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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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田缘-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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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吃饱饭是第一要务

微风拂过,经雨的桃花儿微微晃动,温柔而细腻。

悬在花瓣叶尖的雨水纷纷落下,夏湘见四周无人,缓缓伸出小手,目光灼灼望着大大小小的水珠……

风不止,树不静,然而,千千万万的水珠儿没有落下,也没有蒸发,而是安安静静悬于半空,在天光之下铺成一片美妙无比的晶莹剔透。

竟是这样美丽!

她眉头一紧,感觉有些疲惫,手臂慢慢垂下。霎时,大片大片的水珠儿蓦地落了下来,像明媚日光下的又一场春雨,光芒四射。

虽然美丽,却依然是短暂的,夏湘有些失落。

不知自己这御水的本事到底能达到怎样一种境界。若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够翻江倒海,甚至控制天上的云,跟孙悟空一样弄个筋斗云,或者控制人体内的水,那该是多么可怕而美好的一件事啊。

然而,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关于长时间或者大面积御水,夏湘总是感觉力不从心,抑或后继无力。

父亲出门一月有余,回来歇息了两日,教训了一下恶毒的继母,安抚了一下乖巧的女儿。然后,府里开始张罗置办接风宴,为父亲洗尘。

说白了,只是一顿相对丰盛的家宴。

一来,是赵姨娘为了在父亲面前买好儿,希望化解这几日的不愉快,修复一下夫妻间的罅隙。二来,八成儿是赵姨娘屋里那三个瓜娃子嘴馋了。

当然,第二点原因是夏湘自己恶意揣测的。

因着这顿接风宴,夏湘被乳娘催的脚打后脑勺儿。她忍不住抱怨:“吃个饭而已,用得着这样麻烦吗?”

乳娘一边帮着夏湘挑衣裳,一边吩咐采莲挑珠花儿。

她心里有些发酸,所以,没有直接回答夏湘的问话。

夫人去了之后,乳娘便把夏湘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虽然乳娘只是乳娘而已,可她仍然固执地,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所有人看到,即便夏湘没了娘,也不会比别人差到哪里去。

所以,但凡在人前露脸这种事,乳娘都会精心替夏湘打扮,会悉心叮嘱一应礼节,以免被人说没娘教的孩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折腾半天,衣裳算是齐整了,荼白衫儿外头罩着鹅黄色对襟儿小比甲,里头系着条松花色绉纱汗巾子,配着攒心梅花样儿的络子。茧绸的藕白色月华裙下,一双小小落花鞋精致小巧,上头绣着蝶戏花间。针脚绵密,绣工精致,即便夏湘对这些并不了解,却也看得出,是难得的好手艺。

她垂着头,喜滋滋地盯着鞋子上的蝴蝶和绣花,仿佛看不够似的。

乳娘看在眼里,却深深叹了口气。这是乳娘第二次叹气了。

“不好看吗?”夏湘仰头望着身边的乳娘,眯眼笑着:“乳娘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乳娘擦擦湿润的眼角,微微笑着:“这是夫人活着的时候,亲手为小姐做的鞋子,做了许多双,能穿到及笄呢。”

亲手做的?这么多双?夏湘小小的心脏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堵着,难以释放,很难受。

她垂着头,任由乳娘为她梳头,掰着手指,咬着嘴唇,忍了半晌,到底还是问道:“母亲是怎么死的?”

因为刚刚那股情绪,夏湘的嗓子变得有些哑,听在耳朵里好像要哭了似的。

乳娘蹲下身,从身后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夫人生病去的,那会儿,知道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夫人没日没夜地做衣裳,做鞋子……”

乳娘的眼泪温暖湿润,在夏湘的肩头肆意蔓延,夏湘轻轻吸了口气,强行压抑着心头的脆弱情绪,微微笑着点头:“母亲想我过的好,”她顿了顿,转过身望着乳娘,淡淡地说:“我必会好好活着。”

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夏湘悚然一惊,胖乎乎的小手触上脸庞……眼泪!

这不是她的眼泪,而是死去那个夏湘的眼泪。这个身体,似乎还留有对母亲离去的悲伤情绪,不会随着灵魂的消散而幻灭。

窗外日头渐热,家宴设在中午,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乳娘将夏湘打扮妥当,又从首饰盒子里捡了个桃色珠花儿,斜着插在夏湘的丱发一侧,跟浅粉色绸带映衬着,恰到好处。

时间还早,二人在房里又坐了会儿,乳娘叮嘱了一些该注意的事项,夏湘微微笑着点头,心里却叫苦。

没事儿办什么接风宴啊,赵姨娘真是闲的蛋疼,给大家伙儿找麻烦。她还是愿意躲在房子一个人吃饭,或者……跟采莲、碧巧和乳娘一起吃。

至少,可以放开了吃,开开心心地吃,一边吃一边聊些家长里短,投壶斗草的有趣事。

跟父亲姨娘们一起吃饭,能吃出什么乐趣?最关键一点,能吃饱吗?敢吃饱吗?到时候姨娘们吹枕边风,跟父亲说自己不懂礼数,派个心理扭曲的老太太整日拘着自己学规矩,那真是生不如死。

再者,她也不想乳娘失望、难过,不想给乳娘丢脸。

可是,要好好活着,第一要务就是吃饱饭。所以,临出门前,她叫来碧巧,小声吩咐着:“一个时辰后,你去厨房弄些点心来,”末了,她又拉住碧巧,嘻嘻一笑,补充道:“越多越好。”

自从父亲去赵姨娘那发了一通火儿,府里再不敢怠慢这个大小姐,更何况,大小姐只是胃口好点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偌大一个夏府,还能被个八岁的女娃娃吃穷了?

夏湘抿着嘴,笑眯眯地跟在乳娘身边,走出月门,走出后罩房,走过游廊,朝正房大厅走去。

这是夏湘自穿越以来第二次走出后院儿,前一次是落水那晚,被人簇拥着回了后罩房。那时,自己还处于懵懂震惊的状态,根本没心思参观夏府。

此时,一路跟着乳娘,夏湘东张西望,发现夏府并不豪奢,看起来简单古朴。想想也是,上有天潢贵胄,公爵高官,怎么也轮不到御史大夫在这儿玩儿豪奢。

夏湘和乳娘甫一迈进门,老太爷立马眉开眼笑。这个辈分最高,地位最高,却性子绵软的老头子看到小夏湘就乐得合不拢嘴。

“来……来祖父这儿坐。”老太爷弓着身子朝夏湘招了招手。

第十一章 有娘的孩子有菜吃

窗外有风,透窗而入。

夏湘坐到老太爷身边,轻舒了口气,微微笑着转过头,余光瞥向在座各位。

赵姨娘身边的两个男孩儿应该就是她的两个儿子,夏明和夏文英了。女孩儿自然就是她的女儿夏姝了。柳姨娘身边的女孩子应该是女儿夏珊,男孩子自然是她的儿子夏印。

那边垂着头的陌生女人,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剩下的最后一个姨娘,苏姨娘了。她身边坐着一个女孩儿,也是低眉顺眼的,只是,看着夏湘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亮,有许多话要说似的。

毫无疑问,这女孩子就是苏姨娘的女儿夏柔。

这下算是见齐了。

让夏湘颇感欣慰的是,无论怎样,这些瓜娃子都要喊自己姐姐,这就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自己见着男孩儿叫弟弟,见着女孩儿就妹妹就可以了。

父亲没让大家等太久。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夏湘看到父亲穿着常服从门外走来。他目不转睛走到座位上,逡巡了一圈儿,见人来齐了,这才躬身朝老太爷点点头:“儿子来晚了。”

“不碍事,不碍事,坐吧,大家一块儿吃。”自己的儿子,老太爷最清楚不过。

夏安并不是不孝顺,只是在某些事情上,你不将事情摆在他眼前,他总是顾不上瞅两眼。

老太爷认为,专注庙堂是好事,只有在朝廷建功立业,官运亨通,才能保证家人有足够安逸的生活,才能光耀门楣。所以,许多家里事,即便老太爷吃了亏,受了小委屈,也不愿跟自己儿子说什么。

夏湘不这么认为,有委屈为什么不说?

男人不应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自家后院儿那点儿破事儿都管不好,还当个屁的官啊?所以,有了夏湘演戏泪水盈盈,夏安恼火怒斥姨娘那一出儿。

先前,夏湘跟老太爷假装耳语,赵姨娘脸色很不好看,除了苏姨娘的女儿夏柔,在座的几个孩子都有些不太乐意。

凭什么你夏湘坐在祖父身边?凭什么你夏湘在这么多人面前跟祖父窃窃私语?祖父为何这样疼你,不就因为你打小儿没了娘,又变成个闷葫芦,不会说话了吗?

如今,你开口说话了,不是哑巴了,凭什么祖父还要这样宠着你?

而事实上,对老太爷来讲,夏湘能从年幼丧母的阴霾中走出来,重新绽放笑容,开口说话,是上苍对老夏家最大的眷顾。

这就跟红楼梦宝玉衔玉而生是一样的道理,因为特别,故而格外珍视。

所以,老太爷对夏湘的宠爱并非一如既往,而是更胜从前。

虽是家宴,却依然秉持着食不言的“好”习惯。这让夏湘十分别扭,平日在厢房吃饭,她总是话最多的那一个,乳娘不知提醒了多少次,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此时,她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举着筷子,想说话不能,想夹的菜又够不着。

着实苦恼。

难道这顿饭,放着这么多珍馐美味不能吃,要一直吃面前这盘儿麻婆豆腐?她小意地瞅了眼弟弟妹妹,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人家都是规矩的好孩子,都可着身边那盘儿菜吃,还小心翼翼怕把那盘菜吃光。只是,人家都有娘,有娘的孩子有菜吃。

为什么有娘的孩子有菜吃?因为她们的娘胳膊长!

夏湘想骂人,上一世没了娘,这一世依然没有娘!不对,谁说自己没有娘了?这一世,自己有一大堆娘,扎堆了都。只是,没一个是真格儿心疼自己的。

再看看身边的爹,沉着一张脸就知道往他自己碗里夹菜,往他自己嘴里塞饭,这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看完心里堵得慌!

她举着筷子,很想跳到椅子上,去夹柳姨娘面前那盘红烧鲫鱼。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鱼了,没有鱼的日子对她来讲度日如年,眼看着今儿能吃上几口,却无奈胳膊太短。

馋呐!怎么办?

食不言,要庄重,不能多吃,不能伸长胳膊去夹距离自己比较远的菜,不可以将身边的某个菜吃光,不可以……她想着乳娘的嘱咐,心下一片凄凉。

这是要饿死我的节奏啊!幸好有先见之明,让碧巧准备了点心。想到这里,她都有点儿着急了,这顿家宴快点散了吧,好回去吃点心。

第十二章 一个米粒引发的事故

循着夏湘的目光,老太爷看到了那盘红烧鲫鱼。

老人家笑眯了眼,弓着腰将筷子伸了过去。毕竟是老了,动作没那么利索,险些碰翻了夏安的碗。

父亲笑了,夏湘睁大眼睛,看到父亲笑的温温柔柔。

“您想吃什么,告诉儿子,儿子给您夹便是。”夏安扶老太爷坐好,摇了摇头,用干净碟子夹了好大一块鲫鱼,送到老太爷面前。

老太爷红着脸,不知所措,微微侧头看了夏湘一眼。

这鱼是儿子亲自夹给自己的,若转手就给了夏湘,是不是有点儿不好看呐?再说,这事儿落入赵从兰眼里,又会跟儿子闹,说自己偏心,溺爱夏湘。

他正不知怎么处理这鱼呢,就看到夏安转身又拿了个小碟子,夹了好几样儿好吃的菜,直到这些菜在小小的碟子里堆成一座小山,他才满意地,小心地,将碟子送到夏湘跟前。

夏湘愣了,然片刻后,立时回过神来,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发自肺腑地说了句:“谢谢父亲大人。”

赵姨娘的眼睛在冒火,柳姨娘低着头看不出表情,苏姨娘和女儿依然端坐在那里细嚼慢咽,雕塑一样。其余几个弟弟妹妹脸上很不好看,在这个没规没距的府上,几个弟弟妹妹已经忘了什么叫嫡庶之分。

而夏湘,不是不知道嫡庶之分,只是,作为一个重生的现代人,她对这些毫不在意。

她在意什么呢?食物、钱财、老太爷、自己的丫鬟和乳娘,她看看碟子里的红烧鲫鱼,嗯,把父亲也算上吧,虽然他是个渣男,可看在这鱼的份儿上,把他算上吧。

其实,心底里还有一个人,不知其容颜,不知其性情,却存在心底里。夏湘望了眼自己小小的落花软鞋,心里一暖,复又一酸……这个人已经过世了。

夏湘和祖父并排坐着,并排低头吃鱼,一老一小,动作十分整齐。

夏安摇摇头,嘴角衔着一丝笑。

这顿饭,夏湘吃的很饱很饱,她偷偷揉了揉肚子,极满足地笑着。夏安余光一瞥,恰好瞧见了夏湘的小动作和满足的笑容。

夏安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夏湘若过的好,他心中也会舒服些。这顿家宴办的很好,让夏安的心放松了许多,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朝赵从兰投去一丝赞许的目光。

赵从兰正生闷气呢,寻思着,还不如不办这个接风宴了。这会儿,忽然瞧见夏安朝她笑,她一慌,吓得连忙收敛了面上郁色。

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她扯着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夏安一愣,抿了抿嘴,将头转向了一边。

这顿饭吃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从头到尾,除了夏安跟老太爷说了两句话,夏湘说了句谢谢父亲大人,就再也没人说话了。

眼看这顿饭就要散了,柳姨娘忽然偷偷扯了下赵姨娘,赵姨娘抬头,将目光投向夏湘,眼中透着一丝古怪的喜色。

乳娘察觉有异,微微低头,朝夏湘望去。

一粒大米白饭正站在夏湘的鼻尖儿招摇着,张扬着,随着夏湘的呼吸,一颤一颤地,格外滑稽。然而,在乳娘看来,这一点儿都不好笑,反而很可怕。

倒不是面子的问题,乳娘最怕的,是老爷将夏湘过继给某位姨娘来教养,所以,她会拼尽一切让夏湘知书达理,温婉娴静。

这一粒大米白饭,太过刺眼。

她偷偷碰了碰夏湘的胳膊,夏湘垂下头,转身朝乳娘投去个询问的目光。乳娘极小声地说:“鼻尖,饭粒。”

等夏湘终于明白过来,垂下眼睑,这才发现真的有个白色的东西在眼前微微晃着。

他/妈/的!小心小心再小心,到了还是出了错,夏湘气的想骂娘,连忙垂下头,想偷偷摸摸将饭粒擦掉。

而赵姨娘岂是好相与的?见夏湘有所察觉,再等不及让老爷慢慢发现,尖着嗓子喊道:“大小姐她……”

同时,赵姨娘伸手指向夏湘……

夏湘害怕了,手指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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