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也只是试探。
“对,我需要这次机会,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说完了?我要走了。”
“对不起……”
……
要不是动作快,季沫就要被锁在寝室外了。小米粒在门口拉着阿姨,一直跟她讲乱七八糟的话,阻止她关门。就在小米粒把持不住时,季沫嗖的一下钻进来。
阿姨眼里地问为什么这么晚。季沫想如实招来的,小米粒却机灵地指着季
沫手里的橘子说,是她要季沫帮忙买橘子的。阿姨说了她们几句,也没为难。
或许季沫原本的自己早已经不见了,燃烧成为灰烬。就像是细胞在潜移默化下已经改变了结构,跟每一部分的组织都结为一体。唯一能证明自己曾经疯狂过,个性过的,应该就是想到死去的路锡,失去双腿的陆宸。
嗯,应该说,她压根就不想想起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她想起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当时是多么的傻。所有人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就是对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好,以为自己是对方的一切。只有到真相出来时,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可悲,可笑?不,每个人都是别人的小丑,你在笑着别人时,别人同时也在笑自己。
躺在床上,手心都是冷汗。
楚晓的床依然是空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和谁在一起。
不能想象班上的一个女生所做的事情。她叫做小艺,很有文艺范的名字。
她,众所周知。跟她同寝室的人经常在班上抱怨,就那个小艺啊,最喜欢跟她男朋友打电话,可是一打电话就吵架,吵架就开始哭,哭了就开始闹,闹了又和好。她总是一点小事就给她男朋友打电话,什么走路多了脚酸呀,不小心水粉又擦到衣服啦,买的一条裙子又不喜欢啦,谁谁谁又惹她不开心啦……
她就跟一个三岁小孩一样。
所有人都这样评价她,什么事都要跟她男朋友撒娇。总是为了小事。对,为了小事。嗯,一点小事而已。这点小事有那么夸张嘛。
可是,能有一个人听她讲这些小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楚晓的事,她只能埋藏在心里,她讲不出口,这些不是因为脚酸或是裙子不喜欢这么简单的。关系着她的痛苦,她的无助,她的所有。
季沫的事,她藏着自己回忆,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知该对谁说。她需要边说边想,这个人是否相信她。
这是很可怕的,在别人听了你的故事而害怕,嫌恶,笑话你的时候,你会选择说吗?当别人听着你的故事,马上对你避而远之,认定你是杀人凶手,一个不健康家庭的孩子的时候,你会对别人倾诉吗?
你说出来不就好了。
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的。
为什么你要埋藏在心里。
太多了,总是这样讲的人太多。想说出口的时候,卡在喉咙里,强迫自己不能说。如果说了的话,眼前的人就不会用这种同情、关心的态度来对你了。那些眼神马上会变成嫌弃,厌恶,嘲笑。
就这么煎熬着。
其实很羡慕,很羡慕,能把所有事情讲出来的人。
接到陌生
的电话,是丁宇飞的声音,他说,沫沫,来游乐场,现在。
现在是11点20分,离下课还有5分钟,离上班还有40分钟。她不能去。她把书放的高高的,压低声音说,我没时间啊。
快点,现在,我等你。
他挂断了。季沫花了一分钟的时间考虑,还有4分钟就下课,她怕一下课自己就会条件反射地跑出学校直奔餐馆。
“季沫,你怎么了?”老师问,他注意她好久了,一会把书放那么高,一会又发呆。
“我肚子痛,很痛。”不会说谎的人真的很吃亏,她说肚子痛,却很自然地坐着,连假装抱着肚子的动作都没有。
“那你先回去吧。”老师相信她了。
坐323的公交到市中心,转82路,跑了5分钟才到游乐场。
她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看附近的人,没有发现丁宇飞。好在天气已经转凉了,不然都怕自己会中暑。
“怎么这么慢?”丁宇飞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拉着季沫就跑。
“等等等等……”她实在跑不动了。
“再等就没时间了。”
在季沫跑的晕头转向的时候,丁宇飞把她拉进了一个箱子里。她吓了一跳,跌坐在位置上。头开始晕了,她会死掉的——她在摩天轮上。
“站起来,快,站起来!”
丁宇飞拉着她,但是她就跟个死人一样,脸色苍白,闭着眼睛,还开始呼吸困难。
她要死掉了!
她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了无数遍。太可怕了,脑子里,似乎又回到了那天下午,一个人影从她面前掉下,她就这么呆呆地,呆呆地望着。她的脸上,书包上,都是血。
镜头一换,一个人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往后一拉,那个人就掉下去了。下面,是一滩血迹……
“季沫!”丁宇飞抱着她,“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无论用什么办法。”
“不是病,不是病,不是病……”季沫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那我也会帮你治好的!”丁宇飞斩钉截铁。
天空好像转了一个圈,它不再在季沫的头上,而是在脚下。那些高房子,快速的车辆,如在水中,模糊看不清。
她哭了。
“我想让你看见这个世界,让你在最高出看看这个城市有多美。我想让你去很多地方,去看美好的东西,忘记以前所有的不愉快。”
“我忘不掉!”此时的她,露出了最深处的脆弱。
“我会让你忘记的,我们远离这里,去我们想去的地方。”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最高点。
丁宇飞朝着下面大喊:“季沫,我爱你!我爱你!我们一起走吧!”
没有发生奇迹,她
的恐高症并没有好,奇迹只有那两次。可是,季沫看到所有高楼被她踩在脚下,所有人都如蚂蚁般大小。那一瞬间的豁然开朗又是什么?
很久之后,季沫回想这件事,她觉得,是不是因为在最痛苦的时候,自己制造的幻象。
听说跳芭蕾舞的时候,脚会很痛,痛到了一定程度,自己都会没有知觉了。而她,就是这样子的吧。飯反
季沫说,丁宇飞你这个混蛋。她哭了。
我是混蛋我是混蛋!但是你不能阻止一个混蛋喜欢你。
我不喜欢混蛋。季沫轻轻地说。
丁宇飞走了,只剩季沫一个人站在摩天轮下。
他们说,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着一个幸福。我们看它时,就在仰望幸福。那时候,幸福在你的头顶。我们在高处时,就是俯视幸福。那时候,幸福就在你的脚下。
可是,摩天轮它幸福吗?永远原地旋转着,没有人和它一起,也没有人跟它讲话。更没有人,为它的幸福去努力尝试过。
或许,在你认为可以得到爱情的摩天轮,它却在哭泣。
☆62、花开凋谢 一切归零(三)
季沫再也没有见过丁宇飞;至少他没有再出现。因为他出现的时候;季沫已经不是季沫。
头痛欲裂。季沫送完牛奶回到寝室;她没有去上课;她的头太痛了。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她以为是丁宇飞;想摁断。看了一会,这是本市的号码。丁宇飞总是用别地的号码,上海、杭州、北京。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季沫吗?”
“嗯。”她的头很痛。
“能出来一下吗?”
“去哪?”她要睡着了。
“我在门口等你,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谁?”
“楚先生。”
季沫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猛敲脑袋,对呀,她怎么没分出声音来呢。她马上找出感冒药吃下去,觉得身子好点了(其实只是她太高兴了)。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车里有人向她招手,她认得楚先生手指上的戒指,忙跑过去。
“上车。”
季沫坐上车,问副驾驶的楚先生说,这是去干嘛。他没理他,指挥着师傅该往哪里开。
这个地方人很少,应该是城市的边缘了。
“我还要上课呢。”季沫冒出这句话,其实,她早就想好要在寝室睡一觉了。
“一会就好了,来,我们去喝杯咖啡。”
想不到人这么少的地方还会有咖啡馆。木质的桌椅,舒缓的小调,淡淡的咖啡香。一进门,就感觉这里的舒适,太感性的人,可能会爱上它。
“为什么会建在这里?”季沫问。
“咖啡和人一样,需要被人发现。”
楚先生给她点了一杯咖啡,季沫听到他说蓝山。季沫不懂咖啡,也只能听他的。她听说过卡布奇诺,小米粒很喜欢喝的,学校门口就有,8元钱一杯。季沫觉得贵,没有喝过。
老实说,她并没有喝过咖啡,也不知道流程是怎么样的。看着端上来的小盒子,她不知所措。盯着咖啡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对面还有楚先生,她盯着他的动作,一步步地学。可是,还是很粗鲁地把里面的牛奶弄翻了。
楚先生叫服务员又送了一盒上来,帮季沫把桌子前的牛奶擦干净。天知道这里面居然是牛奶,季沫还以为是什么固体东西呢。
“需要甜一点吗?”
“嗯……”
听说咖啡很苦,她第一次喝,还是偏向平时比较好。楚先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把牛奶和糖都倒进去,并搅拌。
小心地端起喝了一口,依然很苦,不过喝完之后的味道很好,总感觉在齿间挥之不去。
“好喝么?”
季沫笑笑说好喝,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
“早上,我看见你在送牛奶?”楚
先生笑着看她。
季沫并没有隐瞒,她说:“嗯,我需要工作。”
“家里有困难?”楚先生的话总是循循善诱地。
季沫点点头:“算是吧。”
“算是?怎么个算是法?”
“家里是有困难。”她承认了,每一句话都被对方抓的牢牢的。
“能说说吗?”
“今年学费还没交,去年的还欠着一半呢。”季沫没把全部实情说出来。
“想过不上学吗?”
“想过,但是不上学我也只能去送牛奶。”她想过了,毕业就去公司实习,实习一个月,尽量多学点东西,马上跳槽去别的公司正式上班。实习的钱少,她不能浪费时间,她唯一的才能应该就是学习了。
“志气很好,想过,让别人资助么?”
难道楚先生想资助她?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不过资助需要把她叫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吗?楚先生自己有车,居然还叫了出租车,是怕别人看见么?季沫没说话。
“不想么?”他又问了一遍。
“想啊。”她想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的全名吧,不过我很喜欢你叫我楚先生。我叫楚天成,你以后可以叫我天成。”
季沫心一颤,忙说道:“您是长辈,都可以当我爸爸了,我怎么可以这么不礼貌。”
楚天成一笑,说道:“现在的学生不是都很喜欢叔叔吗?”
“楚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我早上还有课呢。”季沫装糊涂,其实她现在很紧张。
“我太太很喜欢你们学校对面的房子啊,她说孟母三迁,以后琪琪也能好好学习了。她不想琪琪跟她一样。”楚天成自己一个人继续说着。
季沫觉得氛围越来越怪异,忙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走了。”
楚天成只自顾自地说:“我跟她并不是夫妻,只是住在一起而已。”
老天,楚太太只是个情人,怪不得住那么好的别墅呢。那么楚先生真正的妻子呢,她在哪。
楚先生像看头季沫的心思般,说:“我妻子很多年前就死了,好了,我想问你,愿意让我资助你的全部生活费吗?”
“然后给你当小三吗?”季沫冷笑,已经不是小三了,应该说是小四。
“你不该这么说的,我很喜欢你,真的,我可以给你全部想要的。你不用再去送牛奶,也不用去擦盘子。”
原来他早就把季沫调查好了。
“我想回去了。”
楚天成抓住她的手,很烫。他说:“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楚天成拉着她,强制把她塞进了出租车。季沫没有叫,她知道现在不能叫,太惹眼,她可不想在学校遗臭万年。
可她没想到的是,楚天成真的把她送进了医院。
挂了盐水,季沫感觉好多了。早过了上班的时间,她又该被老板娘骂了。
楚天成一直在陪着她,别人都以为他们是父女,可仔细一看又觉得不是——楚天成仪表堂堂,而季沫,穿着高中的旧衣服,怎么看都是穷人家的女儿。
季沫盯着楚天成,如果他真是他爸爸该多好,不需要他那么有钱,而是如此会关心人。送她进医院的时候,他很紧张,一直说要请最好的医生。盐水挂了五个小时,他一直陪着。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三点不到,正好,她要去打工了。
“你去哪?”楚天成扶着她,她还有点站不稳。
“工作。”
“你不用去了。”
季沫甩开他的手,对刚开始想要他当她爸爸感到恶心。不用去,给她钱陪他睡吗?可笑。
果然,他掏出钱说:“这些钱你先拿着,我并没有让你做什么事,你可以选择不答应。不过,你总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头依然晕晕的,季沫没接,走出医院。阳光打在她脸上,她突然想起那天楚天成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并且嘴里念叨着她是个好孩子。她一下觉得好冷,手臂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楚天成真的没有来找她,一个电话都没有。尽管季沫把手机关机,她不想接到所有电话。但在开机之后,显示了两个是陆宸打的,其他都没有。
季沫抽着空余的时候去陪陆宸,只要她超过五天没有去,他就会发脾气。
小米粒开始不寻常起来,她害怕去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去上课。整个人萎靡了很多,之前喜欢上网聊天的她,现在碰都不碰电脑。但是有天晚上,季沫看她对着电脑找什么东西找了很久很久。之后,她打了电话给青铭,她哭的很伤心。说了很久,她才睡着。
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