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的手猛地握紧,痛得我从地上一蹦三尺高。还没来得及骂他,他就已经松开了手,默默地别开了头。
他那表情很怵然,我一句“你要死啊”硬是活活地噎在了喉咙里,没敢爆发出来。
我动了动嘴角,很努力地调节了一下脸部肌肉,这才弄出一个非常灿烂非常谄媚的笑容来。我像朵向日葵一样面朝太阳般的奶妈,用自己最动听的声音说到:“奶妈,我们去吃饭,我请你。”
伸手摸了摸干瘪的钱包,默默流泪。钱包小闺女,委屈你了,最近,你又瘦了!
奶妈看着我,半晌,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非常无奈:“木婉静,你说,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我一看他脸色大为好转,就知道他向来吃软不吃硬,最受不得我跟他嬉皮笑脸了。于是,为了能够“千金散尽还复来”,我赶紧趁热打铁,企图扭转乾坤:“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钱没带够,要不,要不这次就你先垫着呗。”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终于笑了:“你啊,永远都这样,让人又爱又恨。”
我蹭了蹭他的胳膊,认真地摇了摇头:“那不好,恨这东西使不得,使不得!哪天你突然对我起了杀心怎么办,我对你连防备心都没有的。”
他又毛手毛脚地在我脸上扭了一把,然后扯过我的胳膊,说了句“走”,就把我塞进了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旁边的出租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17。酒局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坐进车里他才转头问我:“想去哪里吃?”
我默默算了一算钱包里的粉红张数,于是含泪望着他:“车钱我付,饭钱你付成么?”
他终于抓狂了:“都我付!赶紧决定去哪里吃!给你三秒钟考虑,三二一,说!”
一听到“都我付”那句话,我心头一块石头落下,顿时笑逐颜开:“去我们校门口的思川香吧,那家菜特好吃!”
“好,那师傅,麻烦你,去Z大。”
话音刚落,那司机师傅已经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就跟玩漂移似的“嗖”一声窜出去了。一路上都是绿灯,而本车就跟鬼见愁一样,秒杀一切人类车类爬行类,沿着通畅无比的马路一路狂飙。
最后车在我们校门口“吱”一声停下。而我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惯性作用力,而像印度飞饼一样飞了起来,重重砸在前面的座椅背上。
这平时要用一个小时才能到达的路程,此司机大叔竟然用了半小时都不到。我敢打赌,他以前一定是搞赛车的。我更可以肯定,这一路上过来,他肯定被电子眼抓拍了N多张超速照片,我几乎可以望见交警叔叔挥着手里的罚单在远处召唤着大叔……
果真是奶妈付的钱,我开心得不得了,心中暗暗计算着省下的这笔钱可以买几块棒冰几个鸡腿。
下了车,奶妈弯腰细细地察看了一下我的鼻子,呵呵笑着伸手替我揉了揉:“恩,万幸,这鼻子今天被撞了两次,还是很坚/挺,一点都没有歪。”
我冷哼了一声,拍掉他的咸猪手:“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名誉很重要的。”
他竟然哈哈大笑了两声,似乎听了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一只咸猪手转移阵线,按在我的头顶蹂/躏着我的头发:“我家婉静长大了。”
“别搞得我是你闺女似的。”我忍无可忍地甩开他的魔掌,从他身边跳开两步。然后,就在同一瞬间,我看见了刚刚一直被奶妈那魁梧身材挡住了的一群人。
陆圻城的表情很戏剧,戏剧得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几秒,又扫回去在林森的脸上停留几秒,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到愤怒,再到失望,最后变成惋惜同情。其他几个人的表情就简单许多,都是一副捉奸抓现行的模样。
至于林森,我从来就没看懂过。他看上去还是风轻云淡杀人放火关我何事的样子,只是眼睛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有了焦距。深沉的目光淡淡扫过我,又扫过我身旁的奶妈,然后嘴角极浅极浅地往一边扯了一下,好像是冷笑,又好像是嗤笑,当然,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微笑。
我暗暗捏了把汗,莫名其妙地一阵心虚。两伙人对视几秒钟后,我果断决定拉着奶妈过去打个招呼。
“好巧啊,你们也要去对面吃饭吗?”
陆圻城却答非所问,指了指奶妈,问我:“这个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用“新”这个字,还是摇了摇头:“不是啊,这是我发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
奶妈露出个友善的笑容,冲他们几个点了点头:“初次见面,我是孙厚之。”
陆圻城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俨然就一自来熟:“你好,陆圻城,就叫我陆哥好了。”
我的嘴角肌肉情不自禁地失调了。他是不是在寝室被压抑太久了,想做“啥啥哥”想疯了?
其他几人也都一一自我介绍了一下,轮到林森的时候,他难得没有惜字如金,讲了一句很完整的话:“我是林森。”
陆圻城眯着狡诈的眼睛,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忽然粲然一笑:“既然都是去吃饭,不如就加入我们,一起吃吧。”
我看着他,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AA制,还是你请客啊?”
话音刚落,一群人的脸都黑了。奶妈掩嘴干咳了一声,轻声道:“婉静,我说过了,饭钱我会付。”
我暗暗白了他一眼,有竹杠不敲,一看就知道想做周扒皮还欠了点火候。
不过还没等我继续说些什么,就已经被拎小鸡一样拎着往马路对面去了。我忽然觉得我有必要增肥了,而且以后得远离像奶妈这样壮实得像头牛的男人,不然永远都是被人拎来拎去的命。
整整一桌清一色的男人,我像一碗清汤面里的一根葱,鲜亮跳眼。
想起上次在这里吃饭突然停电,我有些紧张地抬头望了望电灯泡,暗暗祈祷,人生何处无悲剧,今日暂时请退避。
男人间的应酬,无非就是喝酒。看着他们你一杯我一杯地敬来敬去,我决定埋头吃饭。因为奶妈的在场,他们几个想灌我的企图被活生生扼杀了。每次只要有人站起来向我敬酒,奶妈一定会立刻端着自己的杯子迎上去:“我代她喝,先干为敬。”
他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笑得异常真诚:“你们都是婉静的同学,平时多亏你们照顾她了。她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疯折腾人,希望你们多多包容些。”
我被他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弄得囧极了。听他语气,我觉得我越来越像他闺女了。可是他把亲闺女说得这么不堪,又是什么道理呢?
我抽搐了两秒钟,决定化悲愤为食欲,正式开始我的增肥计划。
奶妈很细心地帮我夹菜,还帮我剥虾壳。一开始我还吃得心安理得,本来从小到大我就一直奴役奶妈,让他给我跑腿、买饭、打菜、泡水,剥橙子、削苹果皮、砸核桃、挑鱼刺。他从来没抗议过,安于彼此之间这样的相处之道,我也没觉察出有何不妥。直到我抬起头来无意间撞见其他人的目光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的目光实在是太意味深长,太精彩纷呈,洋溢着浓浓的暧昧气息。于是我猜,他们肯定是误会了我跟奶妈的关系了。
偷偷望一眼跟我隔了一个座位的林森,发现他今天竟然不但没有睡着,而且还在盯着我看。他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用他迷人又诱人的眼睛跟我对视。
我受了蛊惑似的对着他笑了。他抿了抿嘴,低垂下眼眸,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这次我可以肯定,刚刚他抿嘴的动作,虽然幅度极小极浅,但却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微笑。
心脏忽然砰咚砰咚跳得好快。关键时刻,我决定牺牲奶妈。
扭头,微笑:“奶妈,你住的地方离我们学校蛮远的吧?你看天这么晚了,我们学校又是个荒草丛生鸟不拉屎的偏僻鬼地儿,你一英俊帅小伙儿出门怕是不安全,万一遇上个采草贼啥的这一生可就毁了啊,不如,早点回去歇着?”
“你这么不希望跟我呆在一块儿?”他微微一蹙眉,却也没有更多不愉快的表情。
我像上了发条一样频率均一地左右摇头:“哪能啊,我说了我是担心你呀,这年头坏人可多了,真的,什么先奸后杀,什么劫财劫色,什么迷药闷棍,都是防不胜防,后果不堪设想的东西!”虽然我说得一板一眼义正词严的,心里却是忍不住一阵阵犯虚。
的确,我想支走他,急于撇清跟他的关系,免得让林森误会。可奶妈对我多好啊,亲爹都没有这么好的。这么想想,我真是个狼心狗肺见色忘友的东西。
于是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索性低了头讷讷地补了最后一句:“我也想让你多呆一会儿的……”
奶妈眉开眼笑地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像哄女儿似的:“我都听你的。确实不早了,我是该早点回去,不能让婉静担心。”
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眼睛余光里瞄到林森举着杯子的手有一瞬的停顿,转瞬又恢复如常。只是嘴角,浅浅的弧度没有了。
我有点恍惚地想,他该不会是吃味了吧……
奶妈属于行动派,刚说了要回去,就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向众人告别。
我紧跟着出门送他。
走到门口柜台处,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个转身,笑吟吟地看向年轻的收银员小姐,看得人家小姑娘一张粉嫩的小脸满满的酡红。
我鄙视地看着他不分场合随时随地乱放电波的荡漾样儿,有些懊悔跟某寝室一起吃饭了。才一顿饭的功夫,奶妈就被陆圻城那个花枝招展春意盎然的狐媚子给传染了。要想想奶妈以前是多么纯情多么淳朴的一个孩子啊,哪里晓得对人家放电这么高端的技术!
不过他接下来的行为我很欣慰很欣赏。因为他掏出钱包,扯出几张粉红的毛爷爷,递给收银小姐,波澜不惊:“结账。”
啧啧,有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掏钱的姿势都显得万分豪迈,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容忽略的霸气。
想想我也马上就是大四的人了,貌似也该去找份实习工作干干了。拿了工资可以不用天天吃青菜,可以改换吃鸡腿了,这是多么质一般的飞跃啊。
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前,奶妈忽然凑过来,笑得像四月天里明媚的春光:“我有空再来看你,晚安。”
“噗噗噗,”在奶妈如此深情款款的时刻,我却吃吃直笑,虽然知道煞风景,但我实在很难忍住,“你这晚安是不是道得太早了些?可以睡觉前给我发短信啊。你是不是为了省了那一毛钱的短信费啊……”
奶妈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然后那丝裂痕逐渐越变越大,终于变成一张棺材脸。他冷哼一声,似是很不满,然后二话不说钻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在我面前关上。紧接着车子绝尘而去,扬起一阵灰尘弄得我灰头土脸。
抹了一把脸,我想,他这大概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纯粹找抽了吧?
身后有一阵脚步声靠近。回头一看,是那几个本该还在包厢里吃饭喝酒的男人。
我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快出来了?我还打算回去再吃点东西的呢。”
“某人好像心情不是很好,说了句‘不吃了’就起身走人,我们只好跟着一起出来了呗。”陆圻城笑嘻嘻地说着,对我挤眉弄眼的,似乎是想暗示我那个“某人”就是他身边的林睡神。
我直接屏蔽了他的电波,望着林睡神,发现他今天很诡异,诡异到在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内都没有显出一点睡意来。我看他,他却没有看我,又把我当空气给忽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在生气。
生气什么呢?这个就说不好了……
他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态度让我有点很是不安。咽了咽口水,我决定还是先开溜,有任何问题,都留到明天再说。
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脚步,还没开口道别,一旁一向不管闲事的好好先生“黄豆君”却忽然出声道:“林森,我看木婉静还没吃饱,要不你陪她再去买点东西吃吃吧。”
“啊?”
“为什么是我?”
我和林森同时出声,我是吃惊加震惊,他是不悦加不解。
“呵呵呵呵……”黄豆君干笑着,似乎有点后悔自己狗拿耗子的行为,“随便说说的,不愿意就算了么……”
我还没开口表达一下意见,某人已经提脚走到我身边,淡淡瞥了我一眼:“走吧。”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照我看,男人心才难懂。瞧瞧他这善变的德行,反正我是看不明白。
☆、18。饭后运动
仰头望天,心花怒放。我跟着林森的脚步也变得雀跃无比,简直就是一步一蹦跶,上窜又下跳。
他偏头看着我,面容沉静如水,只是眉梢浅浅地上挑:“你能正常点走路吗?”
我把无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煞有介事地回答道:“我这是在做饭后运动。”
原本微蹙的眉忽然舒展开来,他对着我诡秘地一笑,伸手就扯过了我的胳膊,将我拉近到他跟前。他半俯下身,一只手按在我的脑瓜子顶上,十分认真严肃的表情:“你这样子呢,只会造成盲肠炎。”
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忽然觉得真是可爱得紧。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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