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网上,照片上,电视里,文章中,无数次看见、听说海的广大、深远,在亲眼看见时,感觉却是如此的不同。那涌动的水是真实的,拍打着沙滩时会有水珠飞溅起来,落在脸上、胳膊上,有些微凉。光着脚丫子站在沙滩上,脚趾头没入松软的细沙中,海水漫过来,浸漫了脚掌,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水的流动。迎面吹来的海风里,带着咸湿的味道。那是海水独有的气息,如此真切地,实实在在地包裹住了我身体的每一处。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我离它是如此的近。
回头去找其他人,却在回眸的刹那,望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远处的一个制高点,微眯着双眸,遥遥地望着这一方无边无际的大海。环顾周围,其他的人,堆沙丘的堆沙丘,打排球的打排球,在海里奔跑嬉戏的也玩得欢快无比,唯有他,仿佛是一个格格不入的突兀存在。
理智上我觉得我不应该去打搅他,但是情感告诉我,我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如此孤孤单单。于是,我再没多想,拔脚便向他奔去。
偷偷地跑到他的背后,又鬼鬼祟祟地靠近他,然后出其不意地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大喊了一声“喂”。他很显然没有被我的偷袭吓到,一脸漠然地回转头来看我,眼睛一眯,一种压迫感顿时在我心头油然而生。
我极其猥琐地搓着双手,呵呵地干笑着,在他的身边挨着坐下:“看你一个人无聊地坐在这儿,就来陪陪你。”
“我不无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于是,气氛也理所当然地冷场了。
我尴尬地在他身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头的懊恼自是不必说。
“从刚刚来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想去一个地方。”他淡淡地开口。说话间,人却已经站了起来。他的左手伸出来,在我面前摊开,是一个邀请的动作:“跟我一起吧。”
手几乎自动地搭了上去,说出的话也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直接由身体自我掌控:“恩。”
直到被他牵着手走出了很远很远的路,我的脑子还昏昏沉沉地反复回忆着他的那句“跟我一起吧”。我非常阿Q非常花痴地想,如果我把他刚才的邀请当成是一种表白的话,这是多么美死人的事情啊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34。他的家乡
夕阳微斜,远远地挂在天边。长长的沙滩,一排接着一排的椰树,耳边是海浪一波波涌上沙滩又缓缓退去的涨退之声,我忽然觉得这条路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他并没有施加很多的力量,就只是那样轻轻地牵着,走路的时候,有股小小的力量带着我向前走。我的体质偏寒,即使是在这样并不寒冷的天气下,手掌的温度也总是有些偏低。他的手掌却很温暖。被他牵着,我一向温凉的手竟然变得暖热,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种亲密的如同情侣一般的境况,忽然令我变得有点紧张,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划过他的手掌心。他似是怕痒,整个人都颤了一颤。原本走得专心致志的他回过头来看我,双眉微蹙,又是疑惑又是不满。
我嘿嘿地笑了一声,抓耳挠腮地瞅着他:“我不是故意的。手心出汗了,感觉有点黏糊。”
他目光怪异地看着我,然后像是丢掉什么恶心的小虫子一样迅速无比地放开我的手。其实,要说是“放开”,还不如说是“甩开”,那动作叫一个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做完了这动作,他便自顾自走他的路去了,半个字都没留下。
我顿时又深深地囧了。
看着自己那只被丢下的手,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抬头去看那个已经走出蛮远一段距离的瘦削背影,我终于还是扁了扁嘴,不争气地屁颠屁颠追了上去。
为了缓和气氛,我开始没话找话:“呃,那个,林森啊,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他头也没回,甩给我一句:“去了就知道了,告诉你你也不认识。”
我为他对我的鄙视和不信任表示愤怒:丫的不说出来,怎么就确定我不认识那地方?搞不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我偏巧就听说过那里呢?!
他神秘兮兮的言语,不冷不热不理人的行为,导致我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腹诽,以打发我沉闷无聊的走路时光。
跟着他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周围的风景从海景慢慢变成茂密的丛林,然后变成掩映在树丛中的小路,接着我们又穿过了开阔的沙田和一大片热带水果园,直到我的双腿都开始颤抖,我终于忍不住哀嚎起来:“到底还有多远?我走不动了,我发誓我的腿真的要断掉了。”我痛苦得就差涕泪横流了,以证明我没有瞎掰胡扯。
我实在不确定,他这样带着我看似漫无目的不断行走,是打算将我拐卖呢,还是根本就是迷了路。无论是拐卖还是迷路,我都是极度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前头的某人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对我的抗议作出了反应:“快到了。”
这话你半个小时前就说过了好不好!我在心里咆哮。面上却是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歇一会儿成么。”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会儿,眉头一直皱着,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又像是在努力下什么艰难的决定。几秒钟后,他快速走到我的面前,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的小细胳膊。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慌了:敢情这厮在此荒蛮无人之地,要化身狂野小野兽了么……
面对我犹如受惊小白兔似的眼神,他依旧面无表情,语气里还捎带上了一抹很明显的不屑:“收起你那堆乱七八糟的猥琐思想。”
话虽然冷冰冰的还很僵硬,但是下一刻他做出的动作却是令我受宠若惊的。
他半蹲下身子,然后拉着我的胳膊环在他的脖子上。再直起身来时,我已经被他稳稳当当地背在了背上。
一瞬间我的心像是停跳。
印象里,他的身材颀长又清瘦,即使算不上文弱书生,也绝对不是力量型的男生。可是此刻,他背着我,步伐稳健,气息绵长,竟也看不出一丝吃力的迹象。
他的肩膀比想象中要来得宽阔,背脊像他的手一样,很温暖,甚至有些灼人。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到我的身上。风吹着他半长的头发,一撮发丝微微上翘,随着风吹一下一下地轻扫着我的脸颊。我隐隐地闻见他头发散发着的淡淡味道,是昨夜我也在旅馆的洗浴间里用了的廉价洗发水的香味。
这一刻,他突然间变得生动起来,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平凡的人。我像是第一次发现,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用着所有人都会用的东西,过着和平常人一样的生活。而不是我以为的如同天上星辰一般遥不可及,如风如光一样不能掌握不能触摸的存在。这个发现令我欣喜若狂。
情不自禁地将手臂收紧了一些,脸颊轻贴着他的后背,嘴角无法自控地往上弯起来。
那一段路,忽然之间变得花红草青,天蓝水绿,连鸟鸣声都是欢歌。
这一次,他没有唬我。不出十分钟,便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处僻静的海边果园,外缘环绕着一整片茂盛的红树林。果园里栽种着各种热带水果和反季节蔬果,看得我一顿口水狂流。
果园的右侧有一座两层的小竹楼,安安静静地立在高高耸立的椰树树荫之下。
林森背着我熟门熟路地穿过草莓田,径直地上了竹楼的二层,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推开了半掩的门。趴在他的背上,我阻止不及,生怕主人跳出来大骂,于是吐了吐舌头,赶忙将脑袋缩到他的背后,只留两只眼睛透过他的肩膀观察着屋内的一切。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桌子和几张低矮的凳子,便再无其他物品。隔壁屋里有轻微的响动,似是有人。
林森一边将我放下来,一边冲着隔壁屋的方向唤了一声:“外婆,你在不在?”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那屋子里急急地走了出来,看到林森时顿时激动无比地叫了起来:“我的心肝小宝贝儿,你回来了?”
我被那人的一句“心肝小宝贝儿”叫得心肝都发了颤。颤巍巍地抬头去看林森,他却是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并无异样。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神,我才重新回头去打量那个已经几步奔到我们面前然后将林森一把揽进怀中的人,呃,确切地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只见她一下一下地捶着林森的后背,老泪纵横,又是埋怨又是欣喜地哭诉着:“臭小子,隔了这么多年都不来看外婆,就知道你那一肚子花花肠子绕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早把外婆忘光光了。”
我再次被她老人家那“花花肠子绕着花花世界”的彪悍比喻震撼到了。连同小姑妈一起,我已经连续两次被林森的家人所惊吓了。果然能培养出林森这样人物的家庭,必然也是非同凡响与众不同的啊。
林森淡定地任由外婆抱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一只手安抚似地拍着她的后背。“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
好半天,外婆才停止了诸如“你这个小坏蛋”“你个小没良心的”此类的发言,一转头,对上我的目光,她猛然睁大眼睛:“林森,这女孩子谁家的?”瞥了瞥林森,她又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未来的孙儿媳妇?”
我瞬间石化,只能囧囧有神地向林森投去求助的目光。他似乎也很纠结,不知道如何解释我的身份。
就在我们两个都犹豫纠结的时候,外婆她老人家自己已经一锤定音:“ 臭小子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我得多准备几个菜。”说罢冲我笑眯眯地点点头,“孙媳妇,你和阿森一起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去地里拔点菜。想吃水果,让阿森给你摘。千万不用客气。”然后便丢下我和林森两个,径自出了门。
直到吃过晚饭,我还沉浸她那声“孙媳妇”之中,像是做梦一般好不真实。
走出屋门,看见林森倚在竹楼的栏杆上,背对着我在讲电话。他的声音如常的冷淡,散在微醺的晚风中,悄然醉人。
“恩,今天不回去了……是的,大概明天下午回来,你们玩得开心点……木婉静?她跟我在一起……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别没事八卦那么多,没事我挂了。”
听见他的话,我才想起来,我和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这么久,老大她们肯定着急了。我的手机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电了,联系不上她们。
打完电话,他回转身来,看见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便露出清浅的笑容:“外婆她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你出来了?”
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当然是偷溜出来的。她的户口盘查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结束,简直要把我的上辈子做了什么都要问个遍呢。”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隔着几步的距离与我对视。一轮银盘似的满月高挂在天际,如水的月光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他的身影与夜色融在一起,面容不甚清晰,眸光却前所未有地清亮。
“今晚不回去了。”他忽然说道。
我下意识地“恩”了一声。应完了我才突然意识到窘迫:这句话怎么听上去这么暧昧呢?仿佛透着某种邪恶的暗示……
刚刚看了下房间,除掉外婆住的那一间,貌似只剩下一间可以住人,而那一间,只有一张床。那么,这唯一的一张床,要怎么分配呢?我睡地板还是他睡地板?或者,两个人挤一挤什么的……
我“咕”地吞了吞口水,开始觉得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
☆、35。相拥无梦
他一步步地向我走来,停在我面前,脑袋微微向我低下来,眼中有探究和些许暖意:“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无比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也为自己方才脑海中出现的邪恶想法感到不齿:“……哦,没、没有,我是在想,今天走了一天累死了,要早点休息才行。”
“真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啊!”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实话的。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点点头,居然没有再为难我:“是该早点休息,走吧。”说完便拉着我进了屋。
可是当我们真正站在屋里面对着那唯一的一张床时,我明显地感到我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加速流动了,脸也慢慢烧了起来。
身边的他也似乎感到了尴尬,说话的声音也有点怪:“床给你睡,我睡地上。”草草地分配完毕,他便抱了被子和枕头在床一边的地上开始打地铺了。
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好看的背影,脖子、肩膀、腰还有笔直修长的双腿,居然隐隐地有种诱惑的意味。我慌忙移开目光,心脏砰砰直跳。这个该死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引人犯罪,和他共处一室,产生扑倒对方的想法的人,绝对不会是他,而会是我!我真担心自己会不会半夜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图谋不轨。
在我呆立在床边胡思乱想的当口,他已经收拾妥当,怡然自得地往上一躺。“你跟块石头似的杵在那里,是要等我去帮你铺床不成?”
被他一惊,我赶忙回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整理床铺,头也不敢抬,生怕他看到我不正常的脸色。
躺进被窝,关了灯,房间瞬间黑了下来。老房子的窗户没有安窗帘,所以屋外的月光全都映了进来,落了一室光亮,房间里的一切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相比起白昼,所有物件都蒙了一层淡淡的光,似清晰又似模糊,看上去有种不真实的美。
我微微侧过头去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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