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浔脑中好像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惜这个念头消失得太快,一时还抓不住。左擎苍好似也想起了什么,抬手搂住舒浔,让她在自己怀里靠一会儿,若有所思看着赤膊的烤羊的师傅,舒浔没抓住的念头,他给抓住了。
这时只听胡皎大叫一声:“啊!”
纪方珝捂住她的嘴,“一惊一乍的,不怕别人把你也捉去烤了!”
“你看!”胡皎指着广告牌。店门口的大广告牌,上面是关于烤全羊的来历和做法。
在宰羊的图片中,左擎苍、舒浔和纪方珝看到非常熟悉的捆绑方式,最后一个死者也被那样捆着——原来那是宰羊时的捆绑方法啊。
“先填饱肚子,回头我们再研究研究。”纪方珝咬了一口羊肉串,似乎很喜欢羊肉伴随孜然的那种味道。
☆、第57章 简报开始
胡皎吃了一肚子羊肉;一只烤全羊在她的梦里蹁跹,还有纪方珝那张让她时而很喜欢时而很讨厌的脸。
第二天天还没亮,舒浔就醒了。外面有噗噗的响动,拉开窗帘一看;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雪似乎下了很久很久;看楼下人们的脚印,估摸着雪积了一尺多高。远眺过去,白茫茫一片,一切都看似掩埋在这纯白的碎冰渣中。
为了不吵醒胡皎,舒浔轻手轻脚地洗漱了一番,在半身镜前拍化妆水。
手机震了一下;舒浔一看,信息的提醒。
“醒了?”来自左擎苍。
舒浔回:“你也醒这么早。”
“出来,我有重要发现。”
舒浔呼吸一窒,考虑着要不要叫醒胡皎一起去,刚开口,只见胡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得不知道有多香,还吧唧吧唧嘴。舒浔无奈一笑,独自开门出去,打开公共办公室,里面却没有人。舒浔一愣,转身走向左擎苍的房间,轻轻敲敲门。
左擎苍开了门,舒浔马上问:“你发现什么了?”
“进来再说。”左擎苍很严肃,让了个位置出来。
舒浔刚进去,就听见身后反锁的声音,跟某些电视剧女受害人要惨遭毒手前一样,但如果“凶犯”是左擎苍,舒浔表示一点也不担心。她转身,好奇着什么重大发现要搞得如此神秘。
“我发现——”左擎苍几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又走了几步,“如果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舒浔洗耳恭听,认真地看着他。
“没有你睡在我身边,我完全无法入眠。”左擎苍偏头望着她,一下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抱住。
他胸膛坚硬,身上有着好闻的皂香。舒浔埋首在他颈窝,半天才慢慢说:“你……你说的重大发现,就是指……这个?”
左擎苍不回答,好似一只巨型犬搂抱着自己久久未见的主人,就是不撒手。
舒浔只能乖乖任他抱,一会儿,左擎苍就不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触碰,直起身,望着她的唇,俊颜慢慢下压。
也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舒浔无辜地歪了歪头,示意他——赶紧接电话去。
北燕刑侦支队今天假惺惺地打电话邀请专家组几个过去参加案件分析会,他们对这几起连环杀人案还处于按部就班的调查阶段,大概是怕抓到凶手,牵连出靳亚吉那个冤案,他们得过且过,隐瞒或者遗漏了许多可能对案件起到突破作用的线索。
案件分析会?这几个人昨晚讨论了一晚上案情,连简报都拟出来了,去参加会议,是要把分析会直接变成简报发布会。
会上的刑警们大多听过左擎苍的名字,见到真人时多多少少有些惊异,继而认为他是因为长得帅,被别人(尤其是女人)给捧出来的。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一个行业里稍微年轻好看些的翘楚,就能被封“男神”。就更不要说长得有点妖孽像的纪方珝和总是板着脸的舒浔了,倒是那个眼珠子总是溜溜转的胡皎,有几分可爱。这几个所谓“专家组”竟然都这么年轻,刑警们以貌取人,思量着他们几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支队长查简年近五十,身材肥胖,大大的啤酒肚,小小的眼睛很聚光,但是总让人觉得有点尖酸。他在原北燕市公安局局长史傲格被双规后就有点自身难保,整天浑浑噩噩,开会时也是心不在焉,让大家汇报了一下案件的进展,虚伪地笑笑,问对面的专家组:“各位老师有什么看法,或者能不能给我们一些建议呢?”
“能。”
刑警们愣了一下,刚才在玩手机的都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刚才出声的纪方珝挑眉看了看查简,露出些许不屑和鄙夷,然后对胡皎使了个眼色,胡皎有点紧张,拿着个文件夹一样的东西站了起来。
舒浔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左擎苍环视一圈,说:“简报开始。”
胡皎眨眨眼,眼睛还是有点发干——昨晚吃多了撑着,差点失眠。因为她话多,声音大,所以他们这几个喜欢装高冷的家伙就把做简报的任务交给她,让她只管念,不必在乎其他人的提问。说资历,她最浅,说年纪,她又最小,只能屈服,唉!
只听胡皎清清嗓子,大声朗读道:“凶手身材瘦小,看上去对人顺从软弱……”
底下一些警察嘲讽嬉笑,窃窃私语道:“谁不知道凶手矮小……脚印检验那儿不是说了嘛?一米六多而已……”“炒冷饭……‘京官’就是了不起。”“还专家,什么鬼……多管闲事。”“刑侦局派下来旅游的吧?”
胡皎的全然不知也不顾,继续往下念:“25—30岁,初中以下学历,兴趣爱好单一。离异,没有关系交好的朋友,情绪波动剧烈,多愁善感。他从小生活在一个父强母弱的家庭,他的父亲非常要强,经常在他面前强调所谓‘男人的面子’或者‘脸面’;跟父亲相比,他的母亲对整个家庭的控制力较弱,对他的生活和教育都比较漠视,他极有可能在家排行中等,上下都有兄弟或者姐妹。他对母亲的依赖性不强,对母爱的渴望也不强,他崇拜自己的父亲,继承了来自父亲的自尊和所谓‘男人脸面’的思想。他杀了许多人,为了找心理补偿,杀人后会做一些善事,因此在周围人看来,他是一个‘好人’,同时,他确实长了一张看起来就是个‘好人’的脸。”
窃窃私语渐渐平息了,用小学生作文的形容方式来说就是——会议室安静得连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安静了,胡皎反而紧张了,求救一样看了看舒浔。舒浔微微一笑,点点头作为鼓励,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念道:“他没有住过商品房,童年和现在都住在自建小楼房或者平房里,以他的经济能力,这几年搬到别的地方住的概率很小,所以他作案期间住在哪里,现在也住在哪里。”
这时,查简忍不住插嘴了:“北燕那么多自建小楼和平房,难道一户一户问?”
胡皎摇摇头,很着急地说:“队长,你们听我往下念——这个凶手住在最后一个死者G家附近,他住的房间能够同时观察到两个地方,一是G家的窗户,二是G父母开的服装店。所以,我们就是要在能看到这两个地方的住户里寻找这样一个男人:25—30岁,身高在163—168之间,贫穷,内向,曾离异,工作不稳定,曾经做过一阵子屠宰工,案发那几年是单身,长相有亲和力但性格孤僻,与父亲的关系很好。呃……完毕!”
说实话,查简震惊之余,还感觉到一丝害怕。专家组几个人来到北燕不到三天,手头的资料也是他们提供的,到底能起多大作用谁也说不清楚,可这一份不到一千字的简报,能帮助他们在几天之内揪出这个连环杀人犯!查简有点恐惧,他似乎能看到凶手被拷进来的样子,然后他们由凶手指引着去指认现场,进而大家发现几年前靳亚吉的案子其实……
查简重重咳了一声,“几位专家辛苦了,你们提出的建议非常好,我们会继续调查,并且争取……”
“不需要继续调查,马上开始搜捕。”左擎苍站起来,居高临下逼视查简——北燕刑侦支队从上到下都是一个烂摊子,欺上瞒下、受贿愚民,还草菅人命,置北燕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危于不顾,只想着保全官位!
“没证据,为什么叫我们抓人!”有人高喊。
随即,陆续有人开始附和:“万一抓错了,扰民了怎么办?”“警民关系本来就很紧张,我们不想被告暴力执法!”“打草惊蛇,疑犯听到风声肯定潜逃到外地,到时候我们要抓不知道得费多少工夫!”
“喂!你们还没抓人怎么就知道一定抓错!”胡皎一拍桌子,一副要跟人掐架的样子,“自己没本事,磨叽了那么多年没抓着,现在给你们方向了,又不愿意抓!你们玩忽职……呜呜……”胡皎苦着脸,纪方珝在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警察同志们……”纪方珝笑眯眯的,眼神却格外阴险,“这个凶手尽快抓住的话,还能将功赎罪。要是真像你们说的,打草惊蛇让凶手给跑了,我们这些搞学术的没有一官半职,最多在同行面前丢丢面子,时间久了大家就忘了。你们如果免职的免职,开除的开除,说不定还作为‘苍蝇老虎一起打’中的苍蝇代表登上一些网页的头版,恐怕会遗臭万年吧?”
查简脸色越来越黑,“你们不说清楚为什么要在最后一个死者家附近去搜一个那样的男人,我们不会出发的。”
“好。”纪方珝拍拍胡皎的肩膀,让她坐下,“我们这就教教你,什么叫刑侦。那么……就由我开始吧!”
胡皎握拳,给他一个“加油哦”的坚定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 绵绵兔 童鞋~~
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下一个案子是这本书的最后一个案子
☆、第58章 好人脸
纪方珝望着胡皎一笑;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喜爱,但转身面对支队那一大堆人时,又恢复了严肃。
“凶手基本每次杀人都会溅得一身是血,即使他带了件可以遮盖血迹的外套,回家之后,如果家里有人,还是会被发现;还会被劝阻。因此他在作案的那几年里一定是个单身汉、独居。他对处&女有着如此大的执念;说明他思想传统,出生于一个传统的家庭;传统家庭的特点就是父强母弱;在这种父母的影响下,凶手有一种被他自己夸大了的大男子主义;强调自尊、脸面。一个如此有自尊和把男人脸面看得如此重要的男人在女人是不是处&女这件事上受挫,激化为心理变态,一定来源于因妻子不是处而最后失败的婚姻。当然,婚姻失败的另一个原因是由于他的贫穷,所以他连年幼死者钱包里十几元的零花都不放过。”
有人插嘴:“你说的是有点道理,但是你怎么知道他父母和他的关系远近?”
这简直就问到了纪方珝的专业,他曾经写过一篇关于童年和后期心理发展的论文。“父亲强势,强调女性的专一、守节是传统家庭的特征,凶手的成长历程受到父亲的干预、教育过大,并且他对这种教育持认可态度。母亲对他疏于管教、关爱,很可能是不止一个孩子,必须把精力放在几个孩子身上,没办法兼顾。对凶手来说,母亲影响力小、依赖度少,致使他对女性有一种冷漠、轻视。我猜想他的父亲确实为自己赚了不少‘脸面’,因此,他很崇拜父亲,跟父亲关系不错。”说罢,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示意左擎苍和舒浔将各自做出的判断解释给他们听。
左擎苍向舒浔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浔清清嗓,说:“凶手选择的下手对象多集中在12到18岁之间,除了他固执地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会是处&女外,还因为他身材瘦小,从心理上、体力上不足以制服年纪更大的女性,更别说对抗男人。因此,在平时生活中,他显得很乖顺,尽量不和人发生冲突,压抑着自己。从心理学上分析,这种类型的罪犯一定会选择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人进行攻击。他入室作案成功率很高,一方面得益于他懂得伪装成一个需要进入室内工作的人,比如煤气安检员、网络维修员等等,另一方面得益于他的相貌。他一定长着一张容易让人打消疑虑的‘好人脸’,看起来真诚、和善,说不定还戴着斯文的眼镜。他顺利敲开了大学生、中学生的门,甚至……还敲开了一个年仅12岁的六年级女生的门,并把她溺死在水缸里。”
几个刑警站起来,显得很紧张,指着舒浔,“你不要胡说!!那个案子的凶手早就毙了!”
“继续。”左擎苍冷声说,没有理会对面警察们的怒吼。
舒浔看了看左擎苍,目光柔了一些。爱一个人,忽然有软肋,也忽然有了盔甲。嗯,继续说,他在旁边,不会让这些混蛋警察造次。她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发展成了反社会人格,这种人格让他杀人时丧心病狂,他喜欢处&女,却不满足于强J,玩弄以后,直接杀掉,而且手段越来越暴戾。他贫穷却懒惰,不愿意改变现状,因此把自己的潦倒理解为社会不公平、命运捉弄,心理开始扭曲,需要找一个发泄点。杀害第一个人时,他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爱上了这种操控感。他听到大家在议论被杀害的人,会故意装作无辜,事后还假装行善作为补偿,安慰自己,肯定自己行为的正确性。今后,他只要一感觉到生活困难,就会认为社会不公,就会作案一次换取心理的愉悦感。”
舒浔说完,又看了看左擎苍,他颔首,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本想松开,却发现她指尖冰冷,就干脆握着不放,以掌心的温度温暖着她的手。“几起案件都发生在北燕郊区或者市区靠近郊区的地方,说明凶手的活动范围就局限在那一带,而且非常熟悉那一带的情况。七起凶杀大多发生于夏天,集中在6、7、8月,仅有两起例外。第四名死者D死于9月24日,她被四处游荡伺机作案的凶手跟踪到家,可能从D与朋友的交谈中,凶手发现D是独居,就决心下手,这算临时起义,不能推断凶手的住所。11月15日19点左右,第七名凶手死于自己家。普通家庭在晚上7点左右都是晚饭或者看新闻时间,家中不止一人。凶手却知道G家没有人,连门都不敲,选择直接爬进去,这是为什么?”
胡皎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