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已经站起身,“好的。我吃过晚饭就来。”
乔默笙听说她要去香山别墅,只沉吟一阵,便道,“吃了晚饭,我送你。”
吃过晚饭,她回房间收拾几件衣服,乔默笙站在门口,见她把平时最常穿的几套衣服塞进包里。
他轻蹙眉头,走进去,将那些衣服都拿出来,只留下一套在她包里。
程曦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乔默笙忽然拥住她,“一晚而已,明天黄昏我就来接你。”
舍不得。如果可以,他多想将这女孩装进自己身体里。程曦倚在他怀里,心思被他影响,柔软成水。
车子一路开上半山。此刻是春天,枫叶还只是青葱色,在昏黄灯火下显得暗沉沉。远远地,她就已经看到香山别墅里亮着的灯光。
程曦特意让乔默笙不必送到门口,“免得你还要进去应酬他们。”
乔默笙停了车,为她戴上围巾,“早点睡。”
“嗯。”
“或者,我明天上班前来接你。”
程曦闻言,失笑,没好气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算了。”
乔默笙扬唇,将女孩拥在怀里,又叮嘱道,“离乔子砚远一点。”
程曦靠着他,无声笑着,“知道了。”
月色下,女孩的侧脸仿佛一只迷人的苹果,他凝着她,“还记得吗?昨晚我们……”
程曦倏尔伸手捂住他的嘴,红了脸,道,“不许说。”
乔默笙笑,吻住她有些凉的手,“明天晚上还我,好不好?”
程曦俏红着脸,别开头,“不好。”
乔默笙凝着她,不舍放她离开,“小曦……”声音缱绻,无比难舍。
程曦倏尔轻声叹了口气,一颗心泛滥成殇。从他怀里起身,她望着乔默笙清润深沉的眸,一张脸凑上去,红唇极精准地贴上他薄唇。
她的吻依旧是那样青涩,却令乔默笙的心忽然错漏了好多拍,失常地狂跳着。他感觉到女孩的舌头撬开了自己的唇,溜进齿间,勾绕着他的舌尖。
这个吻,深情绵长,良久之后。乔默笙才终于肯放开她,“你再不上去,我直接载你离开。”
程曦这才红着脸下车,双手插在口袋,一步步走上山,步子迈得很慢。
她时不时回头,发现乔默笙没有离开,反而已经下车,站在车旁长久地凝着她。
她停下来,眸间隐隐觉得有些湿润。倏尔转身,朝着他飞速狂奔而去。
乔默笙见她跑得那么快,有些意外地朝着她走近,轻斥道,“别跑,危险。”
女孩却已经冲过来扑进他怀里,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天一亮就来接我。”
乔默笙一怔,随即抱住她,无声笑起来。将头深埋进她颈项间,闻着她身上好闻的薄荷清香,颔首,“好。”
走进香山别墅的客厅,她只看到艾兰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喝着闷酒。
程曦蹙眉,走过去夺过母亲手中的酒,“你的肠胃还没好,怎么可以喝这么多酒。”
艾兰看到她,眸中划过一缕复杂情绪。她扬唇笑起来,“小曦,你来了。”
程曦见她脸上脂粉未施,面色差到极致,一双眼睛四周爬满深深浅浅的皱纹。心不由觉得恻然,“妈妈,再伤心也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艾兰扯起一抹笑,却竟比哭还要看了令人难过。程曦不忍去看,扶着她,“我陪你回房间休息。”
“不!”艾兰推开她,“我要喝酒。这瓶酒还有大半,不能浪费。”
“妈妈!”程曦上前拿走她手边的酒瓶,“你不能再喝了。你再这样,我走了。”
艾兰望着她,“走吧,走,离我远远的。否则,我会是你此生最沉重负担。走!”她说着,声音竟莫名哽咽。身体跌坐在地上,将整张脸埋在沙发中。
程曦看不惯她这样颓靡模样。走上前,费尽力气将艾兰扶起来,“妈妈!”
“酒!小曦,给我酒!”艾兰一双眸紧紧盯着她手上的酒瓶。
她叹口气,索性与她一起坐下来,“你要喝,我陪你喝。”
艾兰一听,笑起来,“好。”
程曦的酒量其实不算差,但不知为什么,才喝了小小半杯,就觉得头昏沉沉,很快便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捧着痛得快要炸开的头醒来,一看手机,已经是早上8:00,连忙起身,仔细一看四周环境,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以往在香山别墅长住的那间房。
她蹙着眉,想要出去,这才发现房间被人从外面锁住了。程曦心头一惊,用力地拍着门,“妈妈!”
没过多久,有人开了门走进来,却不是程曦所期待的艾兰,而是乔慕白。
他笑吟吟,望着昏睡刚醒,头发凌乱却依旧美好出尘的女孩,眼中划过极明显的赞赏,“子砚的眼光比我好得多。”
程曦忍着头疼,蹙眉望着他,“乔叔叔,我妈妈呢?”
乔慕白看着她,“她在吃早餐。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不会怠慢她。你也一样,以后你嫁给了子砚,他也会待你很好。他很喜欢你。”
“我一点都听不懂你的话,”程曦只觉头越来越疼,“让我离开,乔默笙还在等我。”
乔慕白笑,“当然会让你离开。等3月25号你与子砚办过婚礼,他陪你一起去纽约。我知道,你是个会跳舞的天才女孩。”
程曦望着他,“我不可能嫁给乔子砚!你们不可以禁锢我,这是犯法的。”
“小曦……”艾兰怯懦地站在门外。程曦跑到母亲面前,“妈妈,你让乔叔叔放我离开,他一直在说要让我和乔子砚结婚。这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是乔默笙,你知道的。”
“小曦,”艾兰潸然落泪,整个人贴着墙角而站,“小曦,对不起……”
乔慕白望着她们母女,“你们好好聊一聊。”
“小曦,你听我说,乔子砚不会比乔默笙爱你少。他虽然脾气差一点,但他待你怎么样,你都知道的,小曦……”
程曦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你一早知道,你知道,是不是?”
艾兰不停地流着泪,“小曦,妈妈没有办法,乔慕白是个魔鬼。你如果不肯嫁给乔子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令我身败名裂。”
“所以你为了自保,出卖自己的女儿?!”
“小曦,”艾兰想要去碰她,却被程曦一把推开。程曦冷冷望着她,“放我走。”
“小曦,你为我想想。你一走,我要怎么办?”
程曦气急,竟笑了起来,眼眸中盛满受伤和失望,“我一直以为,你和程煜是不同的。原来是我太年轻无知……”
良久后,她擦干脸上泪痕,走到窗前,看了眼,发现这里是三楼。她深吸口气,转眸看向艾兰,“放我走,否则我从这里跳下去。”
“窗户是锁住的。”
程曦冷哼,随手抬起一张椅子,朝着窗户用力地砸去。碎玻璃瞬间在房间里四处飞散,清脆刺耳的声音不停响起。
艾兰吓一跳,凝着她,半晌,“小曦,你非走不可吗?”
“是。”
“不理我的死活?”
她脸上有绝望受伤神情。程曦不愿看下去,转眸,望向窗外。不远处,她已经看到乔默笙的那辆熟悉座驾。
“我一定要走。”
艾兰轻轻笑起来,“好。我放你走。”她走过去,打开门。
程曦看向她,眸中有极明显的不相信。
“走吧,”艾兰隐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离开这里,不要再回头。”
程曦点点头,上前抱住母亲,“妈妈,谢谢。”
艾兰揉着女儿柔软长发,声音哽咽沙哑,“小曦,都是妈妈的错,该我一个人来承担。走吧,去找乔默笙,他是个好男人。”
“妈妈,我会报警,乔慕白无权这样对待我们。”她紧紧抱了下艾兰。
艾兰将她一把推出去,“快点走。”
看着程曦下楼离开,她随手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玻璃,狠狠割破手腕处的皮肤,血瞬间汩汩不停地流出来,低落在散满了碎玻璃的地面上。
她缓缓闭上眼,“小曦,对不起……”
就在程曦快要走出别墅大厅的时候,就听到楼上传来徐妈惊叫声,“来人啊!太太割腕自杀了!”
程曦顿时停下来,转身,就看到乔慕白一脸闲散地站在她身后,“如果你踏出去一步,我绝不会救你妈妈。她的血会一点点地流出身体。很快的,不出半个小时,她就会失血过多,死亡。”
程曦听到他最后说出口的两个字,身体不可抑制地轻轻一颤。
☆、几日喜春晴,几夜愁春雨
沉默良久,她终于转身走到他面前,“救她。”
乔慕白勾唇,望着眼前分明已经六神无主却强壮镇定的女孩,“聪明女。”
那神情和语气,几乎与乔子砚如出一辙。
家庭医生收到通知,很快来香山别墅替艾兰止血诊治。程曦站在二楼房间的露台给乔默笙打电话。
“妈妈昏迷不醒,我要这里多待几天。”
几乎是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乔默笙已然察觉出程曦话语背后的疲惫和颓然,他抬眸,看到不远处站在露台上的女孩。
她穿得极单薄,瘦削的身体站在晨风中,双眸半垂,他看不清她脸上和眼中的表情。
“需要我进来陪你吗?”
程曦握着电话,轻声道,“不用了,现在里面兵荒马乱,你来了也帮不到什么。”
“早餐吃了吗?”
“嗯。”鼻酸,嗓子发紧。她可以勇敢面对这世界所有的阴暗荒芜,惟独乔默笙的温柔体贴,会令她变得爱哭又脆弱。
“别站在外面了,会着凉。”
程曦闻言,抬起头,很快便看到乔默笙穿一件浅灰色羊绒开衫,卡其裤,站在半山处,正温润看着自己。
“你……”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身后的人突然打断。
“程小姐,先生让你进去。”
程曦点头,转头深望了一眼乔默笙,转身走进屋子。来到艾兰和乔慕白的卧室,她问刘医生,“我妈妈没事吧?”
“需要即时送她去医院。”
“那还等什么?”
刘医生看了眼她身后的乔慕白。
乔慕白浅笑看了眼她手中电话。程曦即刻会意,将手机自动交到徐妈手上,看向乔慕白,话语极讽刺,“这样就够了吗?需不需要搜身?”
他勾唇,“我会照顾你母亲,3月25号,她一定会健健康康回来参加你的婚礼。但,如果你提前离开,她的死活,我就无法保证了。”
程曦冷冷凝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重要吗?”乔慕白微笑,令陈医生和徐妈一起将昏迷的艾兰抬下来,离开。
偌大的香山别墅里,只剩下程曦还有几个工人。是,乔慕白根本不担心她会离开。如果她够心狠,刚才艾兰自杀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
来过香山别墅许多次,程曦从没想过会有一日,这座豪华的别墅会变成一间牢狱,将她禁锢。
工人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吃些什么。她摇摇头,上楼,倒头闭眼就睡。
山脚,乔默笙的车泊在车辆众多的停车场中,看着乔慕白的车渐渐驶离。
他不停拨打程曦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乔默笙又拨通助手文佳电话,“找人替我查一辆车的去向。”
他没有再上去找程曦,乔默笙一向是沉得住气的男人。
半个小时后,他驾车回到公司,文佳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乔先生,已经查到……”
那一整天,乔默笙一直待在公司,不时有人从他的办公室里进进出出。除了助手文佳,就连他的好友兼搭档林浩都不清楚乔默笙究竟在忙些什么。
但有两点他可以肯定:一是肯定与工作无关,因为乔默笙将手中的工作很残忍地丢给了自己;二是肯定与程曦有关,因为除了这女孩,林浩想不出这世上还会有谁可以如此深地影响着乔默笙。
*
程曦在房间里昏睡了整整一天,工人们不敢随意进来打扰,所以连午饭时分也没有叫醒她。
乔子砚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衣裙。就这样和衣躺在大床的一角,侧着身体蜷缩着,露出瘦削嶙峋的背脊。
皱了皱眉头,他走到床的另外一侧,这才发现女孩的脸在月色下惨白成一片,眉心紧皱成一个川字,额角有极细微的冷汗,身体轻颤不停。
“该死。”他即刻唤人去请刘医生,上前把程曦扶起来,却不想触到她滚烫的额头,“烧成这样,你是笨蛋吗?不会叫人?”
他骂得一点不留情,可惜程曦已经烧得意识模糊,完全听不见。
刘医生匆匆赶来,身为乔慕白父子的家庭医生,他这么多年来从未试过一天之内进出香山别墅两次。治病的对象又全然不是他们父子,而是另外一对母女。
不同的是,大乔先生对着那流血过多几乎快要死的妻子却依旧可以谈笑自如;而眼前这一向桀骜不驯,罔顾他人生死的二少,却因为此刻怀里的女孩,眉眼间染满了烦人忧愁。
刘医生替程曦量体温,整整40度,惊人的高。烧得女孩脸颊绯红,却冷得浑身颤抖。
刘医生即刻替她输液,物理降温。输液扎针的时候,昏睡中的程曦感觉到手背一痛,竟怔怔落下泪来,“疼……”
她梦见艾兰用玻璃碎片划破自己的手腕,那冰凉尖锐的玻璃片一寸寸滑进血肉。
她仿佛能感觉到母亲的蚀骨疼痛,忽然缩回手,“疼……疼……”
刘医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针管一偏,戳在她手背的皮肤上,有轻微的血丝流出来。
乔子砚眼疾手快,将她的手牢牢箍住,却抬眸看了眼刘医生,“轻一点。她疼。”
刘医生点点头,心却因为乔子砚刚刚看他的那一眼而有点慌,他握着针头,在程曦的手上仔细地照着血管,却因为她双手一直动而迟迟不敢落针。
乔子砚皱眉,于是道,“不如我来。你在我手上做师范。”
刘医生闻言,吓一跳,“这怎么可以?”
“来。”乔子砚已经伸出左手,指着手背中心的一条青筋,“是这里吗?”
刘医生点点头,告诉他枕头最好要倾斜着,这样不会太疼,又教他其它的步骤。乔子砚试过两三次已经很熟练。
径直将枕头从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