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君爷的指挥所,见君爷一个人正坐在桌边,两只手交叉着,不知在思索什么入了神。
蒋衍和莫文洋在这之前已经听说了范淑霞的事,都是战友,不由走前两步问:“我听他们说,现在人都还没能醒来,是真的?”
君爷听到他们的声音,抬眉见到他,方是眸瞳一缩,回了神的模样,继而缓缓地点了下头,有些沉重地说:“伤太重,虽然用尽了办法,能不能醒来,会不会永久成为植物人,或许继而变为脑死,都难说。”
在这里做了紧急手术后,他们已经一早联系了部队的直升机,第一时间,将范淑霞送回到了自己单位继续进行抢救。现在,从白队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时,由于伤势过重,器官不同程度发生衰竭,人现在是成完全昏迷状态。
纵使是这样,应君爷的要求,暂时不会联系范淑霞的家人。第一是在范淑霞的部队档案里面记录,范淑霞自己承认并没有家人存在了。所以即便君爷猜到范淑霞与范慎原等人有亲属关系,都不会随意去通知范慎原他们。第二是君爷不想让范慎原他们知道,若一旦他们知道,范慎原他们有可能要求将范淑霞转移到国外治疗。现在,范淑霞手里掌握了重要的信息,只要范淑霞一天没有死,君爷说什么都不可能让范淑霞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
范淑霞留下的重要信息,写在了他的手心。
一横,一竖,一竖,一横,一竖,一横。共六划。肯定不是数字,也肯定不是图画,比较像是个字。
是个什么字?却是因为结构没能在他掌心里画清楚,一时让人只能琢磨猜测。
姚爷敲了下门走了进来,可能是听说了蒋衍的队伍终于收兵了,过来问一下情况。
莫文洋看他两条腿走路如常,讶问:“姚上校,他们不是都说你脚伤了吗?”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姚爷随口一提,好像是一块止血胶布都能搞定的小伤。
“你别听他胡说。”听到姚爷这话,君爷明显不满,“他这是吃了止痛药,你以为,整整缝了二十几针的伤口,能几天就好?”
姚爷挑挑眉:“这当英雄的,只是缝了二十几针这种代价,已经相当不错了。”
莫文洋一听笑呵了:“英雄救美。常小姐呢?”
他们回来连常云曦个影儿都没有见着。本来,被人救了一命,理应是在这里照顾救命恩人吧。
姚爷对此淡淡道:“她急着回去,说在这里多呆一天都得给协会增添负担。”
结果,常云曦急着和老王回去搞报告了,而温浩雪却留了下来。始因温浩雪看见浑身是血的范淑霞后,受到了刺激,还在医疗队里打吊针。说起来,那夜范淑霞半夜起来上厕所没有回来,第一个发现异象通知哨兵的正是温浩雪。
“你等会儿去看看她。”君爷吩咐莫文洋说。
温浩雪受的刺激有点怪,好像是范淑霞身上的伤到了自己身上一样。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第一次看到杀人害怕,然后哭,拼命地哭。他们不得不给她打些点滴和镇静剂。
君爷隐约觉得里面好像有些隐情,由莫文洋去问温浩雪,或许能问出点名堂。
接下来,莫文洋知道他们几个领导要商谈要事,就自己先走去找温浩雪问明情况了。
姚爷和蒋衍各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哨兵关上门,在门口持枪守着。
君爷先问蒋衍任务的执行情况。
蒋衍道:“初步摸清,他们至少带了三个技术方队来,其中两个,从手法上判定应该是属于非我们部队的技术人员。”
非部队的技术人员,莫非是孙靖仁自己从社会里拉的电脑精英?
这令君爷马上联想到了杨家。据闻杨修是回国了,并且和孙靖仁有接触,温媛,就是杨修介绍给孙靖仁的。杨家想亲近孙家,支援孙靖仁,无论从道理情理都是能成立的。
如果杨家在,似乎范淑霞的遇害,又有了合理的解释。毕竟孙靖仁再怎样心狠手辣,都不可能去杀害自己部队的战友。何况他与范淑霞无冤无仇。至于杨家与范淑霞是什么关系引起的仇恨,还得想想,反正机率是比孙靖仁大。
“然后你用了什么方法吗?”君爷一面琢磨,一面问。
大舅子还是了解他的。蒋衍轻然一笑:“为了安全起见,我故意都给他们三个队伍泄露实验数据包。这些数据包里面都携带了病毒。只要他们回去在本地电脑打开,诱发病毒扩散,我的这种病毒只负责快速吞食他们的数据。这样一来,他们的本地数据会全部被消灭的一干二净。至于他们会怎么对付这种结果,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制造假数据。但是,按照我推断,他们本身对实验数据的特征并没有掌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制造出可信的假数据。所以,他们只剩第二条路,各种借口拖延时间,想方设法再到我们这里做文章。”
君爷听妹婿这么说,心里有了底,道:“别担心,无论什么借口,都不可能让他再耽误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时间不是用在浪费他们这种蠢货身上的。”
接下来是大舅子的工作了,蒋衍没有二话。
姚爷是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是看见了君爷手底下压着的那张白纸上,寥寥写着几笔,眉宇皱道:“我那天就想问你了,她是在你掌心里写了什么吗?”
那天范淑霞在他掌心里写字,是背着手背写的,其他人都没有能看见她写的什么,感觉到迹象的只能猜。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太过模糊。”君爷面对两双质疑的眼神,缓慢,一丝凝重地说,“或许,她是想告诉我凶手是谁。”
这也是姚爷十分困惑的。若范淑霞想告诉他们凶手是谁,为什么非得见到了君爷,才在君爷手上写,难道,她其他人都不信任了吗?包括她最亲近的徐美琳都不信任?这不合情理,不合推断。
君爷倒是能猜到一点为什么范淑霞非得在他掌心上写,而光是这点猜疑,都能让他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巴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看妹妹是否安好。
是。
他私心里认为,范淑霞因为知道他是蔓蔓的哥,才在他掌心上留字的。他妹妹蔓蔓,据他所知,与范淑霞的关系也很不错,曾经为了范淑霞的事还向他求情引起他不快。
另外两人都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掠过的一抹焦躁,不由都感到迷惑。
“陆科。”有人推开门进来报告声,“你电话,外面打来的。”
他们执行军务在外,并没有携带私人手机。
君爷拿起桌上的话筒。这里的电话接通的,只能是军队内部的。所以几个人都以为是部队领导打过来的。
等君爷抓起话筒一听,听到的却是——
“你好,我想找蒋衍中校,我是他媳妇。”
于是蒋衍接到了对面大舅子的一个瞪目。这个瞪目很强,充满了敌视味道,火药味十足。让他心里一惊,莫非自己不小心犯下什么事儿被领导抓了。
君爷把话筒直接递到了他面前,连句话都不说。
蒋衍慌慌张张接过来,想着会是什么事儿让大舅子生这么大的气,不管什么事只要是自己犯下的肯定自己揽,结果,话筒里传出的是媳妇蔓蔓的嗓音,连叫两声“喂,同志?”。
因而大舅子突然犯什么怒气,蒋衍恍然大悟,立马背过身去与媳妇小声说:“蔓蔓,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蔓蔓小媳妇以为老公是不高兴她打电话打扰他工作,困窘地说:“他们说你们明天要回来了,可以先打电话给你,我就想先打个电话给你,问问你怎么样了。”
说来说去都是自家爷爷的错。陆老头为了彰显自己做爷爷的本事和爱心,讨好孙女说,他有办法让她和离家好多天的老公通上电话,而且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影响军务。
蔓蔓想爷爷是好心,另一方面老公离家这么多天了,是有些想念,何不给老头子一个当爷爷的机会,就依了爷爷的意思,哪知道好像老公意见还挺大。这怎么回事?
蒋衍也怕媳妇误会了自己,一方面解释一方面拐着弯儿提醒老婆:“你老公我不在家,还有谁不在家。”
“还有谁?我爸?欢儿?”蔓蔓小媳妇答,故意省略掉了某人。其实在她心里面,某人不在,她没有拘束,从某方面来说更好。
蒋衍苦涩地拉开唇角,这另一边,大舅子凶神恶煞的目光盯着自己呢,说:“蔓蔓,你知不知道刚是谁先接到你的电话?”
“谁?不是接线生吗?”蔓蔓压根没想到会是君爷接的。她明明是说了找老公的,向天发誓半句没有提自己的哥。然接线生都知道她是君爷的妹妹,当然是把她的电话先转给了君爷,反正蒋大少也在君爷的办公室。
蒋衍无话可说了:“大舅子坐在我对面,你和他说两句?”
蔓蔓呆,老公这话也就是说,刚接她电话的是她哥,她当着她哥的面说找老公,半句都没提她哥。以她哥那个唯我独尊的性子来讲,她这绝对是踢到了她哥的铁板了。
她怎么可以嫁了人就只会找老公,不找她哥了呢?
这是她哥君爷的观点。
她深信不疑。
她没来得及向老公说句“不要”,话筒明显移到另个人手里,她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了。
她哥在对面沉默,守株待兔的姿态。
蔓蔓恼,想着自己真倒霉,怎么这样都会撞他枪口上,好不容易憋着气吐出一句:“哥,我听爷爷说你明天回来?”
“我明天回来不回来和你没有关系吧,你不是只找你老公吗?”
一句话,摆足了醋劲横飞。
蔓蔓要蹲到地上画圈圈,“怒”:当哥的和妹婿吃什么醋?
“我告诉你,你别忘了你始终是陆家人。”
当哥的吃醋的理由还挺足。
蔓蔓更“怒”:你吃醋就吃醋,何必找个堂皇理由给自己找借口。
说回来,她没想到她哥真是对这事挺较劲的。
“我知道。”三个字慢吞吞地从她喉咙里吐出来,算是这回向他举了白旗吧。
她也不是不关心他,只是觉得和他说话两三句都能对上火,找老公从侧面了解他情况比较保险。
“说吧,还有什么事?”
蔓蔓汗:她哥这是打算霸占了电话不还给她老公了吗?
谁叫她一开始说找老公不是找哥,若先说找哥的话,当哥的或许善心大发,说两句就给他们小两口自个儿甜蜜去了。现在,他这个哥就是看不过眼了,不给他们小两口好日子过。
蔓蔓越想越憋气:自己怎么就摊上个小心眼的兄长呢。
好在,他们明天回来了。她差不到这一两天能见到老公。
“没什么事。”蔓蔓道。
当哥的这一听,眉扬起,明显又不悦了。与自己老公说话,叽叽咕咕可以大半天,换到他这里,得了,成了没话说。
“没什么事你打电话做什么?”
她打电话是找老公谈情说爱,与他当然没什么关系。不过,蔓蔓小媳妇醒悟的快,这个谈情说爱,在军务电话里面是不合适的,最多只能是略表达关心。这对于兄长同样适用的。
“没事,就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平安,而且山里天气凉,不知道你们衣服够不够。”蔓蔓说。
嗯,这还像是做妹妹的话,会关心哥需要不需要增减衣物了。
“你自己和妈、爸也要小心。我们这边气候变了你们那里气候一样变了的。”
他这话刚这么说,话筒对面传出她一声轻微的咳嗽。
仔细听,才发觉她嗓子有点沙哑的痕迹。
“怎么,感冒了?”
听见他蓦地沉眉问出这话,其他在场的人也都紧张了。
对面她忙道:“不是感冒,是近来家里人多,说话多,说的嗓子有些干有些哑。”
“家里怎么人多?”他的眉愈发的皱。
他刚出来这么几天,家里就出什么事了?
“爷爷到这边来住,每天都有朋友过来。”
那群老头子,他这才出来几天,就出这样的事了。他早该料到的,在那天茶会他妹妹那么精彩的表现,不吊起老头子们的兴趣才怪。但是,要压住那群老头子,光是他爸和他妈都是没有办法的,只有他本人回去。
“你自己多喝点水,少说点话。我明天坐飞机回去,下午就到了。”
蔓蔓又个汗:没想到自己一声咳嗽,她哥立马改主意打算坐喷射机飞机回家。
“好了,去睡觉,不要再说话了。”有她这声咳嗽,他当着妹婿的面挂掉这电话,挂的很心安理得。
蔓蔓在对面盯着那断线的忙音,数数指头,被她哥这座大山隔在中间,她和自己老公说话,好像都没有超过三句。
“怎样?”陆老头见孙女打完电话,喜滋滋地走过来向孙女邀功了。
蔓蔓怨气十足,却是有怨没法说。能怎么说,说她哥把电话线霸占了?
看她转个身怒气冲冲走进房间,陆老头这可纳闷极了:难道小两口在电话里吵架了?
蔓蔓回到房间里,拿被子盖头,生了好一阵闷气。到了夜里,被嗓子好一阵烧给惊醒了。赶紧听从他在电话里的命令起来喝水。喝了好多水,到早上都有点脸肿了,这个嗓子仍是像烧了柴火一样,又热又疼的。
她心思可能是喉咙发炎了,药不敢乱吃,想找方敏,可是方敏跟她哥出任务去了没回来呢。
再说这孙靖仁,连夜回到京城自己的办公室,着手研究蒋大少的数据,准备先发制人。结果,回来后,把数据刚接进终端机,好家伙,立马响起了病毒警报。他当时为了做手脚,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根本没法阻止这个凌厉的病毒攻势,不一下,他的整个数据库全毁了。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蒋大少的圈套。
可以说,他这回又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蒋大少的病毒属于同归于尽,把他的数据库毁尽的同时,自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把柄留下。如果他向上面报告这事,解释不清,说不定,还会被人查出他这都是窃取竞争对手的资料引起的。
温媛从杨修那里得知他们回来后,正急着找孙靖仁说明画展的事。
孙靖仁看着自己手中空空的数据库,脑子一片空白,知道自己败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