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有袁经理这么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在,前一种办法我是没有脸付诸实践了,看样子只能狠狠心咬咬牙回去用后面那一招……对付男人,就是要大胆、直接、不要脸,我在心里十分阿Q地安慰自己。
我含糊地安抚了几句,就先挂了电话。
转头看了看车窗外,车子正行驶到了靠近城市边缘的地方。一条宽阔的大河环绕着这座城市,一座雄伟如蛟龙的钢架桥横跨江上,连接起河两端的土地。桥下水流湍急,波涛涌动,浪头不断拍打着桥墩、河岸,发出哗哗的声响。一盏盏灯点亮了整座桥,也点亮了两岸的河堤。抬头远远望去,笼罩在雨雾之中的城市高楼耸立,霓虹迷离。彻夜不灭的灯火将城市上空映照出一片飘浮的红光。
我的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座城市面目模糊而陌生,它将每个为了希望和理想投奔它而来的人,卷入巨大的气场,是沉是浮,全由不得自己。
车子在路上飞驰,霓虹与高楼越来越近。渐渐的,道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眼前的景象也从郊区的清冷萧索变成市区才有的热闹繁华。我们这一辆车,逐渐成为滚滚车流中不起眼的渺小,缓缓行进在这个雨夜的街头。
迟迟不见起色的工作,被迷雾掩盖的未来,令人迷惘地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在这样一个下着大雨的冬日夜晚,在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又松懈下来之后,疲倦像雪崩一样呈起势来袭,铺天盖地;无力感像冬天的冷意,能把整个人吞没掉。
我看着街边橱窗里陈列的商品,店面上方悬挂的各色广告牌,还有雨中来往的三三两两的路人,开始想念林森。在归途之上,我开始想念他,想他绷着一张脸却最终憋不住温柔笑意的模样,想他宽阔结实的胸膛,想他干燥温暖的双手,仿佛朝朝暮暮的相处仍无法抵抗这短暂的不在眼前。
在这座城市,我已经生活了四年多时间。懵懂无知的学生时代,我将自己最后的青春与热情都奉献给了它。在青春落幕迎来散场的时刻,我选择了留下来。我常在想,要怎么样才算真正融入一座城市?是找到一份前途不错的工作,还是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是走遍它的大街小巷,还是吃遍它所有隐藏的美食?不,这些都不够。
在遇见林森之前的那几年,我每天嘻嘻哈哈地逗乐朋友,愉悦别人,却在无数个独处的时刻感到无边无际的寂寞,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自己。室友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泡图书馆、考取证书、社团活动、学院开会、谈情说爱,她们的日子充实而精彩。而我是那一抹浑浑噩噩的游魂,在春日的傍晚一个人在街头暴走,直到浑身大汗淋漓,双腿麻木;在盛夏的午后,点一杯雪顶咖啡坐在肯德基临街的窗边,对着外面热浪滚滚的马路发一下午的呆;在秋天的午后独自推着小推车在超市里晃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站在书架前翻看“最容易学会的家常菜”。
我不明白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也不知道该为了什么而奋斗。我常常在夜半醒来,心里空空荡荡,恍然如一梦多年仍未有醒。白晃晃的月光照进室内,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度过接踵而来的每一个明天。
我不知道这城市中奔波忙碌的人们是否有过那样的时刻,孤独让人肝胆俱裂起坐不宁,几乎带来肉体的疼痛。自己和周围的一切仿佛隔绝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四周的景物褪去了原有的颜色。那些包装华丽的外表,那些声线婉转的音乐,都无法填补心中越来越大的空洞。
像爬一座入云的高山,行一条陡峭的山路,一个人的前行变得困难重重。阶梯走完了一道还有一道,弯角拐过了一个还有一个,看不见山顶的终点,也无法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只怕再回首时一切已成海市蜃楼。每一次跌倒都只能强撑着自己爬起来,每一次哭泣都只能强忍着独自咽下,那种孤身一人的绝望几乎能将人击垮。
到底有什么才能拯救这一切?现在我明白了,是爱上一个人。
男女之间的爱,有时看似毫无力量,脆弱而无用。可它却是一种精神的支柱,一份心灵的慰藉,因它所在而为家。如果没有爱,也许我不会有勇气在此处奋力地扎根。它是日落时分我打开家门便能看到的笑容,是午夜时分我翻身就能触摸到的温暖,是每一次疲倦、迷茫时候只要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抹平眉头独自微笑的幸福。
那条让人惊惧的山路,也因为有了携手共行的人,而变成了通往桃花源的密道。
这一刻,我那么迫切地想要回到爱人的身边。我想见到他,立刻,马上,一分钟也不要多浪费。
当我终于回到那幢熟悉的小楼下,当我打开门看到默默等在桌边的那个身影,我没有一丝犹豫地飞扑过去,一把将他的脖子紧紧抱住。
他讶异于我的主动热情,半晌都僵着身体没有反应过来。
双手改将他的脸颊捧住,我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我吻得重,吻得急,像是要将他一口吃掉。
终于,他闷闷地笑出声来,胸腔也跟着震动。他的手将我隔离开一段距离,他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就那么低头看着我:“怎么,知道我生气,就用这么无赖的手段对付我?一招封嘴,连话都不让我说了。”
“不是,我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很想你,特别想亲亲你,感觉不去做的话,我会觉得很不甘心。”
“就你理由多。”他无奈地摇头。
发现他没有预料中那样冷若冰霜的态度,也没有用可怕的沉默与无视来应对我,我瞬间有如吃了一把定心丸,淡定了。
想到正事,我抱着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里,问道:“你今天想要跟我说什么事?”
闻言他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桌面:“看到这些菜了吗?”
我这才注意到今天他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菜色丰富得让我咂舌。看样子应该是庆祝什么事情。我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回想着最近有哪些重要的纪念日。
恋爱一周年?不对。
他生日在夏天,不可能是这个时候。
我的生日?前段时间已经过掉了,还是不对。
想不出来。
我摇头表示不解:“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他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面上也有了难以自抑的开心兴奋:“我和圻城今天终于与一个客户签合同了。”
我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尖叫着抱住他的脖子不停摇晃,整个人简直比自己接到了单子还要激动亢奋:“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娘的男朋友,英俊帅气头脑聪明!无所不能!太棒了……”
他被我夸得有点难为情,轻咳了一声,打断我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只是个小散单,个人客户而已……”
“散单怎么了?你不能小瞧它好不好?!任何事情都是积少成多呀!有话说得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所以不接小单何以成大单~~~~”
他低头“嗯”了一声,耳根微微发红:“其实大部分都是圻城的功劳。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不擅长应付这些……”
看着他薄红如粉樱的面颊,我特想上去啃他两下。
“唉,就让他去应付那些谈判啊应酬啊什么的,你就专心负责想方案做设计好了。他才华没你行,嘴巴倒是蜜里调油,甜的很滑的很,当当你的狗头军师还是挺不错的。”
林森被我说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圻城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非得气晕不可。”
“气死就气死吧,反正咱们俩过得好就行了,休管他人瓦上霜。”
他愕然:“真没良心。”
我还想逗逗他,可肚子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咕咕咕”地接连响了好几声。
他顿时忍俊不禁:“好了,下来吃饭吧。”说着就要将我从他的腿上拉起来。
“不下来不下来,我要你抱着我吃。”反正家里就我们两个,又没有别人在,老子想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想怎么肉麻就怎么肉麻。
林森笑了笑,没有反对,手在我的脑后轻轻地抚摩着。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男人,如今已经变得如此顺服。我说什么想做什么,哪怕是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他都默默地接受,没有一丝怨言,也没有一句抗议。
我看着他,忽然有些迟疑:“林森……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太任性?”
他没有说话,却伸手将一盆明虾端到了眼前。他白嫩细长的手指轻巧地剥开一只只虾壳,将虾肉整整齐齐地码在另一只空碗中。
剥了小半碗虾,他停了手,然后冲我努了努嘴:“吃吧。不是饿了吗?”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虾肉,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忍不住实话实说:“……你忘记去虾肠了。”
他短促地“啊”了一声,似是懊恼:“我忘了。”
他的反应惹得我发笑:“算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也跟着笑,憨憨傻傻的,是我很少看到的模样。我又忍不住想用吃得油油的嘴巴去亲他。
我刚悄悄挪了挪脑袋,他忽然正了色,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正视着我,然后轻声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我从来没觉得你任性过。虽然你平时表现得没心没肺、粗线条,但我知道,内心里你比我更成熟更坚强也更独立。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一直是你在扮演照顾我的角色。我常在想,是我一直在依赖你、向你索取。离不开你的那个人,是我。我想对你好一点,像你一样多付出一些,却总是做不来,也做不好。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该怎么样去对一个人好,该怎样去呵护疼爱对方。我不懂,但我会努力学,你要教教我,等等我,知道吗?”
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抹,居然是泪。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在这段感情里,一直是我在主动,在不断付出努力。他一直是天上的那颗恒星,我的脚步日夜不停地向他追逐。我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那些我认为美好的、珍贵的东西,统统都给他。我曾经害怕过他的抗拒排斥,不安于他的冷静克制,我不知道我给他的是不是他所需要的。直到这一刻,他如此坚定地肯定了我,如此明确地告诉了他对我的需要。
在一段感情里,最怕的是付出的不对等。一开始也许都是心甘情愿的,但年深日久之后呢?会不会不甘心?会不会觉得不值得?会不会后悔自己付出得太多而得到的太少?很多感情毁于这样的“不公平”。而如今,我明白了,他也在一步一个脚印地、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向我走来。他在学,在摸索,也在不断地成长。我不再怕我比他出发得早、前行得远、陷入得深,因为总有一天,他会赶上我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家里的网挂了。。。。。。今天来补上~~~~怎么样,这一章的内容是不是很足?比之前任何一章的字数都要多呢~
男主角的成长,到底要怎么写,我得好好想想。。。。啊啊啊啊头疼。。。
有bug或者糟点,你们一定要提醒我……
关于之前提到的文章改名,下面这几个有没有一个比现在的文名合适那么一丢丢的???
《你是我的终点》
《时光真疯狂》
《生活(或时间)是一把刻刀》
《当生活磨平我们的棱角》
《青春是座不夜城》
《永不重回的时光》
《当年少轻狂终成往事》
……
唉,真的很难想啊!有没有人甩几个备选项给我呐。。。。。
☆、78。风波忽起
第二天我去上班,打开邮件系统时整个人心里紧张得直发颤,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就像当初学生时代,每一次老师公布考试成绩与名次前,自己那种又害怕又期待的感觉。
这世上任何的未知,都像怪物一样的狰狞可怖。
幸好,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客户的名字,心里顿然松了一口气。点进去,就看到了客户长长的一封邮件。对于我们给出的大部分提议,他予以了妥协。但在付款方式上,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
我百度了一下他提出的国际结算方式,说实话这一块一直都是单证员在操作,我只负责找客户、接单子,平时很少接触它,因此了解得并不深入透彻。在我看来,它虽然有利有弊,但一般情况下不大会有风险。我不明白公司为何不能接受,思来想去,只能说在有关“收益”这两个字上面,老板总是保守而谨慎的。
整理了一下客户的回复内容,我又去找袁经理。没想到他给出的回答依旧是坚决的两个字:不行。他的理由是:公司规定不允许。
我明白,他虽然是总经理,平时管辖着我们一整个公司的人,但说到底他也是在帮别人打工,在他的头顶还有个幕后大老板。这间公司所有权的真正拥有者,才是真正的决策者。在铁一般的“规定”二字面前,袁总和我一样的无可奈何。
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心里好像压了座大山一样沉重。望着屏幕上一整片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我的眼前渐渐地觉得潮湿而模糊。
他母亲的,这公司的大老板也不知道是哪个糟老头,平时管理运作他不管,开会讨论他也从来不参加,整个就一甩手掌柜,偏偏制定这种狗屎的规章制度倒是很起劲。一点变通的灵活思想都没有,那么固陈守旧的呆板脑子,出来做个狗屁的生意!
我恨得在心里直将他问候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一整个上午,我都没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