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里亚站在一个没有花的花坛上,面对工业区的家属们,吼的声嘶力竭:“我们要私有化!我们要面包!我们要热水!我们要做工厂的主人。”
在心里,他想的却是“我要权力”四个字。
花坛下。陪科里亚吼的最起劲的还有七八个人。他们以前都是莫斯科郊外 第 377 章 会。对此时的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指望了。因此一个个卖力的想嘶吼着,力图让集会看起来热闹非凡,从而吸引到政府的注意。
参加集会的群众,也是一片斗志昂扬。物质的匮乏让莫斯科人很受伤,最近几年过的很苦,但都没有现在苦。缺衣少食的窘况,让他们将精力集中在了精神生活上,参加政治机会,听演讲和游行,就成了人们发泄的最好途径。
科里亚能组织起几千人的规模。也得益于社会的大环境。
丢掉了工作的斯拉夫男人们,不能在家大声呵骂女人了,于是只好到街道上来大喊大叫。
买不到面包和鸡蛋的母亲也不愿呆在家里,厨房内空空如也,只能边喝水边怒骂政府。骂他们的自由不到位。骂他们许诺的美好未出现,骂他们的和不作为……
一场集会搞的热闹翻天,科里亚面露喜色,喊的更开心了:“我们要面包!我们要热水!我们要做工厂的主人!”
就在此时,一名工人模样的中年大叔突然跳上了花坛,举起拳头。用和科里亚相同的语气,喊:“我们要卢布!我们要买东西!”
科里亚吓了一跳,没事喊什么卢布?
群众集会也不是想喊什么就能喊什么的,你可以“要民主”,“要自由”,也可以“要面包”,“要牛奶”……但是,你不能要真实存在的东西啊。
用卢布买东西?
这是政府能解决的事吗?政府自己都不能用卢布买东西了。
科里亚使了个脸色,就让人把喊话的中年工人给拉下了花坛。
然而,群众已经自发的喊了出来:“我们要卢布,我们要买东西!”
在莫斯科的工人家庭,存款总额四五万卢布的不在少数。如果没有通货膨胀的话,这笔钱能用来购买好几辆汽车,吃喝10年不愁。假如银行允许兑换外汇的话,可以换出10多万美元。
然而,现在的五万卢布,也就只够几个月的勉强生活了。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货币购买力这种词语,但自己的损失,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要用卢布买东西!
这个口号喊出来,立刻颤动了群众的心,大家用数倍的热情,一边喊,一边激动的在周围转圈。
渐渐的,有人开始向外走去。
口号仍然是“我们要买东西!”的口号。
科里亚脸都白了,他大叫着什么,但没人听得到。
人群继续向外,很快走上了马路,堵塞了交通,然后自然而然的向红场的方向去了。
这就是游行了!
游行并不可怕,这时候的莫斯科,每天都在游行。
关键在于指挥游行的是谁,游行的目的是什么。
在科里亚的幻想中,他有一天也会带着几万人的队伍,高呼着“自由和平”冲进红场。然后,自己就能因为出色的组织能力,得到一个公职。
然而,高呼着“我们要买东西”冲进红场,那就是游行了。
科里亚忍不住伸手去抓前面的人,对方看都不看一眼,胳膊一甩,就脱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受到感染,加入了游行队伍。
这场游行持续了两天时间,毫无疑问的惊动了俄罗斯上层。
整整两天,电视台和收音机里,都在报道此事。
对于卢布的贬值,俄罗斯人的意见大的很,这也不是第一次游行示威了,但是,媒体的推波助澜,以及来自各阶层的小商贩的参与,令这次的游行时间,变长了许多。
莫斯科市政府焦头烂额的处理此事。好在他们处理焦头烂额的事儿多了,尽管忙乱的厉害,总算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光有金融改革,没有物资供应,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许多人都有了相同的认识。
1月10日,俄罗斯国家银行终于派人来到了中国大使馆,要求与中国银行团见面。
司空冠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使馆参赞则显的紧张忙碌,一早就收拾屋子,打扫院落。
苏城看见了,满腹惊讶的道:“不就是一个俄罗斯银行吗?”
“外交无小事。”参赞语重心长的道:“一会儿俄罗斯人来了,你也要认真对待,出国的时候,部里有没有对你们做培训?”
同来的几个银行人,全都点头。
苏城左看看,右看看,只有古洪军没有动作,不由笑道:“看来就咱们两个难兄难弟了。”
古洪军一愣:“也问我了?我学过。”
“学过什么?”
“外交礼仪,怎么吃饭了,怎么握手了,怎么说话了,怎么了?”古洪军见苏城眼睛都要鼓起来了。
参赞并不意外的道:“这么说,就苏董一个人不懂外交礼仪了。行,苏董晚上就到我房间里来吧,咱们学习一下。”
苏城敢肯定,要是20年后,参赞敢说这个话,一顶性骚扰的帽子先给你扣下来。
邀请别人到你的房间里学习学习?一般的猥琐大叔,都不好意思这么直白。
邀请男人那就更过分了!
当然,身在1992年,苏城知道,晚上到房间里学习,是真的学习。就像是两个男同学,手拉着手到小房间里做手工,那是真的做手工。
在参赞殷勤的目光下,苏城只好问:“白天能行吗?”
“白天我要工作。这样吧。晚饭后休息三十分钟,然后你过来,就这么说定了。”参赞拍拍苏城的肩膀,道:“咱们时间不多,就从今天开始,别忘了。”
苏城泪流满面,只觉得参赞大人的手,好绵软好绵软……
俄罗斯国家银行派来了一个三人小组,都是苏联时代的老银行,行动起来温吞吞的,官僚作风却是一点改革都没有。见面以后,就要银行团的资质文件。
司空冠想都没想,就把一叠文件抱到了桌上,笑道:“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你们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再讨论。”
先前的时候,他们担心己方的资质不够,会让俄罗斯国家银行拒绝。现在,各方面的条件都开始有利于中方银行团了,他也就少了一分担忧。
这却出乎苏城的预料,他马上压了一只手在文件上,让司空冠无法将文件交出去,使了个眼色,道:“我们的资质文件是一回事,俄罗斯国家银行的资质文件呢?我记得昨天参赞就说,外交的一个基本原则是对等。是不是?权力对等,义务对等,文件也要对等吧。”
他活学活用的这么一说,确实能算得一个托辞。还没有谈呢,就把己方的信息全部泄漏给对方可不行。
司空冠有些为难,但看苏城的态度坚决,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对,要对等。”
领头的柯基列夫不高兴的道:“按照规矩,我们要先检查你们的资质,然后才决定是否合作。”
“规矩总是可以打破的。”苏城站在苏联的地盘,说这样的话,自然引得一阵白眼。
参赞无奈的想:怎么我昨天晚上说了那么多,你就记住一句对等了?
互相僵持了一会,柯基列夫作势要走。
司空冠这次沉住气,看向苏城。
苏城同样沉着的看着对方,没有出言挽留的意思。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中国的援助
柯基列夫盯着苏城的眼睛,要是苏联时代,他扭头就走。但如今的俄罗斯不一样了。
叶利钦时代比斯大林时代唯一进步的地方,就是替换官员不用**消灭了,给一个“旧思想”或者“旧官僚”的帽子,立刻就要被拉下马,去做无依无靠只能游行示威的普通民众。此时的俄罗斯,有几个人中高层官员不是“旧官僚”?就连叶利钦自己都是。柯基列夫一觉醒来,便从苏联官员变成了俄罗斯官员。
不用说,再发生什么自然而然的转换也不稀罕。谁都知道,叶利钦的下一步是替换守旧官员,那些前共青团的红皮萝卜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刚刚转换了门庭的官员,哪能像以前那样硬气。
中国银行团的事,往大里说会牵扯到外交关系和地缘政治,往小里说,也有莫斯科目前局势的影响。武断的拒绝中国是有些难以交代的。
柯基列夫抑制住自己的脾气,用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的道:“外交对等,不适用于银行之间的关系,你们向俄罗斯国家银行申请贷款,我们就要看到你们的资质文件。”
他愿意谈,就是示弱了。
熟悉苏联的官员都在暗暗诧异,但也没有说话。
苏城接口道:“相对应的,俄罗斯国家银行也需要中国银行的人民币援助,我们也要看到你们的资质文件。”
“俄罗斯国家银行尚在整顿当中,文件没有整理清楚以前。是不会给任何人看的。”
“俄罗斯国家银行既然处于混乱当中,那还有什么资格审查我们的资质文件?我们的银行,很担心你们泄漏机密给银行以外的人。”
“那不可能。”
“最不可能的事都已经发生了,没什么不可能的。”苏城第二次借着苏联解体说话了。
柯基列夫非常不高兴的道:“这么说,你们是拿不出资质文件了?”
“资质文件就在这里,但我们需要先签署一份备忘录,保证资质文件的使用范围。你们才可以看到。同样的,你们应当在适当的时间,将俄罗斯国家银行的资质文件交给我们。”话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苏城看似向后让了一步。
柯基列夫马上回头,低声商量起来。
司空冠也不解的问:“你要他们的资质文件有什么用?”
“以确定卢布贬值的速度,从而衡量利率。”苏城轻声道:“俄罗斯国家银行是卢布的控制者。看了他们的资质文件,我们就能判断卢布的受控制性了。而且,等咱们谈到一定的程度,再给他们资质文件,也有一个解释的余地。否则,一开始就给资质文件,这家伙说咱们资质不合适,贷款不就黄了?”
其实只用苏城说一半,司空冠就明白了过来。要论专业素养,他能甩出苏城十条街去。只是对一个国家崩溃这种事,现在人还没有什么概念罢了。哪里像是后世的金融学家,历经苏联崩溃,东欧崩溃,南美崩溃。东亚崩溃,然后是欧元区崩溃……对崩溃后的社会分析,更像是一种经验和直觉,因为一切都是超过普通人感觉的,像是货币贬值1万倍这种事情,又有什么道理可讲。教授们都是马后炮,预判也只不过是撞大运。
“我配合你。”司空冠给出肯定的答案。
“嗯,你拖延一会,我给他施加一点压力。”苏城点点头。
司空冠讶然道:“你今天就想谈定?”
“他们本来就是受压而来的,越早越容易谈。”
“也好。”
一会儿,俄罗斯人也开完了小会。柯基列夫转过头来,作势道:“我们可以签署备忘录,保证不会在其他场合引用你们的资质文件。但是,俄罗斯国家银行是俄罗斯的中央银行,我们的资质勿庸置疑……”
“苏联银行也曾经是苏联的国家银行。”这一次,不客气的就变成了司空冠。他用一连串的名词袭击柯基列夫,一下子让谈判变成了专业水准的。
俄方亦不示弱,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中国方面的参赞不时帮衬两下,同时瞪着苏城。苏董事长此刻换到了谈判桌的最右端,靠在了椅子上,休闲的打着电话。那动作模样,绝对是不符合外交礼仪的。只是俄国人尚在,他不好立刻纠正。
柯基列夫虽然在谈,但非常强硬。一会儿就看向苏城,问:“你们如果不退让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了。今天只能先到这里。”
“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苏城起身与柯基列夫握手,好像不在意他的离开。
司空冠不明白的看看苏城,配合的站了起来。
“我们送一下柯基列夫先生。”苏城拉着司空冠等人,一起向外。
参赞微微颔首。这才是合乎礼仪的外交嘛,不管谈判桌上闹的有多不愉快,离开了谈判桌,大家仍然应当是朋友。
于是,他也破例陪在苏城身边,准备一起将柯基列夫送上车。
几个人说着闲话走出了使馆的楼门,快要到使馆大门的时候,突听围墙外面传来阵阵俄语的呼声。
“这是怎么回事?”几个人都驻足不前,仔细听了起来。
参赞轻声翻译道:“是俄罗斯人在游行示威,向西方国家的使馆,谴责他们只索取,不付出。莫斯科的物资供应已经很成问题了。”
后一句,大概是他本人的评论。
柯基列夫的脸色很不好,扭头解释道:“我们本来是禁止他们到使馆区来游行的。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总有一些人不守规矩。”
他的心里话,如果是苏联的话,这些人都要倒霉。
现在就不同了,几乎没有人因为不合适的游行而遭到实际上的惩戒。游行的规模和程度也就与日俱增了。
对普通民众来说,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发泄渠道。
另一名苏联官员解释道:“他们是在抗议一些国家没有履行他们的承诺。”
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柯基列夫都有些愤愤然。
苏联解体前,西方国家是有过许多种承诺的,或明或暗的表示,一旦苏联扭转了他们的意识形态,就会帮助他们改革国家经济,帮助人民富裕,同时给予大量的援助。
如果苏联只是扭转了意识形态,而未曾解体的话,这些援助也许会有三五成履行。
可苏联一旦解体,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加盟共和国,价值就大大衰减了。不仅是无偿援助未曾实现,就是有偿的援助,很多也消失了。大家都在观望,看俄罗斯能不能复活过来。
而他们观望的时间,又是俄罗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食品都紧张的时间里,愤怒的情绪很容易就积累起来了。
苏城此时道:“中国和俄罗斯联邦一衣带水,只要铁路畅通,还是能够运输相当多的物资的。”
“感谢中国的帮助,但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