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五楼的灯是亮的,她很快的走完那几阶,来到这栋公寓的五楼。
这一层看起来正常了一点,黑色的皮沙发、整组的高级音响、四十二寸的电浆电视、流线型的玻璃桌,他的家具看起来十分冷硬,而且同样一尘不染。
这家伙果然是有洁……
她回过身,视线定在墙上的其中一点上,思绪整个一顿。
那是一幅相片。
一幅她十分熟悉的相片,草原上微风吹拂,天刚破晓,云彩在远处天际翻飞着,一头雄狮姿态轻松地静立于草浪之中,狮鬃张狂的飞扬着,琥珀色的瞳孔炯炯有神地瞪视着她,它是如此的栩栩如生,彷佛随时会踏出下一步从相片中走出来。
当然,那只是错觉,她却仍是反射性的退了一步,相片被放大到成一比一的尺寸,占据了一半的墙面,那让那只狮子看起来像真的;事实上,那让整个景物看起来都像真的。
一个细微的声响让她回过身来,他就站在那里,离她不到两尺的距离,她的神经立刻拉起警报,这男人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
她忍不住朝他脚上看去,他打着赤脚。
「为什么?」他突然开了口。
她吓了一跳,瞬间抬起头,一脸呆的看着他,「什么?」
「那个。」他双手插在裤口袋里,面无表情的扬了扬下巴,指着她手中的蛋糕。
「呃……」她张了张嘴,思绪有些混乱,而那大部分和眼前这个穿著黑色衬衫,却有半数以上的扣子没扣,露出厚实胸膛的男人有关。
「我烤了一个蛋糕。」她瞪着他的胸膛,猜测他的胸围至少有她的两倍。
「这你刚刚说过了,我是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冷淡,多少拉回了她迷失的神智,她眨眨眼,强迫自己看着他的脸,而不是他身体的其它部位,然后试着找出一个较适当的说词。「呃……我……我搬来时曾拜访邻居,似乎漏掉了你。」
他没有反应。
「我以为这栋是空屋。」
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想我欠你一个这个。」她将蛋糕送过去,试着微笑,但这男人让她觉得紧张,她知道自己笑得很僵硬。「你好,我是唐琳。」
他看着那个蛋糕,然后直视着她,好半晌才道:「这里是西雅图,不是维吉尼亚,没有人搬家后会拜访邻居。」
「我会。」她瞪着他说。
他挑眉,再开口又是那一句:「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才不会有小偷正大光明的把我家搬空。」她实事求是的说,「而且远亲不如近邻,和邻居和睦相处是处世之道。」
「你家没什么好搬的。」他忍不住说。
她倒抽口气,指控道:「你偷看我。」
「你的房子没有遮掩。」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什么意思?他没有偷偷看,但他的确有看?
她面红耳赤的瞪着他,却又无法开口责备,因为是她自己偷懒没去装窗帘,她僵直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现在有了。」
「我注意到了。」他说。
她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蛋糕,转身消失在一扇滑开又关起来的不锈钢门后。
「喂……」她呆了一下,慢半拍的开口喊他,门已经合上了。
不会吧?这男人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再怎么说她也是客人吧?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转身走开?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那扇门,好象瞪久了他就会出现一样。
这真是太过分了!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王八蛋、猪八戒
她又看见墙上那只大猫了,然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来回踱步,她瞪着那只狮子,有些着恼的站定,停下这坏习惯。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和这只狮子相同。
她注意到他的姿势和动作也很像,当然不是说他四脚着地在地上走,而是那种轻松的姿势和优雅的动作。
一个肌肉发达的猛男怎么会有那样优雅的姿态,他应该像……像个粗鲁的大金刚一样啊!
而且,那男人没事把胸部搞那么大做什么?害她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讨厌的家伙!
她转身打算离开这里,却看见那扇门又悄无声息的滑开,那男人走出来,蛋糕切好了,他另一手拿着两个小盘子和叉子。
她愣住了,跟着发现那扇门后其实是一部电梯。
他坐到沙发上,弄了一小块蛋糕到小盘子上,伸手递给她。
唐琳有点小呆滞,反射性的接过手。
他又弄了另一块蛋糕到自己的盘子上,打开电视,看着CNN的新闻开始吃了起来,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一时间,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看着那个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的男人,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蛋糕,她迟疑了一下,干脆走到沙发椅旁坐下来。
新闻不断播放着世界各地的最新消息,他沉默地吃着蛋糕,她才吃没两口,他已经解决了盘子里的,弄了下一块继续努力。
「你叫什么名字?」他将整个蛋糕吃掉一半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问。
他瞥了她一眼,「亚当。」
「我叫唐琳。」她盯着电视画面说。
「你说过了。」
「是吗?」
「嗯。」
她没再开口,他也没有,接下来的几分钟,只剩下电视新闻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狗食广告出现时,她想起诊所小姐说的话,不禁开口,「你为什么要去替乔可付医药费?」
他不知道乔可是谁,不过他猜是那只狗。「刚好经过。」
她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谢谢,医药费我明天拿来还你。」
「它不是你的狗。」她没有必要和他道谢,他也不需要那点小钱。
「快要是了。」她看着他把最后一块蛋糕吃掉,几乎是有些自言自语的说:「我前两天联络到它原先饲主的家人,乔可是导盲犬,他们那天是趁它主人到医院复诊时,带它到旁边公园散步,谁知聊天聊到一半才发现它失踪了,他们没有想到它出了车祸,我猜它是想自已回医院去找主人,却被那个闯红灯的家伙撞了。医生说就算它伤好了,因为畏惧马路的关系,很难再当导盲犬,我想收养它,可是还有一些手续上的问题。」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电视新闻,然后吃下最后一口蛋糕。
「好吃吗?」她问他。
「嗯。」他应了一声。
这男人真的很不爱说话,但她开始发现多数时候,他其实是没恶意的,只是他的一语不发和冷漠的表情难免让人误会。他的脸说不上是帅,倒也不难看,如刀凿刻的脸部线条,让他看起来挺有个性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蛋糕你也吃完了。」她站起身,微微一笑,拿起原先用来装蛋糕的大盘子,往楼梯口走去。「这个我带回去,那两个小盘子就麻烦你了。」
她在楼梯口停了下来,因为那个圆洞下面还是一片漆黑。
「抱歉,那个……」她回身想问他电灯开关,谁知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她没有料到他会跟过来,一回身就擦撞到他,她忙往后跨了一步,想稳住自己,却忘了她就站在楼梯口,脚下一个踩空,她惊呼出声。
「啊……」
他闪电般伸出手拦抱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带。
唐琳紧紧攀住他粗壮的脖子,吓得脸色发白,手上的大盘子掉落,在楼梯上摔成碎片,碎片滚落两层楼,铿锵声接连不断,好半晌才停下来。
他站得稳稳的,只用一只手就稳住了她。
她的心跳如擂鼓般猛烈跳动,整个人半贴在他身上,红唇离他的喉结只有半寸,她能看见他颈窝血管的脉动,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被挤压在他胸膛上的双峰也能感觉到他皮肤底下的心跳。
不知为何,有些晕眩。
她两只手仍攀在他脖子上,他也依然抱着她。
「你好轻。」他说,声音意外地轻柔。
她回过神,强逼自己松开手,镇定心神看着他道:「是你太壮了。」
他又陷入沉默,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他松开了手。
她退开一步,这次记得避开那个洞,跟着她看到盘子的碎片,忙要蹲下来收拾。「抱歉把你这弄成这样,有没有扫把或吸尘器,我……」
她还没蹲下,就被他抓住上臂。
「不用了,我会找人来弄。」
她盯着他的大手,这男人真的很粗鲁。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不由得又松开手,转身走向那扇钢门,「你从这里走。」
她别无选择的跟上,钢门在她进去后滑行关上,在他接了按钮之后,向下沉降,在一楼打开。
电梯门开时,一楼的灯也在同时亮起,门外停放着三辆重型机车,机车后才是他那辆黑色吉普车。
他又按了一个钮,车库门开了。
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她的心跳仍然破百,思绪一片混乱,所以她只是胡乱道了声谢谢和再见之后,就匆匆走出去,车库门在她出去后,缓缓降下,她离去一瞥,看见他仍站在电梯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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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窗外行道树落下最後一片叶。
「我听说你离开环球杂志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不知道这几天会不会下雪?」唐琳切割著牛排,答非所问。
「是真的吗?」亚丽莎毫不介意她的闪避,继续开口追问。
唐琳停下用刀叉攻击盘里的牛排,看了前方的金发美女一眼,知道她不会放弃,她拉回视线,盯著盘里的牛排,突然间没了食欲。
「对。」她认命的回答。
「为什麽?」
她放下刀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一餐显然又毁了。「你知道为什么。」
她不相信亚丽莎的消息来源没和她说原因,那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那是真的了。你无法再拿起相机?按下快门?」亚丽莎也放下刀叉,收起笑容,正色的看著眼前曾被誉为新一代摄影天才的女人。
当唐琳默认时,她简直不敢相信。
「唐琳,你连被熊追赶、被食人族围捕、被大象追著跑,甚至因为到落後地区而感染了伤寒和疟疾都还坚持要继续拍照,你现在却和我说你不拍了?别开玩笑了!」
「你为什麽关心这个?」她抬眼看著亚丽莎,乾脆打该天窗说亮话。
亚丽莎和她是大学室友,不过却一直没有太深入的交情,毕业後虽然偶有联络,也只是因为刚好两人都落脚在西雅图而已。
亚丽莎天生就像女王,她在大学四年蝉联四年校花,父亲是媒体大亨,家里有钱到可以塞满她们当时住的那个小房间,她走到哪都有一群赶不走的苍蝇急於讨好她。
唐琳到现在都还不懂这位千金小姐为什麽舍外头的豪华别墅不住,硬要挤她们那像鸽子笼的小宿舍。
她们两个人无论个性或身世都天差地别,大学生活一直是各过各的,毕业後她很理所当然的进入摄影这一行,亚丽莎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舍去了父亲的庇护和光环,大老远从纽的跑到西雅图这里,到一家杂志应徵小记者,从最基层做起。
这城市里没有几个人知道亚丽莎是谁的女儿,唐琳原以为像她这种大小姐做没几个月就会放弃,没想到她不但没放弃,这几年还在那家杂志社做得有声有色的。
「为什麽关心这个?」亚丽莎瞧著她,然後笑了。「因为我想找你合作。」
她挑眉,「合作?」
看她也不动桌上的食物,亚丽莎一招手,餐厅侍者立刻迎上,听其吩咐撤掉桌上食物。
「我前些日子升职了。」亚丽莎拿餐巾擦擦嘴,然後拿出一张新的名片给她。「我现在的头衔是主编。我们公司打算办一份新的地理杂志,我需要一位全方位的专业摄影师,那个人必须能够上山下海,也没有古怪的脾气,能拍出好相片,懂得沟通,还要能随时随地出差数个月。」
唐琳拿著那张崭新的名片,沉默了好一会,才苦笑地看著她说:「你知道我没有办法。」
「外面谣传的那些荒谬理由并不能说服我。」亚丽莎看著她,认真的道:「我知道你为摄影付出了多少,我不相信你能够就这样放弃。」
她看著外头的街景,自嘲的道:「事实是,我的确放弃了。」
「我看过你拍的相片,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世界并不是都是像那个样子的。我知道那件事给你很大的打击,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一件事,遇到挫折是要去克服它,逃避是没有用的,你越是逃,它越是会跟你一辈子。」
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她仍看著外头,沉默著。
亚丽莎见状,也不逼她,退一步道:「这样吧,事情其实还不急,你不用现在给我答覆,至少答应我你会考虑。」
她苦涩的笑了笑,什麽话也没说。
***
下雪了。
刚跑过五公里,天上就飘下片片飞雪。
她停下脚步,抬首仰望天空,白雪像是呈放射状般飘下,落在她的身上,她呼出的气成了白烟在下降的雪中冉冉上升。
如果是以前,她会迫不及待的把这初雪拍下来,现在她却很难再透过镜头去看这个世界。
亚丽莎要她考虑,却不知道她早已经变成了胆小鬼……
深吸了口气,她闭上眼,那些景象却闪过眼前——
一辆车停在她身边,听到车子的声音,她回过神,张开眼,看见那个名唤亚当的男人,和他那辆黑色吉普车。
他坐在车上看著她,眉头紧蹙著。
她喉头紧缩,情绪还没回复过来,一时间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在这,然後她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五,他的神秘出游日。
「上车。」他说。
她站在原地,知道自己一定看起来有些茫然,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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