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业虽是打电话给蒋衍的人,却是在外头赶回来的,额头都是一颗颗汗珠子,接过陆夫人递来的毛巾时,擦个脸,笑道:“阿姨,我都忘了,等我一阵,我帮你去带样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陆夫人心里有疑问想问,但是知道他现在忙,没有问,默默退回厨房里头。
“怎么说?”陆贺栋亲自是送了杯茶给站着的姚子业。
姚爷忙客气地接下,道:“小叔,你太客气了。”
陆姚两家,现在都几乎不分彼此。姚子业直接称呼陆贺栋小叔,可见两家人亲密至极。
“什么客气?你和陆君都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谁和你客气。”陆贺栋像是带了点挑刺地说。
姚爷无话可说,像是无奈地摇头,嘴边却都是笑意,接下来向坐在旁边的君爷耳畔耳语了几句。
冰眸里掠过一抹得手的寒意,向陆贺栋含头道:“今晚,医院那头,由子业带人去抓。”
“这样,全部都安排好了。”陆贺栋当场拍板,示意下面领了各自任务的人都可以行动了。
蒋衍走到门口时,看见姚爷跟了上来。
姚爷对他说:“上次蔓蔓当着你二姐的面答应我和宝儿,给陆夫人熬了汤,要么你送过来,或是我去拿。”
原来媳妇苦心熬的汤,是要给陆夫人的。
蒋衍忙应好,说是待会儿自己送过来。
结果,是由小东子代替大人们完成了这个送汤的任务。当陆夫人接过小男孩说必须亲手交给她的保温瓶时,觉得这小男孩挺可爱的,弯下腰问:“是谁让你送来的?”
“我舅妈。”小东子现在没有戴眼镜的乌黑眼珠子,漆亮地看着陆夫人。
是从小男孩执着的眼神儿里,发现到了一点什么痕迹,正觉惊奇,同时客厅里射来的几个人考究的目光,让陆夫人警神地抱紧保温瓶,向小东子笑笑:“告诉你舅妈,我东西都收到了。”
等小东子一蹦一跳出了门,陆夫人马上将保温瓶抱进厨房里头,趁着外头的人忙着没有顾及她,她先是拧开瓶盖,闻一闻里面汤的香味,这个味儿只要一闻,她都能感觉得到是谁做的。
心口暖流满满地淌着,高兴得无法形容。刚想拿根调羹舀一口品位,忽然想起小男孩那奇怪的眼神儿,两只手立马摸索起了塑料保温瓶外围那张像是没来得及撕下的包装纸,这一摸,从里面摸出了张夹杂的小字条。
上面的字迹,她只要看过一次一辈子都记得住。于是,小字条在她手心里紧紧地攒着,紧紧的——
……
下午三点整,陆家发出的邀请到达了每个被陆家指名道姓的人手中。
蒋母接到邀请时,正在家里闹心。这可好,她蒋家全成笑话了。大儿媳变成杂货铺老板的女儿,金父突然落马,大儿子前途迷茫。小儿媳更好笑,成了没姓氏没父没母的弃婴。照她想法,两个儿子都应该和两个媳妇马上离婚。
陆家人的邀请是专人派来,要带她一并离开,这让她有些心惊胆战的,不知道是发生什么大事。
同样的桥段,发生在蒋飞、许玉娥和金美辰等数人。
蒋飞自金父落马,已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只怕现在自己享尽好处的工作岗位因金父的事受到牵连。仔细盘算之下,丢下老婆后,立马打车去了单位打离婚申请。
陆家突然而到的邀请,令做贼心虚的他惶恐不安,但是既然不是声明来抓他了,让他存了另一点希望,兴冲冲跟着陆家派来的人走。
许玉娥与金美辰搬进陆家所在部队大院对面的新房子里,一人剥了条香蕉,坐在客厅里架着腿儿看电视。
许玉娥现在认为自己是开始享福了,压根都没有察觉祸到临头。金美辰是心里想着幸好还有这套房子押抵,而且律师通告函发出去了,想必蔓蔓的脸色很难看。这让她很兴奋。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怕温家不要她吗?就想看看,蔓蔓成了没父没母的孩子后怎么办?
陆家派来的人敲打她们的门时,因为金美辰懒得动,由许玉娥去开门。
由刘秘书亲自来带她们两个走,笑眯眯地说道:有人想见你们。
“谁吖?”金美辰看许玉娥老半天在门口不动,套上拖鞋过去一看,一眼认出这位陆司令的头号钦差大臣刘秘书。
听到是陆家的邀请,且很可能是陆司令本人的邀请,根本没有去细想会是什么事找上她,却是巴不得借此机会攀上陆家。
换上鞋,拽了许玉娥,喜悦非常地跟从刘秘书出门。许玉娥一路听金美辰是说好运到头了,没有疑心,一路一样兴奋。
然而,刘秘书让人开的这车,一路把她们竟是送回到了温世轩的住处。
停车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张秋燕和温浩雪。
“大嫂,你也来了!”张秋燕看见她,拽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我这两天正想找你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蔓蔓居然不是你亲生的。真有这回事?!”
“嗯,这才是我亲生的大女儿叫做美辰,她给我买的房子,比这里的房子更大。”许玉娥高昂的头,为炫耀自己苦难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张秋燕打量金美辰两眼,直觉里没有蔓蔓顺眼,耸耸肩膀,继续问:“大嫂,你们这是回家?刚好呢,有人说有事想见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把我们送到你这儿来了。”
对陆家为什么把张秋燕和温浩雪都叫来了,许玉娥和金美辰同是一团糊涂。之后,一行人走进温世轩的住处,金美辰看见了比她先到的蒋母和蒋飞。
三个人六目相对,掠过惊讶、疑问,彼此的嫌恶。
除此之外,温世轩和温媛本是在家里。再有是,被慎重迎进门来的蒋父与蒋梅。最终,是蒋母常去的那个太太聚会上王凤等几个代表。
每个人,都对陆家这次神秘的邀请,以及为什么邀请来的是这些人充满了疑惑。
在客厅里摆放的那张长条桌子,温世轩和许玉娥被要求坐到桌子一侧,其他客人全部站到两人后面围成半个圆。
门咔一开,陆司令率先阔步进来。屋里的人,无不肃然起敬的。就是许玉娥,都在望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目,心里莫名其妙的心虚害怕,跟着老公站了起来,两条腿发着抖。
有人帮陆司令拉开桌子对面的那张椅子,陆司令向温世轩含了下头:“请坐吧。”
事到如今,温世轩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已经有底了。
同样心里有数的是蒋父、蒋梅,以及一双冰冷的眼珠如蛇一般盯着走进门的君爷的温媛。
陆夫人没有到场,陆家的男人不可能让她到场来与这样一些极品人谈判。
与温世轩面对面坐下的陆司令,向身后的两个儿子示意,声明可以开始了。于是,刘秘书亲自将门与窗帘合上,检查了门锁,与此同时,有人给每个客人手里都发了一份资料。
拿到资料的人,只要稍稍在行文的题目瞄上一眼:22份亲子关系鉴定结果。
惊诧,在蒋母和一些人的眼中驻留,甚至为此燃起了期许的熊火:这说的是谁与谁的亲子关系?
而对于已经心知肚明的蒋父等人来说,只不过是份作证的东西而已。
将每个人面孔上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尽收在眼底,陆司令的目光最终停在那个居然兴奋到拿手在胸前勾画哦米拖佛的许玉娥身上。
许玉娥兴奋到语无伦次了,对面这个陆家的大人物尊敬地请自己坐下谈话,莫非是终于回心转意,要认回自己的小女儿作为陆家的千金了。
亲子关系鉴定,不就是一份纸书报告,完全可以作假的。她小女儿当初不就作假过一回了。
“陆先生,你是要把我女儿认作你女儿了吧,是不是?”许玉娥完全看不见老公在旁边的瞪眼,直冲着陆司令问。
本就不认这个女人为他女儿的妈的陆司令,忽然,却起了狠狠摔这女人一把的心思,浓眉大眼一眯,道:“是。”
一句简单的“是”,让许玉娥高兴到像中了高血压,全部血往脸上涌。
现作为许玉娥女儿的金美辰,摸到胸口地方的心跳:大幅度的嘭嘭嘭。
蒋飞一口口急速地吞口水:如果陆司令说是认他媳妇当女儿,他会一马当先冲回单位撕掉离婚申请报告。
王凤与其她几个太太交流兴奋的眼神。
蒋母不禁同在胸前划起了十字形:最好是她哪个媳妇成了陆家的女儿,她作为婆婆也能立马咸鱼翻身了。
张秋燕和温浩雪面面相觑:无论许玉娥的哪个女儿当了陆家千金,对她们来说都一样,是好事也是坏事。
蒋父和蒋梅面对这些众生相,只想:幸好蔓蔓没有到场,因为这些人都不是值得和蔓蔓在一块分享这个重大喜讯的人。
最镇定的,未免是温世轩了。
或许在他心里,早知道有一天会是如此。
他看着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陆司令,心想:把女儿交给这个男人的话,自己,是可以放心的吧。
陆司令同样有些话是想和温世轩单独说的,但现在不是这个时候。
现在,他最想收拾的是这个多次把他女儿置之不顾的养母!
陆司令未说出是哪个女儿时,许玉娥已经兴冲冲地将躲在后头的温媛拉了出来。
金美辰马上朝她一个瞪眼:我呢?
“陆先生,以后我这女儿就拜托你了。”许玉娥拉着温媛向陆司令鞠躬。
皱着眉的温媛,一方面知道不可能是自己,一方面难忍自己心里的那种期待:是谁,都想当陆家的女儿吧。
齐齐向陆司令鞠完躬的母女俩抬起头,对上的是陆司令那双乌冷的眼珠子,在心头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不是她。”陆司令三个字简单明了。
一举将温媛仅存的那点希望之火给浇灭了。
脸色白皑的温媛咬住青色的唇,眼见母亲许玉娥听到不是她,马上起了丢了她的冲动,母亲的手果断在她自己的手上放开。
许玉娥是懵了,丢下小女儿的手后,若一只被蒙了眼睛的斗牛四处眺望,寻找:“不是她。怎么可能不是她?我的女儿就她,还有——”
见许玉娥的目光终于瞧到自己了,金美辰急急走出来时,差点一个脚下踉跄,身旁一个人冲出来扶住她。她回头一看:是那个抛弃了她的老公蒋飞。
心中一个冷笑:现在终于知道我好了吧。可惜,我已经不想和你好了。我现在是陆家的千金了,还需要跟你这种人好吗?
冷手一甩,甩了蒋飞的手。
被老婆甩手的蒋飞,一抹鼻子并不在意:只要结婚证书在手,他是军婚,不怕老婆会逃掉。
重燃起熊熊希望的许玉娥,可压根没有想其中是怎么回事,着急地拉起金美辰再次向陆司令鞠躬:“陆先生,以后我这女儿就拜托你了。”
看到这会儿的陆欢,因为年纪尚小做不到像兄长整天戴面具,哧,在嘴里笑出了可笑至极的冷声:这些女人是疯了吗?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当他们家的女儿。他们家的女儿好当的吗?他姐姐是谁都能冒充的吗!
听见陆家二少这声冷笑的许玉娥与金美辰,瞬间青了脸。
从背后王凤等人的嚼舌中,知道了这个敢在这里放声冷笑的少年是陆家的二少爷,许玉娥挺直了腰板:“以后,她是你姐姐了,你不能不尊敬她。不然你爸会骂你的。”
陆欢翻起了白眼:认金美辰为姐姐?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只有许玉娥这种脑子秀逗的才会这么想。
一面向许玉娥回击冷光,一面不满地向老爸示意:都怪你吊人家胃口,连我都被无辜扯上了。
陆司令是被许玉娥气得想七窍出血都有,不由是深深佩服起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居然能忍受这种女人这么多年。
接到陆司令富有深意的一瞥,温世轩默默地低下头:在那个年代,像他这种男人,能讨到个老婆,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现在这段婚姻明显走到了末路。
“爸。”在这场闹剧中始终不为所动的,要属与这群人打过太多交道的君爷了,望下腕表,提醒父亲时间。
可许玉娥把他认了出来,记起是当初为了蔓蔓打了她小女儿一巴掌的那个男人,心中一吓:“他,他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君爷也觉得父亲太过于吊这些人胃口了,冷冰冰地代父亲开口,“陆先生也不是你能叫的。”
“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来领走我的女儿吗?”许玉娥手指不雅地一伸,指着他,像是站住理的母鸡要干上一架。
“我们不是来领走你手里的女儿。实际上,早在很久之前,她已经和你断绝母女关系了,而你,也发了律师通告函告诉她不能姓温了。在我们陆家眼里,在她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她妈。”
冰唇里迸出的每一个都清晰无比,许玉娥想装懵都不行。
“蔓蔓?!”一声高八度的凄厉的尖叫,从许玉娥口里吼了出来。
金美辰“啪”两个膝盖跪了下来,被这个巨大的可怕的事实击碎了:蔓蔓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是陆家的千金。
冷眸寒冬三尺地扫过这两个女人的脸,再给一击:“说起来,我们该‘感谢’你们告诉她不用姓温了,这样,我们与温家连谈判改姓都不用了。”
许玉娥当场一口鲜血在喉咙里头涌着:她刚刚做了些什么蠢事?蠢到连最后的筹码都被自己扔了吗?
金美辰那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泪流成河:她这不是想踩蔓蔓一把吗,怎么变成帮扶蔓蔓一把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两个女人在心里头同吼。
“不可能——”许玉娥走上前要扑陆司令时,脚下一摔,整个人摔到桌面上,宛如一只刀板上的鱼,两只手在死里面扑腾着,“不可能是她。你弄错了,你们肯定弄错了!我两个女儿这么好,随便一个都比她强!”
“够了!”温世轩忍无可忍,站起来与老婆对骂,“蔓蔓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你是傻了?还是蠢的!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男人。我的两个女儿怎么会有你这种爸!”许玉娥抓起桌子上陆家颁发的资料,用力地撕,把它想象成蔓蔓的脸,“这些狗屁的东西,都是假的,我知道都是假的,谁都能伪造出来的!肯定是蔓蔓那混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