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推了他胸膛一把,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冲到冒出黑烟的萤幕前,将插头直接拔掉,然後跑到客厅,搬来灭火器就往冒黑烟的萤幕猛喷,白色的粉末顿时将冒烟的萤幕连同电脑桌和那面墙都给笼罩起来。
一阵混乱之後——
烟,终於停了,灭火的白粉则像雪花一样,掩盖了她工作用的电脑。
提著灭火器,欧阳宁宁看著自己用来赚钱吃饭的工具,全被整片雪白所覆盖,她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空茫。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霍克想开口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呃……」
「出去……」她茫茫的看著泡粉的电脑主机、萤幕、电脑桌、扫描器、印表机和键盘、滑鼠及绘图板,语音微弱,头也不回的开口。
「我……」站在床边的霍克万分不安。
「出去。」她不听他说,只是断然的赶他走。
「抱歉……」
「出去!」她继续重复那两个字,冷声说。
知道自己再说什麽也是枉然,他也晓得该等她气消了再来,看著她纤弱沮丧的背影,他爬了爬头发,转身往外走去。
手机铃声响起。
宁宁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手机,茫然的应声,「喂?嗯,我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但是我电脑刚刚烧坏了……」
霍克走到客厅,听著她一副了无生趣的声音,看见自己制造出来的混乱,心情更加糟糕。
爬著乱发,他瞥了眼墙上那张海报,卡莎丽娜冷眼回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彷佛在嘲弄他的笨拙和愚蠢。
该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张海报,他也不会——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见她在房里讲电话,他翻正了沙发和三脚桌,又把散乱的杂志重新堆叠拿来垫桌脚。
可没有多久,他突然听见极轻的啜泣声。
他拾起头,往房里一看,只见她不知何时坐倒在地,埋头抱著那只乾粉灭火器,细瘦的双肩微微轻颤著,吊著左手的三角巾有些脱落,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落魄。
喉头一紧,他又是一阵愧疚。
该死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就是张海报而已,他以前又不是没遇过认出卡莎丽娜的人,怎么会就这样慌了手脚,还和她斗起气来?
呃……不过,他倒是没遇过像她如此确定的……
又看了一眼那张卡莎丽娜,他再叹了口气。
这屋子里的家具的确是很老旧没错,却也很乾净整齐,看得出来她很努力的在维持它们,她说得没错,它们再破旧也是她的,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她细碎轻微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他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拿著客厅的面纸盒,认命的走回房里,来到她身边蹲下。
「嘿……」他轻触她的手臂。
「走开……」她语带哭音,头也不抬的说。
「喏。」他塞给她一张面纸。
「走开——」她仍然埋著脸,抱著那只灭火器哭。
「至少把灭火器给我。」他没有走,反而坐了下来,劝道:「你这样哭,会吸进太多乾粉的。」
她没有任何动作仍是埋头哭。
他耐心等著。
好半晌,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那只灭火器,他将它拿开,却看见她满脸泪痕,哭红了眼。
习惯性的伸出手,他将她揽进怀中安慰。
她没有抗议,只是埋头继续哭。
他轻拍她的背,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还是没有反应,还是哭。
「等天一亮,我就去帮你买新的。」
这次她有点反应了,虽然还是在哭,却开了口,只是因为她脸埋在他怀里,结果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什麽?」
她抬起头,两眼红得像小白兔,口齿不清的问:「新的电脑?」
「对。」
「还有萤幕?」她试探性的问。
「对。」霍克点头。
她再问:「扫描器?印表机?键盘?滑鼠?」
「对。」
「还有绘图板和床。」她得寸进尺,声音沙哑的说。
「对,全部。」
「全部?」
「对,全部。」他再次向她保证。
宁宁看著他,然後抽了张面纸,擤擤鼻涕,擦乾眼泪,不哭了。
霍克有点愣住,就见她拿起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然後讲起电话来。
「喂?陈姊吗?是我,宁宁。我电脑明天会弄好,所以图稿应该还是可以在下星期赶给你。我声音沙哑?喔,没有,可能是刚刚呛到了。要多一张男生的?好,没问题,你明天把角色设定mail给我,我电脑弄好後会上网收信。OK,就这样,Bye!」
声音沙哑是因为呛到?
这女人也太过坚强了吧?说不哭就不哭,说谎连眼都不眨一下,若不是她鼻头仍然红通通的,眼角也依然闪著泪光,他还真怀疑她刚刚不过是在做假。
霍克看得傻眼,张了张嘴,最後问出口的却是:「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她吸吸哭红的鼻子,看了他一眼,「画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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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画?
现在想起来,他才发现那张海报是画出来的,不是原先幻彩的那张。
跟著宁宁走了几条街,上了公车,又走了几条街,一股恐怖的汗臭味突地迎面袭来,霍克猛地回过神,才发现她竟带著他来到一座满是人潮的高架桥下。
高架桥下有著许多小小的店家,狭窄的走道上挤满了人,而且十个有八个是男的,空气里充斥著可怕的汗臭味,她却像是恍若末闻,用一种很神奇的速度推开他们,在那些男人之中移动。
他几乎跟丢了她,幸好他人高,在最後一秒看见她钻进其中一家小店,可等他好不容易到了那家店时,只来得及帮忙付钱,然後她就塞了一箱东西给他,跟著又继续往前走,之後很快又钻进另外一家店。
等他好不容易赶上,她又买好了东西,堆到他手上。
她一路买,他手上的东西也越堆越高,最後霍克乾脆把钱包给她,认命的当搬运工人。
这里的店家真的都很小,可小小的店面却从地板到天花板塞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从各式电玩、V8、电脑零件、家电,甚至是隐藏式摄影机都随处可见,看得他眼花撩乱。
「先生,要不要A片?」一位看来十七、八岁的男孩突然拉住他。
「A片?」他稳住差点倒下的箱子,有些茫然的回问:「什么东西?」
「很便宜的,一片——」
「不用了,他不需要。」那男孩话还没说完,宁宁不知道是从哪又钻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打发那男孩,拉著他就往前走。「你不要随便停下来,我们今天还要跑很多地方。」
「什么是A片?」他好奇的问。
「色情电影。」她脚下未停,只是伸手指指其中一家堆满了VCD的店家,「里面一半以上都是,不过八成以上都拍得很烂。」
「你看过?」
「对。」
没料到她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霍克瞪著她後脑勺晃动的马尾巴,讶然笑了出来。
天啊,这女人真是爽快。
他还在笑,就看她又钻进了另一家店,买了一堆他也搞不懂是啥的电脑零件。
半个小时後,两人走出那座高架桥下,他手上除了堆满一箱又一箱的东西之外,高挺的鼻也差不多失去了嗅觉。
「你在这等我一下。」才走出来,宁宁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又转身跑回去,这次却是到下面那一层。
因为搬了太多的东西,不好移动,他认命的杵在原地,高架桥下人来人往,每个人几乎都是行色匆匆,活像赶著投胎似的。
「好了,走吧。」宁宁没有两分钟就跑了回来,没受伤的那只手,又多了一大袋东西,看起来颇重。
「那什么?」
「我订的书,往这边走。」提著那一大袋书,她带头走在前面。
「现在要去哪里?」
「我们先把这些拿回去放,然後去看床。」
他闻言松了口气,要不然光是手里这些就够他受了,一想到可能要带著这全部的东西在大街上走,他就头皮发麻,幸好她还知道要先回去放东西。
「这个怎么样?」
「很贵。」
「这张呢?」
「太贵。」
「这组呢?」
「非常贵。」
连续跑了几家家具行,她每次进门就直接先问价钱,根本不看床的样式或材质,任凭家具店的小姐说破了嘴皮,她只要一看到标价,立刻掉头就走,一点机会也不给。
虽然霍克一点也不觉得那些床会……贵。
不过这次他学会了闭上嘴,很老实的陪著她从这家店看到另一家店,从下午逛到黄昏,一直走到夕阳西下、万户点灯,但是她依然没找到满意的床,就在他以为她决定要回去自己修那张坍塌的大床时,她突然在一家寝具店的橱窗前停了下来。
霍克顺著她的视线看去,不由得一挑眉。
雪白的大床上,没有多余的蕾丝,如云般素净柔软的白,让人一看就想躺下去睡个三天三夜。
但是……这女人不是都以价钱为考量吗?可这一款……如果他没记错,这牌子的床不便宜吧?
才这样想,欧阳宁宁真的走进这家店,走到了展示的大床边,摸了摸床被柔软的质地。
「这床不错。」他好奇跟上,一屁股坐到雪白柔软的大床上。
「喂,别乱坐人家的床。」她皱眉,要他起来,可却掩不住满眼也想一屁股坐下去的渴望。
「没关系啦,床就是要给人坐、给人躺的。」他嘴角一勾,露出迷人的微笑。「喜欢的话,我们就买回去吧。」
「两位真有眼——」机灵的售货小姐见有客人上门,忙微笑迎上前来,却在看到俊帅的外国男人之後,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幸好平时训练有素,背得滚瓜烂熟的介绍词很自动的跑了出来,「咳嗯,两位真有眼光,我们这组床是以纯手工打造,床体采独立筒型袋装弹簧,采七环弹簧结构,还有精致黄铜透气孔,独特床缘结构,具扭力特殊钢线下垫,以及三层衬垫设计、特殊乳胶材质,并采用天然丝绸及羊毛,所以睡起来特别柔软舒服,两位可以试躺看看。」
躺?
宁宁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霍克已经听话的躺了下去,而且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伸了个懒腰,然後对她招手,「来呀,试试看,这床真的很不错。」
宁宁仍是皱著眉头,她瞧了瞧笑容满面的小姐,又看看躺得一脸满足的男人,才慢慢的在床边坐下,然後又迟疑了一下,才往後躺下。
这张大床的确如她想像中柔软舒适,她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活动自如的右手无意识抚著丝质的床套。
这床真的很不错,特别是在折腾了一夜又走了一整天之後。
她微眯著眼,轻轻吐出一小口气,只觉得一阵想睡。
一旁的小姐还在喋喋不休的微笑介绍,「怎么样?不错吧?这组床,睡过的客人都说好。我们公司成立一百多年了,独创特殊的独立筒型袋装弹簧,除了结构紧密,降低弹性疲乏,而且不易干扰,运动无异音,加上因为是高碳锰弹簧钢,所以经久耐用不变形;更好的是,刚好现在遇到我们公司周年庆,所以除了九折特价之外,买床还附赠床套组及高级蚕丝被喔。」
她记得刚刚在外面看到它上面的标价,好像是一万九千八左右,虽然很贵,但她真的觉得这床躺起来好舒服……
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虽然想睡,宁宁还是没忽略掉重点,「打九折後是多少钱?」
「十七万八千两百元。」小姐盈盈笑著说。
「喔。」她应了一声,眼皮几乎快完全合上。
「你觉得怎么样?」见她快睡著了,霍克撑起一只手,微笑瞧著她,「决定就这张床了?」
「嗯……好啊……随便……」她又打了个小呵欠,眼皮完全合上了。
「OK,就是这张了。」霍克微微一笑,掏出信用卡给小姐。
就在那小姐兴奋的要拿信用卡去结帐时,下一秒,宁宁倏地张开眼,语调怪异的叫住了她,「对不起,你刚说多少钱?」
「十七万八千两百元。」霍克将两手枕在後脑勺,满足的重新躺下,帮那小姐回答。
唉,真好,他好久没睡正常的床了……
「什麽?!」宁宁惊叫出声,瞌睡虫在瞬间跑光,她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冲到床尾俯身去看。
该死!她少看了一个零!
「喂,你等一下!我们不买了。」宁宁动作迅速的一把抽回小姐手中的信用卡,然後跳下床就往外走。
搞什么?霍克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忙一把拦住她的腰,将她拉回床上。「喂,你去哪?」
「回家。」她低声说,一脸臭。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紧抿著唇,一语不发,只瞄了受到惊吓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满脸无辜的小姐。
霍克会意,露出微笑,对著那小姐道:「抱歉,可不可以让我们单独考虑一下?」
「呃……好……」见他对自己笑,那小姐顿时脸红心跳,转身离开时,还差点撞到茶几。
「好了,人走了,到底怎麽回事?」
见那小姐真的离远了,宁宁才压低声音咬牙道:「有没有搞错?一张床要十九万八千?打折後还要十七万?杀了我还比较快!」
他就知道。
霍克好笑的看著她,也学她刻意压低音量,「付钱的是我,又不是你。」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
「你不喜欢这张床?」他打断她,拉著她躺回床上,咧嘴一笑,「你看好睡又好躺,还运动无异音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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