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兴。
我这一皱眉头,姑姑便有些不快,“你这是什么表情。”她抿着比之从前越发鲜艳的嘴唇微怒道。
我微微低头,夹了一筷子笋丝给她,“姑姑,您还孕着外甥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少用些。”什么妆粉不含铅,鲜艳的东西自古毒。
姑姑眉毛抖动了下,我轻轻叹气,“今天是迁家之喜,是侄女多嘴了,请姑姑莫要怪罪。”现在她有了人服侍,我的话她只是听一半,随她去吧。再说了,我知道的也不一定对。我连自己都管不好了,怎么总想着去管别人?
我已经道了歉,姑姑今天的心情本来就好,便也把我丢开一边,帮谢三倒了酒,“多谢相公。”她眼波柔媚,声音酥麻。我拿她与之前的相比,竟如同另外一个人一般。看来不论任何人都不会永远不变的。
“你不能喝酒,以汤代之吧。”谢三倒也干脆,举杯示意了一下,便一口饮尽。
接下来,姑姑体贴服侍谢三用饭,我只捡了我喜欢的尝了尝,又用了些菜蔬,便停了筷。说实心话,材料精良味道却是粗糙,这青菜炒的,还不如我的野菜。
谢三抬眼看我,“现在我们已是一家人。”
我知道他以为我不自在,所以用的少,我笑道,“我吃饱了。”就算是我没吃那半只烤鸡,我也用饱了。没必要的时候我怎么会委屈自己'。 ',自己要爱惜自己的道理我知道。
姑姑瞧了瞧我,也放下筷子,“说来也怪,我尝着这味道还不如平娘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三瞪了一眼,她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起来。
“在屋里叫乳名也就是了,在下人面前还是要叫安平。”谢三板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凶狠,姑姑赶紧点头。
我舀了碗粥给她,“姑姑你是双身子,还是多用些吧。这新来厨娘哪里懂得你的口味,等我告诉她们就是了。”
“安平说的是,是我高兴糊涂了。”姑姑立马笑了笑,又给谢三夹了块肥肉。
我看到谢三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大乐,此人最讨厌肥肉。他一口将肥肉吞了,又赶紧饮了杯酒,挡住了姑姑再为了夹菜的好意,“我慢慢饮酒,你紧着自己莫要饿着我孩子了。”
姑姑笑盈盈得应了,倒也吃的开怀起来。
能这样,也是不错。
我望着桌上的烛火,之前是能不遇到他们就躲着他们,现在我却是愿意多跟他们呆上一阵子。
正文 小姐
用了饭唐婆子领了灯笼送我回屋,又笑着跟我说,“表小姐,今天由婆子陪你睡吧。”
我又不是孩子,怎么还要人陪睡!不过想想这空荡荡不熟悉的院子,我便点了点头。
她见我点了头,“我马上就让他们送了热水来给表小姐沐浴。”说着便麻利的去了。
屋里静静燃着烛火,对于这样的生活,我实在是不安。
将娘送的脚踏踏在脚下,都不能让我安心。
我想念之前那道被我弄得满是木瘩子的门,也想我院里的野菜。突然想到,那山上野生的便是野菜,即是被我挖回来种在家里,还算是野菜吗?
我虽是没有改名换姓,可我却觉得,我不再是我爹娘的女儿了,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长大了之后,便再也无法坐在木盆里洗澡了。
可有钱的人家,就会有大大的木桶。
我舒服得坐到桶里,一时听到人声,慌忙转头,却发现是唐婆子。
她半弯得腰,“婆子给表小姐搓背。不是婆子自夸,我这手艺可是家传的。”我瞪着她看,她便退了一步,“表小姐若是不愿意……”
“我讨厌别人帮我做主,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外人!如果是我的爹娘,我会很愿意。可她却是跟我头一回见面,虽然看起来她像是在殷切的讨好我,可我却更加不安。
我不知道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这里又有什么,是可以给她的。
唐婆子猛得就跪下来,“婆子错了,请表小姐责罚。”
她居然跪下了,而且看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害怕。这就是所谓的人心隔肚皮了,她不知道她在怕我,其实我也在怕她。
我轻轻吁了口气,“你起来吧。”转过身去,我知道我要习惯。之前要习惯爹娘不在,现在只是要习惯别人来照顾罢了。“既然有手艺,便来试试吧。”
“是是。”唐婆子先在旁边拿东西净了手,才将我的头发慢慢打开,用手轻轻在头皮上按着又慢慢梳通,这样的感觉,确实是非常舒服。
“表小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唐婆子一边帮我细细的揉搓头发一边夸道。
我笑了下,“姑姑的头发才好呢。”我娘的更好。在我的照顾下,别的不说,姑姑那头发绝对是村里独一份的。可我知道娘的头发,握在手里真是丝丝顺滑,放蓖子上去都会掉下来的……
“怪不得是一家人呢。”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唐婆子说着话,让她服侍着我擦身穿衣,等出来时,豆豆早已经窝在桌脚边我放的垫子上睡着了。
我拉过唐婆子帮我擦头发的巾子,“夜深了,你收拾你的去。”虽然在家里我已经洗了一遍都如此规矩得让她再这样快搓了一层皮下来,即是要陪我睡,也得弄得一干二净才行!
唐婆子恭敬得下去了,没一会儿便抱了铺盖卷铺到我床边,“表小姐定是累了,等婆子帮表小姐弄干了头发便可以睡了。”
原来她是这样陪我睡吗?
虽然天气并不冷,可地上毕竟湿凉,看她的年龄……
“嗯。”哪里就累了,今天可是啥事都没做,连路都没走几步,有什么可累的,再说平日里也没这么早睡的,可惜我的织布机在外面,若是跟之前一样放在我的床边,就是没有烛光闭着眼睛,我也能织上点。
唐婆子细细帮我揉干了头发,也就脱了衣裳叠好放在一边,只穿着中衣中裙又给我倒了杯水,“表小姐且饮口水,婆子便吹了蜡烛。”
我顺从的喝了,她放上杯子,帮我放好头发,拉好被子放下帘子,就吹了灯。
没了烛火,却是有那皎洁的月光洒在屋里,透着青纱,我看着唐婆子竟是在望着我,不由得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偷偷看她,只见她早已经睡熟了,还有些微微的鼻响。
这熟悉的声音听在耳里,我只觉得心里酸酸的,鼻子也开始发涨了。
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缩在被子里,闻不到之前熟悉的味道,却是听着那似是而非的呼声,我便渐渐睡着了。
“汪汪……“
豆豆一下子冲了进来,又猛得停住,在我身边转了两圈,便乖乖得蹲在了我的脚边,我不禁伸出手摸它。
打从搬到新家来,我根本无事可做,现在豆豆可比之前洗的更勤了,要不是唐婆子一到了晚上就把它抱到新做的垫子上去,我还打算晚上跟豆豆一起睡呢。
第二日唐婆子果然领了五个丫头让我选两个,我只问她是不是选了之后她便不陪我睡了,当时她的表情真是又惊又喜,直称自然不是还表了表忠心。我便看都没看那几个丫头,“那就由着你选吧。”
唐婆子便肃着脸仔细得选了两个,一个叫阿满,一个叫阿米。
看那个身量个头,都比我大。
她们俩个来了之后,谢三又使人送来了好几样布,让我多做几套衣裳。唐婆子乐滋滋得帮我量身,当下就裁好了衣料让两个丫头帮手缝制。
我心里暗恼,我虽然懂得织布,可这缝衣绣花却是一窍不通,又不想在她们面前丢脸,只好去寻姑姑说话。
这不衣裳都穿上身了,我瞧着铜镜的姑娘一下子美了几分,心中也极是欢喜,便抱起了豆豆准备去找姑姑。
说来也怪,之前我跟她并没什么好说的,可到这里,我们俩却是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
毕竟她怀着孕不能出门,拘在家里实是跟我一样无趣。
“我瞧着这姑姑跟侄女不像是一家人。”
我才转过弯,就听到有人说话,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又退到一边细听。这院子来来回回弯弯拐拐的,把这么多人弄得倒显得少了,而且个个都轻声细语的,哪里像是之前在王家村里,站得老远也能听见在说什么,就算是你家不说,可挡不住西家要扯啊。
“这话你可别乱说,这不是一家人,怎么进一家门!而且跟千金小姐似的养着。”这个声音有些大了,不过却是一点儿都不耳熟,只听得出是个女的,却不知道是谁。
“啧,我看表小姐本就是个千金小姐。”还千金小姐呢,若我是千金小姐,那我娘岂不是官家夫人。
“我看也是!表小姐笑不露齿举止斯文秀气,就是走路我都瞧着好看。”啧啧,姑娘,你不多说话也跟我一样。
“可是这三奶奶却跟没个正形一样的,怎么说安家也是书香世家,表小姐也是这样的温柔可亲,怎么她却是这样的粗枝大叶!我在她身边,可算是受了气了!”那女子长叹一声,“你看,那日我不过帮三爷递帕子擦脸,等三爷出门了,她便掐得我这般狠。”好姑娘,谢三可千万碰不得啊,我姑姑可是为了你好!
“我瞧瞧,哟,真是,都青了!”这有什么的,她别的不拿手,这个可惯了。
“对了,你说三爷会回家去不。”嗯?这不就是谢三的家了吗?
在姑姑身边服侍的,我也认得,不是绣雪就是描霜了吧。听听这名字,听说是谢三改的,若是让姑姑起,估计不是大妹就是二丫了。
“我看太太不会让三爷不回家的。”太太?这个人又是谁?
没等我听完,就听到管家秦先生大声吼道,“偷闲的丫头,嘴巴还不堵严实了,看我不把你们的嘴都给撕了。
我再悄悄一瞧,原来是柳婆子扶着姑姑在后面,便又多退了几步,慢慢再拐了出去。
“哟,这么巧,姑姑。”
正文 有病
刚才一走神未曾细瞧,没想到秦管家身后居然也带着一个人。
那人跟柳婆子梳着一样的头发,穿着与她款式相同却是颜色不同的衣裳,只是微微扬着下巴,气度明显要高傲几分。
我边走边用眼角打量了下她,见我经历她的时候,她便笑着跟我行了蹲礼。
“表小姐好。”
我不认识她呐。
家里我知道的下人已经不少了,光我院子里就有唐婆子、阿满阿米。姑姑跟谢三那里的柳婆子、秦婆子、绣雪、描霜、踏露、望谷,还不算上跟在谢三身边的……莫非是又要添人?这人多嘴杂,要管住人家说话,可真是太难了。
姑姑朝我点点头,“安平往哪儿去。”我上前扶住她的手,“这不是正想找姑姑嘛,没想到倒是碰到一处了。”
“呆在屋里实在是太闷了,反正大夫也说我身子好着呢,我便想出来转转。”其实那两个丫头说姑姑粗枝大叶,我瞧着倒不是。许是没能挨上谢三的边,故意编派。
这样的事多了,家里就是婆婆跟媳妇就能演上一台戏呢!按照我说的,正经少几个人便是了,哪里有那么多活计需要人做!白瞎了米面不止,据说她们可是有月例银子的。一想到如此,我更后悔之前谢三只给我几十个钱我便高兴得不行的傻样。
“三奶奶,这是太太身边的李嬷嬷。”秦管家见姑姑未曾主动开口,只好上前踏了小半步,低下头轻道。
姑姑握住我的手有些抖,不禁让我好奇那个太太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让婆婆如此紧张。
“李嬷嬷好。”姑姑一开口,我便转身向她回个半礼。
住了这么日子我已经大约知道,什么夫人奶奶身边,不是有个贴身大丫头就是有个近身婆子嬷嬷的。想来这个嬷嬷便是那个什么太太的近身人,既然姑姑对“太太”的态度如此恭敬,那我自然也要给她好脸。
“折杀奴才了!”李嬷嬷却是赶紧避开,“这外面到底风凉,奶奶您身娇肉贵,可不像我等这般经受得起……”看她的样子不似苛薄之人啊?怎么虽然是口出善言,却让人心感含刺。
我又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姑姑的脸色确实不好,便点了点头,“姑姑可是有里不舒服,我扶姑姑回屋吧。”又转头向李嬷嬷笑道,“李嬷嬷到来辛苦,描霜你拿几样糕点泡壶茶让李嬷嬷尝尝。”
我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谢三到底告诉过我这些下人是怎么回事,既然都是用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就是那条命卖给了主子,是能随便主子处理的。
我心里暗想,多亏当初的婆婆还算是有良心,并未将我卖身换钱。如若不是,我就是如同她们一般了。
“是,表小姐。”描霜倒是很乖巧。
说来也奇怪,我的话不多,她们对我好像还比姑姑要服气些。可我看着姑姑的肚子,跟她现在的周身气派,怎么也不明白。
若是让我选,我自然更愿意在姑姑的身边侍候,可唐婆子却是对我体贴倍至,就连柳婆子也对散发着善意,这真是万分奇怪。
我一路瞎想得扶着姑姑回到屋里,帮她脱了外袍让她在床上歪着,转头便看见一件正在做的小衣服。
“姑姑的手真巧,我到现在连针线都未曾动过呢。”我瞧着那针脚比之前细腻多了,真是风水不同了,按照婆婆之前的燥性子怎么缝出这样的针脚。
姑姑神思有些惚恍,听到我说话,便朝我看了一眼,便轻轻道,“这是踏露做的。”
正说着,踏露便猫着腰端了茶进来,一杯给我一杯捧到姑姑面前。
“这是新泡好红枣饮,奶奶尝尝吧。”
红枣饮?
我打开我的茶盖却是汤色碧黄,淡香扑鼻,看来我这杯可不是红枣饮。
姑姑接了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踏露便从我手里接过小衣继续坐在小凳子上缝制。
是我心里难安吗?只觉得踏露这般也是有问题的……
“你去外面绣看得更是清楚。”我指了指门外的青光白日,朝她努了努嘴。踏露赶紧收拾了针线,“表小姐说的是。”说完便走出房门到廊上去做了。
我坐到脚踏上,“姑姑可是有心事?”
说来她现在能亲近的人,不过就是我跟谢三罢了。她若是有什么难处,我总不能就是眼睁睁看着。
再怎么样,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个诸葛亮,我这些日子除了动动嘴皮子就是动这脑子,自觉比之前聪明了不少,堪堪能顶二个臭皮匠!这里虽然住的好穿的好,什么都有人服侍,却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自在,若是想听书了,还能寻着时机偷偷听上了两回。
可怜我根本不认字,不然相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