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凤打探到这点消息,托了一个画师前去,将人的五官各种形状大致画来,挨个让那哑子分辨,例如画了杏眼牛眼凤眼三角眼四白眼等等,让哑子指认其中一种,最后拼凑出一张面孔,让画师画出来,大概与真人的样子总不会相去太远。不过,由于这件事中间也是辗转曲折,托人再托人,柳明凤本人没有见到那个哑子,也不认识作画的画师,画出来的图,也是从那边直接寄给青离,写的自然是沈家的地址。
青离听说这些时,很想用头大力撞墙……
现在,她回到飞花楼,而那封信,大概也在沈家躺着了。老天爷真是存心跟她开玩笑,就差这么几天,为啥就不能让她收了信再走?
所以眼下怎么办?跑回沈家去说一句“我是来拿信的”然后就走?可能吗?
想了半天,青离皱起眉头道,“妈妈,可不可以叫那个画师凭记性再画一幅?”
柳明凤一怔,但猜也可以猜到青离面临的问题,于是叹骂道,“死丫头,想麻烦死老娘!”,虽然这样说着,还是一扭一扭地去安排了。
青离看着她地背影,心底涌上一丝温暖,自己都有些半绝望半放弃的事情,妈妈还这么不辞辛苦地为她查着。
柳明凤不是个好人,从来都不是,她爱财如命,放荡贪淫,飞扬跋扈,逼良为娼,但她对自己,真的是不错地。
记得幼时有读过佛经上一段公案,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但有一天在路上差点踩到一只蜘蛛时,竟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脚放过了它,当时青离不能理解,觉得那是胡说,世上的人,只有好坏两种,既然是十恶不赦地大盗,怎么可能发出善心?
然而后来,她渐渐长大,才明白,世界就是这么奇怪。
青离走进自己地房间,因为太久没回来,各类东西都放在何处几乎全忘了,一个个找起来麻烦,想到恐怕要长住了,索性彻底收拾一遍,重新安放。
翻到一个老藤木箱子时,伴着飞扬的灰尘,却不意从箱底啪地掉下一本薄薄地册子来。
青离一边咳着,一边捡起来看,拂去浮灰,封面是楷书书写的几个小字:神机之法。
她不由一惊,因为这是父亲的笔迹,忙翻开来看。
“二月十二日,制铁砂炮弹,试射,增其威。”
“五月二十三日,有二人龃龉……置火药一钱于火铳膛中,铳炸裂,伤士卒,幸无大碍。”
熟悉而又潦草的字迹在青离眼前跳动着,让她的眼中也不禁水蒙蒙的,看来这是父亲当年做神机营统领时对火器的心得笔记,其中大到火药部队的阵法,宜于对应何种兵种,小到枪炮的细微构造,以及使用时的一些注意事项,都有带有个人体验色彩的记述。
册子不厚,很快便翻阅完一遍,青离不由把这本手札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想要用身体去暖热它一样。这是十余年前家变时她们姐妹慌乱之中唯一带出来的父亲的遗物,可后来有一段无论如何也找不着了,没想到此时却又突然出现。
如果,她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许会认为,冥冥之中,父亲是想保护她的吧。
(一一四章蛛丝五)
蛛丝(结局篇)一一五章找上门来
更新时间:2008…8…101:33:39本章字数:2972
佛经中有则故事,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在地狱业火中苦苦挣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发现他生前也做过一件善事:在差点踩到一只小蜘蛛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了脚。于是,佛祖令这只小蜘蛛垂下蛛丝到地狱,拉那大盗出来……大概过了三天,柳明凤的朋友的朋友那边传回消息,当时那个画师回老家奔丧去了,大约一个月后回来。
青离听说这消息,又是急又是气又是自叹倒霉,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盘算着是等这一个月,还是去沈家拿现成的画?
反正也耽误这么久了,不差这一个月?那怎么成,要是万一姐姐就在这一个月里出了事,自己不得后悔死?
去沈家拿?可怎么有脸跑出来自己再跑回去,跟他们那一揽子事拖泥带水的?
要不,拜托苏孽瞳去偷出来?
得了,有找到苏孽瞳那神出鬼没的家伙的功夫,连紫迷都找得着了。
青离正烦恼着,听见外头有一个声音传进来,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思绪也被打断了。“这位客官,跟你说了,这里各样的女子都有,就是没什么叫柳青离的,来,您看看,喜欢哪样儿?窈窕的丰满的?娇羞的开朗的?……哎呀,挑花了眼吧?来,妈妈给你介绍几个,这个小环,水葱儿似地。那个小翠,一笑俩酒涡,要是喜欢。两个都叫去……”
这是柳明凤的话,青离刚想再仔细听听刚才跟她对话的那个声音。叫她这一大套拦得对方没机会插嘴。
“小七!柴都劈好了?!还不回去烧火?!”说时迟,那时快,青离刚露个脑袋出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妈妈劈头盖脸地一句骂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更快。她还没反应明白妈妈为何这样骂她,就看见空中一座黑影嗖地飞来……
待青离看清那是牛犊子大小的一只狗,已经被猝不及防地扑在地下,面对着一口白森森地利齿,一时不由吓得不轻,她干再多坏事,也不记得得罪过狗啊。一路看中文网首发
突然间,那凶恶的大狗嘴巴伸下来了,是想要咬断她的喉咙吗?情势发展太快。她完全没办法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
没想到,当她以为不死也要破相的时候。突然发现,落在脸上的是舌头不是牙齿……那狗啪嗒啪嗒在她脸上舔了起来。尾巴摇得跟朵菊花似地。
“燕燕。回来!”
像月食的过去一样,用力把狗拉回去的人一部分一部分地出现在青离的视野里。她一下子完全傻眼了。
“青离,真的是你!我差点以为这下真的再见不到你了!”那人冲过来一把把青离搂进怀里,紧到她觉得肋骨都要断掉,“跟我回去吧!”
青离在度过了最初的错愕之后,渐渐有些冷静下来,轻而努力地推开他,答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你现在来找我,还是出于当前的心意,可若你喜欢轻梦胜过我,就算眼下在乎我还多过梦瑶,但以后迟早会在乎她多过我,那时候,只怕你也后悔,我也难受,不如这样算了吧,彼此都留点好印象。”
云舒看着她,突然吃吃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最负看透人心,这次却出了大错。”
“什么?”青离惊讶地问。
“我喜欢轻梦多过你,因为没有人会比死去地人更好,这是多简单的道理,你竟然不明白了。而且,我从来没有想拿你去代替谁,也没有人代替得了你,你是独一无二的本尊,梦瑶却是个影子与替身,你说,谁会赢?”
云舒看着青离微微张开地嘴唇,认真地继续说下去,“还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对梦瑶的感情,明明知道她不是,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心里有东西在撞着。但是,我并不是一个糊涂虫。如果因为这样,就喜欢她,就想跟她在一起,那是一边伤了你,一边也伤了她她是很好地女孩子,为什么要当别人地替身活一辈子呢?”
“她托我的事情让我不要告诉你,我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云舒再次把青离环过来,用额头轻轻抵住她地额头,细细地说,“我心里在想,这就当是我对过去的一个告别,我要很用心地亲手为我那么在乎过的事情盖一座坟墓,然后就可以真的放下,好好地走一段新的开始,可我没有告诉你这个,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青离的鼻子突然酸酸的,她瞒着云舒的,是比这严重得多的事情,而数次不打招呼就跑掉,也没有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她揉了下鼻子,接着云舒的话问,“那现在事情办完没?结果是好的吗?你可以放下了?”这本来是很正常的衔接,没想到,云舒的脸上却突然笼上一层死灰,半晌才含含糊糊地“嗯”
了一声。
青离正想不通,另一件事突然闯入她的脑中,让她把这茬忘了。
“你出来时有没有看到一封信,写给我的?”
“好像是有”,云舒想了想,道,“还是因为那封信来,找你找不到,才发现人不见了的。”
“那信的内容是什么?”青离急道。
“你的私信别人怎么能拆?”
“那信呢?”
“在家啊,本来想带来给你,出来一着急,就忘了。”
青离没语言了……
“那现在好了,你愿意跟我回去了吧?”云舒拐回他最关心的问题上,执著地要个答案。
而青离没回答他,突然又想到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云舒嘿嘿笑。
“快说!”青离整颗心都悬起来了,哪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燕燕,过来!”云舒一边打个唿哨,把大狗拽过来,一边解释道,“这是刑部杜大人家养的狗,出奇的是,特别特别喜欢吃白腊梅胭脂。”“前段时间我老看你闷闷不乐,又做恶梦,我知道你这人性子傲,生怕有人拿你的出身嚼舌头,你着恼了便不辞而别这前科我是正经知道的,问你,你又不肯说,我只得耍了这点小心眼,故意买这胭脂给你。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青离满头黑线,想起来买胭脂时的那段对话,当时还在暗爽云舒竟然能知道她的喜好,却原来,他是照着狗的喜好买的……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为这事生气或怎样的,反而满心都是震惊:她太小瞧沈云舒了,怎么说他也是经历过许多大案要案的小有名气的捕头,今天他能千里迢迢找来,以后谁保证他不会看穿自己的身份?其实若不是被强烈的感情所蒙蔽,恐怕他早就看穿了。
虽然她想过如果身份被揭穿的可能以及应对方法,但毕竟,那时还是做为一种假设在想,而这时,她感到这种可能性一下迫近了许多。
“怎样?跟我回去吧!”云舒不知道她的担心,还在迫切地说着。
“得跟她商量。”青离指着那边的柳明凤道,这明着的意思是对云舒说,双关的是她自己也打算听听妈妈的意见。这章我又觉得写得赶了,质量起见,周日大概没有更新,见谅见谅
蛛丝(结局篇)一一六章我要……回去拿信
更新时间:2008…8…101:33:42本章字数:3147
佛经中有则故事,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在地狱业火中苦苦挣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发现他生前也做过一件善事:在差点踩到一只小蜘蛛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了脚。于是,佛祖令这只小蜘蛛垂下蛛丝到地狱,拉那大盗出来……青离走进柳明凤房间时,后者正在床头铺着一件宫裙,啧啧叹赏。
宫裙是杏黄色的镜花绫料子,上头孔雀线界出缠枝花卉,两条芙蓉绦下端结着剔透的明珠,整件衣物华美而轻盈,优雅而飘逸。
相比之下,柳明凤身上的衣服就显得随意多了,只是她素日爱穿的一件淡绿色小袄,因为爱穿,袖口等处都有些褪了色,她还专意作了两只袖套来保护它。
“妈妈,我……”
“唉,来看看妈妈这裙子,这可是当年苏州第一绣房出品,看这花叶,连脉络都清清楚楚……”
“我找你……”
“看这料子,薄得跟知了的翅膀似的,难为它怎么裁成衣服的……”
“我真的有事……”
“瞧瞧,多新那,说是刚买的,也有人信。”
“你烦不烦!”青离在被无数次打断后,终于怒了,叫起来,“这裙子你挂橱子里十多年了,一次都没穿过,不新才怪!”
柳明凤抬起头。有些诡异地看着青离,笑起来,半晌。道,“你想被挂十多年。还是穿十多年呢?”
青离不由后退了一步,原来柳明凤不止早就知道她想来问什么,而且还在这儿给她下套呢。
如果她放弃了云舒,就没有任何撕坏的风险,没有任何磨损的机会。每当被他想起来,都鲜艳华美,永不褪色,而若是她跟他回去,可能会面对很多生活的磕磕绊绊,吵吵小架,生生闷气,甚至有一天被揭穿了身份,就像整天穿着的衣服不小心就会撕啦一声被什么尖锐地东西划破的,是那份贴心与亲近,常伴左右。知冷知热。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这里。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而这选择,是她自己的。没人能代替她做。
柳明凤看她不响了,站起身来啪啪击了两下掌,唤个小丫头儿进来,道,“去把今早上那呆子叫来。”
“妈妈我还未定下来,你却叫他来做什么?”青离心意正乱,害怕见到云舒,慌道。她有些想跑掉,但统共只有一个门,已经听到上楼地声音了,于是只好一闪身钻到云母屏风后头去。柳明凤看着这些,也不说话,也不拦她,只是晒笑。
稍顷,云舒上来,有些惴惴地看着柳明凤,因为刚才在下面房间等的时候,已经多少打听了一点这里地情况,知道这妈妈是个狠角色。
“小七这丫头是我一手带大的,虽然我们行院人家,好歹天下父母心,也有几分情分在,端的不愿女儿嫁错了人,入错了门”,柳明凤说着,还拿帕子去眼角擦了擦,“我问公子的话,还望公子都能照实答我……”
云舒不意她说得这么恳切,一下戒心去了大半,心里只怕说得不好她不放青离了,忙连连点头。
于是柳明凤问道:“你真心想要照顾小七一辈子么?”
“不想”,云舒略一思索,回答非常肯定。
青离在屏风后头差点跌倒,让你说实话也不用这么实在吧。
然而云舒后面又说出一篇话来,让她不禁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音:“若是笼中的雀鸟,自然昼夜要人服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