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在外面的苏醒已经来了很久了,因为白鄞在,他不能进去打扰,只好等候在外面。
自从白鄞堂而皇之的住在苏府后,苏梦眉除了每日看看账本再几乎做不了任何事。他这次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对苏梦眉的干涉越来越多,对于近了她身的异性一律没有好脸色。多年在战场上养就的杀伐之气拿来吓唬那些太平盛世里长成的人那是绰绰有余,一段时间下来,所有苏府的男人都有事都不敢前来找苏梦眉了。除了那些不得不来的账房掌柜,几乎就剩下管家和苏醒敢当着他的面来找苏梦眉了。每次前来对账,白鄞那不善的脸色都吓得那些前来对账的掌柜账房双股战战,只恨不得早早的完事,也省的在这个煞神的眼皮子底下饱受惊吓。
苏梦眉对白鄞的做法反感至极,每次提醒总被他一番的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几次下来也不见他有所收敛,最后她干脆就把一干事务都挪到了离府邸比较近的一家分店,也省的那些掌柜们每次间白鄞在旁就变的词不达意,浪费半天口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本来有事要办,出门前却又被白鄞缠住,苏梦眉只好陪了他半日,而苏醒也就只能在外面等候了半日。
马车在街上行驶了一会,就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院子跟前,香怡下车打了一把伞遮住了毒辣的阳光后才小心翼翼的扶了苏梦眉下来。
苏梦眉一派闲适,在小小的院子里转了又转,最后才让香怡拿着一个小包袱呆在了院子里。赶车的老王不用人吩咐,直接驾车驶往一家分号。
低垂的车帘下,谁也没有注意车中来时是两个人,走的时候仍旧是两个人。就在苏梦眉带着香怡在那院子里流连的时候,一个男子悄无声息的上了无人注意的马车。其实苏梦眉早就知道有人跟踪自己,那个院子里不过住了一个接些零散绣活的绣娘,她在里面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过是借此引开那些暗处的人,能让车中多出来的这位顺利上车。
马车走过一段路,随后赶来的苏醒在车壁上轻叩三下。苏梦眉听到声音后放下了心,看样子这个办法还不错,轻易的就将那些人的视线转到了那个小院子里,等他们发现自己不过是取回一个女儿家用的内衫后不知表情有多精彩。
想到一帮武功高强的男人被一个肚兜牵着鼻子团团转的样子,苏梦眉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见到我这么开心?”
苏梦眉一回头,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华特使,别来无恙啊。”
华谨瑜穿着一件普通的青布衫,高大的身躯闲适地靠在车壁上,挑着唇角看着眼前的女子。
“苏小姐也别来无恙啊!”
昨天苏梦眉在分店办事的时候有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只写着“凉州矿山”四个字。苏梦眉吃了一惊,忙把送信的人叫来一问,那人却对写信的人只字不提,只说让她今天想办法避过白鄞和跟踪的人,到时候自然有人和她联系。
所以今天才有了前面的一幕。苏梦眉做了千般设想万般猜测,却没有想到约她的人会是华谨瑜。
这个回鹘人,自苏州匆匆告别后就再没有消息,虽然他曾经送过乖巧的鹦鹉雪衣,而自己也没有拒绝,但苏梦眉却从来不认为两人相熟到了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更何况那封信的内容涉及到了她最大的秘密。
“华特使千里迢迢的到京城来不会是为了向妾身说一句别来无恙吧?”
华谨瑜依旧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苏小姐既然来了又何必装糊涂?与其在这互相兜圈子不如把事情说清楚,也好让苏小姐早想对策……”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的掠过车窗,“苏小姐不会是想拖延时间给白鄞传消息吧?”
苏梦眉心中暗惊,她刚才有一刹间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在想到华谨瑜肯定留有后招才勉强按下心来。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可她方才那么想的时候眼角曾向窗外瞟了一眼。这个华谨瑜,仅凭一个眼神就能看穿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人物当真令人心惊!
苏梦眉提起十二分的戒心看定了他:“你想要什么?”
成功的打消对方求救的念头,华谨瑜好整以暇的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与西凉的事没有丝毫的关系:“在京城带了些时日,发觉这边的景色虽然比不得苏州水乡的温软却也别有一番大气辉煌,看来当今圣上很得民心啊,不然怎么会到处一派安然。”
苏梦眉听他嘴上说的不要兜圈子,说出来的话却是不着边际,脸上忍不住就带了一丝冷笑。
华谨瑜注意到她的表情后“哈哈”一笑:“苏州一别后,谨瑜日日念着苏小姐,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忍不住就神游天外,说出来的话有些莫名,还望苏小姐莫怪!”
苏梦眉冷哼一声:“华特使还真是好雅兴,藏头露尾的都能领略到我宋朝的风光,这样的胸襟妾身自愧不如。”
华谨瑜对她的讽刺毫不在意,只是盯住了苏梦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兴趣。
苏梦眉虽然心焦,却明白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虽然苏醒自从表明立场后就处处为自己差遣,但难保他对白鄞怀有忠心,有些事情还是避开他的好。如此想着,她也就没了原来的那份急切,安静的等王伯把车驾到可以放心说话的地方。
车上因两人的闭口不言沉默了下来,车厢里只闻得马车碌碌的声音……
第四十六章 王子之争
今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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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到东街思清居的门口就停住了。这里是苏梦眉最长来的地方,因为离府邸比较近,再加上后院宽敞,她一般都会选在这里处理事务。
苏梦眉支开了苏醒,自己匆匆的进了后院的书房。
书房内,半路找了机会下车的华谨瑜早就等在那里。
苏梦眉看他悠闲的翻看着桌上的账本,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华特使,不过是一些琐碎的账目你都能看的津津有味,你的爱好还真是特别。”
华谨瑜放下了随手翻看的账本笑道:“不过为了打发时间而已,苏小姐别见怪。”
苏梦眉哼了一声:“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华谨瑜的记忆里,这个美得惊人的女子向来都是神色淡然,似乎有一种泰山崩于前都不能令其变色的镇定。见到她今天几次三番的对自己冷眼以对让他忍不住就想逗她一逗,看着她那难得见到的懊恼模样华谨瑜就觉得心情大好。
苏梦眉如果知道华谨瑜一再岔开话题只是为了看她的气恼样子,不知心中会气成什么样子。此时见华谨瑜仍旧只是装傻,她索性彻底丢开了心中的惊慌与担心,既然他拿出矿山的事来要挟自己那就定然是有所图而来,有了图谋就会有交易,想通了这点的苏梦眉又恢复了那种淡然,她倒要看看这个信心满满的男子是继续装傻浪费时间还是开出条件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见苏梦眉脸上又显出以前的那副神态,华谨瑜也觉得没了意思,意识到自己的一再拖延已经让对方调整好心情,他突然明白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就失了先机。
“苏小姐可知道宣化军司少将奉召进京的同时我高昌也有使节进城了?”
苏梦眉掀了掀眼皮,谁都知道高昌王有意与大宋修好,几次三番进京也是为了让人看到他们的诚意,据说这次高昌的使团足足来了四十二人,带了许多稀世珍宝,那阵势比起以往大了许多倍。这些事情早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其实我们这次来是些事要办,但是中间遇到了些阻挠耽搁了下来,所以才不得不找到苏小姐,希望你能帮我们斡旋。”
苏梦眉有些意外,她在朝中一无亲友二无关系,这些人为什么单单找上了她?
“华特使不会是被我中原的大气辉煌晃晕了头吧?妾身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商贾,和那些朝廷大员没有任何的交际,你所谋之事又岂会是我能帮上忙的?”
华谨瑜一派认真:“能,一定能!苏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们这次来的四十二人虽然是一路相伴进京,却是分为两派,双方人马互相牵制,为的不过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回鹘可汗的封号。”
听到这些,苏梦眉大概猜到他是为什么找上自己了。自前任回鹘可汗离世,回鹘内部就分崩离析,分别以大王子易难和二王子阿都督为首分为两派。两个王子争斗了多年,谁都不甘心对方坐上可汗之位,老可汗在世时还能凭着自己的积威压住他们的争斗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是随着老可汗的离世,两个王子各据一方,都盯上了可汗之位。为了除掉对手他们多次发动了内战,因为实力相差无几,双方你来我往的堪堪斗了个平手。大王子易难自认为是长子,可汗之位理应是由自己继承,在多次遭到弟弟的阻挠后他干脆抛开了支持阿都督的祭司自立为可汗!阿都督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也在祭司的认可下登上可汗之位。
两方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就弄成了拥有两个可汗的尴尬局面,长期的明争暗斗不止拖垮了两位王子,也让饱受战火之苦的百姓苦不堪言,为了避免无休止的争斗,回鹘的大祭司以神谕之名为两位王子出了一道题:只要获得了天朝皇帝的认可,就可以立为可汗,剩下的那位王子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与新可汗共同守卫回鹘!
双方衡量了利弊,觉得这个提议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随即准备了大量的礼物进京朝贺,以得到天朝皇帝的认可名正言顺的坐上可汗宝座,至于目的达成后是会依照约定辅佐新王还是另有打算,双方人马都暂时把这些抛到一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可汗之位不是吗?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由两方人马四十二人结成使团一路互相监视暗中较量的进了东京。
自从把苏醒收在身边后,苏梦眉特意花了时间来关注朝堂,所以对回鹘的事虽然不是特别了解,却也知道其中的缘由。
就最近得知的消息来看,两位回鹘王子把国内的争斗又带到了大宋的朝廷之上,两帮人马各自找到了盟友,迅速的和左右丞相的人结成了同盟。原本就是死对头的左右丞相在加入了新势力后更加斗得不可开交,在朝堂上公然互揭伤疤,最后甚至发展成了互相谩骂,把个金銮殿弄的如菜市场一般,而那一众朝廷重臣也变身为市井泼妇,全没有了往日的气度。如果不是有天子在上面坐镇,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开口江山闭口社稷的高官们只怕已经上去揪成一团打他了你死我活了。
一连几日的早朝都在口水战中度过,原本一声不吭只顾坐着看戏的皇上也不耐起来,更何况殿上还有来自番邦的使臣?这让皇帝感觉大失颜面。亏人家还带了重礼来求个公道,想让英明神武的天朝皇帝给解决内部纠纷,可看看底下那一帮红头赤脸的朝臣们,一点都没有天朝重臣该有的风度,只顾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形象的大吵大闹,简直是丢尽了大宋的脸!
皇帝越想越觉得丢脸,怒气冲冲的丢了手边的玉石镇纸,这才止住了吵得忘形的大臣们,看着发怒的皇帝拂袖而去,不甘心的众人互相扔出眼刀悻悻的退朝,回去的路上都在心中琢磨着怎么才能压倒对方。
无休止的明争暗斗耽搁了进京领赏的白鄞,他每天窝在苏府只把这些事情当做笑话来讲给苏梦眉逗乐子,却在无意间透漏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梦眉以前一直以为白鄞是表面简单实则心机深沉的人物,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才发现其实他真的是个心思简单的人物。他虽然极其聪明却从来不愿意把心思花在没有兴趣的事情上去,大部分事情都是手下的谋士在运作,包括选中了苏梦眉的那件事。
被算计了一次的苏梦眉难免对他抱有陈见,只认为他是太善于伪装,并非表面看来的那样简单。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苏梦眉才真正的了解了他的品性,如果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又怎么会无意间透漏那些只言片语让她连缀起来发现真相?也就是这些真相,才让她在很短的时间里确定了华谨瑜的来意。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两派相争由来已久,这件事情恐怕一时半会也很难分个高下出来,但这其中有一个很关键的人物,那就是保持中立的太子太傅范质。
范质其人贤名在外,谁都知道他帮理不帮亲,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两个王子都把这位重量级人物给忽略了,觉得他对宋朝的大皇子和王爷之争都不假以辞色,又怎么会卖给异族王子面子?为防止上门后弄个灰头土脸,忙着寻找盟友的王子们自觉的遗忘了这位老臣。
^奇^在见识了礼仪之邦的官员们现场演绎的泼妇骂街后,失望之余的两位王子才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一个身处闹市却意态悠闲的老朽,就见他双目微眯,对身旁横飞乱溅的口水毫不在意,一副身处庙堂却凌驾于庙堂之上的表情。易难与阿都督这才知道自己少拜了一尊大神,如今的这番景象,只怕也只有这个不起眼老朽能一锤定音吧?
^书^两人顾不上掺和那些眼刀口水之争,到处打听太子太傅的喜好,都想着能抢在对方前面把这个关键人物拉拢过来,使情势变的更加有利于己方。于是这由来已久的争斗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范质的身上。
^网^而安静了一段时间的施昭云也再次被牵扯进来,被两个番邦王子当做救世主一样的追逐。在这样的情况下,素传与施昭云关系暧昧的苏梦眉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几下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苏梦眉已经有了主意,她气定神闲的垂着眼说:“华特使是为了施昭云而来吧?”
华谨瑜早就知道眼前这个看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时个聪明绝顶的人物,此时听到她一句话就说穿了自己的来意,可见她不只是聪明,对朝堂上的事更是分析的极端透彻。
他心中惊讶,脸上却是八风不动:“不错,我此来就是为了苏小姐的结义兄长施昭云,还望苏小姐能引荐。”
苏梦眉笑笑:“我的这位兄长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任务,却也肩负着京城的安危,他可没有那许多闲工夫,如果人人有事找上他都想见上一见,岂不是把我兄长给忙坏了。”
华谨瑜不急不躁:“苏小姐所言极是,京兆尹的侍卫长的确比较忙,但是依他对苏小姐的爱护有加来看,如果是你出了事,他一定会抛下一切赶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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