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老太太自认吕家是规矩的礼仪世家,家里的媳妇和姑娘们一个个不论性子还是品行,哪一个都是拿得出手的。
所以当安西侯府老太太的帖子递到她跟前时,吕老太太真的只是以为这位深居简出的侯府老太太是找她来聊天解闷的。
苗氏坐下喝了口茶后,就直奔正题了,笑道:“老太太论辈分我还得称呼您一声婶子。今儿个我来,是接到了儿子和儿媳妇儿从西北过来的信,看那意思,是说贵府想嫁个姑娘给我儿为妾,那姑娘会舞刀弄枪,去了我儿那里就帮着我儿媳妇儿杀兔子杀鸡的,端的厉害的很!我儿媳妇儿刚过门,脸皮薄碰了这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写信来问我这个婆婆了。我琢磨了很久,也想不清楚这算怎么回事想着贵府是京城里数得着的规矩人家,婶子您是先皇钦点的老封君老诰命,人又是出了名的和善,便想着到底什么事,直接来问您就是了,别有什么误会坏了咱们两家的交情,可就不好了。”
吕老太太面皮一会紫一会白,强撑着才在苗氏说话的时候晕过去,等苗氏说完了,尴尬的冲苗氏笑道:“司马太太这事······定是有误会。不瞒您说,我们吕家的姑娘都在京城里,管束的严,除了初一十五上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出门上香也有一堆丫鬟婆子跟着。家里断没有姑娘在西北,舞刀弄枪什么的······你说的对,这是误会,误会!”
苗氏问出了自己要的答案,气氛便和乐融融了,几位太太言笑晏晏的拉了段家常,吕家当家三太太亲自送了苗氏出门。
吕家老太太在苗氏走后,不客气的叫了自己的儿媳妇儿们到房里,忍不住大发雷霆,一肚子火气全都发泄了出来,“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吕家的姑娘多掉价呢!上杆子给人做妾!咱们吕家的姑娘,就算是庶出的,也没有给人做妾的!”
吕家三太太看了眼五太太,小声劝道:“娘,别气了,那位又不是咱们吕家正经的姑娘,咱们吕家的姑娘,哪一个会是那么没规矩,没脸皮的!”
吕老太太看了眼五太太,叹了一声,这事也怪不得她,“幸好当初你咬紧了口,没认了她,要是真认了,这丢人作的事传出去,不管是嫁出去的还是没嫁出去的,吕家姑娘脸面往哪里搁?到底是个外室生养的,上不得台面!”
吕老太太骂完,仍旧觉得不解气,大半夜的睡不着觉,叫了值夜的丫鬟服侍自己起床,她口述儿媳妇儿代笔,连夜给远在西北的五儿子吕写了封信,派跟了自己多年的亲信婆子日夜赶路的送了过去。
吕接到信,读了几句,只觉得恍若七十多岁的老母亲站在自己面前高声痛骂,吐沫星子几乎都要喷到自己脸上了。而那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吕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战战兢兢面如土色的听着吕老太太亲信婆子的训斥。
“这位······夫人,奴婢是代表着老太太,有几句话要跟夫人讲。”婆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吕“夫人”,面容讥讽鄙夷,“既然是伺候统帅的,就好好伺候统帅,少打那些歪魔邪道的心思,伺候统帅伺候好了,老太太高兴了,兴许她人家就多了个孙女,要是不想着好好伺候统帅,尽想什么不着调的,别怪我们老太太一碗汤水送你上路!也省得拖累了我们吕家的姑娘们,败坏了我们吕家几十年积累起来的好名声!”
吕絮儿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下人这么目中无人的羞辱过,当即大怒,站起来就想去找她的马鞭来抽这个让她憎恶的婆子,给吕夫人暗地里死活攥住了。
等婆子走了,吕夫人才放开了吕絮儿,吕絮儿气的脸都涨红了,嚷嚷道:“凭什么不让我打?我是爹的女儿,打死她又怎么样!”在西北做土皇帝久了,她都忘了杀人偿命这回事了。
吕夫人气的心口疼,“出了西北,可没人承认你是吕家姑娘了,光是姓吕有什么用?那司马宏愿意娶你吗?我告诉你,要真是对这位婆子不敬了,京城那位老太太真的会两碗汤水送过来,你爹绝对不会对他亲娘有半点不从。”
吕絮儿悲从中来,和吕夫人抱头痛哭了半晌,泪如雨下,哭道:“娘,难道就只能如此了吗?司马大哥为什么看不上我?我不比那徐氏能干多了?她什么都不会,胆小又无能…···”
吕夫人也哭道:“傻姑娘,你怎么就那么笨,娘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男人是火,女人是水,女人要温柔娇媚些,才能讨得男人的喜爱。都是你爹不好,惯的你脾气鲁莽火爆,没个女孩儿的样子。那司马宏是何等骄傲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比他还强势的女子?你好好想想,多学学徐氏,做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即便是不嫁司马宏,也有的是好男子等着你选。”
吕絮儿张嘴就想反对,她最瞧不上的就是徐明玉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胆小弱女子,然而想想母亲的话确实有道理,她只见司马大哥对徐氏温柔笑语,对自己却像是对营里面的其他兄弟一样,毫无区别。倘若司马大哥只喜欢徐氏那样的女人,她就勉为其难的想办法照着学便是了,终有一天,司马大哥会发现她的好的。
身为承安舍人的徐明烨在苗氏去过吕家后,便写了一道折子,笑眯眯的拜访了吕家大房的长孙吕成,吕成是从六品的朝奉大夫,按说和徐明烨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徐明烨突然来访,加上之前苗氏来了一趟,他也生出了三分警惕。
徐明烨笑着呈上了自己写好的折子,“吕兄,您入朝时间比我久,经验比小弟丰富,这折子是我明日上朝的时候准备呈给皇上的,事关吕家,我怕得的消息不准确,就想来问问吕兄,可有此事。”
吕成不是傻子,慌忙看完了徐明烨递给他的薄薄一张纸,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小子言之凿凿的控诉西北军统帅吕教女无方,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尊卑贵贱,三番五次冒犯御赐的四品诰命夫人,且身为数十万军队的统帅,公然养外室,有伤风化不说,要是上行下效,大家有样学样,都这么玩,社会不乱了套?恳请皇上严惩,一定要严惩!
西北军打下天水和陇西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这正是论功行赏的节骨眼上,要是被这小子参上一本,他五叔的功劳立刻要打一个对折,吕成抹着冷汗,笑道:“这是误会,先前祖母已经和司马老太太澄清了,那姑娘是外室生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断不会让她进我们吕家的族谱。祖母也派人申斥过了,徐大人放心。”
☆、第268章 家底
徐明烨也没真打算把折子递给皇上,不管怎么说,司马宏还在吕手下当差,能不翻脸就不翻脸。既然吕家人这么懂做,那最好不过了。
吕成送走了徐明烨,慌里慌张的去了祖母那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气的吕老太太又痛骂了吕和未见过面的吕絮儿母女一番,这两个女人搁老太太眼里俨然成了哈雷彗星一般的存在,专门来给吕家添堵招灾祸的。
苗氏在吕家大大的出了口恶气,心里爽快不少,回到家后忍不住又去拜了拜供奉的送子观音,恨不得让观音娘娘一次性送来三个。
魏嬷嬷在一旁静静的站着,看着苗氏一脸虔诚,念念叨叨的许愿,等苗氏跪拜完起身,搀扶了苗氏笑道:“您如今是愈发的疼爱儿媳妇儿了,连丁点儿委屈都不愿意让太太受着。”
苗氏想起之前在天水时对明、三天一大教训,两天一小训斥,怎么都不满意她,忍不住脸上一红,辩解道:“怎么也是我儿媳妇儿,她胆小不经事,我还能由着外人欺负到她头上?”
魏嬷嬷捂着嘴笑了起来,太太还胆小不经事?就凭着当年单枪匹马跑回天水救她的丫鬟,放眼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人敢这么做吧,苗氏也就是嘴皮上硬罢了。
“您也算熬出了头。”魏嬷嬷温声说道,“我瞧太太是个懂事的,将来等侯爷重建了咱们的安西侯府,您就等着含饴弄孙享福了。”
一说道未来的美好幸福生活,苗氏忍不住嘴角上扬,然而很快又沉下了脸,皱眉说道:“明玉这孩子,到底是个孩子脾气,写信就知道告状,也不说说身子怎么样了?她那小身板本就瘦弱,不像是个好生养的……听说身边就一个粗使婆子·这要是有了,哪还能由着他们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胡闹!”
子嗣是大事,关系着司马氏的香火延续,苗氏无论如何都不敢马虎·要不然百年之后没脸去见丈夫和婆婆。
魏嬷嬷犹豫了半晌,贴近苗氏的耳朵,小声说道:“太太,您要是急着抱孙子,不如挑几个……送过去。我听他们说,田庄上养出来的农家姑娘,从小就干农活·屁股大腿粗,个个身体极好,都是好生养的。”其实魏嬷嬷想的却是,战场上朝不保夕,万一明玉还没怀上,司马宏就······有庶子抱过来在自己身边养着,百年后供奉香火,也是好的·总比当个绝户的寡妇强。
苗氏想都不想,立刻摇头,叹口气道:“事关我儿子的血脉·你当我没想过这事?我也急着抱孙子,可明玉嫁进来才几个月,我这做婆婆的哪好伸手往他们那里塞人,徐家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就是塞了人,以宝哥儿对明玉的黏糊劲,哪里肯要?还是再等等吧。”
等个一两年,要是能生出来嫡长子最好,要是没生出来,她也有理由给儿子房里添人纳妾了。
明玉并不知道京城那边到底闹到了哪种程度,可她坚信婆婆的单兵战斗力绝不逊于当年·这不,吕絮儿已经很久没在她面前出现过了,若不是瞥见院子里孤孤单单吃草的那只兔子,她几乎都忘掉有这号人了。
前一世明玉的父亲的职务不算大也不算小,生活在这样一个圈子里,对于二·奶和小三,明玉见识多了也不觉得怪了。她其实不怎么鄙视这些女人,绝大部分都是为了钱被包养的,一个卖一个买,说到底,这是男人的错。她只是瞧不上吕小姐,厚着脸皮上杆子,还一副趾高气昂,天下女人就她最牛叉,高贵冷艳的德行。
上过战场又如何,巾帼英雄是好,可也没必要踩着她这样“温柔良善”的家庭妇女吧!好吧,她与温柔良善也不怎么能沾得上边。
从天水回高平的路上,两个人边走边聊,走的并不快,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高平镇的家,白毫早已守候在两人的房间门口多时了。
司马宏只淡淡的朝白毫看了一眼,问道:“都带来了?”
白毫连忙点头,低声朝明玉告了罪,“夫人,事非得已,未经您允许进了您的屋子,还请您恕罪。”
明玉诧异的看了看白毫和司马宏,白毫虽然看起来比司马宏还不着调,但实际上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若不是特殊情况,怎么也不会进她和司马宏的卧室的。
司马宏笑了笑,拉着明玉进了屋,白毫随即跟了进去,关上了房门,借着门外的月光摸出了火镰,点燃了油灯。
屋里整整齐齐的放了六只木箱子,每一个都有三尺宽,半人高,白毫将油灯移近了箱子,在明玉不解的注视下,一一打开了箱子。
油灯的灯光虽然昏黄,却不妨碍照亮这间房子的东西,明玉瞧着箱子里的东西,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司马宏
六只箱子里散乱的装满了金块,银元宝,以及各色金银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果真是······好大一笔财富!也怪不得白毫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紧张的站在门口护卫着,这么一大笔财富,当然要小心为上。
明玉回过神来,小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家底?”
司马宏笑着点点头,“攒了这些年,应该够重建侯府的,到时候皇上应该也会拨一笔赏钱下来。”
“哪用的了那么多?我们就几个人,盖那么大的宅子做什么?”明玉摇头失笑,府里的正经主子也就是她和司马宏,了不起将来会接来苗氏。这些他都嫌少,那他到底是打算盖多大的宅子啊!慢着,明玉抬头瞪着司马宏,该不会是现在就打着多纳几房小妾的心思吧?
司马宏哭笑不得,“你想哪里去了?将来孩子们不得一人一个院子么?儿子娶了亲又有了孩子,一辈辈的传下去,房子盖少了哪里够住?我还想把原先侯府后面的两条街都扩进侯府里头······”
“你还真是······”明玉摇头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心的问道:“你弄了这么多……”明玉指了指这些箱子,“吕统帅那些人,他们会不会为难你?”
司马宏嗤笑了一声,眼神鄙夷的往西安府的方向瞧了一眼,“他虽然不上战场,可人老心不老,捞的绝对比我们都多!哪个上战场的回来都要先孝敬了他,别小瞧了他。”
吕的外室都比她这个正牌侯府夫人穿戴的好,听说吕家子弟也没几个成器的,撑着这个家的还是吕,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下手也不会软到哪里去。
白毫这会上终于有插话的机会,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笑道:“可算是等到太太来了,这些交给夫人我就安心了,这么一大笔银钱我一个人看管,天天都睡不踏实!”
司马宏看着白毫,感慨万千,当年他们一同守卫天水的时候,都还是毛头小子,如今他们都长大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这些年若是没有白毫忠心耿耿的在他身边守着,像他的左膀右臂一样给他打点庶务,他哪能攒下这些家当。
只是如今他已经娶了亲成了家,白毫还是个光棍,想到这里,司马宏忍不住说道:“如今陇西都打下来了,京城那边少不得要派大批的官员来赴任,百姓也要大量迁居回来垦荒,肯定要好一阵忙,最早也要到入秋才会重新开战。你也不小了,有没有看中的姑娘家?若是有,跟夫人说说,让她去给你提亲,若是没有,等过段时间官员们过来,大部分都会带上家眷,到时候让夫人留意着,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在他眼里,白毫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配个出身良好的姑娘那是理所当然。
白毫红了脸,看了眼明玉,大声说道:“那全凭夫人做主了。”他也想成个家,忙了一天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看侯爷娶了媳妇,每天美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六箱子财宝转到了明玉手里,白毫是松了口气,只是苦了明玉,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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