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楼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记了下来。
这个时候,谁也没能想到,西尽愁无意中教给岳凌楼的这个办法,在一个月后,就派上了用场。让岳凌楼在大火之中,成功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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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青神寨——
月摇光归寨的消息已经传开。但是,第一个来见他的人,不是他爹天地啸龙,而是他的一位小娘。
「小娘?」
听到通报的月摇光皱起了眉,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小娘呀?他离开青神寨不过短短一年,天地啸龙居然纳妾了?
「什么小娘?!不见!」
月摇光一挥手,遣退小厮。现在他心里装的全是紫星宫和花狱火的事,哪有闲情应付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娘。这些妇道人家,一定是想跟他拉拉关系,寒暄一下,根本不会有要紧的事说,不见也罢。
「少爷……」小厮用颤巍巍的声音,低低劝道,「还是见一下吧……」
月摇光一听火大了,区区一名下人敢管他的事,猛地一拍桌子正欲发作,却瞥见到门外婷婷而立着一名绝世美女。那美女一话未发,只用表面看似温柔,但实质却是阴骘的表情淡淡望着月摇光。想必那小厮已看到夫人进门,而月摇光却执意不见,所以才大胆劝了一句。
「怎么,连我也不见?」
美人淡淡而语,向前移了几步,眉眼皆带着高深的笑意,她皓腕一抬,朝下人们摆了摆手,伺候在一旁的仆从们,便悉数躬身退下。
月摇光盯着来人,眼睛都快要脱窗了,惊得说不出话来。别说是说话,就是连嘴巴,半天都没能合上。
美人在月摇光身边坐下,端起一碗清茶,啜了一口,没有多说什么,好像是在等月摇光先发话。
终于,月摇光没让美人失望,『呵呵』冷笑了两声,双眉一压,眼中寒气毕现,沉声道:「欧阳扬音,你敢混入青神寨,好大的胆子!」
「错了……」欧阳扬音语气平淡,态度沉稳,连头未抬,依旧喝茶,好一会儿,才望了月摇光一眼道,「我现在已经从夫姓了,所以是『天地扬音』。论辈分,我也是你小娘,你这么说话,未免太没规矩……」
「哼,天地扬音!」月摇光讽刺道,「好嚣张的名字!」
「嚣不嚣张先别论,月摇光……」欧阳扬音眼神一阴,但随即就被一张虚假的笑脸代替了。只见她把茶杯轻轻放下,双手交叠放上在膝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笑吟吟地说:「小月儿,还不快叫娘?」
「欧阳扬音!」月摇光被她一辱,顿时火气上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喝道,「你究竟怎么逃出水蛇阵!又是怎么混入青神寨的!」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欧阳扬音轻蔑地抬了抬眼,不急不徐地说,「你问的那些问题我不会回答你。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话说到此,突然顿住,起身走到月摇光身边,凑近耳畔,清幽幽地道,「你对我做的事情,我还记得。」
说出这句话,欧阳扬音转身离开,只留下呆滞的月摇光站在中堂之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只觉得背脊发寒,欧阳扬音的眼神和语言,都令他感到浓烈的复仇之意。
她果然还没死。但如果她不死的话,自己的命,就危险了……
翌日清晨,淅川河边,西尽愁终于见到了盼望已久的船影。
岳凌楼轻声道了一句:「终于还是来了。」
不住摇着头,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紫星宫的人。见状,西尽愁笑眯眯地搂过他的肩,在耳边低语道:「只要你不说话,我保管不会出问题。怕就怕你逞口舌之快,结果吃不饱兜着走。」
岳凌楼瞪了他一眼:「你管我!」
「当然要管,你可是我的人。我不心疼谁心疼?」边说边把岳凌楼搂得更紧了。
「谁说我是你的人?」也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就放这么大的话出来。
「全天下都知道了,你还死不承认。」
话音刚落,岳凌楼就手肘出击,撞到西尽愁的心口,把他撞开五寸,保持距离,警告道:「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安全,我还不想没上船,就被某个丫头的白眼翻死。」
「你说珉珉呀……」
「除了她,还有谁?」
「我觉得紫巽不会带她上船,毕竟有些时候,她的确挺麻烦的……」
「就怕她死缠烂打,紫巽拗不过她。」
闻言,西尽愁也觉得有些道理,摸摸下巴沉思起来。
这个时候,紫星宫的船已经靠岸。船不大,就只有十米来长,船身狭小,船底铺着木板。人全在篷子里,看不清来者有谁。见船靠岸,岳凌楼的表情更加凝重,冷漠地望着帘子,等待舱内人掀帘走出。
只见布帘微动,还不及掀开,就先传来一阵笑声:「当日我给你们送行,送走的可是三个人,如今怎么只剩下你一个了,岳凌楼?」
第一个走出来的人,正是紫巽,他望着岳凌楼,摇了摇头,甚是惋惜。在他身后,又有一名女子紧随而出。留心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尹珉珉。尹珉珉下船以后的两个动作,一是恨了岳凌楼一眼,二是瞪了西尽愁一眼。
西尽愁尴尬的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垂下的手轻轻勾了岳凌楼一下。本来是想提醒岳凌楼不要多嘴生事端,哪里想到他这个亲昵的小动作,却引得尹珉珉醋意翻腾,吼道:「岳凌楼,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看得到你!」
岳凌楼冷哼一声,把西尽愁刚才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回道:「你以为我想看到你。」
「你!」尹珉珉只是指着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西尽愁立即转移话题,跟紫巽攀谈起来:「难得又见面,你不跟我问候一下?」
「反正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问候。」紫巽话里隐约还有其他含义。
西尽愁也听出一些端倪,若有所思道:「听上去,我好像已经被你盯上了。」
紫巽也一脸假笑,顺着他说:「是啊,谁叫你这么人见人爱呢?」
闻言,西尽愁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觉得紫巽看他的眼光,比从前又降低了几度。怕被冻死的西尽愁言归正传,指了指那艘小篷船道:「上船上船,难得你们还有兴致在这种地方说话,也不看看脚下那一堆一堆的毒蛇。」
闻言,尹珉珉低头一看,只听一声尖叫传来:「天啊!这是什么!」急忙后退几步,退到船舷边。其实刚上岸时,她就觉得脚下的土壤有点奇怪,不过她的大半注意力都耗费到岳凌楼身上去了,所以也没留心自己竟踩上了一群蛇尸。
经西尽愁一提醒,紫巽也面露异色,蹲下身子,手指在毒蛇身上轻轻探了几下,脸色竟一下变得铁青。见他这副表情,想必已经看出这些水蛇是被什么药毒死的了。西尽愁心里也好奇,想问又怕紫巽不回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走。」紫巽朝小篷船偏头示意,用一个字发出命令。
「怎么了?」尹珉珉紧张地问道。
谁知紫巽并不答她,只是扶住了她的肩,把她往船上推了几下。岳凌楼莫名其妙地望着紫巽的一举一动,撇撇嘴,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正在发呆,突然被西尽愁撞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上了船。
船舱是空的,没想到这次紫星宫的来人,竟只有紫巽和尹珉珉两个?西尽愁正在奇怪,忽听船尾传来一声呼叫:「都坐好了吗?坐好了可要走了!」
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名船工。这船工的声音听上去不仅稚嫩,而且还很耳熟,西尽愁朝外探了探身,那船工也正好回头。两人的视线一碰上,倒是西尽愁先愣住了,那船工对他微微一笑,亲切问候道:「大哥啊,我们又见面了哦。」
西尽愁也不知该答什么好,只应了一声:「是啊……」
这掌船的少年,便是——沈开阳。
在这之前,他和西尽愁曾经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云南平安镇,西尽愁带着毒发的岳凌楼,本想找欧阳扬音求解药,却巧遇这名奇怪的少年,后来这少年的姐姐,一名叫『庭阁』的女子暂时压下了岳凌楼的毒性,直到后来欧阳扬音现身,西尽愁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第二次,是西尽愁随水零儿、紫兑逃出紫星宫后,在山路上遇到的,那个时候,从水零儿的口中,西尽愁才知道沈开阳和庭阁,都是北极教的旧部。
而现在,这位沈开阳却和紫巽、尹珉珉一起行动。由此看来,虽然动机不明,但是北极教和紫星宫,的确已经联手了……
即使沈开阳笑得是满脸春风,但西尽愁却没他那么好的心情,只隐隐预感到,一场浩劫即将到来。
「啊!遭了!」
船行不到三分钟,沈开阳突然大叫一声。
「你又怎么了?」紫巽不耐烦地询问了一句。
沈开阳道:「前面有船,他们挡着路了……」顿了顿,略一思索,又说,「哦,不对……好像不是挡着我们的路,还是有意冲着我们来的。该怎么办呀?」
闻言,岳凌楼一惊,急忙掀开帘子朝外望去,只见一艘两层高的大木船正向他们缓缓驶来。船身的颜色——是原木色!
「是青神寨的人。」
岳凌楼沉吟一声,一句道破来人的身份。月摇光曾经告诉过他,幽河寨的船,船身都漆成黑色;而青神寨的船,则是原木色的。只要掌握这点规律,一眼就可以判断出对方所属的水寨。
谁也没料到青神寨的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西尽愁一行人皆有见机行事的打算,所以不动声色,静待来船靠近。
这个时候,忽听青神寨有人喊话:「水阵机关重重,使者如若乱闯,必生祸事。在下易流苏,青神寨少寨主,特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为各位引路,还请紫星使者上船。」
引路?!船中五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十三寨为了阻止紫星宫入寨,连炸船的手段都用上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派人引路?其中必定有诈……
「还请紫星使者上船!」
易流苏抱拳立于船首,又重复了一遍,脸色变得有点阴沉。
他身材高大,四肢修长,棱角分明的脸上,虽没有文质彬彬的斯文,但这时端正立于船首,却给人一种玉树临风、英姿焕发的感觉。他与月摇光均是青神寨的人,两人的年龄也颇为相仿。只不过,易流苏的身体看上去更加结实,而月摇光的外表则更为阴柔。
小篷船上的五人都看见了他,也听见了他的喊话,但却因为心存疑虑,没有任何人应答,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尴尬。这时,只听一阵笑声响起,西尽愁一行人的注意力都被笑声引到了青神寨木船的画楼上。
楼上窗口,珠帘渐渐拉开,一抹淡黄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里。因为隔了有些距离,所以看不太清楚,隐约可见是一名脸蒙白纱的女子。笑声停歇,女子终于发话,表面上是吩咐易流苏,但实质却是说给小篷船上的五人听的。
「流苏,看来你还请不动他们。告诉他们,本夫人有请,看他们谁敢不上来。」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语速平缓至极,但闻者莫不心惊。心惊并不在于女子说了什么话,而在于那女子的声音!
——她是欧阳扬音!
「架子倒不小,怎么几日不见,你又嫁人了?」
西尽愁面带微笑,倚在门边,对房里的欧阳扬音发问。一挂薄沙隔在他们两人之间,仆从早已摒退,安静非常。在纱帘的遮挡下,欧阳扬音的脸朦朦胧胧的,西尽愁仔细辨认之下,才确定此人的确是欧阳扬音。
欧阳扬音坐在窗边,缓缓道:「你要问话就走进来点,不然有些话被外人听见就不好了。」
西尽愁犹豫了一下,推辞道:「算了吧,你在计划些什么都与我无关,我来找你只为了一件事。」说着,右手一摊,「把解药拿出来。」
他的右手中了『三月五百香』之毒,虽然现在还不是很严重,但时有发生的麻痹现象,依然让西尽愁叫苦不已。
闻言,欧阳扬音一阵轻笑,反问道:「你以为这么简单?」
一听这话,西尽愁只得叹气:「猜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你又想威胁我干什么?」
「不难。你把门关上,我们慢慢谈。」顿了顿,又道,「其实在云南的时候,你就已经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站在我的身边。莫不是隔的时间太长,你忘了?」
西尽愁想了想,终于承认:「本来是忘了,不过你一提,又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是你拿花狱火威胁我,我才勉强接受的。」不过在欧阳扬音随月摇光、青炎离开云南前,她已经把花狱火交给西尽愁了。也就是说,已经没有威胁性存在。
这时,欧阳扬音却笑道:「那我现在用『三月五百香』来威胁你,你会不会听话?」
西尽愁抱着手膀走近房间,朝欧阳扬音踱近几步道:「听……不过,只是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听。如果你的要求太过分,我立刻就拒绝。其实说老实话,也许你真不该把花狱火交出来。毕竟,如果拿那药来威胁我,我应该会更听话。」
欧阳扬音听得明白,接着道:「也就是说,岳凌楼的命,比你自己的还值钱?」
西尽愁微笑道:「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瞬间,欧阳扬音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寒,不过隔着纱帘,西尽愁并没有发现。沉默了片刻,欧阳扬音沉声道:「那好,我现在再加一个筹码,可不可以买到你站在我身边?」
西尽愁一副生意人的表情,笑道:「那就要看你加的筹码有多大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根治岳凌楼身上的花狱火之毒,你答不答应?」
「你说真的?」西尽愁惊了一下。他知道花狱火之毒并不好解,以前庭阁就告诉过他,这种毒,除非神仙,否则无人能解。
欧阳扬音知道西尽愁动心了,沉着应答:「当然是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