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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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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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的核木雕鱼小坠。

不知是不是还是介怀她出身红香阁的缘故,瞧着本就容貌撩拨的一张脸此时敛却许多烟花轻浮、倒换成了魅惑风情的模样,我霍地便有一大股子醋意醺醺然的撩过了心坎儿去:“呦。”我嗔嗔一笑,目光却越过了她,往簇锦身上点了几点,“你是生怕人不知道我们慕虞苑儿里藏着个风流胚子,故而这般为她花枝招展的造造势头?”这么个粉面玉肌、媚骨天成的头牌花魁娘子,日后必定得留十二分的心思将她看好看牢才行!毕竟这么样的风情和面貌、又是那般地方的出身,她这一颗心原本就该是不安分的,若看不好,莫说要指着她为倾烟争宠了,只怕反倒会弄巧成拙的为她提供了飞上枝头的契机!

人那第一眼过去的缘份,往往都能窥探到表象之下最真实的写照!日后想来,在这花魁头遭进宫我便对她有介怀,兴许就是察觉到了她日后那般不安分的精明算计……

“你这张嘴,怎的就不能消停个须臾?”簇锦好心办好事,却又无端的承受了我的脾气。她这也不是第一遭了,自是无奈的欲叹又止。

我也觉无趣的很,才要开口把这话题揭过去了事,却顿听内室里隔着雕花门传来一嗓有些慵慵的女声:“是妙姝么?”

那是倾烟的声音,想来必然是我方才响动太大给吵扰到了她。便只好敛住声息,与簇锦相视一眼后会心颔首,尔后引着那花魁一并进了里边儿去。

瞧见案上摆着动过的八宝粥,以及几个清淡却合湘嫔口味的菜肴。倾烟似乎这浅浅几口便算是用完了膳,此刻正单手支着额头礀态恣意的歪在贵妃椅上,小宫娥正过去收拾几上的小碟子。

“娘娘,奴婢来了。”我不失时做了个简单的礼,身边簇锦引那花魁与我一并欠了欠身。

倾烟早瞧见了我与簇锦进来,那温中又带薄惊的目光却落在了我身后那花魁身上:“这又是哪一宫的姑娘,生就的倒是副好面貌!”暖暖的调子是一贯的和蔼且叫人亲近。

就知倾烟必然会误会了去,我才要启口,却见身边簇锦有些不置可否的一叹,复她退了这伺候的小宫娥,把我往前让了一让:“娘娘,您听妙儿来跟您说吧!”便又施施然行了个礼,识得分寸的与那些个宫人一并的退了下去。

我的筹谋,自然是由我来对倾烟说的。簇锦这是在避嫌,其实好笑,她与我还需要避得个什么吃饱了的嫌!

雕花门一开一掩的频率带起一阵猫腰钻进来的穿堂风,一时轻纱帏幕撩拨徐徐,曳曳的势头似飞若扬的错落了一痕浮于云端的月华清光。室内静好,人心却动荡。

倾烟眼瞧着簇锦如此,便又依稀知道了是我的计较。她没动身子,那双眸子落在我身上时便有了沉淀:“妙姝,这又是怎么回事?”这时她看都没看那花魁,原本温和的目光逼的我竟只觉如火如炬!

然而我若是惧怕她必然的问询,当初就不会万般大胆的如此逾越行事了!就着月华微微侧目,我并没有直接回答倾烟的问话,只对身边不动声色探查事态的花魁低声示意:“姑娘,我与湘主子有话说,你且先到外厅去找方才为你梳妆换衣的簇锦姑娘。”

她到底是在那鱼龙混杂的富贵温柔乡里跻身的人,那里的阴谋算计也未见得就少、那里的水儿也未见得就比后宫的浅,这么点儿察言观色的能力她若没有就诚然做不得花魁了!

只怕她也早转动着心思的意欲寻个机会退出去,得了我这吩咐后先是对我颔首,复又向着倾烟欠身一抬眸。

倾烟面无表情的对她点头。她方冶冶的退下去。

门轴“吱呀——”一声沉闷转动,万顷夜色华光随着门板开合的势头一齐扑入进来,映的目之所及恍若流彩华章;然而很快便又重新被阻隔在不算沉厚的门板之外。

举室便只余下我与倾烟两个人,就着这样一怀静静然的清溶月夜,宫烛娑婆、烛蕊打结,一时气氛只觉渐次往下沉、再往下沉,那是非止一端的诡异。

☆、第二十五话热情浇灭(2)

“说吧。”又是这须臾的酝酿心绪,倾烟把歪躺的身子往起坐了坐,抬手抚过额旁垂下的一缕流苏,目光错开了我,似乎是持着慵懒的心境静静然听我解释。

或许是夜色太过清索,又或许是倾烟太过宁静,这一瞬直叫我觉的浮世凉薄、清欢难觅,一种苦海浮沉、痛苦挣扎的无可奈何在我心口辗转撩拨!顺着皮囊血脉一直漫溯一直漫溯,直到它嗜咬着我的心智、贴烫过我灵魂的渊深处……

“娘娘!”我心一横,先前尚有迟疑的眉目豁然间就是一凛,启口须臾后近前迈一大步,就着月华筛洒而来形成的阴暗面,对倾烟一个颔首,“予其活在别人的影子里甘做旧梦,不如要皇上认识并爱上你的本身、你自己!”言至其后音波一个陡起,一股热血冲着天灵直奔而去!我趁热打铁言的焀焀真切,“方才那女子是都城红香阁里的花魁,似这般的女子最是通晓床榻秘术,故我大胆冒大不韪的混出宫去重金将她买回来,只要她将媚术教授娘娘那么……”

“住口!”一语断喝!

我正言到激烈处,只觉自己酝酿已久的那怀心思就要有所达成,怎料倾烟猝地就从中间打断了我!

因未能及时有所准备,经了她这一嗓子凌厉之后,我胸口一股气没喘过来的猛地一噤!接连胸腔一疼,便知是出岔了气。

倾烟却不给我稍作喘息的机会,她慢慢自贵妃椅上站了起来,素手搭在一处放于胸前:“我明白自己于皇上来说意义是什么。”一双被月光映出波光的眸子错开了我,顺着一帏飘忽不止的帘幕而落的又高又远,“他想在我身上找到昔日宸贵妃的影子。”声息平和而显得寡味,她面色不变,淡淡的,“若有一天这个影子消失了,他会更加毫不犹豫的把我弃之一隅。所以我要做的只是做好这个影子,至于说爱上我,呵……”于此侧目苦笑,神光终于往我这边瞧了一瞧,蹙眉又展,“我从未想过。”

“可做影子一开始也就不是咱们的本愿!”我急急启口,十分不甘心的扬眉敛目又摇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此时是持着一张怎样情态复杂的脸!料得自己是燥乱了,又忙竭力把纷杂乱绪往下狠狠压住,重憋一口气又迎倾烟近了几步,语气变得更为贴己了,“事已至此,不如摆脱影子,拼上一把!”

“妙姝啊……”倾烟再一次打断了我,声波仍是平和的,还有些昭著的不知是释然还是苍缓。她双眸有些放空,又似乎是浮华过尽之后诸事都再提不起兴趣的那一份名利淡泊,“我纵然是有心,也无力再去筹谋什么了!”就势叹息。一顿复转了眸波蹙眉顾我,“这几年来我是怎么走的这一条道,你亦是滴滴点点全部都眼见了的,难道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想法么?”

我早已没了耐性感怀她的感怀,此刻满心满脑全全然都被急意湮没吞并。恼不得又一摇首揪紧了眉目启口且叹且喊:“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泥古不化!”被她逼的十分无奈,憋了半晌也只憋出这么一句。

可倾烟的一声呵斥却叫我重归冷静:“放肆!”她是压着我的声调逼仄过来的。我那声音因了心境的不受控本就已经偏高,是时她这一嗓子却是比我还高!

我猛地一震!

倾烟凝着沁冷的眸光睥睨我一眼,语气森寒的一如这神光:“不要忘了本嫔才是你的主子,似方才那般的话已经是逾越了,不要把本嫔一直以来的包容当作了自然而然!”语尽狠狠一拂袖,就此背身过去不再看我。

倾烟还从来不曾对我真正摆出过主子的架势,眼下这般认真计较、这般雷利凛冽,决计还是头一遭……

我心中万念纷扰,也有委屈与不缀跟着有如翻江倒海的一并蒸腾。但我明白她不是有心的,是我要她学习媚术而把她逼得急了,否则她是决计不会持了如此态度出来。

但无论如何,眼下倾烟她是这个样子,足以见她抱定的那个决心有多么的坚韧。事前我就是怕她知晓我的打算之后彻底回绝,故才决定先斩后奏的,岂料纵然是先斩后奏也不能让她屈就分毫!

如此,再这么耗着熬着硬逼下去只会让她更为抵触!我无可奈何,饶是再不甘心也只得打碎了牙齿咽进肚子里,匆的一收整心绪,颔首敛襟向她低低谦谦的告了一个罪:“是……奴婢知错了,娘娘莫要生气伤了身子。”也知道我此刻留在这里是有多招人厌,倒是她那雷利一激使我突然看清了自己与她之间状似无痕、其实分明早便有所差异的两种地位。我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行事、说话决计不可再这般由性纵性!复又对她那因孤绝而又剪影出几分清冷的背影把首颔了颔,回身折步轻轻的离开了正屋内殿。

☆、第二十六话心思偏移(1)

这红香阁的花魁因被倾烟所排斥之故,留在后宫里便没有了任何的意义。我这一遭热头热脑的忙活,也是委实是白忙活,亏欠下的人情、支使出去的银两也委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全都打了水漂!

但这花魁既然已经带进来了,即便倾烟不接纳、即便她对我们就已没有了用处,可又怎么能再送回去呢?进一遭宫出一遭宫的又都谈何容易?我是不要命了么?

好在锦銮宫只有湘嫔这么一位主子,行起事来遮掩的本事多少还是有的。我只得把这花魁暂且带下去,与簇锦一齐将她悄悄的安置在一处偏殿里。

当日我那一通设想委实是好的,我冒死犯险带着青楼花魁悄然入宫,要那花魁教授湘嫔媚术,好留住皇上的心。若一切当真按部就班顺利走下去,自此后不止是湘嫔的日子会好过起来,我们这一干慕虞苑众部的日子也就都会跟着好过起来!谁知人家湘主子就是不接纳,走着走着却还是到了眼下这般尴尬的境地,却被湘嫔深深抵触并回绝了!

真的是一想就全都是眼泪呵……面对着倾烟那义正严词的态度、那森面冷心的拒绝,直叫我这么个自负的人都恨不得赶紧寻个地缝儿的往地底下钻!直叫我产生一种好似我的思想究竟已淫。秽不堪到了何等地步、行径已经反叛阴暗到了何等境界的深深的负罪感!

到了头她轻飘飘的一句回绝就撂挑子不干,把我推陷进这么个里外不是人的两难的尴尬地步!

我揣着这等的闷郁心绪,一整晚都在榻上反侧辗转没睡踏实。因为心思太重,次日晨时早早醒来时便觉的头脑浑浑噩噩、眼皮沉重且混沌、甚至于这通身上下的一副身子骨都酸酸涩涩散了架般的疲惫难受!

遣小宫娥送进放凉了的温水擦了把脸,这股子郁郁塞塞的不适才退去了不少。

然那心情尤是失落着。

我匆促的换了衣服描了淡妆,出门寻思着去后院柳荫小景那边儿散散心,才走几步便忽地撞见簇锦正支使着一个小太监搬了柴到偏院的方向去劈开。

我心思冷不丁就又是一动,远远儿唤了簇锦一句,边一路走过去。

簇锦见我过来,看懂了我目光里的问询之色,便颔了颔首启口简单的告知了我这是何等样的事态。

我这一问才知道,是内务府独独短了湘嫔这里的柴不给配送!

即便各宫各院都配着小厨房、不消自个的人下厨做菜吧,柴却也是每日里都必然得用到的东西!人家却独独就是短了我们这儿的,去据理力争又谁能听你的?况且这指不定背后又是哪位娘娘吩咐的唆使!故而只好再一次生生吞下这口气,将留存在苑里备用的粗柴搬出来自己劈开用了。

“又是这些个用烂了的下贱手段!”一股急气充斥着我重重心门,一把就燎了过去!我咬牙切齿整张脸都是滚烫的,“真个是不要脸黑了心的玩意儿!”我这话骂的是谁,簇锦也清楚。必然不是听主子差遣为主子办事儿的内务府,而是那隐在背后发难倾烟的真正的正主儿。

我原还想骂的更难听一些,但一想毕竟口舌一动是非就容易生,故还是为自个留些个口德的好!也就放过了去。

“那帮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簇锦难得的发了脾气,也骋着心绪缀缀然的恨声一句。但她这脾气比之于我到底是温和的,真正的宣泄也就只这么寥寥然的一句。旋即垂了眸子碎碎一叹,抬首顾我时又恢复了先前的柔软面貌,“还好有先前省下来存着的生柴,一时的短缺倒也奈何不了慕虞什么。不过就是得自己劈一下才能用。”说着话见小桂子小福子一人正往正苑去当值、一人正背着手悠悠然没个事情做的闲走乱踱的遛弯子,便唤住了看来清闲的小福子,要他往偏殿一并去帮方才那小太监的忙去了。

我听簇锦这话言的委实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心头这急气便又是起的不打一处……但我到底没有发作。想来也是,本就是遇到这么些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处在这么个泥泞沼泽的坑洼之地,不自个给自个宽心,难不成还要深化这情绪的自己把自己给气的作弄死?

“妙姝——”

我这边情绪还没落下去,又听簇锦扬声唤了我这一嗓子。

下意识迎声抬眸,见簇锦行几步路后又转头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她足步微停,见我抬目看她后便抿了唇齿一敛声息,旋即沉目挂了郑重神色:“今儿这事情,莫要对湘嫔娘娘说,她会伤心的。”一语落定后,再一次深深看我一眼,旋即抿唇微笑,也就转身去做自个的忙活了。

☆、第二十六话心思偏移(2)

其实簇锦与我一样都是贴心的,只是我的贴心往往更偏于锋芒必露的鼓舞,而她则如一碗温温的慰籍人心的鸡汤。那感觉服贴着五脏六腑一起过去,虽不强烈,而无声的感动却真切的氤氲在血脉里。

她不嘱咐还好,甫一闻她这话,我这心里铮地就翻涌起一股异样的难受!没再做什么言语,在当地里迟滞了须臾后,回身向正苑倾烟处一路过去。

进了内苑见有个小宫人正在熏香,顺口问了她句话,知道湘嫔已经起了身子,方继续抬步往里走。

仲夏也就只有晨曦才至时那一会子的温度适宜,这不过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再进来,已能感觉到隐在地表里的燥燥势头自脚下的青瓷砖处逐一漫溯。

我抬手探指进袖,持了绣帕往额头处点了几点、拂去细汗,边绕过进深隔着帘子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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