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少涵哭了,不是像父母闹脾气要东西哭,而是哭声十分悲惨,没有闹一句,只是哭,跪在汪芸芸的床边哭,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诺诺地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温凤姊看到汪芸芸死,就想到自己的女儿了,却同时又觉得温凤妹至少幸运,有另外一个孩子,反倒显得自己益发悲催。没有心情安慰温凤妹,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找到地方自己默默地抽泣。
张秋燕见这般错乱的状况,只得打电话给温世轩求助。然而,温世轩回了老家故居处理自己大女儿的事,根本没法赶回来帮忙。就这样,汪芸芸死完第二天,匆匆火化,是要被送回老家安葬。
汪友才在拘留所里听到女儿死了的消息,没有嚷嚷着要见女儿一面,只是呐呐地和儿子一样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如果他早把女儿供出来,让女儿进拘留所里,女儿说不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自取灭亡。
吴祈然被救回了条命,却也一辈子没法和汪芸芸离婚了,因为汪芸芸先他一步死了。按照礼俗,他将来还会被要求和汪芸芸葬在一块。想到这里,他笃定了汪芸芸那阴魂是要跟着他一生,死后都绝不会放过他。他在黑暗中不止地发抖。
可不管怎样,妞妞,却是有可能交回给吴祈然带了。
说回那枚戒指,君爷当然不可能让汪芸芸带着他送给未婚妻的婚戒进到坟墓里面。好在那枚被他妹妹改装过的戒指够硬,生命力够强,经过这样一系列变故和尸体火化后,一点都无损坏,回到了他手里。
只是长辈们,都觉得这枚戒指既然带了阴气,不好再戴。为避免这十万打了水漂,蔓蔓早已在事前做好了准备,替她哥和大嫂将珠宝店告上了法庭,得以重新得到一枚全新的一模一样的作为赔偿。
至于这枚带了阴气的戒指,珠宝店不敢要回去。君爷将它留下来,偶尔看着是觉津津有味,因为他妹妹设计出来的东西,就这样把一个贼人替法律制裁了,的确很有意思。
蔓蔓不知自己的哥在算计什么,只是觉得在这事上对自己哥有些小小的愧意,于是不遗余力来到钟树康家里帮她哥搞实验。
当妹妹的,在某方面,还是比当哥的单纯一些。
在钟老头这里,两天下来,蔓蔓与钟老头逐渐熟络了,发觉,这老头,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难以相处。钟老头,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位爷爷,都要爱安静。
常常,她跟在他后面干活,他都是一声不吭的,只有在她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出一两句声音。但这不代表,他会用一双温玉略带苛刻的眸子在她不知觉的时候,打量着她,考究着她。
“囡囡,老头子,该歇会儿了。”钟夫人每到一定时间,会进到园子里的大棚里面,催促他们休息。
蔓蔓走到水龙头底下,先冲刷脚上穿的雨鞋,以及手上的泥巴。
钟树康问老伴:“准备了凉茶没有?”
“照你吩咐,今天拿了方子去抓了药,都煮好了。”钟夫人说。
蔓蔓甩着手上未干的水珠子,被钟夫人拉着往屋里走。钟夫人边走边拿条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道:“快入夏了,天气热,你要是中暑了,我可不好向你哥你爷爷交代。我家老头子干起活来没有时间,你不能学他吃亏。”
“我爷爷来了吗?”蔓蔓抿着嘴微笑,绕开话题,问。
后来,她是听说陆老头是经常会过来这边串门的,只要钟树康不嫌朋友串门麻烦的时候。
“你爷爷前段日子来的比较多,是为了你那两个孩子的名字。不过,我家老头也出不了主意。”钟夫人这话略显前后矛盾。
蔓蔓知道钟树康是个老中医,精道的中医都是要学周易的。学了周易,等于和黄济儒一样,会学命理。想来,陆老头也是因于此来向钟树康请教孩子的取名,但是,钟树康没有作答,或许是和黄济儒一样,都推算到了什么。
仔细比较,会发觉钟树康与传闻中黄济儒的性子有些像,都是特别爱清净。不知两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蔓蔓问起黄济儒时,钟夫人忙说:“黄济儒那种人,是谁都学不来的。况且,我家老头,与他是从无交往。他或许信命,可我家老头压根不信这东西。我家老头是无神主义。”
蔓蔓随钟夫人走到客厅时,钟树康已是坐在客厅里头,捡了大理石桌上一本中药古籍在翻着。
钟夫人进厨房转身出了,只端了一碗凉茶,对蔓蔓说:“给你喝的。”
蔓蔓接过碗,闻着碗上方的药味很清香,从碗里一点飘浮的药渣能辨出里面几味药来说:“好像有藿香,厚朴,山药,黑色的小粒是车前子吧。”
听到她这话,钟树康将眼前的药书挪开眼睛一些。钟夫人笑道:“你哥是外科医生,你家不是不喝中药吗?”
“我妈前段日子扭到腰后,我哥给让人开了中药,是钟老师开的药方吗?”蔓蔓说。
“嗯。”钟树康低应了声。
钟夫人继续替老伴说:“我记得你家以前不喝中药的。你哥厉害着,觉得中药起效太慢。这次你妈扭着腰,你哥想着药补,才来找我家老头子。”
“那我哥怎么和钟老师认识的?”蔓蔓眨着眼问这其中的矛盾。
“你哥若到我这里,更多是来和我吵架。”钟树康慢吞吞开了口。
吵架?
钟夫人又笑,向蔓蔓解释:“说的是,你哥很厉害,每次来这里,和我家老头子,因学术上的分歧,经常辩论。”
原来,她哥在钟树康心里头的厉害,是这么来的。蔓蔓在心里摇头。
“你哥既然都不怎么认同中医,你怎么会认得这么多中药?”钟夫人接着原先那个问题问她。
说明,她刚从药渣里辨认出的几味药,都是正确的。
“我小时候经常喝中药。不过是草药医生给开的。”蔓蔓告诉。
听她这句话,钟树康只是静静地翻过中药书上泛黄的一页纸。
“你小时候经常喝中药?”钟夫人却是疑惑地看着她。
“我小时候身体不大好,不过现在全好了。”蔓蔓说。
“身体哪里不好?”钟夫人是出于关心,坐在了她身边问。
这问题,蔓蔓真答不上来。据温世轩自己描述,她就是到医院检查,也没能检查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是:“就是身体比平常孩子虚弱一些,只能靠中药补补身子。”
钟夫人每天跟在老伴身边,虽然没有学医,耳濡目染,却也得到三分医生的知识,所谓身体虚弱而已不知具体病因在哪里的话,她知道是不可信的。于是再仔细打量蔓蔓两眼:“你不会是看那种草药医生,是没执照的吧?”
蔓蔓觉得好笑,笑了出声:“中医生,以前好多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何况是赤脚医生,更没有。但是,并不是都是医术不精的医生。”
“把凉茶喝了吧,不然等会儿凉了更难喝。”钟树康在这会儿插上了嘴。
蔓蔓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喝着。
说来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或许有人看见了钟老头在修生养性没有干活,给陆老头通风报信,不会儿,陆老头串门来了。
【259】当我女朋友
陆老头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走来时嘴里头哼着京剧,见到自己孙女在,可能早有风闻,没有一点惊讶。在蔓蔓看来,自己爷爷比起以前,望着她的目光是柔和了许多,不像刚开始存着隔阂。给她的印象也在慢慢改变。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是严厉和狡诈以外,如今,或许该用很黑来形容陆老头最为恰当。而且,现在这个老头子越来越爱和她开起玩笑。
“今天你自己来?”
“是的。”蔓蔓站起身,准备给爷爷腾出位子。
“这地方宽着呢。你站起来做什么?人家看见以为我欺负你。”陆老头说完,直接拉了钟树康旁边的小凳子坐下。
蔓蔓被老人家堵的没话说,重新坐下来。
“觉得我这孙女怎么样?”陆老头问钟树康。
钟树康抬头望了望他鼻梁上那副装模作样的老花眼镜,道:“如果你想我夸她,你直说。”
“谁不知道你说话比女人的刀子嘴更胜三分,我不费这功夫,不过随口问问。”陆老头显得风轻云淡,拍拍两条袖管。
“我说话毒,也好过你那毒心思欺负你孙女。”钟树康果然是说话不饶人的。
“我欺负她了吗?”陆老头反诘的口气很自信。
可钟树康那是火眼金睛:“你看你进来她就得给你让座,这不明摆着你平日里没有少欺负过她。”
别说,钟树康这话有几分理。
陆老头耿直了脖子:“她这是尊老爱幼。”
“得了,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我也不信你喜欢把子女都教成这模样。”
连续吃了口头亏,陆老头学起了姚爷,不敢和钟树康继续顶嘴巴。
可钟树康依旧不饶人地说:“你们陆家,喜欢只准自家人被自己欺负,别人欺负不得。我瞧,不止你,陆君平日里,定少不了拿她欺负,至于外人,想欺负她一丁点都是不成的。因为这乐趣只能你们自己享受。一个个就是恶魔。有你恶魔爷爷教出来的恶魔孙子。”
未想钟老头竟能说出这样精辟的话来。蔓蔓一边点头,一边双目发亮地看着钟老头。
陆老头竖起指头摇了摇,敢怒不敢言,最后一拍大腿:“不和你说了,杀盘棋吧。”
“又下棋?”钟夫人插进话来,念叨,“你这下棋怎么和毒瘾一样,戒不掉的。”
“下棋不是可以锻炼脑子防止老年痴呆吗?你们医生都说是好事,难道不是?”陆老头说。
钟夫人听他都拿了她自家老头子的话来说,只得起身去帮他们搬棋盘过来。
蔓蔓喝完手里的凉茶,端着空碗进去厨房清洗。
陆老头凑近钟树康,纠正说:“我问你觉得我孙女怎么样,可不是问你觉得我孙女其它怎么样。”
钟树康见他一脸认真,倒不好胡混过去,道:“她看来以前是喝了很久的药的。”
“陆君没有和你说吗?”
“他说是说了,但连以前的病历都没有,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我现在要我下结论她究竟以前是不是被庸医给治坏了身体,我也难说。”钟树康指头敲着桌子,“这场官司你们真是想打吗?”
“官司是打定的。不然,她永远回不了我们陆家。”陆老头取下老花眼镜,两目清明。
“如果她自己不想姓陆?”
“那不成。我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成为她温家的女儿。即使那男人把她养大都不行!”陆老头这话没有半点谈判的余地。
钟树康看着他样子若有所思的:“陆君的口气和你一样。当然,子业也说了,她只能回陆家。”
“这事你真得帮上忙。”陆老头认认真真地和他说,“你知道我从不求人,但为了这事我可以求你。这桩心事,不瞒你,如果我死之前不能看到她回来姓陆,我这死都不能瞑目的。”
“你也不需——”钟树康这劝他的话未说完。
陆老头满腔义愤地说:“你不懂。我和陆君、子业这辈子,都是欠了她的。她只有姓回陆,我们这颗心才能踏实。”
钟树康从他话里能听出太多的遗憾想要弥补,而只要失去回来的孙女姓回了陆,事情好像才能回到原点。可钟树康觉得,旁人的态度如此强硬,这当事人自己的看法,似乎是变成了无关紧要。被强人所难的人,怕是最难受的。
“你们,没有想过问问她自己本人的想法吗?”
“不需问。她本来就姓陆。若不是那个男人在从中阻隔——”陆老头对温世轩不是说完全没有好感,知道对方是个老实中肯的人,但是,一想到这个男人把自己孙女的心都给占了,他和其他人一样,这心里头升起的无名大火没法灭。
钟树康只是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那抹身影久久没有从里面出来,于是轻咳了声后,打断陆老头的话:“所谓怎么科学求证的事,需要我想想。”
陆老头听他这意思愿意帮忙,点了点头。
钟夫人把棋盘刚搬出来,外头陆老头的警卫员来了,说陆老头那边有人来访。陆老头无奈,只得甩甩袖子起身,与钟树康说:“这盘棋等我回来再杀。”说完,匆匆走下台阶,随了警卫员离开。
钟树康回头冲着厨房:“出来吧,你爷爷都走了。”
蔓蔓是被刚才听到的消息震荡了心湖,心里一片波涛澎湃,久久不能止息。听到钟树康叫,她走出来的步子小心翼翼。
钟夫人却是不明所以的,但也没有在旁插话。
钟树康说:“你爷爷的话你都听见了。”
蔓蔓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他知道你在,有意到我这边泄露给你听的,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钟树康这么说,是认为以她的聪颖应该能猜透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蔓蔓是猜出来了,可猜出来又能怎样。姓陆?姓温?当然,早从很久以前她回陆家的时候,就知道陆家强硬的态度,她姓回陆,是不争的事实。但她不知道的是,原来温家她的养父温世轩,似乎不是很想让她姓回陆。
“你自己怎么想?”钟树康问。
蔓蔓想了很久,吐出一句:“他们在打官司了吗?”
“你哥可能是最近要交资料上民事法庭。”
“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蔓蔓皱起的眉,已经不是纠结在她姓陆姓温的问题,而是伴随这场纠纷,她哥是想对她养父干些什么。
她锐利的视线射过来,连在旁站着的钟夫人都顿觉惊讶。平常见她软绵绵的像只小绵羊,却没想会有这样富有压力的眼神。说是陆家的女儿,真是陆家的女儿,比起陆老头是有过之无不及。
钟树康拿指头点了下桌子:“囡囡,我们撇去你们家族之间的问题来说。事实上你们的家务事我是不会插手的。我只是作为一个专家做我分内的事情。实事求是的说,你以前是喝过中药,而且喝的是没有执照无牌医生开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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