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可是她不能跑,她的眼睛太累赘了。要是慌不择路跑进胡同就等于自杀,要是不小心撞到什么晕倒无疑成了俎上肉。她干脆捂住左眼利用右眼辨别方向,耳听八方,尽量往人多的地方靠。
忽然,在拐弯处一个人伸出手将她拉进一个胡同。唐水星没叫,她清楚记得后面还有一群人。那个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可是,不需要看脸,她都能猜出那个人是谁。
“蜜子?”她激动地叫道。
“嘘……小声点,你把外套给我,我去引开他们。”
“你一个人怎么可以?”
“但是我们无处可躲。”
唐水星看不清周围,说道:“我们跑。”
“他们人太多了。”
唐水星还想说什么,身子忽然一沉,便失去知觉了。
她是被冻醒的,推开覆盖在她身上的树枝,它们戳的她生疼。在身边摸索找到了眼镜,她戴上努力寻找晕倒前的记忆。
她遇到了蜜子,没错,是蜜子把她打晕的。可是,身边哪还有蜜子的身影。
“蜜子?蜜子?蜜子?”她轻声叫着,害怕跟踪她的人还在。
她的前面,躺着她自己——她倒在血泊中。清醒过来后,她知道那是穿着她衣服
的蜜子。她抱着头,紧紧捂着那顶帽子,是怕被认出来才护着帽子吗?
唐水星跑过去,跌倒在蜜子身边,她身上的伤太重了。唐水星抱着她,摸到她额头的口子,那里还有血在流。蜜子是不是快死了?又是在她的身边,又是为了她……
天空挂着巨大的月亮,这个城市就好像刚被掠夺只剩一座空城。那抹月光,就如水彩画般,均匀地将它涂成惨淡的黄白色。要是一个人出现的话,一定能看到他脸上恐怖的毫无血色的惨白的脸。
可惜,半夜是不会有人游荡的。背着蜜子,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她们就如两个游魂过一般。
不知道她是怎么摸到电话亭的,更神奇的是,她准确无误地按了十一个数字。
漫长的等待……
☆93、倾听不见 花落无声(十一)
唐水星第一次如此讨厌手机铃声;安静的街道上;它唱的特别响亮。短短十几秒;唐水星感觉她等了足足一个世纪。
“谁啊?”是被打扰的恼怒。
“是我;唐水星。”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唐水星猜出他想干什么;对着电话大吼:“你他丨妈敢挂电话试试看?”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林海才道:“我……我在家呢,老婆在……”
不等他解释,她道:“快点过来。”
“去哪啊?”
她朝着电话大吼:“你快点!快点过来!”
抱着蜜子,她能感觉她的呼吸在减弱;就怕突然的一刻,所有都停止。
不敢松懈,她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离开。
林海停下车,看到蜜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她死了吗?”
“你妈才死了,”唐水星朝他大喊,“快送她去医院,快点!”
林海有些犹豫,眼前的人就算没死也很难救的活,他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看出他的首鼠两端,唐水星抓住他几近哀求地说道:“还记不记得你说会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什么都可以?”
那是希望唐水星一起去签约合作的时候他说的,他点点头,没有否认。
“那我就求你一件事,快救救她好不好,她就要死了……”
林海张张嘴,点头答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流泪的唐水星。
要是堕入黑暗是这种感觉的话,她宁愿不要。
在真正需要她的时候,她总是这么的脆弱和无力。就像现在,她们隔着一扇门,是生命与死亡的距离。其实很多时候,很多的东西都如此近距离地在一起。
唐水星哭的累了,她蹲在门口,就像蜜子经常做的——蹲在蛋糕店门口,看着路上路过的行人,他们没有一个和她一样。如同,唐水星透着橱窗观察那些人的表情,没有相像的人。
她们都一样,渴望发现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人。即使知道没有,还是不停地寻找。
林海坐在长凳上,沉默好久才说道:“水星,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揭穿出来的,我……”
“她给你调职的机会是吗?她给了吗?”唐水星冷笑,她对莫冉的想法太了解了,如数
家珍。而这个条件对林海来说也诱人,合作是很必然的事。
“没有,她最近被新闻媒体闹的不可开交……”
“那就劝你别想了,这几天她会回法国。”她隐约记得听到大家议论着莫冉的□,记者找上门是必然的事,无论真假,莫冉不敢在这里多待。
见到蜜子的时候,唐水星全部都了解了,是蜜子在帮她。陆宸的《最初》,莫冉的艳照,网上的帖子。都是蜜子做的。
她不知道蜜子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所有事情,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自己。她只知道,蜜子为了她,差点死掉。
死亡一直距离她那么近,却总是擦肩而过掠夺她的一切。
如果她能一直成为唐水星,忘记季沫的存在,如同记忆被洪流卷走,不留任何痕迹。她现在会是怎么样?仰头眯眼看阳光穿过手指的缝隙?蹲在街头猜想经过她身边的脚会停下来?还是,一步一步踏过不知曾经是否走过的路,去寻找之前?
这些她都做过,装作一个忘记所有的人,尝试去经历新的生活。可是——
穿过缝隙的光芒又倒映在蓝天上,模糊的面容浮现。街头没有人为她停留过,因为只剩几个人,他们都是曾经靠近过她而又永远消失或离开的人。踏过的路,她能清晰地想起之前留下过的脚印,它们富有生命般地咧开嘴笑。
这就是自欺欺人的结果。
不为别的,只为做这些事时,只有她一个人。
这是孤独吗?
几乎能感觉她站在空旷无垠的草地上,前面是辉煌热闹的城市,一张张熟悉亦是不熟悉的脸带着笑容。她的身后,是孤魂在撕扯喉咙唱着恐怖刺耳的来自地狱的断魂曲。
路的尽头,本该在等她的人都慢慢消失,最终让她找不回原来的路。
唐水星没有去接受顾清清的店,打包好行礼——她根本没有什么行礼,她抱着盒子,凝视了好久,这是曾经让她活下去的证据。现在看它,似乎都破旧了。
将它放在顾清清的店里,锁好门。转身面对终于下起的绵绵细雨嫣然一笑,踏出第一步。
蒙蒙细雨提示着清明将要到来,不知道街上是否也会有几个孤魂站在避雨处看着急匆匆走过的行人,感叹生前的种种。
唐水星将伞抬高了些,伞上细碎的花
瓣,如刚开的桃花梨花在雨下盛开,美丽妖艳。湿气笼罩着全身,在碰到双唇时,她笑了,柔软的触感仿佛是谁在抚摸她的双唇。
偶尔,有些人侧头去看美丽女子撑着伞走过,嘴角的笑意吸引着他们久久不能离去。她笑起来,眼睛眯起来,眼镜下,看不清她的眼神。
她喜欢这种感觉,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天空。陌生的自己。
☆94、倾听不见 花落无声(十二)
小男孩拿着画止不住激动地露出笑容;他摸着裱好的画;开心地说道:“谢谢漂亮姐姐。”
唐水星笑;拍拍他的头;说:“拿好了,下次要什么我帮你画。”
男孩笑着点点头;他的眼睛很小;一笑就眯在一起找不到了。他欢喜地跑出去,用十块钱就换来一副最喜爱的动漫所有成员的画,别提有多高兴了。
唐水星打开预定的卡片,眉头不禁皱了皱;又舒展开笑笑。预定的人大都是学生,八岁到十八岁不等。他们需要的画大同小异,有时候选的都是同一张。他们会把图片留在唐水星的电脑里,所有预定必须是一个星期后才能来拿。
唐水星收费的标准也不一样,因人而异。就像刚刚跑出去的孩子,省了好久的钱才来换一幅画,唐水星只拿了本来需要的五分之一。
她继续画画,这回是一盘栩栩如生的向日葵。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过的很快乐。几乎觉得,她就是唐水星,而不是别的任何人。她只为自己而活,不为别人。
她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喜欢孩子们喊她漂亮姐姐,喜欢在空余时吃巧克力,喜欢在小巷去发现各种好玩的东西,也喜欢去倾听孩子们的烦恼。
充实,快乐。似乎是她以前都不曾有的。偶尔,她还是会吸烟,对着迷眼的霓虹时。可是,她的嘴角总是带着笑意。
她会把房间装饰成小女生的样子,在整整一面墙上,她都用了橘红色,很艳丽。象牙白的柜子,还有象牙白的床。窗户边上,好几盆吊兰垂下来,在清晨总是喜欢滑过她的脸。橘黄色的墙上,她装饰成照片墙,那里都是她自己,眯起眼睛的笑。
喜欢她的店,喜欢自己画的每幅画。有时,也会有人出高价需要她去家里作墙纸手绘,也会有人去买她几百到几千不等的作品。大部分,她的店里都是聚满学生,背着书包在她的店里乱晃,她只能拿周边打发他们走。久而久之,不等她开口,他们就会指定要哪个周边,她才发现她太怂恿他们了。
江璐还是喜欢每天逛逛她的微博,留个笑话或是问好。她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也发表下学习的困惑,然后@唐水星。唐水星调侃她说,现在她帮她补习英语,等她回来学生和老师就要反过来了。
顾清清结婚了,她的结婚照放在唐水星的工作桌上。她笑的很漂亮。
新闻一直报道当红明星zero,自半年前杳无音讯之后,他再次复出。这次,他是凭自己实力站稳娱乐界。一曲《我不骗你》传遍大街小巷,这是整张专辑的主打歌曲。
唐水星打开音乐播放器,点击排行榜上第一zero的名字,这首歌讲述的是一个男孩因为离开而导致女孩不信任他,最后男孩回来之后女孩离开的故事。很平凡,唐水星却很喜欢。
不过,她点开的是另一首歌,是她迟到了五年听到的歌——曾在迎新晚会上,零弹奏的歌。为季沫而写的词,为季沫而作的曲。可是她没有听到——她和楚晓陪着因外婆去逝而伤心的小米粒。她知道这首歌的旋律,第一次听到zero唱这首歌时,她站在别人的橱窗外,泪如雨下——在她生日那天的天台上,zero弹过。
五年之后,唐水星知道这首歌叫做《默不作声》。
我喜欢看你安静的时候
淡淡的笑意浓厚的忧伤
我想说我也喜欢你的笑容
可是你总是默不作声来代替
你的名字不会让人嘴角上翘
我喜欢默不作声却温暖的你
我学着你模仿你
将自己想象成你
用这个你来原谅自己
然后默不作声
唐水星曾去过zero的演唱会,她在中间那排,与他隔的很远。这次,她也挥起双手与所有粉丝一起,摆出好看的流动人海。Zero在舞台上弹奏着吉他,所有的灯光只为他一个人闪耀。唐水星只能看到台上有一个光彩耀的人,却明显能感受到他嘴角上翘的快乐。
他脱离了蓝蓝的父亲,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所有。
蜜子在医院恢复意识时,只说了一个字。蓝。可唐水星没听清楚,她不知道是蓝还是冉。不过都不重要了,蓝蓝失去了zero就是她最痛苦的事情。听说她去了国外,因为身体不好,不得不去接受治疗。
杂志上逐渐多了一个人的封面,她是莫冉。她设计的服装在国内大受欢迎,很快以独树一帜的设计风格在国内有了她的公司,她的logo也成了潮牌。
唐水星坐在公车翻开杂志,莫冉高举酒杯为自己庆祝。她如以前一样漂亮,她的身边是一位法国人,听说是在法国交往的男朋友。
每个人的生活都进入了各自的
轨道。
车转弯,阳光洒进车内,唐水星忙用手挡住猛烈的阳光。然后偏头,金色的光线将她的手指也蒙上了一层金沙,千丝万缕从指缝的光线透露进来,金色的华丽异常神秘。
“漂亮姐姐,我想要喜洋洋。”一个小女孩趴在柜台上看着正在给向日葵上色的唐水星。
抬头,是五六岁的小女孩,张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她笑着说道:“那你等我一会儿好吗?”
她点点头站在一旁。
唐水星从新拿出一张A4的纸,十分钟之后,一个咧嘴笑的喜洋洋就出来了,与电视上的一模一样,连颜色都是相同的。小女孩呆了,她就好像喜洋洋此时站在她面前了。
她踮起脚拿过喜洋洋,异常小心,深怕弄破了。她掏出两个硬币,放在唐水星桌上,一转头人就不见了。唐水星看着桌上一个一元一个五毛的硬币笑着摇摇头。
“你好。”
不知何时一位外国男子站在她前面,二十七八左右,皮肤偏白,戴着一顶蓝白相间的帽子。长得很好看,也很清爽。黑色T恤和浅蓝色的牛仔裤,衣服不新,很干净,看得出是很注重清洁的人。他很高,偏瘦。他正对着唐水星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唐水星忙说道:“欢迎光临。”没想到一位外国人能将中文说的这么好。
“唐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哈迪。”
“冒昧问问,哈迪先生认识我么?”
哈迪也不着急解释,先是逛了一圈,回头道:“都是你画的吗?”
唐水星点点头,他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外国人,老实说,她还是第一次去交流。
他指着一副画道:“这个能卖给我吗?”
画很简单,昏暗的黄昏下,一个扎辫子的女生走到河沿边。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嘴角撇到一边很不高兴的样子。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中晃着。
是唐水星跟着小时候的记忆画的,那是小时候的季沫,她在生陆宸的气。她点点头说:“当然,不过哈迪先生单纯的是来买画而已吗?”
哈迪这才认真起来道:“我妈妈是中国人,所以我会说中文。而且,我是宇飞的朋友。”
“丁宇飞?”这个名字已
经消失很久了。
“没错,他托我带东西给你。”
他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是一副尼亚加拉瀑布,一大片水花瀑布,壮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