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抬头看着他，“我有个女儿。”
乔默笙轻叹口气，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手臂收得很紧，似在表达他的决心，“程曦，再信我一次，我们错过了五年，我不能再失去你另外五年。”
程曦安静地偎在他怀里，听着乔默笙平时而安稳的心跳声传进耳际，缓缓开口道，“默笙，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程曦了。你会后悔。”
乔默笙听了，心微疼。他知道这五年里，他的程曦一定发生了什么。他将头埋进她极短的发间，“我这辈子最后悔，是五年前让你无声地消失。”
门口，小程晨看着程曦和乔默笙相拥的场景，眨着大眼，娇声唤道，“妈妈。”
乔默笙转身看向她，走到小程晨面前蹲下身，“小晨，叔叔很爱很爱你的妈妈，你愿不愿以后都跟叔叔和妈妈一起住？”
程晨眨着眼看着乔默笙，问他，“叔叔，你会做饭吗？”
乔默笙点头，“会。”
程晨又问，“那你会让妈妈哭吗？”
乔默笙转眸温柔看了一眼程曦，“叔叔舍不得。”
程晨走过去用两只小手环住他的脖子，“那你会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那样陪我玩吗？”
程曦听了女儿的话，倏尔鼻酸。她想，或者她应该听乔默笙的。她自己怎么样已经不重要，可是她没有权利剥夺程晨与亲生爸爸相处的机会。
☆、拥着她，快乐原来如此简单
乔默笙一刻都不愿意等，当天晚上就将程曦母女接回了别墅。乔默笙先带程晨去了她的房间：足足五十平方的屋子，松软的床，布置的美轮美奂，完全符合小小少女的审美。
她开心在房间里手舞足蹈，最后整个人趴在地上，抱着比她自己还要高的泰迪熊，怎么都不肯起来。
程曦温柔地看着女儿，心知这样的快乐是她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无法为女儿带来的。
乔默笙转头看向程曦，笑着牵起她的手，“现在去看看你的房间。”
上了二楼，走进去，是一片蓝白相间的浅淡空间，简洁大方的设计和布置，完全是按照程曦的喜好来的。一个宽敞的衣帽间连着卫浴，里头挂了数十件款式各异的白衬衫，然后才是新一季的各款服饰。
她转头看向乔默笙，“你一早就有预谋。”
乔默笙牵着她的手走到衣帽间对面的两扇大门，轻轻打开，那一边就是乔默笙自己的卧室。
程曦听到他说，“买这里的时候，我喜欢的就是这间可以一隔为二的主卧。想你的时候打开这扇门，属于你的记忆就会迎面而来。”
他说着，将头抵着程曦的额头，双手环住她的腰，“我以为这一生，都要靠着回忆才能再见你了。”
程曦凝着他幽邃的眼眸。那黑亮眸中，映衬出她清浅的容颜，仿佛在乔默笙眼里，只有她一个。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转头，“我去看看程晨睡觉了没。”
她要走，却被乔默笙一把拉进怀里，炙热的身躯圈住她，不容许她的逃避。
程曦顿时身体僵直，动都不敢动。过了一会儿后，她才道，“我……要洗澡了，你回避一下。”
乔默笙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无声失笑，终于不再为难她。他知道，今晚的程曦已经是鼓起勇气走出了一大步。
他温柔叮嘱道，“内衣裤和睡衣都在下面的抽屉里，毛巾有两套，你每次洗澡都要忘记拿毛巾的。”
程曦红着脸，觉得又羞又窘，将他赶出去，“你好啰嗦。”小情绪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像多年前深爱着乔默笙时的少女程曦那般。
别墅里，很快恢复安静。隔着一扇门，两个人安静地洗澡，刷牙，换睡衣，然后睡觉。
在这样奇妙的沉默中，乔默笙却前所未有地感到满足。躺在床上，他想，她这会儿在做什么？睡了吗？那床铺太新，她会不会不习惯？
各种关于程曦的思虑占满脑子。终于，乔默笙无奈地起身，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打开中间那扇门。
程曦坐在床上，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他，“乔默笙，我要换房间。”这男人太可恶了，他懂不懂什么叫隐私？！
乔默笙毫无愧色地耸耸肩，索性下了床走到她那里，“这么晚还不睡？”
程曦没好气看他一眼，“防小人。”
乔默笙失笑，看着她月色下素颜的小脸和微带凌乱的短发，心驰神荡的感觉就这样来了。
眼前这个女人，从来不屑在他面前修饰自己。可他偏偏就是爱她这样的天然不造作。
他突然脱掉拖鞋，挤上了她的床。程曦连忙从那边下去，却被他霸道地箍在怀里。她瞪着神色悠然的乔默笙，“你这是非礼！”
“嗯，”乔默笙闭上眼，“你再继续动，我很乐意如你所愿。”
程曦心中恨死，却不敢再乱动。温顺地倚在他怀里，手指却不安分地捏上他一分赘肉都没有的精腰。
乔默笙闻着她身上诱人的薄荷香，纵容地勾唇闭上眼，心想，小女人，力道还挺大。
这个夜晚，他终于不再梦魇不断，只因令他思念如狂了五年的人儿，此刻终于真实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乔默笙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世事变化太快，他太害怕，害怕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她又会消失。
所以他只能自私地将她快一步带回自己身边，小心地守护着。
☆、五年，他们错过太多
上帝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
程曦在还是少女的时候，就曾经不认同地对乔默笙说，“为什么是肋骨？我要做你的心脏，如果我不在了，你就会死。”
可是，后来程曦知道，这世上没了谁都一样照常运转，尤其是像乔默笙这样被人前呼后拥着的男人。
就算已经开始和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程曦还是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再因为爱他而那样倾其所有。程曦自嘲地轻笑，问题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去倾的了。
乔默笙看到她站在楼梯口发呆，笑得如沐阳光，“一大早，发什么呆？”话音刚落，一个轻吻就触上了她的唇。
程曦惊呆原地，小程晨见状，不满地看着乔默笙，“叔叔，我也要。”
程曦轻红了脸颊，叹为观止地看着女儿，关于节操无下限这一点，小程晨一向比她这个亲妈厉害。
乔默笙心情显然很好，很是给面子抱起小程晨，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
小程晨明显不大满意，撅着小嘴，“叔叔，你很敷衍哦。”
程曦简直没眼看这小色女，走到餐桌前坐下。
白姨走到身边，“太太，早餐想吃些什么？”
程曦怎么听这称呼怎么觉得别扭，“白姨，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乔默笙抱着程晨坐到她身边，“吃完我送你们。”
程曦喝了一口咖啡，问他，“李敏儿受伤的事查清了吗？”
乔默笙皱眉从她手里拿走咖啡，递给她一杯橙汁，“你只管去上班。”
程曦一回到音乐厅，就见厅长走过来，对她又是安慰又是道谢，最后倒弄得程曦一些不好意思，她轻声道，“厅长，我没事。”
厅长走后，岳兰兰凑个头过来，对她一阵挤眉弄眼，“说说，住豪宅的感觉怎么样？艾玛，要知道乔财神喜欢你这种秀美冷艳型的，姐就算一个月不吃不喝也得去整容呀。”
程曦被她一副只恨生不逢时的表情逗乐，正要说她两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
顾瀚走到她跟前，“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两个人去了舞团附近的一间日本餐厅。程曦想拒绝来着，中午时间短，吃日本菜太浪费时间了。可是顾瀚说，他想找个地方跟她好好聊聊。
两个人落了座，顾瀚沉默地喝着茶。程曦看他一眼，“大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决定了？”顾瀚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素雅的脸上。
程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瀚用手指来回抚摸着茶杯边沿，“你还记得五年前你刚去俄罗斯的时候吗？”
程曦知道他想说什么。顾瀚想提醒她，乔默笙曾经深刻地伤害过她。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默然消失。
可就算如此，程曦还是说，“那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五年前，两人之间，夹杂了太多的问题。乔家的，程家的，错综复杂。或许当时乔默笙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顾瀚抬眸波澜不惊地看着她，“重遇他，你学会自欺欺人了？”
程曦沉默，今天的顾瀚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他其实一向是这样清冷犀利的男人，只是对着家人的时候，才会格外温和纵容。
“在聊什么？”
程曦抬头看到意外出现的乔默笙，清澈的眸中竟有一丝浅淡的欣喜。她终于不用独自面对今天显得特别有压迫感的顾瀚。
乔默笙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优雅地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夹了个寿司给程曦，然后给顾瀚和自己倒了杯清酒。
顾瀚伸手挡住酒盅，“抱歉，我一会儿要开车。”
乔默笙不在意地收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抬眸看着他，“顾先生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别为难她。”
顾瀚往后靠将高大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眸色微带阴霾，“为难程曦的人，不是我。”
乔默笙轻啄着酒，神色平静，“顾先生想说什么？”他是几乎每日都要几度坐上谈判桌的人，情绪收放自如是基本技能。
“放过她，她受不起你的招惹。”顾瀚看着他。
“她是我乔默笙的妻子。”
“现在已经不是了。”顾瀚寸步不让，对于这个曾经深深伤害过程曦的男人，他没有客气的必要。
程曦感觉到他们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气氛，放下筷子，“我饱了。”
乔默笙转眸，看向她的时候，眸光已经温柔如水，“我送你回音乐厅。”
程曦点头，刚要站起来，却觉得膝盖一阵疼痛，她脸色瞬间突变。
顾瀚皱眉，看了看餐厅外面风雨欲来的天气，忙上前扶住程曦，“要下雨了，是不是膝盖又疼了？”
乔默笙闻言，“她经常这样吗？”
程曦只觉膝盖像被无数细针扎着，一阵阵地泛着尖锐的疼痛，不到一会儿工夫她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乔默笙只觉得心紧紧揪起，索性上前一把将程曦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往餐厅外走去，“去医院。”
程曦忙阻止道，“不用，只是旧伤患。一会儿就好了。”
乔默笙转身看向顾瀚，“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瀚没有什么表情地走过来，用手里的一块热毛巾敷在程曦的膝盖上，转身淡淡看着乔默笙，“五年了，你对程曦还知道多少？”
☆、一句疼吗，往事随风
大雨骤降，乔默笙站在屋檐下，大雨滂沱，淋湿他的白色衬衫，但他浑然未觉，站在原地看着顾瀚扶着程曦上了车，缓缓远离自己的视线。
助理林阅连忙上前为他撑起伞，“老板，该回公司了。”
乔默笙道，“你先回去吧，下午几个会，让副总代我去下。”他说着，接过林阅手中的伞，走进雾水蒙蒙的大雨中。
程曦被顾瀚送回舞团，他又去便利店为她买了好几个暖宝宝，仔细叮嘱道，“用这些敷着膝盖，要是还觉得疼，记得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医院。”
程曦笑着点点头，对他道，“我已经好多了。”
顾瀚又为她倒了一大杯温水，看着她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才终于起身离开。
下午，办公室空空荡荡，大伙儿都去舞蹈室排练了。程曦撕了一张暖宝宝贴在膝盖处，用长裤遮住，起身，缓缓往舞蹈室走去。
他们正在排练《一千零一夜》，程曦坐在偌大的镜子旁，看着岳兰兰熟练地转圈，踢腿，劈叉。
程曦下意识地用手抚上自己隐隐泛疼的膝盖。她想起少年时，她跟最亲爱的表姐放学后一起去兴趣班排练。小女孩，骨架小，身体软，做任何高难度的动作都信手拈来。
每次都是晚上回家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大腿不知何时已经拉伤。
表姐总会在这个时候跟姨母撒娇，用来换新款的连衣裙，小皮鞋或者是白色的少女长筒袜。
程曦的父母都不在身旁，他们离婚，各自嫁娶，彼此憎恨对方。
她和爷爷奶奶同住在运河旁的一座矮小平房里。奶奶没有心情倾听她的疼痛和少女寂寞的心事，所以她总是安安静静地承受着所有的一切。
她也想撒娇，但没有人配合。她凉薄浅淡的个性，原非天生。
时光无情，当年因为跳舞而获得许多快乐和赞许的天才少女舞者，如今伤了腿，再无法起舞。
程曦走出排练室，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冰乐厅的各项设备，查看了一遍最近的舞台和音响的包养记录，才下班走出了音乐厅。
黄昏时分，大雨依旧在下。她意外地看着乔默笙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在音乐厅外面的空旷广场上。衣衫微湿，眸光温润。
“你……一个下午都在这里？”
乔默笙走近她，看着她已经行动自如的腿，“我原本该回公司的，但你腿疼，我根本没有心思工作。”
程曦看着他，“乔默笙，不要再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疼的是我，你永远不会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她已经不是当年十六岁时初遇乔默笙的少女，她的身心在一年年无情的岁月中日渐残缺，她多害怕，乔默笙知道了她的残缺。她希望留在乔默笙心里的，永远是那个天才少女舞者。
乔默笙突然伸出手，用自己被雨淋湿微带凉意的宽大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还疼吗？”
五年来，他在不断寻找程曦的过程中备受煎熬。她突然消失，他措手难及，几乎连正常的工作生活都无法继续。
他以为是他的爱太浓烈，压得她喘不过气。他以为，她消失的这五年里，程曦至少是身心平静的。
原来都不是。五年后的程曦，身上多了许多他不曾知道的伤患和疼痛。
他心疼，慌张，却不知道该怎么为她缓解那样伤痛。他从来不相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感同身受这件事。所有生在程曦身上的痛苦和疼痛，都会令他难以招架。
程曦隔着朦胧的雨水望着他，心因为他这一句疼吗，忽然就暖了。一整天的坏情绪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