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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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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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锁锁“哈哈”大笑,“莫大侠,你的财星呢?跑到哪里去了?”
  这次莫行南居然只有四点!
  这一局,楚疏言六点,沈锁锁九点。她笑眯眯地伸出了手,“莫大侠,掏钱吧?”
  莫行南心不甘情不愿地递出一文钱给她,闷闷道:“邪了!我这一盅,稳打是个豹子!”
  再开一局,莫行南又输了,这一回,居然是个瘪三。
  “见鬼、见鬼!”莫行南跳了起来,“怎么会有这种事?我莫行南也会掷瘪三?!”
  输到了第三次,莫行南忽然望向一直安然微笑的楚疏言,眯起了眼,道:“书呆子,你害我!”
  “想不到堂堂莫大侠也是输不起的人啊!”沈锁锁笑眯眯地伸手到他面前取了一文钱,道,“输了还要怪别人。”
  莫行南却不理她,只盯着楚疏言,“接连三次,我的手腕都微微一麻,我还以为是小虫子,现在想想,一定是你做的手脚!”他忽然站了起来,怒声道,“楚疏言,咱们多少年朋友了?!你居然为几文钱使诈!”他竟似怒不可遏,二话不说,把桌上的铜钱扫了一地,飞身出去了。
  沈锁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他这是干什么?”没有必要为这几文钱翻脸吧?
  “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向来如此,你不用担心。”楚疏言蹲下去,将洒落一地的铜钱一枚枚捡起来,抬起头来,问,“你还要不要玩?”
  “反正没事,干吗不玩?”沈锁锁笑得甜蜜。
  莫行南生不生气,关她什么事?这楚疏言手气奇差,没准她可以把输出去的全部赢回来呢!
  果然,楚疏言几乎盘盘都输,铜钱长了翅膀似的往沈锁锁面前飞。她的笑容愈深,直到楚疏言把身上的散碎银子输了个干干净净,沈锁锁才咳嗽一声,收手,“呃,时候不早了,黄妈只怕已经开始烧饭了呢——你喜欢吃什么菜?”
  在相思筑住的这些天,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客客气气问楚疏言想吃什么。
  “随便。”楚疏言答,开始收拾骰子,仿若不经意地问,“你,还好吧?”
  “呃?”正忙着数钱的沈锁锁抬起头,“什么?”
  “咳,黄妈昨天问我什么东西能安神宁气,说你这几天总做噩梦,我想……”他顿了顿,语气里面,不自觉多了份滞涩,“我想你定是因为那天的事……”
  “我没什么。我们不杀他,他就会杀我们。我很清楚。”她“哗啦啦”把铜钱装进荷包,摇了摇,听见那铜钱撞击的声音,无限幸福,“呵,这些钱,够给黄妈买一个月的菜了!”
  然而一转身,她便把黄妈叫进了房间,劈头便问:“我睡不睡得着,你告诉楚疏言干什么?”
  “我、我想他是个读书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会招惹那样的杀手?就算是读书人,又不是大夫!”
  “我想,他兴许知道……小姐,我只是问问……”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一向好脾气的沈锁锁忽然一拍桌子,声音里充满了冷冽和威严,“记着,你终究只不过是一个下人,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黄妈叹息一声,“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说了。”
  “黄妈……”沈锁锁的气势,在黄妈黯然转身的一刹那间便低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想替我的终身打算……可是我早已经不去想这些,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好……”她再次叹了口气,挥挥手,让黄妈出去。
  ? ? ?
  午饭一摆上桌,莫行南便回来了,跳上椅子就吃了起来,跟楚疏言又说又笑,上午那么大的火气,好像根本没有发过。
  饭罢,风雨迷离中来了两位客人,原来是一位母亲带着女儿来求姻缘。女儿已经十八岁,生得倒齐全,就是嘴作三瓣,是个兔唇。
  只一眼,沈锁锁就明白了。含笑请母女俩坐下,问了生辰八字,到月老像前上了三炷香,取了一条红线绑在姑娘的手腕上,道:“我师父说,姑娘的姻缘,就在这几日。等天气放晴的那天,你将姑娘打扮好,到我这里来。”
  一听这话,母女俩欢喜不尽。母亲放下谢银,千恩万谢地走了。
  楚疏言正在后堂喝茶,听得一字不漏,忍不住问:“人世间的姻缘,你真算得出来吗?”
  “当然。”沈锁锁拈着银子,笑眯眯,“我这个月老师父,可不是白拜的。”
  楚疏言暗自摇头,她拜的虽然是月老,心里面供的,只怕是财神。
  把银子收好了,沈锁锁喝了口茶,道:“其实,是两个月前,一户人家想找媳妇,儿子刚好是个跛子。今天遇着这一个,身世家底差不多,简直是天生一对。到时候,让女子口衔鲜花,男子骑马相见……呵呵,这招‘走马观花’,我的前辈早已用过多次啦!”
  “可是,他们不知道彼此……”
  “有几对夫妻真正知道彼此?”沈锁锁白了他一眼,“盖头一掀,生米就成了熟饭。别的姑娘我也不好意思说给他,可这位姑娘本来就有缺陷,两个人半斤八两,也没什么好说的。婚姻,不过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罢了,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她这番话,听起来颇偏激,又好像有些道理。也许她对儿女之事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看得淡了。然而她说话的神情,令楚疏言心里隐隐一动。
  站在眼前说话的,仿佛不是个布衣荆服的小小红娘,倒像个金贵非常的大家之女,养在锦门,尊在绣户,锦衣玉食里养出来的一股雍容自在,自有一股睥睨之态。
  不,金闺小姐不足以喻她。她的睥睨之中还带着一股沧桑,那沧桑如水,流溢在眼角眉梢。不知怎的,楚疏言忽然觉得她那并不出奇的眉目,如水一般流泻开来,看着她,只觉得心里面清凉而柔软,异常的舒适。
  沈锁锁没有留意他的神情,自去一旁做荷包。
  楚疏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夜间,他问莫行南:“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事?”
  “我当时重伤,那几个人无论谁再补一刀,我都死定了。可他们却没有下手。”
  莫行南点点头,“嗯,这不像尽堂的作风。”
  “事实上他们并未放弃,我一去月老祠就遭刺杀,可见他们一直埋伏在这附近。”
  莫行南再点点头,“嗯,有道理。”
  “昨天晚上我们两人都昏迷不醒,他们又有杀我们的良机,为什么又一再错过?”
  这下莫行南不点头了,眉毛已经皱了起来,“古怪、古怪。”
  “似乎只要我们一踏进这相思筑,尽堂的人就不敢动手……”
  这个结论太过诡异,小小一间红线铺,哪里有本事让尽堂杀手止步?何况沈锁锁不懂武功,昨天她把那一剑推向杀手咽喉之后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可她要是和尽堂一伙,怎么会救他性命?
  也许,他该好好找她谈谈。
  ? ? ?
  然而翌日清早,沈锁锁便有客人上门,正在忙碌。
  楚疏言还未踏出后堂,就听到一阵哭声。
  男子的哭声。
  “沈姑娘、沈姑娘……”一个青衣男子坐在椅上,涕泪横流,“沈姑娘我求求你了!只要你帮我去说,没有不成的……”
  “张公子,不是我不帮,而是帮不了。就算乔夫人卖我面子,乔小姐跟了你,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面对七尺男儿的眼泪,沈锁锁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你一个胭脂铺的小二,想娶乔员外的千金……难道你没有想过,乔小姐跟了你,穿布衣、吃粗饭,一个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样的日子,可是千金小姐过得来的?再者,乔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你怎么好意思让她为你蓬头垢面,洗手做羹汤?”她叹息一句,“张公子,你快回去吧。以后我这里要是有合适的女子,定会给你牵好红线,但乔家小姐……你不必指望了。” “琪儿心里有我啊!”张公子脸色惨白,他已经登过乔府大门,却被赶了出来,本以为一番真情,能打动这号称月老弟子的相思筑主人,哪知这位沈姑娘的心,却比乔家人还要冷!他又是痛苦,又是绝望,嘶声道,“门第之见,贫富之别,都是你们这些人编排出来的!你们、你们活活拆散一对有情人,我和琪儿都不会原谅你们!”
  “这个时候分开,你们自然会心痛,会难过,可是再过个两三年,各自开花结果,这一段春梦,便了无痕迹。”沈锁锁说完便站了起来,已然是一副送客的模样,“张公子,请恕我相思筑人微言轻,帮不上你的忙。”
  那男子彻底绝望,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楚疏言悄然发出一声叹息,道:“姑娘是否太狠心了?既然他们心中有情,这门第之见,也可以抛开的。”
  “眼下欢情正浓,有什么东西抛不开?可时日一长,又怎样呢?”沈锁锁淡淡地说,“要是楚公子喜欢上了一个逃犯,难道也抛下一切跟她四处逃难吗?就算下得了一时的决心,总有一天,你会想念那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她说完,开始整理一边摆着的各式红线、手帕、荷包、香坠儿。
  便是在这个时候,一缕箫音传来。
  春末的风带来远方草木的清香,那丝箫音似乎从天边传来。箫声一起,紧接着一管清亮的笛音,交织成一曲华丽绮音,似乎有烂漫春花就在道旁盛开,沈锁锁几乎可以闻到得花海的香气。
  一乘宽大的马车渐行渐近,莫行南忽然如风一般从月老祠里掠了出来,大声笑道:“哈哈,百里,你总算来了!牙齿没给杨梅酸坏吧?”
  “你呢?单掌力战尽堂六大杀手,真是威风呵……”
  这声音真是好听,懒洋洋的,像醉了似的使不出力气,可是动听甚至胜过那笛箫合奏,听在耳里,有说不出的舒服。
  “这是什么人?!”沈锁锁出神地看着那辆马车,不由自主地问。
  “这个人,一定在你的《相思录》上。”楚疏言看着她那一脸心驰神往的模样,忍不住答道,“他的名字,叫做百里无忧。”
  “百里无忧?”沈锁锁仿佛一下子跳了起来,“百里无忧!你说的,可是那个妙手无双,娑定城的少城主,百里无忧?”
  就是传说中,那容貌绝美、连女子都自愧不如的百里无忧!
  就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百里无忧!
  马车停在门口,四壁轻纱款扬,几名华衣丽人坐在里面,吹箫的吹箫、弄笛的弄笛、把盏的把盏,一名女子轻轻一扬袖,如凌波仙子一般,纱衣在空中扬起一阵香风,轻轻地停在沈锁锁面前,笑道:“这位,可是安郡最有名的红娘,相思筑主人?”
  她那么美丽,笑容又那么温柔,沈锁锁虽然有些失望没能见到要见的那个人,还是好脾气地一笑,“是。”
  “介不介意我们拆了你的大门?”
  “呃?”
  沈锁锁嘴巴长得快要吞下一只鸡蛋,眼前的女子仍然笑得那么温柔,仿佛只是在说:“介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针线?”
  “伴雪,退下。”一个懒洋洋的嗓音响了起来,马车上的众美人中央,慢慢坐起一个蔷薇色衣衫的男子,眼波轻轻地一转,连阳光都失去了颜色,他的目光落在沈锁锁身上,温柔地道,“这位沈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名唤伴雪的女子依言退开,侍丛扛来一卷红毡,从马车前一直铺到大门口,两位丽人轻笑着扶着他,踏上红毡,经过呆若木鸡的沈锁锁身旁时,他微微一笑,“主人不在前面引路?”
  原来他躺着,难怪她看不到!
  原来他的声音这样好听!
  原来他长得这样美!
  这样美!
  然而还没感慨完,莫行南已经开了口,讶然道:“咦,今天你怎么不把马车拉进来?几时这么懂事了?” “刚刚。”百里无忧浅笑着走进来,在门口站定,望着沈锁锁微微一笑,转过头来,“莫兄,你可知有几个地方,我是不敢拆大门的?”
  “哦?说来听听。”
  “第一个是问武院。”
  “嗯,你若是敢做这种事,我莫行南三个字倒着写。”
  “第二个是唐门。”
  “嗯,你若是去了,我莫行南三个字倒着写也没用了。”
  “第三个,是九王府。”
  “嗯,那个妖怪王爷吓人得很。”
  “原本只有这三个,可是今天,却跑出第四个了,这间相思筑,我也不敢拆。”
  莫行南有些意外,“这是为什么?你拆完之后,不是会给人装上的吗?”
  “可是我怕沈姑娘不高兴。”百里无忧可怜兮兮地望了沈锁锁一眼,“万一沈姑娘不高兴,谁来给人牵线说媒,谁来撮合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说到这里,沈锁锁终于笑了,她走上来,请客人进屋,倒茶。
  哪知手还没碰上茶壶,伴雪就向着她一笑,桌上已经摆出鲜果、蜜饯与茶杯,小风炉也燃了起来,一只紫砂壶已经飘出茶香。
  椅子上也铺好了锦垫,茶几边上搁着一只香炉,清淡的香气袅袅升起。
  转眼之间,相思筑就被布置成娑定城少主的行宫。
  ? ? ?
  百里无忧已与楚疏言互见,百里无忧最爱四处闲游,又和莫行南最好,因此常常上扬风寨,楚疏言与他虽然不算深交,可都是江湖上名头极健的少年,再加上有口无遮拦的话袋子莫行南,也算聊得来的朋友。
  楚疏言一直端坐,别人说了十句,他才说出一句。沈锁锁瞧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相思录》上的记录,一丝笑意,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地爬上了嘴角。
  那百里无忧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一边与两人聊得风雨不透一边还匀得出一只眼睛来望向沈锁锁,见了她,百里无忧未语已先笑,点漆星眸恰似春水轻漾,那样轻悦的温柔,即使在女人脸上也很难找到,他道:“姑娘芳名‘锁锁’?”
  这样的人,问这样的问题,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拒绝,沈锁锁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百里无忧轻轻一拍手,伴雪拿来一只锦盒,双手捧到沈锁锁面前,百里无忧轻笑,“请姑娘笑纳。”
  盒子里躺着一只灿灿金锁,中央镶着一只猫眼玉,一条极细的链子连着它。
  好一只小巧美丽的金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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