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缸的190柴油机,那可是个大家伙。”苏城见过几次大型柴油机,是比人高比人宽,比两个人还要长的大型发电机,可以用在发电站中。
说到这里,苏城突然想起什么,问:“刘秋。是禾火之秋?”
“是。”
苏城刹时间就震惊了,喃喃道:“长这个样子啊。”
济南动力机厂的本业就是柴油机生产,到中石油注资后,一度占领国内60以上的市场份额。其中,刘秋设计的190系列柴油机也非常有名,到苏城穿越前,仍然普遍使用,是得过奖赚过钱的一代名机。
这位大能,20年后还在研究岗位上呆着呢,满世界的巡回讲演,戴着荣誉博士的帽子带博士生。苏城上学期间,最恨的几本大部头书里,就包括刘秋专著的《结构动力学及应用》。那时候看到书皮,就真心想死。
不过,这家伙现在还真是惨。
苏城看着刘秋,嘿嘿的笑了。
未来叱诧风云,以学霸姿态君临天下的柴油机大牛吴秋,满脸的莫名其妙。
……。。
第八十章 生产标兵(仰望天空求月票)
晚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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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实业的厂区内,灯火通明。。
厂外也热闹非凡。
三班倒的工作制催生了一批速食摊,专门卖给错过饭点的工人。大华实业的薪酬水平是油田最高的,消费能力自然不弱,门口的速食摊也越来越多。
班车在门口停了一会,小杨主任下去买了几笼包子,上来分发了。陈祖年一边吃,一边想着什么,刘秋则爬在窗户上看新鲜。
苏城瞧着刘秋,横竖看不出他有学霸的能力。20年后,这家伙是具有发一篇文章,就能中止一场讨论的能力。做了他的研究生,可以说是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谁能想到,这家伙如今险些连自己也养不活。
班车停到办公楼前,厂长李宗喜乐呵呵的来接人,笑道:“要么先去休息一会,没想到路这么难走,都九点钟了吧。”
“还是先参观吧。”陈祖年打望着四周,在各地国企比赛似的停产求改制背景下,大华实业晚上9点仍然坚持生产,本身就说明了实力。他暗自神伤:济柴去年要是能有500台大功率柴油机订单,说不定就能熬到190系列上马了。
走进车间,工人们都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更有人挺胸收腹,表现的像是民兵训练一般。
只有苏城经过的时候,才会有人喊声“苏厂长”,然后又低头工作起来。
刘秋惊讶的看着苏城,低声对小杨道:“你们苏厂这么受爱戴?”
“可不是。”小杨暗笑,要不是毛呢在前面挂着,大家平常可没这么积极。
看完一车间的采油机,二车间的抗偏磨系统,刘秋意外的:“怎么才是这个水平?还以为机械厂有多厉害。哎,这些东西,我们都能生产啊。”
苏城听到了,也没吭声。
小杨撇撇嘴,道:“没专利。能生产有啥用。”
陈祖年拉了一把刘秋,后者嘿嘿一笑。恋恋不舍的出去了。他们厂停产年许,如今听到皮带轮转动的声音都极亲切。
一会儿,到了三车间,乍进门。就见明亮的灯光下,一台冰箱似的白色机柜立在边上,旁边是五六层钢铁垒起来的黑白色机械,有点像是医院的照影机。
刘秋随便瞄了一眼,突然道:“这是一台电火花线切割机床?怎么就放在这里?”
“要么放在哪里?”黎涣祥过来接待。听见了反而奇怪。
“当然是放在车间里面,门边灰尘多,进出的风,也容易产生影响,这种装备。。虾米文学必须妥善保养。”刘秋说的头头是道,爱惜的摸了一把机柜,又道:“国产dk3220坐标数控机。有锥度切割的功能。相当不错了。”
“里面没地方了。”黎涣祥做了个手势。
刘秋这才注意到,挡在电火花切割机床前面的,是一台大型卧式机床。
“好家伙,有多大?”他赶紧去看铭牌。竟是1800mm的回转直径。
看到这东西,刘秋已经走不动步子了。眼睛却望着前面的大头机床,心想,这恐怕也是好东西。
苏城轻轻一笑,没想到如此简单就震住了未来的大拿刘秋,他低声道:“济南动力机厂以后也会有这样的机器。”
刘秋叹气:“这一台卧床,要几十万吧?”
“76万。”苏城的声音清晰。公司将利润的一半用做三车间的改造,足有1100万之多。等到明年交付的产品增多,利润还会暴增数倍。
陈祖年却是一惊,看着一条车间内的数十台崭新机器,心想:苏城将这么多钱用来的买设备了,还有钱注到济南动力机厂吗?
他又哪里直到苏城的油井收入有多少。
晚上的参观超过了预定时间,大多数时间用在了三车间,尽管由于没有外汇的关系,三车间内的机床全是国产货,可它们毕竟将胜利机械厂的水平,提升到了80年代后期。
比起济南动力机厂的70年代装备,刘秋根本是一副愿意住在里面的表情。
接下来几天里,刘秋拉着黎涣祥,一台机器一台机器的摸过去,三车间仍在调试和试运行阶段,刘秋于是也搭把手,顺便在车床上感受一番。陈祖年则忧心忡忡,他也懂技术,但满场两千多名老少爷们等着吃饭,又哪能像刘秋一样安心。
在来之前,陈祖年担心大华实业本钱太少,收购了动力机厂也无法盘活。现在,他又担心大华实业实力太强,看不上动力机厂。陈良、林厂长等人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知道人家不喜自己,因此更加忧虑。
“叮铃铃”的上工铃,将陈祖年吵醒了。
又是一个早晨。
“三班倒啊。”陈祖年坐起身,发了一会呆。他年轻那会,正是柴油机厂最辉煌的60年代,作为全国少有的能生产柴油机的厂家,动力机厂的生产任务排的那叫一个紧,工人们吃饭都用刨的……三班倒持续了好几年,不仅供应全国,而且出口创汇。
陈祖年摇摇头,心里有点愧疚。不管怎么说,柴油机厂是在他手里倒掉的。
洗漱后,他自去大华实业的食堂吃饭。看国企,首先要看食堂,补贴多的食堂,菜式多的食堂,荤菜多的食堂,才是大国企的风范。至于那些经营不善的小厂,食堂往往只供应基本的食物,补贴也少的可怜。
一顿早饭的功夫,陈祖年就见七八个刚下工的工人提着馒头离开,想必是给家里人吃的。
他撕了一块自己的馒头,大口嚼着,又不禁感慨,大华实业的馒头料足而松软,除了面粉成本之外,每个馒头工厂还补贴2分钱。钱并不多,但却是非常实惠。想来,那些工人每天提着香喷喷的馒头回家给妻儿做早餐,会让左邻右舍羡慕不已吧。
作为管理者,陈祖年不禁又想,大华实业给夜班的加班薪水原本就高,再加上这样的实惠。工人一定更乐意上晚班。车间里最困难的排班工作,肯定轻松不少。简化了管理。车间主任和组长们就可以将精力用在生产流程的监督上,生产效率也会提高。
这大华实业的各种政策,似乎都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而设的。
陈祖年轻轻摇头,心想:政策虽好。却是别的工厂学也学不来的。如今的国企,有几家能拿到满负荷运转的订单呢?乡镇企业听说不错,但以他们的管理能力,要追上国企,怕得好几年时间。三班倒不光考察管理能力,还考察工人的纪律性和自我约束能力,要是上了晚班的工人回家不好好睡觉,只顾打玩逛街,上班时间定然瞌睡连连。四级工变成了二级工,废品率居高不下且不说,出了危险才是麻烦。
“陈厂长。”小杨主任小跑了过来。通知道:“我们大华实业。今天有职工表彰大会,邀请您参加。”
“哦,好,是评标兵吗?”国企的流程。陈祖年再熟悉不过。
“是,评选生产标兵。基本是全员参加,只预留最基本的看护人员。”
这就是说生产线不停了,陈祖年暗道:他们的订单得有多少,才这么忙。
小杨又问了刘秋的位置,匆匆跑走了。
陈祖年吃饱了早餐,方才满厂区的逛游,一会儿听到高音喇叭在说职工表彰大会的事。
这时候,他又注意到,换班时间结束后,大华实业的厂区内竟然没有闲逛的人,就连一群腰板厚实的老娘们也没有闲坐着唠嗑,而是匆匆忙忙的来往贴标语,监督各车间往来人流。
“管理有点太严格了吧”陈祖年转念一想:有这些老娘们在,工厂刺头也挺不容易的。
午间休息后,陈祖年找到刘秋,两人提前进入大华实业的礼堂。与他们的车间和食堂想必,礼堂着实简陋。工人们必须密密麻麻的站着,才能勉强塞下千多人。
四周的空气显的污浊,这让陈祖年有些怀念济柴的礼堂,那是60年代末建的万人大礼堂,领导们当年畅想,工厂很快就会从五千人扩张到一万五千人。
谁能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济柴竟然只剩下2500人,倒是让礼堂显的更气派。
李宗喜的致辞极短,苏城也不过是十几句话而已,后面的副厂长一个比一个少,而且间隔很短,只有霍昌在说“我们拿到了中原油田2000套抗偏磨系统,辽河油田5000套抗偏磨系统的订单”的时候,才由苏城带头,进行了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一会儿,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宣读人员名单,提出表彰理由,对表彰人员授奖等等,都是几十年的老套路了,不仅刘秋,连陈祖年都显的昏昏欲睡。
刘秋忍不住道:“浪费时间,也不知他们的工人兴奋个什么劲。”
“总是个荣誉。”陈祖年维护了一句,连自己都不信,周围千多名工人实在有些太兴奋了。
刘秋也道:“咱们发双过半奖金的时候,大家也不至于这样吧。”
陈祖年正要点头,台上的奖品出现了。
一套崭新的西装,单排扣,领子和肩膀熨烫的极漂亮,一看就非常高档的样子。苏城举着宽木衣服架,平平的将之递给排在第一位的工人,
刘秋立即震惊了:“奖呢子大衣?”
前面的工人早听烦了,不屑的道:“什么呢子大衣,毛呢西装!”
这下子,陈祖年也不安的挪动了两下,道:“第一名奖一件毛呢西装?那后面岂不是要奖三四件呢子大衣?”
工人撇撇嘴,道:“每个车间20人,都奖毛呢西装,以后每半年都会有一次大奖,每月有一次小奖。”
“40件毛呢西装?你们有毛呢工厂呐!”
“60件。”另一个工人转过头来,认真的道:“我们三车间也不是吃白饭的。”
太有钱了!
陈祖年和刘秋对视一眼,再说不出话来。
表彰大会很快结束,陈祖年低声道:“我准备去一趟北*京,明天就走,部里要是不放我们改制,爷就不伺候了。”
第八十一章 哪里都有他
陈祖年说干就干,给胜利油田的领导打了声招呼,就直奔济南,准备前往石油部。
济南动力机厂的管辖权在胜利油田的手上,但处置权却在石油部手上,这一方面是因为其级别比胜利机械厂高,另一方面也是历史沿袭。1920年的工厂,怎么算都不可能是石油部或胜利油田的厂子,划拨来划拨去,权属就乱套了,红火的时候,各部各家都来视察,瘫软之后,大家又说“不认识”。
薄荣早烦了这家拖后腿的大厂,陈祖年也不是第一次跑部,便签了条子,随他去。
济柴遍扫库房,总算折腾出了几十只肴鸡,用工业真空机塑封了,一齐装上火车,并特意带上了能说会道的广播员李琳。
10年前的李琳刚招工,还是稚嫩的小厂花。10年后的今天,却仿佛盛开了似的,十足风韵,漂亮大方,在济南机械系统内很有名。
她和会计们一样,都要按时上班,减半拿钱,每日也很辛苦,听陈祖年说大华实业的生产标兵奖励毛呢西装,羡慕的不得了,打定主意,见到苏城哪怕死缠烂打,也要一件毛呢——如果他不肯……他又怎么会不肯呢。
李琳细心的打扮后,才随陈祖年上了火车,见是硬座车厢,又是一阵的不高兴,只等车开几个小时候,便去列车长房间撒娇,成功用半票买了卧铺,得意洋洋地来炫耀,并给了陈祖年一张,说:“你都是大干部了,还坐硬卧,去了北京腰腿酸痛,又怎么办事。”
说到北*京,李琳的嘴角翘了起来,丰腴的身子转了个圈,笑说:“真好。总有一年没出门呢,我换了侨汇券。陈厂长若有要买的东西,告诉我一并买了。”
陈祖年壮年已过,精力不济,只看了两眼李琳。就闭目养神道:“不用,我下了火车,就去石油部找穆司长,你可以先休息。”
他可不敢惹这株带刺的玫瑰。
李琳咯咯的笑了两声,却不愿在床铺上休息。蹬着红色高跟鞋,又去外面游荡。
到了北*京,陈祖年一头扎进部委的门,再也钻不出来了。
京中衙门向来是两边开门的。像是苏城这样的北大学生,正如根红苗正的科举生。毕业后无论是否入部工作,其同学师长,少不了身在其中。或赞画往来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下,办事总能找到门路。像是陈祖年这种地方干部,却如捐官监官,尽管官职不低。却是丝毫人脉也无,大门难进。二门难迈,稍遇阻碍就寸步难行。
最后,还是靠着李琳,陈祖年才捞到见穆司长的机会,算算时间,他们抵达北*京已半月有余,是12月初了。
这个时候,各方来拜年的大员多矣,陈祖年好容易得到5分钟时间,见面稍作客气,就直言济南动力机厂改制的事。
穆司长方面大耳,看起来庄重威严,几如菩萨庙里的塑像,坐在那里听陈祖年陈述,罢了,只说:“老陈,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看分成两部分,职工的工资,再争取贷一点款,将年过了,改制的事情,你等我们研究研究,再给你一个准信,如何?”
类似的回答,陈祖年得过不少了,这次硬着头皮道:“我们厂党委,已经开过会了,我们坚决要求改制。穆司长,再不改制,职工们是熬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