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晓曼的印象中,乔子钧是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少年,任意妄为,怎么可能变成个居家听话的乖宝宝?
在乔家华丽的客厅里,晓曼见到了乔子钧,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在夜晚的路上,男孩打扮狼毛金犬的,只让她记住他的嚣张和跋扈;第二次他被冷智宸带人追捕,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只让她记得他的狼狈和惊慌;这第三次,晓曼终于看清了乔子钧的真正长相。
不知道乔翻译官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快就将他儿子的满头火红头发恢复成默认的黑色,而且理成很短的板寸头,很让人容易误解此人不是刚放出来的囚犯就是刚复原的军人。
男孩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倒显得朝气蓬勃,精致的美颜带着一丝痞气,看到冷彬的时候龇牙笑了笑,再瞥向冷彬旁边的晓曼,顿时横眉竖眼地表达他对她的极度怨忿——正是她害得他失去了人身自由!
晓曼弯唇笑着,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乔少,最近改造得怎么样?”
“靠!”乔子钧怒了,“小爷又不是劳改犯,改造什么!”说完又毫不客气地冲她捏了捏拳头,“贱人,敢出卖我!”
“怎么跟客人说话的!这些天爸爸教你的东西都忘了?”乔顾瑞冲着儿子一瞪眼睛,宣布:“这个星期天不许出门,在家面壁思过。”
听到这样的惩罚,乔子钧顿时委屈地叫起来:“你再让我面壁我就要变成和尚了!”
对于儿子的抗议乔顾瑞恍若未闻,转过头跟冷彬说了几句话。这时乔顾瑞的妻子卓文也过来了,相互打过招呼,她看着冷彬,慢慢地对他说:“子爱也回来了。”
晓曼怔了怔,乔子爱回来了?
冷彬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专注地品着茶,并不接话。这让等着回音的卓文有些尴尬,不过她始终端着贵妇人的姿态,兀自将话接下去:“如果不是她身体不舒服,就出来陪你们一起聊天了。”
“卓阿姨,我是来看子钧的。”冷彬放下茶碗,抬起俊颜,语气缓慢却很郑重地说明。
卓文顿时讪讪地,连忙道:“子爱是你的同学,子钧是你的朋友,你来了她不露面我怕你会疑惑,所以……”
“我不疑惑,我根本不知道她回来了。”冷彬好像并没有打算接卓文的台阶下,反常而很较真地解释透彻,好像生怕给人造成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晓曼低垂螓首,菱唇却隐隐弯起浅弧。冷美男看起来温良无辜,可你若想在他面前耍点小伎俩,那恐怕是自讨苦吃。
卓文到底还是变了脸,冷哼一声,用讥讽的语气道:“何苦呢,两人以前明明恋爱过,就因为缘浅没有做夫妻就装作漠不相识?冷二少的度量未免也太小了!”
“卓阿姨,”冷彬气死人不偿命,相对于卓文的老羞成怒,依然笑眯眯地说:“您老也说那是以前的事了,人不能总是追忆过去,应该展望未来才对。我现在有了未婚妻,而且很快乐幸福。跟子爱见一面倒没什么,不过我怕晓曼吃醋,她有任何不快我都会心疼的。”
“……”卓文直接哑然。
晓曼螓首垂得更低,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才忍住笑意,这个冷彬,她真服他了。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有些冷场。乔子钧不高兴地对父亲说:“我想单独跟冷二哥说说话,你不要老是坐在这里!好不容易盼个星期天,能不能给我一点儿自由?”
“哼!我怕给你的自由过火,你就不知天高地厚,又飞了!”乔顾瑞这样说着,不过还是站起身,没有再看儿子,而是对冷彬说:“阿彬,好好劝劝子钧,让他多跟你学学,小小年龄尽知道谈恋爱!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拖着个私生子的老女人!放心吧,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容忍他再跟那个老女人搅到一起!”
“乔伯父,虽然对子钧的选择我并不赞同,但我尊重他的选择。”冷彬温润却又不失力度地说道。
“尊重……也得看他干出的事是不是值得人尊重!才十八岁,连学也不上就整天跟个老女人厮混,将来他还有什么前途?”乔顾瑞显然气得不轻,不过碍于冷彬的面子,也不好说得太重,只好气呼呼地说:“我不管,反正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不会纵容他胡闹!”
说完,乔顾瑞就起身离开了。
卓文因为方才跟冷彬话不投机半句多,此时也不愿再坐下去。起身时,睨了晓曼两眼,不咸不淡地说:“冷少为了在你面前避嫌,都不惜给阿姨没脸。看来他对你真的很在乎啊!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们想多了我也没办法!好了,不说了!既然你们俩是来找子钧玩的,我老婆子也就不坐这里碍你们的眼,都请自便吧!”
晓曼抬起头,正视着卓文的脸,不亢不卑地说:“谁都有以往过去,只要阿彬现在专心对我一个人好,我不介意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卓文没想到晓曼也不好拿捏,轻轻松松一句话,四两拨千金,竟然把乔子爱跟冷彬那所谓的过去抹煞得无足轻重。
原本想挑拨几句的,见此情景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便冷哼一声,悻悻地转身上楼去了。
长辈都走后,乔子钧才来了神气,拉着冷彬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些日子路遥怎么样?她有没有担心我?有没有问起我的情况?有没有来北京找我?”
“她打算直接来你家要人的,被我阻止了。”冷彬拍拍男孩的肩,安慰道:“我已经劝住了她,她同意等你三年,你就专心上学吧!”
“唔,”乔子钧吃了定心丸似乎淡定了许多,像是自言非语又像是宣誓般说:“我一定不会辜负她!只要到法定年龄,我就跟她登记结婚!”
“好好上学,将来离开乔家你还要靠自己的能力养老婆!”冷彬鼓励道。
“我知道!冷二哥,你转告路遥,我一定做出成绩来让她看,绝不让她失望!”男孩子清亮的眼睛里完全没有素日的桀骜不驯,却盛满着期望和自信。
“我相信你,路遥也相信!”冷彬见他心情很稳定,便放下心。顿了顿,又接道:“这次我没让她跟来,怕乔叔叔让人伤害她。你放心,她在A市过得很好。”
“我不在的这三年就拜托你照顾她啦!”乔子钧俊目流露出一抹难得的温柔,轻声说:“等以后,我会加倍补偿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晓曼绝不会相信:一个十八岁的桀骜少年竟然会如此执着地爱着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子,而且女子还已经有孩子了。
爱情无界限,此话果然不假。
了解到现在的路遥就在晓曼的手下工作,乔子钧便对她的轻视敌意收敛了三分,却看着她警告道:“工作的时候对路遥照顾着点,不然……哼哼,新帐陈帐一起算!”
乔子钧天生有种吊尔郎当地痞气,却让人相信他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小子,当着我的面吓唬我的女人,你还真给我面子!”冷彬扬了扬好看的眉,不怒自威。
迫于冷美男的震摄力,乔子钧不好再顶嘴,却从鼻孔里哼一声,看样子很不服气。不过想到自己的女人还要拜托冷彬照顾,而且还在晓曼的手下工作,他再闹也没什么益处,也就没有反驳什么。
“如果看你的面子,我非刁难下她不可!”晓曼故意气他,见他虎视耽耽地瞪过来,便又抿嘴不紧不慢地加了句:“不过嘛假如不看你的面子我倒会照顾她,因为她是我好朋友!”
*
从乔家出来,冷彬又带晓曼去逛街。六月的下午热到令人发狂,男子却毫无怨言,只要晓曼不说回家,他就一直陪着她穿行在品牌云集的步行街。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打发过去了,晓曼和冷彬满载而归的时候,正值傍晚下班的交通拥挤高峰。幸好开着那辆挂着警车牌的Q7,可以走特别通道,不然还真到不了家。
回家后,见冷煜国夫妇已经回来了,另外还有晓曼见过一面的冷智宸和他的妻子梁钰彤以及他们三岁的儿子宏宏。
一番见面的寒喧,冷彬将晓曼介绍给伯父一家人,虽说冷智宸在A市见过晓曼一次,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地没有提起那次并不愉快的相遇。
晓曼为众人分发了礼物,大家坐在一起喝茶闲聊些家常。
“你大伯父工作很忙,我倒闲着,不过上午凑巧有事出去了。你们既来了当然得多住几天,咱娘俩往后有的时间在一起呢!”大伯母乔顾珍倒是满脸笑容,对晓曼很热络地问长问短。
晓曼大大方方地回答着乔顾珍的各种问题,并不为她的热情而受宠若惊,也不为冷智宸一家的漠然而忐忑不安。
冷煜国看起来比冷煜城要严肃一些,不过倒也不失礼数,而冷智宸和他的妻子梁钰彤却是真正的夫唱妇随。
冷智宸蔑视晓曼,梁钰彤也拿白眼瞄她,当着一家人的面,似乎连面子情都懒得做。
果然是什么人配什么人呐!这一对儿既没风度又没教养,态度傲慢,看着晓曼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晓曼连正眼都不瞧他们,直接无视。喊他们一声大哥大嫂那是出于她的修养,他们不理睬,她也懒得多跟他们说一个字。
冷家的人基本都到齐了,晓曼感觉跟她预想得差不多,只是唯一让她意外的就是宏宏!
三岁的宏宏是冷家嫡系四代金孙,可是……晓曼一直在打量着这个孩子,却很纳闷:为何冷家优秀的遗传基因没有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丝毫的痕迹呢?
宏宏皮肤燥黑,粗唇塌鼻,圆头圆脑,是个结结实实的小胖墩。
晓曼很纳闷,这个孩子究竟像谁?瞥一眼神色倨傲的梁钰彤,也算个美人,冷智宸外貌虽不及冷彬出色却也是个罕见的美男子,这个黑球般的丑孩子难道是两人的基因发生了突变?
晚餐时,冷令辉出现在了餐厅里。显然老人很喜欢儿女绕膝子孙满堂的热闹。抱着小聪聪,在他俊秀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微微叹息道:“阿彬,什么时候你能给爷爷添个重乖孙!”
冷彬有些无奈,凤目瞥向晓曼,晓曼冲他一笑,表示理解。其实,晓曼并不反感老人的絮叨,也知道老人纯粹是盼玄孙心切。
“爷爷,你年龄大了,记性也变差。中午不是说好了嘛,秋天阿彬就跟晓曼结婚,明年一定让你抱上重乖孙!”冷香爽朗地笑着提醒道。
“对对。”冷令辉敲敲自己的额头,自嘲:“老了,记性变差。”又望向晓曼,问道:“丫头,不会笑话爷爷倒三不着两吧?”
晓曼掩嘴笑着,并不回答。
冷彬勾唇说:“晓曼私下里跟我夸爷爷好可爱,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倒不好意思说。”
“好可爱?”冷令辉哈哈一笑:“人老了跟孩子一样,这么多年我还真没听到谁夸老头子可爱的!”
冷煜城见父亲高兴,连忙走过去,悄声问道:“爸,今晚要不要喝点酒儿?警卫刚送来的三十年绍兴陈酿专供,还没有开封。。。 ”
“当然要喝一点儿!”冷令辉笑眯眯地,显得精神矍铄。捏捏怀里孩子的小脸蛋,说:“小男子汉,要不要也喝一点儿?”
“要!”聪聪脆生生地答道。
引来一片笑声,裴静柔劝道:“爸,你可得好好保养身体,等阿彬有了孩子,你一个腿上抱一个,可别嫌闹得慌!”
“呵呵,越多越好,老头子不嫌闹就怕冷清!”冷令辉让冷彬和晓曼到他的身边坐,除了喂聪聪吃菜,就跟这对年轻人闲聊天。
三十年的绍兴陈酿,是专供中央首长的,晓曼记事的时候起,只闻过一次这种酒香。醇厚绵长,沁人心脾。那是她爷爷活着的时候,冷令辉送给他一坛,当时爷爷非常高兴,晚餐时让人烫好了,还喂她喝了一口。
记得当时她只有九岁,那么烈的酒入口,只是扁扁小嘴巴,却并没有哭。爷爷赞叹地抱着她,用略微惋惜的口吻说:“可惜是个女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准是个好样的!”
同样的酒香,再次弥漫在鼻端,晓曼清眸隐隐有了一层雾气。
“当年我跟你爷爷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虽说他是我的副官,不过我从没拿他当下属看待!”干了一杯酒,冷令辉回忆过往,满是感慨:“我们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起相扶相持着走过大半个世纪!可惜,你爷爷走得早……当年的老战友们如今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也常常跟我提起冷司令,他说你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你!”因为爷爷生前跟冷令辉是故交,所以晓曼跟冷令辉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根本不必担心没话可说而冷场。
偌大的餐桌,一老一少兴味盎然地交谈着,冷香和裴静柔不时地插科打诨,总能冲淡忧伤提升快乐的氛围。
“你爷爷一辈子跟我肝胆相照,我调到中央之后反倒跟他不常见面,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待在华西苑,退休后两个老家伙在一起下棋溜鸟,晚年更有趣些!”冷令辉微微遗憾地说。
“爷爷现在也很好啊,儿女绕膝,子孙满堂!”晓曼给冷令辉挟了一筷子清拌荠菜,说:“听我爷爷说,冷司令最喜欢吃荠菜!”
“呵呵,是啊!”冷令辉吃下了晓曼为他挟的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转首问旁边的冷彬:“你何叔叔的案子已经昭雪,不过听说那个嫌疑犯跑了?”
“哦,”冷彬放下筷子,拿起餐巾轻轻揩了揩嘴角,回答道:“那个嫌疑犯跟黑组织有关联,听说已经逃去了国外!”
“就算他逃到星球外也得把他抓回来!”冷令辉脸色严肃起来,想了想说:“待会儿我安排对罪犯申报A级通辑令,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那个逃犯辑拿归案!”
晓曼心里欣慰些了,有冷令辉的中央A级通辑令,相信方翰毅一定法网难逃。
*
虽然晓曼一度不被冷家人接受,这次来北京,谁也想到她竟然如此投冷令辉的缘。因为冷令辉的格外青睐,她在家中的地位无形中也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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