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小脸一红,不知回他什么,只得轻声道:“哦!”说完低头不语,与他倒茶。
二人都是不近红尘的璞玉,自然不觉话有不妥。若换做别家少爷小姐,却是逾越了规矩的。闲坐一会,苏夜离记得自家允诺,开始仔细教她基本步法。
“轻身功夫,其实没有什么神秘,讲究的是提气屏气,将内力凝在丹田,足下运力,一跃数丈。”
“你有舞技基础,要习这个实也不难。”
“刚开始习练,不会跃的那么远,也没有那么高。”
苏夜离耐心指教,时不时纠正一下叶倾城的步法。叶倾城学习起来很是用心,颇得苏夜离的赞赏。似乎也是心有灵犀,只要苏夜离说一遍,叶倾城便能领会,学的很快。
“你看,要这样。”苏夜离错步给她瞧,叶倾城一边瞧着,一边变化,这个动作却总学不像。苏夜离摇摇头,笑着上前,俯下身去,伸手将她小腿调换了方位。
可惜右手尚未收回,他便愣在当场。
虽隔着丝滑衣服,女子身体的柔软和弹性,还是顺着他的手指丝丝缕缕传入了他的手心,继而传进了他心里。方才,他是实实在在摸了人家的玉腿了……
苏夜离唇线紧抿,心跳如鼓的站起身来,手上酥麻一片。何曾遇过这等事,嘴巴不好使,脑袋也不大好使了。
不过,自从遇见她,他的脑袋似乎经常不好使。
叶倾城小腿一片滚烫,脑中转了半晌,也不知是该嗔怪他无礼,还是该立刻跑进楼去?一时间僵着身子立在那里,害羞不已。
月色刚好隐入云后,潭下水雾弥漫上来,二人都瞧不清楚对方容色。还好,看不见她发红的俏脸。
“哗……”空中疾风一掠,似乎有什么东西扑下来。
“谁?”苏夜离脑中一激,伸手护住身前小人儿,长剑出鞘,爆喝出声。
叶倾城小脸一冷,玉手抓住自家衣摆,缩在他身前,又惊又疑,睁着水眸四处瞧。可惜,没了月色,瞧不清楚。
黑衣长袍,浓眉虎目,凶神一般的男子立在三丈外,沉稳道:“少爷!”
“展奕?吓死我了!”苏夜离放松下来,收起长剑,迎上一步,正想说话,突然一楞。左手,似乎环着某个小人儿!还好展奕没看见,苏夜离连忙松手,右移三步。叶倾城也意识到方才的亲密,滚烫着小脸退到一边不吭声。
“你怎么来了?”银月从云后探出半张脸,苏夜离盯着对面的兄弟,虽被撞了个当场,仍疑惑询问。
“我跟你来的!”展奕老实交代,瞧了一眼对面的美人。虽然穿着男装,仍可瞧出绝色姿容,实比夜离谷的女子美多了!
“哦。”苏夜离点点头,又见他审视身后的叶倾城,连忙替他引荐:“展奕,这位是叶小姐!”又转身对叶倾城笑道:“这是展奕,我的兄弟。”
叶倾城性子清冷,因对苏夜离有些道不明的情愫才会与他说笑,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对每个人友好。此刻,这陌生男子盯着她瞧,眼神犀利,不算友好。她便也盯着他瞧,水眸中不见一丝波澜,小脸上未有一丝颜色。
展奕样子霸道凶悍,谷中的侍婢见了他都会不自觉的害怕,可这叶小姐既不惊也不惧恬淡冷然,一番眼神过招倒教他先赞了三分。
苏夜离见他二人对视,暗自摇头,却听展奕担忧道:“谷主要是知道你教这位小姐功夫,定会严惩你的!”
苏夜离本来还有些不明,这家伙跑下来吓他干啥?此刻一听,立刻明白了。若自己不教授叶倾城武功的话,估计他会一路跟回夜离谷。而且,还会替他保密。
“我……”苏夜离语噎,顿了顿:“我们,我们只是切磋武艺而已。”
夜离谷的功夫出自莫逍遥,莫逍遥有令不得外传。但凡私自传授,一律打断腿逐出谷去。这也是为什么,他昨夜会对叶倾城说不以师徒相称,只当互相切磋的鬼话。
适才展奕躲在老松上远远瞧他,见他当真一心一意教授叶倾城轻身功法,这才着急跃下提醒他来的。
三人还未细谈,陡听一声苍老之声:“她会武功?”嗓音雄浑震撼,惊的叶倾城一悸。
苏夜离头皮一炸,端端正正站好,低下头冲着墨林深处恭敬道:“义父……”
展奕复杂的瞧了一眼墨林深处,垂下头来:“谷主……”
申时,莫逍遥询问展奕,除了知道有一位小姐,其它什么也没问出来。然碧玉云萝来历不凡,赠送茶叶之人定是大有来头。他怕爱子惹上麻烦,便命展奕夜里小心护卫。他自己,却带着侍卫一路尾随展奕,亲自寻来了。
此刻,爱子私授武艺被他抓个现行,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019 捉拿回谷
闲话自然不说,莫逍遥甚至没有现身,只隔空沉声道:“回。”
墨林深处一阵疾风之声,片刻之后便有数十名黑衣人虚空行来,落在揽月台上。
“少爷,请!”众人抱拳行礼,声音沉浑。来此押解他的,全是谷中高手。
叶倾城常年在此跳舞,从未遇过任何陌生人。从前听小叶子提过这苍茫山中,有许多奇人异士。不过她们幽居此处,并未亲见过,只当是书中的传说。可自从遇到苏夜离,她便开始相信世间是有江湖的。不仅有江湖,还有世外高手!
只是,也没听说世外高人会如此之多呀!她愕然望着,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谷主?少爷?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漂泊江湖的绝世剑客。因为见了她的跳舞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思,才会趁夜来访。
原来,他不是的。
苏夜离自知犯错,不敢违令,转头瞧一眼展奕。展奕与他一对视,悄无声息地移了移步子,恰好与苏夜离一块挡住了叶倾城。
苏夜离会意,右手在身后冲叶倾城摆了摆手,抬起头,朗声道:“走吧!”
“是!”
只要远处的莫逍遥不发令,他们是不会抓叶倾城的。所以,这兄弟二人才会挡住叶倾城,好教她不那么“碍眼”。果然,墨林深处不再发令,只传来轿夫踏过树枝的“哗哗”声,声音渐渐远去。
苏夜离松一口气,纵身一跃,下了揽月台。身后的黑衣人快步跟上,如一张黑网般追随他而去。
银月尚在檐边,水雾仍旧弥漫。白色身影隐匿不见,风中再没了一丝人声。方才的际遇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暗夜的宁静。叶倾城呆呆望着,脑中有些懵。
“小姐……小姐……”小叶子飞快的奔上台来,脚步踉跄,语音焦急。
方才莫逍遥一声冷喝,小叶子在后厨房被惊吓不轻。她们幽居此地已有六载,从未遇过陌生武人。但那震天一喝,就是傻子也知道来人内力不俗。她一听之下吓出一身冷汗,慌忙奔出厨房寻人来了。
莫逍遥从出现到离去不过数息之间,待她奔出花厅门口,哪里还能见着来人?只看见高高的揽月台上,自家小姐 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风里。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小叶子不敢耽搁,飞快的奔上台来,一把抓住叶倾城,里里外外瞧了个仔细,确定她完好无损,这才拍着胸口放下心来。
“吓死……吓死奴婢了!”惊魂未定的喘息半晌,东瞧西看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一边拭汗,一边疑惑:“刚才有人来过了?”
叶倾城被她翻来覆去一番检视,也没回过神来。
方才那个黑衣凶神说,若他义父知道他教授自己武功,一定会严惩他。他见到自家义父时恭敬顺从,瞧着胆怯的很,也不知回去了是否真会受罚?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为何武功高深,令人压抑莫名?他每夜来此,怎么从未说起过?虽然,自己也没问过他。
哼,走时头也不回,难道是恨我害了他么?也不知,还能否再见?
“小姐?小姐?”小叶子见她出神,瞪大眼睛摇晃:“您没事吧?可是吓傻了?您别吓奴婢啊?”说完,竟要“呜呜”的哭起来。
叶倾城回过神来,伸手摸摸她的脸,摇摇头:“没事,咱们下去吧!”
隔日便是初一,按例是送米粮柴面的日子。
叶倾城一宿难眠,青着眼眶半倚靠在楼前花圃边。躺椅下垫了两层厚绒垫,又点了熏香兽炉。边上是红木几案,摆了清茶水果。她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打盹,却是迷迷糊糊睡不踏实。梦中人越亦越远,任她如何伸手,也触碰不到……
娘亲……娘亲……
“啊……”叶倾城大汗淋漓的醒来,小叶子急道:“怎么了?可是魇住了?”一边拿丝帕替她拭汗,一边端了案上茶水与她。
叶倾城微微饮一口水,搁下茶盏,酸涩道:“梦见娘亲了。”
“小姐这是想夫人了,过几日便是清明,咱们可早早准备了。”小叶子贴心的安慰道,仔细替她拭汗。
“恩。”叶倾城回她一个虚弱的笑,复又躺下阖了眼。
小叶子守着她安稳睡下,持了团扇替她打了一会,待她额上细汗干透了,拉过一旁的薄毯仔细盖在她腿上。又往兽炉里添了些香料,这才小心退开,收拾一番往山下去接人。
照例是挑夫挑着担子,轿夫抬着叶世锦。不过这次,叶世锦没上山。泥墙茅屋,斑驳篱院,几只母鸡悠闲地寻食吃。屋檐下悬着几串玉米,墙角堆了小堆干柴。一个须发老人穿了件破旧的灰棉衣,坐在院中专心的刨木头。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不过是山中住户罢了。叶世锦端坐在茅屋里间,正在饮茶。
小叶子站在下首,仔细讲了叶倾城近月的点点滴滴。又说了宋玉可能是上官良编排出来骗人的事情,最后说了昨晚戌时末,有高人到过临渊阁。
“什么?有高人?你且仔细说说。”叶世锦一脸惊讶。不怪他惊讶,临渊阁的设计十分巧妙,乃是当年他花重金请来的江湖第一巧手,郑三所作。整座楼阁建在两面峭壁背后的夹角之中,又悬在深潭之上。身处茫茫群山,兼又四季迷雾,还有墨林遮掩,只有山下一条密道可通。若非知晓之人,是绝不会寻到那里去的。
“正是呢!奴婢正在烧水,陡听一声大喝,耳朵震得生疼。奴婢怕小姐有事,赶紧跑出来寻,却只看见小姐一人。”
“小姐可有伤到?”叶世锦急忙问。
小叶子一脸迷茫,摇摇头:“没有。小姐按理也听到的,可是奴婢问小姐,小姐却不说,好像不愿意告诉奴婢似地。昨个儿夜里小姐一宿没睡,到今早才浅眠了一会。”
叶世锦听毕想了片刻,沉声道:“小姐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也没什么异常啊,还是夜夜跳舞……哦,对了,昨个儿一早天不亮就起了,命奴婢找短打衣衫。哪有什么短打衣衫啊?只有您吩咐的男装。小姐却高兴的紧,连忙穿上试了又试,昨儿一天都穿着呢。”小叶子眨着眼回忆,末了补充道:“昨晚上也穿着呢。”
叶世锦低头沉思片刻,温声道:“好了,我知道了。这几日多注意着小姐,若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与东伯说。”
“是。”小叶子迷糊的点点头,突然四下一看小声道:“老爷,小姐近来饭也吃得多了,话也说得多了,也常笑了,没事还画画呢!您说,这是怎么了?”
“你见天跟着小姐都不知道,老爷我哪里去晓得!胡问什么!想挨板子了?”叶世锦满面愠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敢情她以为老爷是神仙,能掐算不成?不过,爱女的变化,定要弄个清楚的。
☆、020 初见宋玉
四月初五清明节,祭祖扫墓,正是一年中的大日子。每年这时,叶世锦都会大肆筹办。最先是在叶府祠堂焚香祭祖,最后自然是单独祭奠亡妻。
叶世锦他爹流落异乡,既没有叶家族谱也没有叶家牌位。到叶世锦这一代,几乎寻不到祖上的一丝线索。不过,自叶倾城三岁,他便着人四处寻觅,耗费了八年寻到了叶家本迹,认祖归宗。
叶家人祖祖辈辈都是乡野平民,好不容易出了叶世锦他爹这么个秀才,却被宗族算计弄得背井离乡。突然从天而降一个本朝巨贾皇商,族中人是一万个愿意。叶家祠堂搬进了叶府,一应亲眷也都跟着叶世锦,得了安身差事。
只可惜叶世锦那改嫁的亲娘,不久之后就又死了夫君再嫁别处,叶世锦的幼弟也在她改嫁前夭亡。到如今,也没寻着她半点消息,不知流落到了哪里?
这日正是四月初五,叶府上下一片热闹。叶家人老老少少齐聚一堂,被派往外地当差的也都相继赶回洛城。另有一些下属、家奴或那打秋风的旁系,也都携了家眷一起凑热闹。
上官解语他爹虽是个挂名的员外郎中,到底也有薄面,再加上官解语早逝,他与叶世锦的关系有些尴尬,只派了上官良一脉前来。
上官良满面春风的招待往来,俨然半个主人身份。他正室马氏没跟来,带来的却是他的小妾陈氏。这会,陈氏一头珠翠,金光闪闪的的坐在花厅一角,脸上挂着两朵红云,害羞的与宋玉他娘说话。
原来,祭祀之日,亲眷齐聚。那些未曾婚嫁的表兄表妹,借此相互见面认识,做长辈的也能从中选一选入眼的孩子。叶世锦前日交代上官良请了宋玉一家,上官良鬼灵精,自然明白其中之意。多日的愁脸一扫而光,对着陈氏又是赏金又是赏院,宠得正室马氏差点上了吊,这才亲自带了陈氏拜访宋玉他娘。
陈氏一辈子也没被这么待见过,生怕失了宠,对着宋玉他娘又是哭又是哄,又赠了银两,又送了药材。今日寅时,带着替宋玉置办的行头,亲自守在宋家门口。宋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陈氏一番打扮,穿着合身的锦缎襦衫,听着陈氏絮絮叨叨一路嘱咐,顶着鱼白天色坐着马车到了叶府。
楚国人对叶世锦多少有些耳闻,宋玉对这八竿子外的“亲戚”也知道一些。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会与叶家人有什么交集。这会亲身站在叶府花园里,也没醒过神来。
这是做什么?姨丈带自己来干啥?这些个莺莺燕燕吟诗作对的小姐公子们,一路嬉笑,像是来祭祖的?宋玉摇摇头,沿着小径慢慢闲逛着。反正时辰还早,谁让娘吩咐自己来园子里逛逛呢?
叶倾城自十岁便独居在临渊阁,那时叶世锦尚未认祖归宗,叶家人自然也不了解这位性格孤僻的大小姐。听说,美的赛仙子。听说,常年住在别处。听说,是个哑巴。听说,这会就在闺房里。花厅里,花园中都在低声议论着这不得见面的大小姐。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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