但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没有忘。”
“比殇…你放开我,我来解释给你听。”就算你不能接受我们重新回到了过去的事实,我也会想办法让你明白。
“不用解释,什么都不用说。”他像个孩子样贪婪的抱着我,说什么都不肯松手,“你的梦想,就算再难我也会去帮你实现。”
“我的梦想…”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北荒之地的他,面色清淡的对着我说:“你曾经对涯戟说,若是他做了天帝,你便做天后。你很少要求什么,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如此小心翼翼,我以为,那便是你的梦想。”
“比殇,我没有任何梦想,若是你一定觉得有,那我告诉你,我的梦想就是你能自由幸福的活着,不被任何人束缚。”更不要被爱束缚了你自己。
“我现在就很自由幸福。真的。”比殇听到我的话又将我抱紧了不少,在我耳边轻笑了一下说。
我没办法打断他的想法,沉默了一会,轻轻问:“比殇,这些你都是怎么记起来的?”
“恩?”他疑问了一下,复又笑了笑,“我神识被封,但不是永久被封,在林中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不少,方才你那首曲子,我便完全记起来了,况且挚景也和我全部解释过了。”
“比殇,你听我说,我们不知道被什么原因传回了过去,现在的你是在重蹈覆辙,其实这一切早已经有了结果,你答应我别再想去做天帝了。”兴许他的记忆还有一些没唤醒,既然我能记得以后发生的事,他也没有任何理由不记得。
“秕稚的想法就是奇怪,从小你就这样。”他抬起手想捏我的鼻子,但只是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就放了下去。
“比殇,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语气严肃的说,他缓缓松开我,将我转过来看着他,我平静的看着他的眼,虽然十分想逃避,但是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比殇,这一切都已经有了结局,百年以后你确实统一了六界,做了天帝。”
他看着我,眼角掠过一丝笑意,却没有说话,依旧认真的看着我。
“六界分清界限的时候,你将天地分化,派八条始祖龙撑天地柱,我就是其中的一条。”
“天地分化?”他若有所思的想着我的话,我没有注意他的想法,只是点点头。
“后来,你下旨封我为天后。”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将这句话说出来,中间的一切全被我滤了过去,我低着头,后面的那些到底该如何告诉他,我词穷的找不到任何言语。
他明显很是高兴,又将我拉在怀里,我听着他匀称的呼吸,眼泪滑了下来。
“后来呢?”
“我,伤了你。”感觉他的身体一僵,却还是抱着我,又继续问道:“后来呢。”
“诅咒你永生永世孤独寂寞的被囚禁在北荒之地。”
他原本平静中透着喜悦的眼此刻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看着我,我心痛的恨不得将它掏出来狠狠捏几下,“那我真去了么?”
我泪流满面的看着面前一脸认真表情的他,强忍着残忍的点了点头。
他将我的脸托起来,轻轻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我哽咽着说不出话,他温柔的看着我,反而露出了笑容问:“你想做天后么?”
我瞪大了眼,我想做天后么,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知道,但是,心有的时候是会骗自己的。
“你想做天后,只是不想我做天帝,是么?”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依旧笑着继续问。
我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不停的流泪摇头。
“若真如你所说的那些都发生了,你是来改变这一切的么?”
我被他的洞察力说的完全没了想法,不知道到底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能看着他任由眼泪不停的流。
“你阻止我做天帝,这样便不会发生以后的事么?”我轻轻的点点头,他看到我的反应笑出了声,我忍着眼泪不停的点头,他又将我拉到了怀里。
“天帝,我会做,你说的那种结局也不会出现,相信我。”
他便是如此自信么,几万年前也是如此么,我不知道,因为我不在他身边。
他让我相信他,这么多年以来,我除了自己谁都不信,这便是我最初的悲哀。
如今,我依旧绝世独立的不想选择相信他。
这样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心中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去北荒之地受苦,我呆凝的在他怀里,他到底想做什么,若是一意孤行,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阻止他。
“比殇,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
“我没办法阻止你统一六界的脚步,但是你做这些的时候,我都想在你身边。”
“你不是说…”
“我不走了。”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尽一切力量阻止你成为天帝,你理解我也好,不理解也罢,只为了万年之后不会在北荒之地出现另一个比殇,我一定要阻止你。
他轻轻应了,像怀抱珍宝一样的将我抱在怀里,我却觉得万分的凄凉,我到底是不是在骗他,我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谎言说久了就会变成真的,戏演多了也会迷失了自己。
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秕稚到底是在用什么样的表情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只是比殇,我没有办法抵抗你的温柔,更不可能忘记涯戟,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第九章
当你熟知了自己未来会出现的一切结果,命运便不再是命运,你无知的按着自己全部的想法去行走在路上,却不知其实在不起眼的某个转角,命运之轮早就发生了改变。
挚景对我一直都怀抱着戒备心理,他伤势好的差不多能行走了便整日或多或少的在比殇面前提起一起回归的事,比殇每当听到他催促自己的言语,便颇有意味的转过头看看我,这更是让挚景觉得是我在不停的妖言惑众,拖着比殇。
说起来也奇怪,比殇虽说记忆恢复了,但在挚景面前还是一副无知的样子,每日伴随着他的那些木头模具,养花养草,每日傍晚都听我弹琴,除了青竹,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诡异。
我早上起床后喜欢到屋外竹林中逛逛,竹林茂密不透光,那股清新的气味我很是喜欢,因为完全不同于东海之瀛的那片竹林,我很少触景伤情。
依照往常,我从竹林逛完向竹屋回返,快到的时候看到挚景面色凝重的站在我面前,挡着我的去路,我对他也一直没什么好映像,瞟了他一眼就准备绕开,却被他伸手挡住了去路。
“你有何事?”我瞪着他,语气也十分不善。
“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姑娘。”他目光直视前方,语气铿锵有力,我倒是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了不少紧张,我没有回答他,他见我沉默的看着他,偏过头不看我,问道:“姑娘到底是何人。”
“和你有关系么?”
“将军逗留于此,虽然他口中不说,但是我心里清楚,是因为你。”
“就算是因为我那又如何?”我很是不喜欢他这样责怪的态度,打算便是顺着他的想法不反驳的好好气气他。
“姑娘若是有自知之明,便不要再魅惑将军。”说到这里他看向我,见我对着他歪头笑着,表情严肃的说:“否则误了将军的大事…”
“你便砍了我?”
“在下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反正都差不多。”
“这样的生活兴许适合姑娘,但是定然不适合将军…”他依旧不依不饶的说着,听他的这话,我心中的怒火猛的窜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知道什么样的生活适合他!你有问过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么?当天帝就那么重要?重要的可以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到最后兴许还得不到好下场!”
他显然是被我的一番话惊到,瞪着眼身体被我逼的微微后倾的看着我,嘴唇不停颤抖却说不出任何话。
我发觉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如果他喜欢现在这样闲散的生活,你会不会成全他?”
“将军心中的宏图大志…”
“够了!你无可救药。”我忍着心中的愤懑,快速走过他身边,他依旧停在原地没有动作,“你若是真为了你的将军好,就不要让他这样孤单寂寞的走在权力争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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