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平娘当时她要嫁过来的时候,父亲跟哥哥要是打听过了,听说是被安家的儿子拐走了的,算算年月,只怕明年就能及笄可以嫁人了,这样下来,就是让她在府里呆着,最多也不过两年的日子。
她当时怎么就那么蠢硬要跟老爷顶呢?秦秋云叹了口气,老爷这个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养成了,他心里要是认定了,就跟画了个型,就是生扭,也要把你扭成那样。就是有一回让他瞧见了自己对月娘啐了一口,就生生冷了自己近三个月,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非得拉下里子面子,跪到他面前说错了,改过了再不错了,他才愿意开口。
秦秋云想着,莫不就是这样的脾性,得了当今的喜欢?要不然老爷这不亲不靠的,就连自己的娘家都是依附着老爷的孤雁,就是平步青云呢。
说来也奇怪,老爷今年已经四十有六,圣上也才二十七,别的老臣也没这样的待遇,可见还是自家老爷本事,想着想着秦秋云就乐到一边去了。
明心见秦秋云眼眉见笑,也松了口气,让明镜捧了热水来给她擦面洗脚,准备安置。
☆
我盯着子六,终于叹了口气,“你们别欺负他,他年纪还……”他的脸上又看不出花来,唐安既然已经见了父亲,得了那个父亲的喜欢。有人教导,总比跟着我这个啥都不懂的女人好些。
可虽说是这样想,到底还是有些不忿,还没见面呢,就生生讨了我一个人走,还是我仅剩的一个。
子六闻言咧嘴一笑,“姐操心了,我们哪里会欺负人……”我却是不信的,我瞧了一路,这不论是谁,身边跟着的人都是有大约的定数的,唐安若是跟了父亲,不定是抢了哪个人的位置,难不保就跟子五子六沾点儿带着故什么的,不说往死里弄,上点眼药总是可以的。
这些,在谢三宅子里,我也不是没见识过。就是我屋子里的丫头,知道莺草不见了,马上就乐起来了,她们才不管莺草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了的,她们只知道莺草的位置空了下来,她们就能填上去。
不过多经历些也好,我找些机会见见他,就知道如何了。
子六指了那刚才管事的人上前,“晚食香汤可都准备好了?”
那人连连点头,“都准备好了。”
可以洗澡了!
真是太好了,要说这路上最让我不习惯的就是沐浴问题,就是遇到了澡堂子,那也是子六唐安才能去的,客栈里的浴盆不敢用,只好打了水擦洗,虽说有了梨白桔绿她们服侍,天天都用水擦过,还是没有泡在水里好好搓来的舒服。
躺在床上仍是睡不着,这床大的有点离谱,就是摆四五个我上去都没关系,干脆又练起了生力功。
其实我心里不是不奇怪的,我本身有爹爹跟娘亲,如今又出现个父亲,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爹呢?
虽然知道这事奇怪,但他们追着不放,我一方面没办法拒绝,另外还是有些期待……他们真的会是我的亲人派来的!
我安平娘,还是有家人的,我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无依无靠,孤孤单单的。
我想这位父亲,也许是爹爹的哥哥或者是弟弟,又或者是娘亲的哥哥弟弟……子六说了,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免得神情疲倦不得人喜欢,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会是长的样子的呢?会不会很凶呢?见到他,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呢?如果他不能一眼就认出我来怎么办……
然后,我做了梦,睡梦里,有个人总是望着我乐呵呵的,亲吻着我的脸蛋,抱着我打转,轻声哄着我,“我的宝贝,我的乖女儿……”
正文 99、发呆
、发呆
我不是没被人服侍着精心打扮过,可这一次,不知道是我很紧张还是她们太过于心翼翼,我感觉自己就像过年时摆到桌上的供品,让人非常想伸手去拿来吃又不敢的那种虚伪的心。
据说是昨天夜里到的,今个儿一早就拿了微烫的水煮蛋给我滚面,又用冷洌的泉水浸面,还拿出了刀想削我的眉毛……这个崔嬷嬷,如果不是看在子六说是我的父亲特别请到我身边照顾我的,我肯定我的脸色会难看,拒绝得更不留情面。
我虽然不懂得别的道理,可身体毛肤,受之父母还是晓得了!我答应过娘,一定要好好活着的。要不然,我早就……
不过她看着我的脸色也不怎么样,那嘴角抿的,活像我欠了她钱似的,在帮我套上外袍的时候摸到了我的手,我确信我看到她的眉毛跳了一下。
“姐,您太不爱惜自己了……”一幅我暴殄天物的心痛,我立马将这个感觉放弃,我肯定是看错了,侧过头,任由跟着这位嬷嬷一起过来叫荷香的在腰间挂上了一串缨络,配上荷包。梨白微颤抖着给我披上披肩,虽然我觉得很没有必要,这样一块布,说它保暖吧,又挡不了风,也不知道披上有什么意思。
不过梳头的香叶手艺很好,梳齿轻轻滑过我的头皮,带过一阵轻轻的麻,像是温柔的搔痒。虽然是这样,也弄得太久了吧,用得着梳这么复杂的头吗?我这是去见我的父亲吗?不是被人拉去卖吗?
我头一回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崔嬷嬷一直陪在我的左右,就是下个阶梯,她也伸手来扶我。我微扶着,心中大叹,她的头发都已经掺着花白,怎么还得让她来扶我!真真难受!
好不容易坐到了车上,崔嬷嬷的目光就一直粘在我身上,终于在我有些受不了的时候,她开口了。
“大姐,您吐气平缓,表情庄丽,不知你内心是否如你表面如此娴静?”我侧头看她,我不知道怎么说表达一个人,可怎么会有一个人让你觉得她很刻薄的同时又很让人心生亲近呢?
也许是她看得出很仔细保养却仍然有皱纹的脸,我低下头道,“并不是如此,嬷嬷,其实,我很茫然……”
她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让我早先生出的伤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很想收回自己所说的话。
“……呵呵,大姐,婆子活了五十六年,也见识过不少人物了,就凭大姐刚才那一句话,您就入得了宫!”她好像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而且很有想要拍手起舞的兴奋……
我不再开口了,努力回想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就让她觉得我有本事很了不起了呢?进宫,是,这事儿谁不知道,皇帝讨老婆啊,天子娶妻什么的,就是进宫了。可关于这些的八卦大家也很少说,每每提起也是如同恭敬天神一般。
怎么到了她这里,如同“啊,今个儿我在路边捡了一只傻兔子,晚上炖了吃吧!”轻松自在呢?
“大姐,到了,请下车吧。”
是荷香的声音,她打起了帘子,崔嬷嬷率先扶着裙摆踩着脚踏下了车,接着站到一边,伸手扶我。
这么早高度,你要是不伸手,我就直接跳下去了……只是想想而已,估计我要是真这么做了,她的眉毛都得掉几根下来。
一路上都有人迎着,走了大约百来步,来到一个厅堂,另有一人打上帘子让我进去,崔嬷嬷便不再扶着我,而是跟在我的身后,我跨进屋内,抬头一看,堂上左边正坐着一名男子,身高约八尺,星目俊眉,鼻梁挺拨——稀落的胡须依稀可见唇红且,这般相貌,如若将五官分开却是个个精致,全部凑在一起,只让人觉得和善可亲。旁边坐着一位穿着大红洒金滚松花褙子的夫人,脸色平淡,一团稚气。
我正欲再打量,就看到那名男子站起了身摸了下胡子道,“女儿,我是你爹爹!”
我仍未回过神来,崔嬷嬷在身后推了我一把,面前也有丫头放了一个软垫,我便朝着他跪了下去,轻声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这个男人,陌生的第一次见到的男人,说是找了我整整八年,花了无数代价,浪费了不计的人力钱财,将我从那个城里带到了这里。他会是我的父亲,而不是我的爹爹……
他怎么会是我爹爹,我的爹爹,他姓安,会抱着我不许我吃别人家的糖,会不许娘让我做一点儿事,会做出许多许多的好吃的,会把我放在脖子上骑大马,会舍不得我受一点儿委屈……如此想着,眼睛发酸,竟是落下泪来。
我一直回避去想,一直不愿意去想,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美好的回忆如果都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论他们当初是怎么把我带到了王家村,他们都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来让我幸福,哪怕是要付出他们的生命,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好好活着……
“好了好了,莫再哭了。以后在爹爹身边,断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父亲开口劝道,崔嬷嬷上前掏出手帕为我拭泪,又拉着我到那女人面前,笑道,“这是太太,大姐快给您母亲见礼。”
我也跪下给那位眉目之间仍有稚气的母亲请了安。
我想,我肯定不是她生的,她跟我长的一点儿也不像。我觉得,我就是我娘生的,根本不是像唐安告诉我的一样,我是被拐子拐走的。
当然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心里清楚就行了。
跟父亲母亲见了礼,又跟两个妹妹见面,互通了下名字,父亲便很满意得让崔嬷嬷带着我去给我安排的院子休息,到了晚上大家再一起吃饭。
任由荷香梨白给我又换了套衣裳,吃了杯茶,尝了片仍有些酸的桃子,就再没事干了……
我望着窗外的玲珑山石上夹杂着许多异草,发呆。
难道我之后,就光干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愁啊,如今身份待遇啥的是提高了,可要勾搭男人就困难了哇。
平娘啊,你一不识字二不通史三无情操如何宅斗啊!
咳,以下纯属玩笑,要知道,家斗啥滴,都是浮云啊浮云。
正文 100、游园
00、游园
吃饭的时候,我还见到了我的两位妹妹。
让我吃惊的是,二妹妹明显比我还要瘦弱,可她骄傲得抬着下巴,表情虽然清冷,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不屑的。我想,她应该是对自己很满意……
至于三妹妹,她方四岁,生的可爱,穿着圆领的大红煅子。性子略骄纵了些,手里抱着只布老虎,就算吃饭时候被父亲说了一句也不肯放手,倒是给我了好大一个白眼。我想,可能平时她不是这样,反而因为我在这里了,她特别要表现一下,父亲特别疼爱她……
多少个丫头在身边走来走去,吃个饭都不消停,我瞧着她们接着人家跪着捧盆洗手擦手,一脸坦然。大约也清楚,这里的规矩,跟在谢家的规矩又不同。
接着父亲便问我,念了什么,我胸无点墨,自然答说,不曾读。他果然皱了下眉头,又摸了摸胡子道,“崔嬷嬷,你多盯着点儿。你也是老人了,虽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可我王家女儿,到底要知达礼的。”这是要教我认字吗?有这样的好事,我听了心里极是欢喜,不由得多看了崔嬷嬷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识断字,真真难得。
说这个,父亲又问我来的时候辛不辛苦,如今住的好不好,缺不缺什么东西,又对着母亲道,“待平娘把规矩学起来,出门见客的时候,你便带上她。若是有心,家里的园子收拾起来,让亲戚好也来游玩,顺便让他们都见见咱们府里大姐……”
我觉得母亲明显不太高兴,但对着父亲还是带着浅笑点头应下。
如此问答的还算是融洽,就听到二妹妹轻轻咳了一声,朝着父母亲下蹲福礼道,“既然已经见过姐姐,之后大家多有相处的机会,此时女儿微有不适,暂先退下了。”
父亲摆了摆手,二妹妹便摇摇而去。
其实我也挺想走的,实在是找不到话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口才,只别人说话的机会多,自己倒不是特别想说话。如今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才见两回面又不熟悉,我自然要样样都听他们的,便唯有在心里想想,对着他们枯坐。好在没再多说几句,三妹妹像是困了,又要母亲抱,她便抱着三妹妹也出去了。
父亲这才带着我到了另外一间屋子,瞧着阁满目,我想这必就是父亲的房了,我心中敬畏,让我坐下便只浅浅坐下了一半。
“平娘,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看着我,“你可是,不记得我这个父亲了。”
也许我应该摇头,说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父亲,可我对他确实无半点记忆,便直言道,“是,许是平娘年幼,之前也不曾想起自己,仍有亲人……”确实是没有什么印象,在这个府里的一切,我都毫无记忆。可我当初做错了事,说了谎,便越来越不可收拾。面对着父亲,我就直言坦道,反正我本也不是什么能干人,还是莫装大的好。
听到我这样说,他似乎受到了打击,很久都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极声问道,“你娘,她是怎么死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总会问到这个的,只是一想到我娘的死,心里还是特别的难受,“她是自己上吊死的。那时候,爹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才把手举起来就断了气。娘就把爹爹的新衣裳拿出来给他换上,然后让我对着爹好好跪着,把绳结打好了之后,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接着便踢倒了凳子……”
我说完了,抬头才看到他一脸的震惊与不敢相信,他的手里还抓着几根胡子,见我看他,才把手放到膝上。
“那个不是你爹爹……也罢,那他是怎么死的……”他用右手轻拍了下椅子,“他不是挺本事的嘛,怎么会……”
“我不知道,我们总是在换地方,爹爹就算是有好手艺也呆不住,总是在花钱,可能是我们家没钱了吧,后来爹爹病了,我们就在王家村住下了。开始还挺好,他们在街市上卖食,也总能带些玩意儿回来给我。”我淡淡说着,“结果有一天,有个有钱的公子看上了娘,非得让娘陪他。爹爹不让,就被打成重伤,抬回来没多久就断气了。”
接着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那你,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他说像说的很辛苦。
我想了想,“邻居的王家大娘看我可怜,在爹娘面前许了誓,说娶了我做童养媳,我就跟他们家一起过。后来嫁给了王家老大王大宝。”
“你说什么!你嫁,你才多大……”他瞪大了眼睛。
我便不再坐着了,“是披着红头巾在他们面前磕了头,之后就跟,王大宝一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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