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岳凌楼不禁颦眉,他听不太明白。
西尽愁解释道:「那可以相信的一个人,指的就是我。还有半个人——是常枫。」
「……」
岳凌楼不再说话,只听得到西尽愁一个人的声音。
「常枫有一半是鬼鸳,那是属于紫星宫的;还有另一半,则属于他自己。而他自己的那一半,绝对不会背叛你……如果以后,真的有这么一天,你不再相信我……也不要去胡乱相信其他人,宁愿去相信那半个常枫……只有他会真心护着你。无论如何,都要记住。」
闻言,岳凌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突然吹灭了蜡烛,他说烛火把他的眼睛晃得很痛。
黑暗之中,西尽愁隐约看到岳凌楼有个揉眼的小动作。
没给西尽愁思考的时间,岳凌楼接着道:「如果你一定要我回杭州,我也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去。行不行?」
西尽愁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一边叹气,一边感慨道:「要对未来的事情做出承诺,真的是件麻烦事……」
「你的答案是不行吗?」岳凌楼问得很认真。
西尽愁试探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行,但走的那天却没有现身,你会不会很恨我?」
岳凌楼毫不犹豫地点头。
西尽愁继续试探:「那会恨到什么程度?」
岳凌楼字字清晰道:「杀、了、你。」
西尽愁顿感一阵恶寒袭来:「不会吧?」
「你有种试试。」
「就算有种,也不敢随便拿来试。」
「知道就好,所以,我回不回杭州,也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
西尽愁无奈地用手支住发痛的额头,叹气道:「好了好了,随便你,我什么都不说。」
「早该这样了。」
岳凌楼得意地说道,谁知话音刚落,就被西尽愁腾空抱起,惊了一跳,条件反射就问了句:「你干什么?」
西尽愁奸笑着,不答反问:「黑灯瞎火,干柴烈火,你说还能干什么?……说起来,我们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再床上做了,不要浪费资源……」
话音刚落,岳凌楼就被他扔到床上。撩了撩头发,岳凌楼撇嘴瞟了西尽愁一眼,小声嘀咕道「禽兽」,然后就乖乖脱起衣服来……
翌日清晨,西尽愁衣衫不整地从岳凌楼的房间里走出来,谁知刚推开门,就看见某人早已在门外守候多时。见西尽愁现身,就冲他微微一笑,虽然那甜美的笑容宛如和煦春风,但在西尽愁看来,实在比严冬腊月的刀子风还厉害。
「欧……欧阳……?!」西尽愁话中带抖,站在门边,迈不开步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欧阳扬音开玩笑道,「我又不是来捉奸的,你怕我做什么?」
「嗯……是,是啊……」
想想也是,现在欧阳扬音是天地啸龙的小妾,而自己和岳凌楼则是两情相悦的情人,即使做出一些风流事,也用不着怕她知道。思及此,背脊才稍稍挺直了一些,问道:「你大清早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找你!」欧阳扬音的话突然重了起来,讽刺道,「为你准备了上好的房间你不去住,非要两个人挤一张床,怕冷也不至于怕到这种程度……」
听这话里的味道,隐隐有些醋意,西尽愁正想含混过去,谁知岳凌楼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两人身后,轻飘飘地说道:「不知道夫人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这一个『夫人』的意思,明显就是叫欧阳扬音注意自己的身份。
见欧阳扬音面露愠色,岳凌楼接着道:「……哦,对了,看夫人神采奕奕,大清早就有精神站在门口等人,猜就知道一定没去伺候天地寨主了……唉,不像我们……」说着捧起了西尽愁的脸,心疼道,「劳累了整整一夜,看看……连黑眼圈都有了,而且全身乏力,四肢酸软……」
「下流。」
岳凌楼表演得正是投入,谁知欧阳扬音这两字出口,顿时气氛骤变!他动作一滞,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脸,转而被一层寒冰覆盖,斜过眼恨了欧阳扬音一眼,沉声道:「你再说一次。」
欧阳扬音何许人物?怎么会被他的气势压倒,微露笑意,轻声道:「就你,还没那个资格命令我。」
见两个人又有开吵的架势,一旁的西尽愁急忙把岳凌楼拉开,推进房里。
「放开我!混蛋!」
只来得及骂这么一句,岳凌楼就被西尽愁硬拖到床边按下。
西尽愁捧着岳凌楼的脸,学着刚才岳凌楼的调子,噼里啪啦地说道:「看看,劳累了一整夜,黑眼圈都出来了,还全身乏力四肢酸软——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来,乖,过会儿我再叫你。现在你就安安静静睡一觉,等我消息~」
边说边拉过被子,把岳凌楼整个儿盖起来,转身就走。谁知岳凌楼『唰』一下把被子掀飞,气冲冲地跳下床,正要把西尽愁拦住,欧阳扬音右手一扬,只见几个黑影从她袖中飞出,『仆啪啪』的朝岳凌楼袭去。
西尽愁刚喊一句「小心!」,就被欧阳扬音拽出门去!
岳凌楼惊叫一声,双臂弯曲,条件反射地护住了脸。眨眼过后,那几条黑影便消失无踪!
欧阳扬音站在门外发话道:「岳凌楼!我们回来之前,你给我乖乖呆在房间里!如果擅自离开半步,小心受无妄之灾!」
那几条黑影,便是欧阳扬音养的四只蝙蝠。现在它们已经潜伏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如果岳凌楼妄想离开,立刻就会发动攻击。
眨眼之间,岳凌楼也没看清那是些什么东西,但见欧阳扬音认真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动真格的。顿时,心中再大的恚怒也只得强压下来,站在门口,不敢移动分毫。
他现在最气的人,不是欧阳扬音,而是站在欧阳扬音身后的西尽愁!
那个男人看到他受气,居然没有半点反应!还用非常无奈的眼光望着他,好像在劝他保持冷静,务必要听欧阳扬音的话似的——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你就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吧,这也是为了你好……」
西尽愁虽然一脸抱歉,但在留下这句话后,还是跟着欧阳扬音走了!
「西尽愁!」
见西尽愁转过背,岳凌楼急得大喊一声,谁知脚尖刚跨出门槛,就听墙角传来『吱吱』的尖叫,顿时心中一惊,急忙收回了脚步。恨恨地一脚提到墙壁上!觉得还不解气,就跑到房间中央,一把把桌子给掀了!然后看着柜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也觉得心烦,扑上前去双臂一挥,于是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可怜的瓷器们,全都化成一堆废品。
西尽愁人虽然是走了,但注意力还留在岳凌楼身上。听见身后传来震天响的拆房子的声音,他唉声叹气,正想开口说回去看看,谁知欧阳扬音却看出他的意图,抢先说道:「他想拆房子就让他拆好了,反正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能摔的都摔了以后,看他还能怎么样……」
「欧阳……」
「别说了,我跟你说正事儿。」欧阳扬音突然站住,转身凝视着西尽愁的眼睛。她的双眉锁得很紧,愁苦之情溢于言表:「西尽愁,昨天告诉你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既然都跟你出来了,你还不知道答案?」
闻言,欧阳扬音微微松气,低眉道:「十天……」
「什么?」西尽愁聚精会神地听着,无奈欧阳扬音的声音实在太低,难以辨识。
「只有十天而已……」
又重复了一遍,眼皮微微向上抬起,那一双暗藏无限心绪的眼瞳,此时早已没了往日的精明,多了几分憔悴。
欧阳扬音轻轻叹气,低声道:「我只有十天时间,十天过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欧阳扬音这个人,你也不会再见到我……我们可以相处的时间,也仅仅只剩下十天而已了……」
西尽愁听得糊里糊涂,正想问个究竟,却见一名婢女端着托盘从内院步出,只得把话又吞回肚里。
谁知欧阳扬音的表情却在望见小婢女后瞬间剧变,远远吆喝了一声,小婢女听命停步,朝欧阳扬音走来,恭敬地行礼,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欧阳扬音走上前去,把那托盘上的饭菜检查了一遍,皱眉问道:「是从御月少爷那里端出来的?」
婢女点点头,低声道:「少爷说没有胃口,饭菜一点都没碰。」
欧阳扬音沉默了一会儿,半眯着眼睛,又问:「连水也没喝?」
婢女照实禀告:「没有。」
「也就是说,从昨天开始,他什么都没吃?」
看到婢女点头后,欧阳扬音气乎乎地一挥手,冷声道:「好了,你下去。」
见婢女走远,西尽愁寻思起来,低声猜测:「他不会是想绝食吧?」
欧阳扬音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脸上却浮起一抹寒冷的笑容,似笑非笑道:「那只小狐狸,没想到……他还精得很呢……」
闻言,西尽愁也猜到几分,急忙问道:「难道你在食物里下毒?!」
欧阳扬音倒是一点都不隐瞒,还给西尽愁纠正:「不是食物,是水井。现在整个青神寨都离不了我,如果没了我,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你放心,昨天你们吃的饭菜是安全的……」
从欧阳扬音的话里,西尽愁顿感一阵恶寒,一把抓过欧阳扬音的手腕,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有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把整个水寨的人都牵扯进来!」
「你懂什么!」欧阳扬音厌恶地甩开西尽愁的手,朝他吼了过去,「我知不知道我的处境!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了!……真的……已经没有了……」
说到后面,声音竟低了下去。欧阳扬音低下了头,偏头望着地面,紧抿双唇,不再多说。
「十天,是不是?」西尽愁轻声问,「为什么只有十天时间?」
「你不要再问了……」
欧阳扬音一声低语,转身离开。
◆◇◆◇◆◇◆◇◆◇
与其同时,岳凌楼的房间来了一名意外的访客。
「你来干什么?」岳凌楼站在房间中央,瞥了一眼来人,冷冷地问道。因为拆房子,体力消耗过度,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气喘吁吁。
门口的月摇光轻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过来?我再不来看看,我家的房子都被你给拆了。」
已经猜到岳凌楼知道自己身份的月摇光,索性不再隐瞒,以青神寨少爷的身份说话。
「你给我滚!」
正在气头上的岳凌楼处于见谁咬谁的疯狗状态,飞起一脚,一张凳子就朝门口的月摇光砸去!
月摇光偏头一躲,皱眉道:「你不用那么激动,我虽然不会滚,但也不会进来骚扰你。毕竟,你的看门兽,可是很厉害的。」
闻言,岳凌楼稍稍歇气,依旧喘个不停,但凌厉的眼神却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冷声道:「有什么话就说!说了就滚!」
「刚才的事,我已经看到了,你被他们丢在房间里,难道不寂寞?不想找人陪你说话?」
「要找也轮不到你!」
「是么?可是我倒是想跟你聊聊。」
「就这样也能聊?」岳凌楼的意思是:有欧阳扬音的毒蝙蝠把着门,一来岳凌楼出不去,二来月摇光也进不来。难道两个人要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的聊天?想也觉得奇怪。
谁知道月摇光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想,还怕有办不到的事?」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岳凌楼没有精力陪他慢慢耗,他只想听重点。
「你不要心急嘛……」月摇光后退几步,背靠在门前长廊的围栏上,心平气和缓缓讲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听好了。如果有一口九米深的井,井底有一只一次只能跳三米的青蛙,它要跳几次,才能跳出井口?」
岳凌楼知道月摇光话里暗含其他意思,略一思索,才答道:「跳一辈子也不行。」
闻言,月摇光竟笑了起来,揭晓谜底:「没错,的确是一辈子都不行。因为它每跳三米,都注定要落回井底,永远也跳不到九米。但是……」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如果,它的脚下有块东西,每三米就有一块可以让它落脚的地方——也就是让它再次起跳的地方。它只需要跳三次,就能够跳出井口。」
岳凌楼不做声,默默地听着月摇光讲话。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天生就能跳到九米。但是,却有可以让他跳到九米的方法。如果有两块垫脚石,他就可以跳到九米,如果有二十块,就能跳得更高,如果再有两百块,甚至更多更多,终有一天,他可以跳到天上,不再做一只井底之蛙。」
听到这里,岳凌楼一声冷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不仅是我,我也希望你好好想想。其实现在,你的脚下,就有一块非常厉害的垫脚石,如果你懂得好好利用,你就可以……一、步、登、天!」
岳凌楼淡淡摇头:「我没有兴趣。」
「你有。」月摇光说得很肯定,「因为你是岳凌楼。在你身上,我可以感觉到一股非常浓烈的同类的气息——我们是同一种人。」
岳凌楼似笑非笑道:「我还没有悲惨到要去当青蛙的地步,也没有那个打算。」
月摇光突然道:「你是不是爱上西尽愁了?」
「你管得着!」
「没错,这件事我确实管不着,不过……」眼神蓦然一凛,低声道,「你以为你配?」
「……」岳凌楼如被雷击,蓦然怔住。
然而月摇光还在继续:「你以为你有那个资格?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见到岳凌楼难看的脸色,月摇光知道自己的话对他产生了影响,于是继续道:「西尽愁是龙,一出身,就注定平凡不了。但是你是什么?不说青蛙,我们打个好听一点的比喻,用鲤鱼。如果跳不过龙门,你就永远是鱼而已,你以为你配得上他?……我不信你从来没想过要腾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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