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蔓蔓听出是蒋梅的声音,愣住,走进去问,“二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蒋梅回过头朝她笑笑:“听说你病了,早上去菜市场买完东西过来,阿衍说你事儿不大,在睡觉,我没有进去看你。”
“小东子呢?”
“今天不是周末,我向单位请了假,他去上学。”边说边在洗手盆里洗了手,手背手心抹抹围裙弄干,蒋梅走到她面前,靠近些仔细瞅了瞅她脸色,“看起来还好。”
本来就不大事,不过是累了,连感冒都算不上。
哪知道,蒋梅见她没事,倒是说起了件趣事,哈哈笑起来说:“我们院子里都传着呢,说你病若西施,策动陆上校出马。”
三颗大汗从蔓蔓额头掉下来:“话不能乱说。他只是因为过门来看见。”
说起来,她这病有一半是被他气的。
“我知道。”蒋梅别富深意地望着她,“陆上校有未婚妻的,他是什么人,谁都不敢乱嚼耳根子。”
一句话两个含义,一是君爷为人众目有睹,诽谤不成,二是君爷脾气,众人皆畏,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像条狗乱吠君爷的流言。
蔓蔓装作没有看见蒋梅眼底含的另一种疑问的眼色,越过蒋梅的肩膀,是看见了一只老母鸡搁在刀板子上,老公是满头大汗地揪着那个鸡脖子,不知往哪里下刀。
“你们是想炖鸡汤?”蔓蔓研究眼前看到的情况,问。
“是这样子的。妈说你身体弱,要我买只母鸡给你补一补。”蒋梅有意抬出蒋母的初衷,想告诉弟媳,婆婆其实没有那么糟。
然蒋大少知道蒋母心里装的是什么心思,本是想直接把老母鸡扔回蒋母家里,但是钱是二姐出的是二姐买的,他不方便扔,当做是二姐送他媳妇的。现在蒋梅提起蒋母,他眉头一挑,打断道:“快来帮忙吧。”
蒋梅的厨艺,是和弟弟一样,走到弟弟身边,接过弟弟手里的刀子,对着那只老母鸡的脖子闭着眼一刀斩下去,脖子没有能砍断,却是吓得蒋大少和蔓蔓齐声喊:你砍哪里啊!
见这情况,蔓蔓卷起袖子,立马把他们两个都撵出厨房。
最终,这只母鸡只能由蔓蔓自己来砍。
蒋大少是很心疼媳妇的,害怕媳妇像姐姐一样不小心会割到指头,要在旁边守候。
蒋梅是想学点厨艺,站在门口垫着脚尖子看。
蔓蔓没有高高举起刀子学侩子手的姿势斩脖子,而是刀尖挨着骨头,轻轻一敲一打,鸡头立马掉了下来。
什么叫天生的厨师,什么叫一辈子都成不了厨师的,蒋大少和蒋梅两姐弟算是领悟到了。
“弟媳,你这技艺十八样样样精通,画画得好,厨艺又好。”蒋梅边夸,边是帮起蔓蔓打小算盘,“即使你不画画了,我觉得你开饭馆照样赚大钱。”
“得了。”听到二姐这话,蒋大少不悦,挥打手,“她做饭是做给我吃的,不是做给外人吃的。我赚钱都能养活她,她需要去开饭馆吗?”
话刚完,耳根子被媳妇的秀手一拧,月牙儿眼一唬:“你说什么?我需要你赚钱养我吗?”
“蔓蔓,我的全能媳妇,我知道错了。”在战场上绝不会举手投降的蒋大少,只在媳妇面前举白旗求饶。
见着他们两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蒋梅羡慕的:新人新婚,就是甜蜜。哪像她和自己老公,都快到了七年之痒了。
母鸡熬完汤,需到晚上了。中午三个人简单炒了几个菜吃,不无意外,都是蔓蔓操手。蒋梅炒的那个鸡蛋,盐放多了,咸得都苦了。
蒋大少吃了一口蒋梅炒的鸡蛋花,苦得眉头大皱,不得说姐姐:“你得练练,不然姐夫回来,你做的饭他都没法吃。”
“他爱吃不吃。”蒋梅无所谓的姿态夹着几条青菜,说,“我嫁给他不是给他做饭的。再说,我要带小孩,要工作,有这么多功夫研究这个吗。”
见老公还想说什么,蔓蔓拉拉老公的袖子。
吃完饭,蒋梅走的时候,小声拉着蔓蔓到一边说:“你注意点你那小日子,若是迟了,和我说一声,我带你去我们单位查。”
蔓蔓的脸都红了,薄薄的一层如初升的朝霞:“二姐,有这么快吗?”
“怎么会没有?现在刚结婚就有的新人一大把。”说着蒋梅拧一把她脸蛋,笑道,“你们俩是纯洁人士,婚前没有乱来,不得什么病的,要有这个,很容易的。”
蔓蔓只道蒋梅是为自己好,点点头,一边送蒋梅下楼梯,心里第一次要当妈妈,好奇地想多了解这方面的事情,问:“二姐,你当时是怎么怀上小东子的?辛苦吗?”
“怎么怀上?”蒋梅被她的问话逗乐了,像是有意逗逗她,说,“真想知道孩子怎么来的。我有人家上教育课的碟片,借给你看。”
蔓蔓不疑有诈,点着头:“我让阿衍去拿,或是我自己去拿。”
“不用了,你不是喜欢东子吗?东子下课后我让他送来,我们两边住的地方不远,几步路而已。”
蒋梅房子在君爷部队院子的背后,可以穿个小门到君爷的院子,再到蒋大少这边的大院。
“东子还小。”蔓蔓说,现在报道里经常说有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摇摇头。
“他都要上小学了,再说在部队大院子里附近,谁敢动手。”蒋梅一点都不紧张,有意锻炼孩子。
送完二姐回来,看见老公在收拾碗筷,蒋大少一边拿抹布抹桌子一边哼曲子,似乎干起家务活来乐不思蜀。
蔓蔓伸出手刚要拿碗,老公忽然贴到她耳边:你让我洗一次碗不行吗?
热气都吹到她耳朵里去了,蔓蔓脸涨红一片,别过脸:“行,你要洗你洗。”
“蔓蔓。”抓住她的指头左看右看她指尖的厚茧,说,“你这手,得让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当养猪啊。”作势像是要打,头仰起,被他狡黠的眸子抓住,紧接他头一低,擭住她的唇瓣啃咬。
痒痒的滋味,在心头甜甜蜜蜜地荡漾,什么烦恼都刮到天边去了。
“我们结婚后,还没有正式一块上门拜访你爸吧。”蒋衍同志肃穆地说。
这说的是温爸温世轩。
“嗯。”蔓蔓琢磨着,“上回你和我一块送面包去给他吃过了。”
“那不算。”蒋衍同志觉得这婚结的是有点快,媳妇说要简单化,但是蒋父都提出不能太儿戏化,是不尊重两方父母。
既然许玉娥不喜欢他,蒋母不喜欢蔓蔓,两家父亲倒是对双方都挺满意的,两家父亲总可以见个面说说话。
未想到老公和公公居然想得这么周全,蔓蔓心里一高兴,脸蛋像绽放了的花,开心极了。两手搂住老公脖子,用力地亲了下。
蒋衍同志惊喜万分,眨巴个眼成了木头呆子:原来媳妇激动起来,是有激情的。
择日不如撞日,约会了时间地点,两方家长决定在今晚见个面。
为这事,蒋衍同志考虑再三后,发了条短信给大舅子君爷。
拉拢温世轩,其实是为玉佩来龙去脉的事。媳妇苦心瞒着他这事,他不埋怨媳妇,只是能深深感到,这里面的故事一定不简单,所以,必须撬开温世轩的口。
君爷接到蒋大少这条短信后,冷眸里的光一转,所有的心事都闭紧在缄默的嘴里。
……
车,驶进了一条老胡同,拐角处有一家四川菜馆。这里对面不远是繁华的商业开发区,相对来说,这家四川菜馆较为僻静。
客人,都是老客户,而且吃的是火锅,里面的格局都是格成一格一格的类似包厢似的房间,方便客人交谈。
从车里走出来的老太太,年纪约有九十了,小脚,套着双北京老布鞋,穿的是一件针线密实花式繁复的紫色富贵长袖开衫,走起路来,背挺得直直的,不需拐杖,身边有一个中年女人扶着。
“君爷在里面等着老太太。”出来的一个秘书似的男人,迎接老人家说。
“我们进去吧。”满头银发、气势俨然的老太太指挥道。
这样,老太太被人扶着,是走进了川菜馆,通过里头灯光黯然的走廊,到达了最里面的房间。
见是一男子坐在靠窗的位子,优雅的指尖捏着一杯闲茶,线条分明的脸廓在室内唯一那盏鹅黄吊灯底下,若是戴了面具般的颜色,色彩是一片美的森冷。
无疑,男子浑身迸发的寒气,能让每个人不由自主地滞住呼吸。
看到他一动不动连个招呼都不打,老太太哼一声,坐在了他对面的一把藤椅上,戴着玉戒指的指头敲打桌板。不会儿,有人上了一杯茶。
老太太低头看着那飘着几根茶叶梗子的青黄茶水,一句类似嘲讽的话飘了出来:“这茶不会是被下药了吧?”
“你觉得它被下药了,可以不喝。”但若无视道,端起的茶杯抿在唇间,喝一口,一双冷眸打在杨家老太太身上,旋着寒色。
“陆君,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你妈怎么教你的?”老人家果断地以长辈的身份压人了,“我可是你的太姥姥。”
君爷同志自认,对于这个太姥姥,自小没有半点深刻的印象。唯一有一次吧,过年,陪父母回母亲的娘家说是给老人家拜寿。当时,他老爸陆司令不是很大的官,再说陆司令勤俭成风,为官清廉,手头上余钱甚少,给老人家包的红包能力不足因而不多。就这事,这位太姥姥背着他父母对待他人时逢人就说,说是陆家的儿子呢,就这么点钱。
对这老人来说,儿孙孝敬不孝敬,是看钱的。
陆家是京城脚下有势力,但是在杨家老太太眼里,跟着老公清廉的陆夫人,不能给她买好吃的买好用的买好穿的买大套的房子,当然比不上天天给老人家进贡的杨乐儿。况且,杨乐儿的嘴巴甜,陆夫人的嘴巴笨。
杨乐儿向老人家进贡一颗荔枝都能天花乱坠说成是杨贵妃吃的,老人家就喜欢听甜嘴儿的妙人说话,对陆夫人那张笨嘴,讨厌死了。
比如你陆夫人不能进贡点东西,总能用点特权帮她半点事吧。陆夫人不敢给为官的老公惹乱子乱开后门,明白地对老人家说是违反纪律的事情办不到。
老人家这不火了,要你这孙女做什么,没用的。
七七八八的原因积累起来,最终得出一结论:杨家老太太,偏爱哪个孙女,一目了然。
“我妈怎么教我,好像我家的事和你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君爷眉头不皱不挑,依然优雅潇洒样儿,端着杯子,看着摆在桌上的书。
自陆夫人的父母双双过世后,他们家,极少走这个杨家亲戚了。按照陆司令的说法,是杨家觉得陆家无利可图了。
所以说这老太太笨,若是正当的事儿,陆家怎会无利可图。只是老太太一颗心眼儿全是想走快速通道特权通道,陆家饶是天皇老子都不会开这个恩。
但是,更笨的是,杨家竟是以为,陆家会念情,会网开一面,怎么说都是亲戚。
平常不谈亲戚,这会儿谈亲戚,就是杨家老太太这种极品人物的作风。
老太太端着架子气怒:“我告诉你,你妈流着杨家的血,你流的也有我杨家的血,你想不认都不行。”
这话,让君爷的神一下子飘远了,想到自家妹子蔓蔓。
蔓蔓那股子冷,真的有点像他。
一如他以前和姚子业说的,如果认回来的妹妹属于温明珠温浩雪那种,他照样大义灭亲。好比那天陆司令朝着跪在地上假装陆家亲戚的温媛拔出枪要毙了。
“血缘,与人做错事要遭到罪罚,没有任何关系。”
被他这句话堵住了口,老太太刹那一张老脸神色变幻,似在衡量,短暂的沉默后,选择了稍微的妥协,道:“她好歹是你婶婶,里外是你亲戚,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你饶过她这一次,是在给你积德。”
杨乐儿昨晚上被发现悬梁自吊,今早王海慌张送到医院,经初步诊断,已是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君爷同志的嘴角冷冷地一勾,完美的弧度无懈可击:“我对婶婶做了什么吗?”
“你——”老太太要拍桌子的手停在半空,拍不下去。
无证无据,一切仅凭王海和她的猜测。
王海说,就那次杨乐儿去了与君爷有关系的医院后,病情日渐严重。问题是杨乐儿不是去那里看病,是去那里杀人。
老太太的脸阴晴不定,老齿咬住,发狠:“我告诉你,如果她死了的话,我会让你们给她陪葬的。”
这老太太真看得起自己。冷眸微微地一转,道:“怎么陪葬法?”
“你妈不是有病吗?只要我告诉她,她女儿早死了,被车撞死的。”这事,是杨乐儿曾经与她说的。
他简直快以为这老太太和杨乐儿一样是疯了,冷笑:“你作为长辈就这么希望我妹妹是死了的?”
老太太皱着眉停住了话。
这里面果然有问题,不然杨乐儿非要他妹妹死,老人家知道了也不阻止,若没有复杂的原因不成理由。
冷眸缓慢地在杨家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探究,端起的茶杯在唇间轻抿一口,指节将扶手握得很稳:不管怎样,这个事只能是在他掌控里面。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家人,更没有人能再伤害到囡囡。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答应来见老太太,也只是为了探一探口风,现在探到了,没理由和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多费口舌。
起来,左手伸去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军衣外套。
老太太看见他衣领子上一颗颗散发钢色的五角星,威严到不容斜视,心里头禁不住打了个小寒战。
军人,或许在这繁华的世界里,是简朴的,不出色的,很容易被璀璨的金钱比下去的。但是,自古到今,哪个政治家不是先握兵权再掌政权。
姚家能一步步在政治生涯里往上攀,步步高升,若不是有陆家在撑,若不是姚子业进了部队,若不是姚家与陆家订的那娃娃亲。
囡囡究竟是死了没有?若没有死,嫁给姚子业?即使囡囡活着结婚了都不能掉以轻心的,囡囡那颗玉佩,是姚家老祖宗赐的,象征姚家与陆家的关系,有是:玉结,世世代代结,玉裂,断裂。如此私密的事,恐怕眼前这小子都是不知道的。
离开前,不忘将老太太一瞬间的晃神与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