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费先生手术的这一天,我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接到美国大使馆去面签的通知,坏消息是Ken传真来费先生的手术志愿书,条条款款,林林总总,约有二十几项,每一项都让人心惊胆颤。我抱着电脑逐字逐句翻译,越看越害怕,大伟在一旁愤怒的叫嚣:“这美国医生太混蛋了,他们把写这个的功夫用在做手术上好不好?写成这样,还怎么放心把人交给他们?”“大伟,咱们身边没什么病人,所以这些事你有所不知,不止在国外,在国内术前也会事无巨细的给你交代清楚,不过发生率都很低的,你别太紧张好不?”虽然在劝大伟,但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颇不踏实。
面签很顺利,拥有网络公司的股份给我加分不少,我在想这一次等费先生情况好转了,死活都要拉着他去办结婚手续,不为别的,坚决不能再受该死的出入境管理制度的制约。我的随身衣物大都还在别墅,拿到签证后,我开车回去收拾东西。
屋子里已被Mary和李阿姨整理得井井有条,我把东西装进行李箱,拖着拉杆要走,忽然想起费先生藏在抽屉里的秘密笔记本。他当时是急症入院,这个东西不可能随身携带,应该也不好意思让Mary帮他带上,那么必然还留在原处。
拉开抽屉,果然在,我拿出来小心的放在行李箱最上层。桑妮在家里也没闲着,帮我去银行兑换了美元,她说这一次不那么仓促,一定不能让我再一次赤手空拳、身无分文的闯荡美利坚。大伟得到我签证的消息后就帮忙订了机票,就在明天下午,到达美国的话,应该是费先生术后的第二个早晨。
现在正是美国的夜间,不知道费先生在这手术前晚,是否能有一宿安眠。数个小时之后,当夜幕降临北京,他就要接受这一次的考验。手术志愿书上一行行,一串串的字符,张牙舞爪,鬼魅一般在我眼前乱晃。其中哪怕最微小的一项,也是致命的,也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大伟坐立难安,他把家里的挂钟调成美国时间,便于选择和费先生他们联系的最佳时机,以免干扰了他们休息。
两天前费先生在北京时,我们都是以北京时间为准,Doctor Li会熬夜等着,直到西雅图的夜半三更才敢打来电话。对我们而言,时区和时差没有意义,费先生在哪里,我们就遵守哪里的规则,他才是我们的坐标。
我和大伟、桑妮,就像兴奋着等待欧洲杯决赛的大学男生,从下午三点开始上床睡觉,八点钟全部神采奕奕的客厅集合。手术被安排在西雅图时间上午九点,我们不敢提前打去电话,三个人围着两部手机等待消息。八点半,我的手机铃声大作,费先生的号码闪出来,我抓紧电话跑回房间,大伟在后面嘱咐:“舒然,拜托别让费总太激动。”
“是不是快进手术间了?紧张吗?费先森,你要乖,要好好表现,好不好?”我们协商后没有告诉费达臣我会在一天后出现,因为怕他知道了更加惦念,反而休息不好。电话里传来费先生的笑声,他的状态看似很放松,对我说:“舒小姐,你的主要任务是赶快到西雅图来,我有必要提醒你,这里的护士小姐都很美,你要有忧患意识。”“哈哈,费先森,你这番话让我对你今天的手术特有信心。警告你哦,反正鸽子蛋大钻戒我已经收入囊中,就算到时候你移情别恋,单方撕毁婚约,我也坚决不退还,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很温柔的喊我:“舒然,舒然……”“在呢,在呢。”他没再开口,电话里传来忙音,我卧在床上流泪。
手术时长不能肯定,但医生估计要在八个小时以上。我们间断的会给Ken打电话了解情况,他得到什么消息也会第一时间跟我们沟通。大伟历史性的提前备好一包烟,隔一会儿就独自溜达到阳台吸一支。这是一个漫长且极其折磨人的过程,桑妮和我一起剥了半斤栗子,各吃了一袋方便面,顺带着还把冰箱里尘封了半年之久的冰淇淋也解决了。你得承认,食物是安抚情绪的灵丹妙药,特别是对于两个名符其实的吃货。
早上六点四十五分,铃声再次响起,我颤抖着拿不住手机,大伟一把将我推开,喘着大气接听。我和妮妮屏气凝神,屋子里气氛恐怖。“还好,手术还算成功,已经送回监护室了,24小时后才能回病房。”大伟说完就扔下电话,颓然倒在沙发上。我还原地愣着,回味刚才大伟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桑妮也躺倒在沙发里,指着我的房门,说:“然然快进去睡觉吧,下午你还要出发呢,我说的吧,费总不会有事的。”
我机械性的走回房间,钻进被子里,一分钟后又翻身下来,光着脚跑到客厅,站在大伟面前,表情茫然的问他:“大伟,费达臣手术顺利是吧?你刚才是不是这么说的?”“是,术中没有状况发生,在监护室观察24小时后,没意外就可以送回病房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舒了一口气,他俩慌了手脚,把我拽起来安置在床上,我心情舒畅,眼皮发沉,完全沉浸在即将与费先生团圆的喜悦中,很快就睡了。
下午两点,桑妮爬上床把我叫醒,我赖在床上不愿动,桑妮提着我的耳朵,大声喊:“你就躺着吧,反正人家飞机不等你,到点就直奔西雅图,到时候你别跟我哭就成。”我应声跳下床,飞快的换衣服,没洗脸就要往外冲。桑妮揪住我的袖子:“打扮的像个人样再出去,别给我丢人现眼,时间还来得及,大伟在外面等你呢。”
我洗脸,梳头,画淡妆,又重新检查一下行李是否齐全,桑妮盘腿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情绪不高。我临走前抱她:“宝贝,我会尽快回来,你要让大伟照顾好你哦,别让我操心。”“然然,快回来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在北京,我就觉得家在这儿,你若走了,我就变得无依无靠,无论上学还是工作,无论单身还是婚后,都是这种感觉。”她越说越伤心。我也阵阵鼻子发酸,含着眼泪说:“放心,我才不愿意在他们荒淫腐朽的帝国主义国家浪费青春呢,等费先生情况一稳定,马上就回归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怀抱。”
大伟给我订的是头等舱,登机后空乘小姐就送来拖鞋和毛毯,又满脸堆笑的问是否有别的需要,我受宠若惊,猜想她大概把我当成什么跨国公司董事长的千金或者金融巨鳄的情人了吧,哈哈。这一次的旅程和上一次心境完全不同,轻松又期待,我偷偷欣赏邻座长得颇像布拉德皮特的外国帅哥,喝着浓郁的进口咖啡,下肢舒展的叉开,享受着上帝般的待遇。
Ken说会亲自到机场接我,我笑颜如花,健步如飞,恨不能立即见到费先生。Ken的样子显得疲惫不堪,他搬着我的行李向后备箱放。“怎么样,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来拯救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暂时缓口气。”“舒然,Tony因为平时长期依赖镇静剂助眠,对这类药物产生了耐受,所以手术时加大了麻醉药剂量,今天才离开监护室,现在还不是特别清醒。”Ken一上车就说个不停。我从Ken的嘴里似乎就没得到过什么好消息,他这样说,弄得我紧张的要命。
我们到医院时,费先生的父母刚刚离开,Mary在房间里陪着。费先生的头被包得严严实实,面部仍有些肿,看起来与以往的他很不一样。我和Ken站在远处,只知道他闭着眼睛,也不敢肯定是睡是醒。Mary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我,高兴的拍起巴掌,全然忘了正在病房里。
我走到床前,拉起费达臣的手,他没有睡,意识到有人碰他,缓缓睁开眼。“费先森,Big Surprise(惊喜大礼)!”我淘气的俯身抱他。他呆呆看着我,至少有三分钟,也不开口。我转身问Ken:“怎么回事?好像不认识我呢,不会是手术失去记忆或者伤到脑子了吧?”“就是真失忆了也忘不了你,舒小姐,你欠的钱还没还完。”尽管费达臣说每一个字都很费力,但在我听来,胜过天籁。
Ken和Mary微笑着出去,我忘情的吻着床上的恋人,眼泪滴滴落在他的脸上。“别哭,别哭,我没什么事。”他伸手给我擦泪,却越擦越多。我恨不得整个人钻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跟他撒娇:“从今天开始你哪里也别想逃,我要缠你一辈子,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他把我的头摁在胸口,轻声唤我的名字:“舒然,舒然……”
25年来,我如此普通的名字,第一次变得这么动听,变得这么让人迷醉。感谢我爸,您老高瞻远瞩,才会给宝贝闺女起这样的名字,大概预料到25年后,会有一个俊朗如星的男人,满怀柔情,宠溺的叫她——舒然。“是不是我不在你都睡不着的?快说是,这样我会很有成就感?”我摸着他头上的绷带。他眨着眼睛微笑:“如果你答应不唱走调的催眠曲,我可以勉强承认。”“哈哈,睡吧睡吧,我保证闭嘴,那个啥,要不等一下,咱们先来个睡前亲亲?”“哼哼,那我还睡得着吗?你还是唱催眠曲吧。”
费先生睡得香甜,眉头舒展,我在旁边守着,总有一种错觉,他醒来后就从此岁月静好,老天爷不会再为难我们,更不会再让费先生吃苦头,当然,后者更重要。
Ken已经让人把我的行李运到费先生在西雅图的住处,他知道我定是不肯这个时候离开医院,也没提前问我。我坐在床旁开始打瞌睡,Ken在背后拍我,我打他的手:“干嘛?又喊我去吃饭啊?”“你注意形象好不好?口水都滴到床上了。”我顺着Ken的手指一看,确实,费先生手背和周围的床单有些水痕。我慌忙拿手擦着,不好意思的回头冲Ken吐舌头,然后跟在他后面走出病房。
“舒然,现在Tony的情况暂时稳定,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孩子的事告诉他?我天天噩梦啊,总感觉对不起他,这样下去我也快要睡眠障碍了。”我探头进去确认费先生还在睡觉,然后拉着Ken就往外跑。“你绝对不可以有这个念头,忘了忘了,彻底忘了,Ken,就算咱俩任凭费达臣处置,但你也要考虑一下他的状况,你这不是要害死他嘛,千万不要冲动啊!”
Ken噗地一声笑出来,弹我的额头,说:“怎么好像是咱俩背着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那个孩子真是你和他的吧?”“滚,你前世罪孽深重,前半生又到处留情,老天爷罚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当继父,你就认命了吧!”我话里有话的讽刺他。他气得直翻白眼,叹气道:“Tony,你为什么不能爱上一个和善憨厚的女人呢?别说咱们是外国人,就是中国人也对付不了这个女人啊!”
晚饭和Ken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吃了意大利面,我吃相难看,Ken觉得很没面子,恨不得坐到另外一桌。“知道不?在日本,吃拉面时如果你不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是会被赶出餐厅的。”我大言不惭的搬出借口。Ken鼻子里轻蔑的哼了一声,说:“舒然小姐,你现在最好讲日语,让人以为你是日本人,以免给中国人丢脸。”“はい(日语中的OK,发音为‘嗨’)”我给Ken行正宗的日本点头礼,他忍不住大笑。
我们回去时费先生还没睡醒,我问Ken附近的超市有没有西红柿和面粉、鸡蛋卖,Ken马上问我:“什么?要做红菜汤吗?”“咦,你也知道?要不要吃?我明天一早做给你们?”我洋洋得意。Ken点头:“Tony念念不忘的红菜汤,必须尝尝到底是什么人间美味。我先去Supermarket(超市)给你买材料,晚点儿来接你回去,也省得留下跟你生气。”
我觉得应该给费先生翻身了,但又不知道会不会碰到他的伤口,站在床脚抓着头皮思忖。正想着,费先生醒了。“睡得好吗?累不累?一直平躺很辛苦吧?”我跨过去亲亲他的脸。他把我的手拉到眼前认真的看,又看我的脸,然后漾出笑容:“能不能从今天开始,以后每一次醒来都能看见舒小姐?”“我可以负责任的回答你,必须能,不过前提是每一次睡前都要亲亲舒小姐,好不好?”
我给费先生做按摩,洗脸,刷牙,擦身子,他已经习惯于我的照顾,很熟悉的配合。我对他说:“费先生,我欠你的钱还有多少没有还?哈哈,好像还有不少,而且我现在没有收入,只能依靠大伟转到我信用卡里的网络公司收入过活,反正我人已经是你的了,你就先养着小的吧,等我以后挣了大钱会连本带利翻倍还你的。还有,欠着你的别的东西,等到时机成熟了,也会翻倍,哦,不是,是翻三倍还给你,好不好?”
“什么?你欠我什么?”他当然听不懂我的话。费先生,我弄丢了你一个宝宝,欠你一个延续你生命,带给你无尽快乐的小精灵,请你不要怪我。我继续忙着给他擦身,也不敢抬眼看他,含糊着说:“没什么啦,我们中国人的语言,你没必要句句都懂,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我早早起床,用Ken昨晚买的材料做了费先生爱吃的红菜汤,可惜这里没有顺手的擀面杖,我只能胡乱把面抻平,卖相上肯定欠美观,无所谓啦,好歹比我昨天囫囵吃下的硬邦邦意面要强。Ken早上来接我,刚坐进车里,他就吸着鼻子凑到保温瓶旁,迫不及待的要求先吃两口。我果断拒绝,抱着保温瓶坐到后排,命他开车:“费先生吃了你才能吃,也就是沾他的光,否则你的Jassica这辈子也做不出这么地道的中国美食给你!”
费先生经过一天一夜的好睡,面部肿胀消去不少,正倚在床上等我。我向他展示诱人早餐,他虽然没有食欲,但看到是红菜汤,还是勉强同意来一点。尽管只有小半碗,不过也算进步不小,我和Ken迅速解决了剩下的部分。Ken吃完后双眼放光的问我:“舒然,明天还做吗?今晚我还去Supermarket(超市)好不好?”“诶,二位老总,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设想,你们说如果我留在美国开餐馆,卖西红柿手擀面,呸呸,就是红菜汤,是不是能发大财?”我突发奇想,希望得到商业达人的指点。费先生赶忙摆手:“Stop,你的经营范围仅限于我这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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