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用替他们说话,我都在那住了二十几年了,难道会比你了解的少吗?”秦汝娃说,不难听出,她的语气里含有怒气。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有勇气贴出她脸上的晴雨表,丝毫也不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
末了,秦汝娃又感叹道,“难道只是因为我排在老二,理应被忽略那么多吗?”
成奕扬看了一眼秦汝娃,思考了一会儿,才有勇气把他藏在心里许久了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说,我觉得,你真的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成奕扬嗫嚅道,神情紧张地看着秦汝娃,很怕她会因为这句话而再次生气。
可秦汝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迹象,只是愣了愣。
她曾多希望有人告诉她,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可现在有人这样说了,她反而有点不自在了。许久了,才从牙逢中挤出一句话,“怎么说?”
“你跟他们长得不像!”
“跟谁?”
“你家人,特别是你妈妈,不是说女儿都会长得像妈妈吗?你姐姐就长得很像你妈妈,可你,”成奕扬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像。我观察了那么久,压根儿就没发现你和我岳母之间有母女的痕迹。我岳父吧,虽然跟你有几分相似。可我老觉得,你像是她的侄女可外甥女什么的多过像他的女儿。你跟你的那个姐姐,就更没法说了!”
“我知道,我比她丑嘛!”秦汝娃勉强笑道。讲这句话的时候,她就不自觉地把头垂了下去,自卑两个字,清晰地在她的额头上跳动。
“谁说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秦汝娃回答说,“从小就这样,但凡到我家做客的人,都喜欢拿我跟我姐姐做比较,都会说我长得不好看,说我姐姐美若天仙什么的,还说她会嫁个好老公!”
“你家的都是些什么客人呀,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呀,没有礼貌也就算了,竟然还可以这么没有眼光!”成奕扬愤愤不平地说道,仿佛受到污辱的是他。
“都是我妈妈娘家那边的人,像我舅舅呀,二姨三姨什么的。”秦汝娃说,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说道,“说也奇怪,我爸爸这边的亲戚,好像都没有去过我家!我连我爸爸有多少兄弟姐妹都不知道,他们也不会跟我提起!”
成奕扬没有理会她的疑问,只关心最让他头疼的一个问题,就是她的自卑。
“别人说你丑,你就真的觉得自己长得丑了?”成奕扬说。
“嗯,别人都这么说了,我不想相信,都改变不了事实啊!”秦汝娃说,似乎有点无奈。
“所以说嘛,自信这种东西都是别人给的,一个人,如果说他能干漂亮的人多了,他的自信就会回来了,久而久之,自信就变自负了,像你姐!而像你这一类傻丫头呢,如果对你们提出的负面评价的人多了,你们就当真自己什么都不是,时间长了,自信就没了,自卑就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秦汝娃并不十分赞同成奕扬的观点。虽然听到成奕扬这样说,自己心里好受了一点,可自卑还是占据了她的心头,“我姐姐的的确确比我漂亮的多了,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况且,男人就可以证明一切了。围着她转的男人,从街头排到街尾都数不完,而我,”说着,秦汝娃局促不安地看了看成奕扬。
成奕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问,“你被几个人追过,不要告诉我要用十根手指才能数完啊!”
“我哪有那种福气!”秦汝娃突然很失落地答道,似乎对自己的恋爱并不十分满意。
她是对自己的恋爱史不怎么满意,可现在,成奕扬可是对她的态度并不怎么满意。他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势要把问题剖析完了,再回去。
“那五根呢?”成奕扬问,向秦汝娃举起五根手指。他并不是在八卦,只是有点在吃醋,在他看来,以秦汝娃的那种神情来判断,没有十个有点失落,那起码有五六个了。
“哪有!”秦汝娃笑道。她的这一笑,把问题更加的尖锐化了。就算是两三个,成奕扬也不愿意,他就是希望她是完完整整属于他一个人的。
“那是?”成奕扬沉住气问道,五根手指变成了四根。
秦汝娃摇了摇头,她看出他的紧张,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开心。面对成奕扬的质问,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幸福。
“三个?”成奕扬紧张地问道,手指又从四根变成了三根。
秦汝娃还是摇了摇头,伸手,把成奕扬那竖着的三根手指,掰下一根,犹豫了一下,把另外一根也掰下了。就只剩一根,那是成奕扬。而她犹豫要不要掰下的那一根,是杜宇,那是她喜欢过的,而且也是她算懂事以来的,第一个对她那么好的男人,但她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自己,所以就把它给忽略了。
看着只剩一根手指,成奕扬先是很兴奋,可只是一瞬间,他又愁苦起来了。难过地说道,“加上我,还是有两个,不过,这也公平了,我也有谈过恋爱!”
“哪里公平了,你有谈过恋爱,我可是恋爱都没有谈过,就跑你家去了!我可是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有你一个呢!”
听到这句话,成奕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十分地激动,忍不住当即就狠狠拥抱了秦汝娃一会儿。激动完了,他突然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气,马上重新启动了车子。
“那你觉得,我比不比得上那些追你姐姐的男人?”成奕扬又问道,他不是真心想要跟那些人比,只是他自知自己就算不比他们优秀,也不会比他们逊色。他只想在他与他们的对比中,让秦汝娃找回自信心,哪怕只能找回一点点。
“当然比得过呀!”秦汝娃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并不是她要讨成奕扬开心,或者说她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事实上,确确实实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他们中有许多人,连秦汝娃都看不起的,别说比成奕扬优秀了。
仿佛这毫不犹豫的肯定,还不足以表达成奕扬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末了,秦汝娃又羞涩地说道,“我觉得,你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成奕扬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喽,那些人纯粹只是想与你姐姐寻欢作乐,从她身上得到一些名与利或其他什么东西罢了。是我,我就不会对你姐姐那种胭脂俗粉有任何的暇想哦!”
成奕扬原本还担心自己这样赤裸裸地说秦梦妮的不是,会让秦汝娃不开心,毕竟她还是自己的大姨子。可秦汝娃虽说并不愿意听到有人对她的家人有不好的评价,可从成奕扬口里说出来,却激不起她的负面情绪。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她长的不够漂亮,但她也很时尚,男人都喜欢时尚的女人不是吗?”
成奕扬听了很不以为然,“时尚?因为她头上顶着个黄色的鸡窝头,还是那涂了厚厚一层化学物品的熊猫眼,还是她那要喷火的嘴唇!”
“她很会打扮!”秦汝娃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争辩是在维护自己那没有感情的姐姐,还是想从成奕扬的那里,得到更多的证明:自己并不比自己的姐姐差。
“打扮?走节约路线的穿衣风格,还是她全身上下哐哐作响的金属?”成奕扬摇了摇头,很鄙夷地说道,“怎么看,我都觉得你姐姐很粗俗!”
成奕扬越讲越兴奋,根本忘了那是他的大姨子,秦汝娃的姐姐。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我姐姐似的?她得罪你了吗?”秦汝娃问,狐疑地看着成奕扬。
也难怪秦汝娃会用这样的眼光看着他。他批评起秦梦妮来,居然不打草稿也能说出一堆的负面评价,不禁让秦汝娃觉得非常的迷惑。能如此对一个人有那么大的意见,不像是一个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能产生的情绪。“莫非,他们之前有过什么瓜葛?”秦汝娃在心里想道。
“她没得罪我,可她得罪了你呀。老实讲,她长什么样,我都没记清楚,何谈谁得罪谁呢。”
秦汝娃这才松了口气。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成奕扬虽然没有在说甜言蜜语,可他在替自己打抱不平,纵然对方是自己的姐姐。
“她也没有得罪我呀!”秦汝娃笑道。
“她让你不开心了!”
“不是她,是其他人,其他人讲的话,很让人伤心而已,她,其实也没有讲过什么!”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我说的话,你就一句都听不进去!”
“因为,你说得话,差不多都是我我爱听的。可是,你不觉得吗?难听的话,要比好听的话更加的让人刻骨铭心。别人称赞你的那些话,你可能不容易忘记,可是它们出现在你脑海里的时间并不多。可那些听了让你难受的话,时不时就会跑出来,掌控你的情绪”
“嗯,有点道理!”成奕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语言这种东西,说它是一种艺术吧,它又确实起着美化心灵的作用,好听的话,能让人听着,快乐的轻飘飘的。可从有些人的嘴里说出来,它就成了一把刀,可以让人毫发无损,可心却似在淌血。唉,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成奕扬说得很认真,给了秦汝娃一种错觉,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他的过去是风调雨顺的。可错觉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在她的眼里,成奕扬的过去,现在,甚至她还敢断言,他的未来,也将会是风和日丽,风平浪静的。因此,对他所讲的,既能安慰人的,又富含大哲理的话,秦汝娃都只是一笑了之,因为她觉得,他不懂。终于结束了春节假期,俩人都回到了自己的爱巢。秦汝娃重新回到了那童真与无邪的乐园,继续以培养祖国的花朵为自己的目标,冲锋上阵。至于成奕扬,作为公司里有总经理,其实假期也只是虚有徒名,张灯结彩的气氛笼罩下的脑袋,装得还是工作上的事情。一回到公司,他便又开始忙碌起来,俩人打照面的时间也少了,可感情似乎更浓厚了。
四月中旬的一个周末,伴着暖暖的阳光,成奕扬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领着秦汝娃来到了郊外踏青。
春风和煦,柳丝轻拂,一条清溪静静流淌。这是难得的一条还没有浑浊或被染色了的溪流。透过清澈的溪水,能看见水底石头林立,它们被从山上流下来的干净的山泉水冲刷的锃亮锃亮的,水中的鱼虾不多,可并他们并不安闲,时不时地会往水面冒上几个泡,时不时地又往溪边的水草处猛撞,荡漾出一层层细小的波纹,悠然自乐。溪边的水草,随风舞动,一边摆向这边,一会儿又摆向那边。长而细的叶子织成一张绿油油的软床。看上去,软绵绵的,好像在诱惑着路过的人,到上面去小憩一会儿。
在小溪边上,随处可见一些供游人闲坐的光滑的石头。山上的桃花随风飘落。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便成了一艘艘粉红色的迷你小船,在清清的溪水上面,竞相迸发,携手水珠朝下游飘去。
半山腰的桃林里,有两个人影在慢慢地向上移动,那是急于爬上山顶的成奕扬与秦汝娃。
“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现在很累哦!”秦汝娃说,口里不停地喘着粗气,两颊红扑扑的,与那粉红色的桃花相映成趣。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运动的人,要她爬山,无异于要她少吃一个月的零食。她本来也没打算要到这“荒山野岭”玩浪漫的,一早就与伍嘉敏约好了一起逛街,可一起床就被成奕扬拉出了门,说要到什么原始一点的地方,谈谈情,说说爱。刚开始,秦汝娃还以为,只是逛逛街或到一些人群聚集的地方,心里还不是十分的愿意。而到了这里,看到这里又是山又是水的,鸟语花香,和风阵阵,心情一下子就变得舒畅开来,什么埋怨都忘掉了。可平时不怎么喜欢运动的她,才爬到半山腰呢,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不行,就快到山顶了,再坚持一会儿!”成奕扬说,脸不红,气不喘,与秦汝娃那累得只剩半条命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唉呀,休息了一会儿了,就一会儿!”秦汝娃乞求道,“况且,这里的风景也不错啊,何不停下来休息一下呢,有位名人不是这样讲过吗?正如那些攀登的人一样,如果一心只往山顶爬,而忽略了爬山过程中的风景,充其量只能说是野心勃勃的人,而不能称为胸怀大志之士。人生也如爬山,累了就该停下来,歇一歇,欣赏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所以,为了使我们的此次出行的意义达到最大化,我强烈建议,我们现在就停下来,歇口气,顺便观摩观摩,然后补充完能量了,再继续往上爬。”秦汝娃说着,装腔作势地一只手摆放在额前,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夸张地感叹道,“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多美呀!”
“名人,哪位名人这样讲过,”成奕扬鄙夷地笑道,“我怎么就没有听哪位名人有这样说过,恐怕是你自己胡乱讲的吧!”
成奕扬完全没有考虑秦汝娃的“建议”,脚下依然没有停下来,拉着秦汝娃就往上爬。其实,他也知道,这儿的风景不错,坏就坏在,这里是半山腰,没有一处可以坐的地方,而且花也落得七七八八了。山顶的话,有休息用的亭子,专供游人休息用的。不过,今天,估计没有什么人,一路走上来,他都一直在观察,都没发现几个路人。他很开心,因为这样,那山顶就可以完全属于他与秦汝娃两个人的小天地了。
其实成奕扬也只是来过这里一次,那是去年,卢俊胜与他那些花瓶女友来这里游玩的时候,把他骗来的。今天一觉醒来,窗外柔和的阳光,让他想起了这难得的一个去处。一时心血来潮,就硬把被窝里的秦汝娃叫了起来,直奔此地。
阶梯有点陡,走起来,有点费劲。秦汝娃走着走着,基本上都无暇路两边的风景。一只手任由成奕扬牵着,一只手时不时地抹一抹额上渗出来的汗珠。
“还有多远啊,好累啊!”秦汝娃嘟嚷道,身子直往成奕扬身上靠,想用肢体语言告诉他,自己有多累。
成奕扬把手从秦汝娃的手移到腰上,柔声责备道,“爬这么一丁典儿山就喊累,在床上躺着就不累了是不是?”
“在床上躺着有时也很累!”秦汝娃小声嘀咕道,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