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身为首富乔默笙的妻子,自然是她们重点拉拢的对象。
她们看到荀南生带着程曦缓缓走来。
程曦无疑是漂亮的,这一点她们在不久前的报纸新闻上早已经知道。但真正见到她本人的时候,众人还是忍不住要惊叹:
乔默笙的这位太太,也未免太年轻了,且气质太好,令人见了觉得无比的惊艳。
程曦大方与她们打了招呼,荀南生为她一一介绍。程曦细细地记下。
“听荀主席说,乔太太也是善心人士,咱们丽裙会是专门替妇女谋福利的。”说话的,是松北集团董事长的太太。
程曦听明白了,她微笑颔首,“是啊,S市这么大,不知道有多少失足受害或是命途不济的女性和孩童。我们有能力的,是该出个力。”
荀南生一听这话正中自己下怀,于是道,“是啊,所以我们的意思是,希望乔太太可以出任丽裙会的会长。”
“这样啊……”程曦犹疑。
环贸集团的千金何媛媛见她犹疑,“乔太太,以乔默笙先生在S市的影响力,您做这个会长是最合适的了。”
荀南生,“可不是。你可不许拒绝。”
程曦一听,笑了,“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想必你们也知道的,最近乔家出了些事。我怎么好在这样的时候走出来替女性声援,那岂不是令我先生难做了?”
“也是。”大家轻轻点头,都觉得程曦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
荀南生沉默一阵,没多久就将程曦拉到一边的吸烟区,话说得极直白,“这一次,你姑姑无论如何是翻不了身了。你如果这时候站出来,可不一定是坏事。”
程曦微笑望着她,“荀主席真是热心人,对我们的家事都这样感兴趣。”
荀南生轻轻点燃一支烟,看她一眼,“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丽裙会名义上是个民间的慈善群体,实则是个彼此互换消息和最新政策的地方。最近已经有部门盯上我们,我们需要有人出面筹措一笔资金做些实事,令他们打消对我们的怀疑。”
她说了实话,程曦这才开口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资金,但有两个条件。”
荀南生凝着她,“你说。”
“无论我日后给丽裙会多少钱,对外我从不是你们的会员。”
“明白。”
“荀主席口中所说的实事,不妨就从被阮达奸杀的那个大学女生开始。”
这个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注定有是非。
但在人人羡慕向往的名流社交圈里,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够令其他人为了你身陷是非中,替你去完成你想要达成的事。
五年后重返S市,程曦心知有些关系从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是利用和被利用,黑暗对黑暗的。
就好比此刻,她与荀南生,以及荀南生背后的复杂关系网。
他们想要利用她去得到庞大乔氏集团的支持和实质帮助,而程曦同样需要他们替自己去做一些她不方便出面做的事。
阮达的案子排期开庭的时间是1月18日。因为事关乔家,媒体自然格外地关注。
陈伯得到乔御成的默许,给了乔薇玲一笔钱,又替阮达找到了易嘉扬作辩护人。陈伯跟在乔御成身边多年,是个会看形势懂说话的人,他劝乔薇玲暂时辞去了在乔氏的职位。
在乔薇玲眼里,陈伯的言行就代表了乔御成的意思,有了乔家的支持,她总算心中有底。再加上听易嘉扬对案件的分析,胜算并不算低。
1月12日,离开庭还有五天的时候,法庭确定了靳然为本案的诉讼代理人。此时新闻媒体依旧对这次案件的事态发展紧追不放。
1月13日,被害少女的父母和姐姐首次在媒体前露面接受采访,声泪俱下,口口声声要求阮达以命抵命。
那位姐姐挺着怀孕数月已经非常明显的肚子,泪眼朦胧扶着一双伤心欲绝的父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们,却是我那可怜的妹妹!”
1月14日,记者将受害女孩的资料极其详细地报道了出来。人已死,记者的文稿和笔触都显得比较仁慈,大都是站在被害女孩的立场上声讨阮达泯灭良心和人性的报道。
1月16日,曾经被记者在新安酒店当场拍到与阮达有过暧昧的秋欣走了出来。
电视里,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后悔和愤怒,“受害人是我在艺术学院的学妹,她家境一般,平时经常接一些广告和小角色攒学费和生活费。那是一个特别懂事争气的女孩。”
“有一次拍戏的现场,阮达一见她就说要约她吃饭,想要请他出演新电影的女二号。我想着,如果她能够演电影,收入一定会比现在多很多。就将她介绍给了阮达。”
“可是,谁知道阮达竟会这样混蛋……!”秋欣低眉不住啜泣。
“那您知道他们后来约在酒店见面的事吗?”
“怎么可能知道?!”秋欣面露气愤,“我与阮达虽然在交往但我整日飞来飞去,一向聚少离多,真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1月17日,开庭前的一天。妇联派人往被害少女家中送去各界人士的关心和一部分物质帮助。
电视里,女孩年逾古稀的奶奶已经步伐蹒跚,紧紧握着妇联工作人员的手,老泪纵横着道,“政府一定要为我孙女主持公道啊……”
一旁的记者适时出来报道,“观众们,被害少女的家庭虽然不富裕,但也没穷到要拿孙女去换钱的地步!有些人故意扭曲事实,混淆公众视听,根本是其心可居,其意当诛!”
整个城市都仿佛沸腾了。
惟独乔家众人始终保持缄默。程曦更是将自己置身于此事之外,每日照顾乔默笙和程晨的起居,跟着白姨学做各式的糕点和小菜,有空出去与顾莳萝或是岳兰兰喝茶逛街。
17号晚上,程曦与顾莳萝逛完街吃过晚饭,去晨曦酒吧找乔默笙。谁知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沈磊拦住。
他冷冷瞪着程曦,“你要报仇,要报复,你冲我来啊!为什么去搞我太太的家人!那女孩才22岁!”
程曦望着他生气痛苦的样子,“那女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害她?她那晚又到底为什么会去见阮达?你那在公众面前博同情的丈人根本是个毒虫,你难道不知道?”
她将沈磊说得哑口无言。沈磊望着眼前这眸色清寒,神色淡然,言辞却格外犀利的程曦,沉默良久,“程曦,你会有报应的。”
☆、时隔多年,你成长了
报应吗?程曦事后细细地想,她或许并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报应。
殷佳佳的死算不算?殷佳佳那还没见过一面就忽然夭折的儿子算不算?
她伤了一双腿从此无法再跳舞算不算?在一年年无情岁月里丢失了曾经那个还算良善柔软的程曦算不算?
五年前鲜活存在于她周遭的人,如今却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这又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又是一个迷雾难散的冬天。1月18日,阮达奸杀女大学生的案件正式开庭。这必然是场持久艰难的战争。
程曦送程晨去幼儿园折返的路上,接到了李敏儿的电话,“有时间吗?”
程曦看了眼后视镜,后面始终有一辆银色轿车跟着自己。
她想了想,告诉了李敏儿一个地址,自己也随即掉了个头往环贸广场而去。
环贸大厦附近有个环境清幽的茶馆。程曦点了壶陈年普洱,坐在里头耐心地等李敏儿。
窗外,那辆银色坐轿停在极隐蔽处,程曦目光数次掠过,脸上始终不动声色,慢慢喝着茶。
不出二十分钟,李敏儿盛装走了进来。此刻已近春节,天气阴寒潮湿,李敏儿却只在白色手工镶钻的T恤外套了一件皮草,紧身裤,一头长发似也重新染烫过,极漂亮的栗紫色,令程曦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盛气凌人,骄傲自信的红星李敏儿。
这么多年,程曦与李敏儿母女之间的恩怨纠葛,若细细说来,只怕可以说上足足一季。
从刘茜带着李敏儿嫁给程煜开始,她与李敏儿之间就注定无法和谐。
但李敏儿这个人,说句无礼的话,程曦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
事实上,将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令程曦生死无门,疼痛难当的人,从来都是李敏儿。
程曦替她倒了茶,李敏儿接过来,放在掌心之中,慢慢揉搓浅闻,却不喝。
“乔默笙喜欢喝普洱。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泡上一壶普洱茶,刚开始学喝的时候,觉得太苦,后来已经习惯这种苦而回甘的滋味。”
程曦身子半倚着窗,沉默听着。
“程曦,这么多年,回头望去,有时会发现在我的生活里,很多人早已经面目模糊,只有两个人真正在我心里生了根。”
“一个乔默笙,一个你。”
“我妈带着我嫁给你爸爸的之前,我过着狗一般的日子。父亲是个杀人犯,他酗酒打人,打我妈,打我。后来他醉酒后与人在饭店斗殴,杀了两个人,被判了死刑。”
“他尸体火化的那天,我妈对我说:敏儿,这辈子我们母女一定会长命百岁,福寿安年。我们该吃的苦都在你爸身上吃尽了,以后的日子,我们都不能再被任何人欺负。”
“你知道,当我跟着母亲住进你们家的第一天,我是什么滋味吗?”
“程煜几乎给了你全世界。你有最新款的电子琴,刚出街的小霸王学习机,你每天喝的营养奶是我过去从来不敢想的奢侈品。还有,我小时候苦苦哀求父母让我去学芭蕾,可我每说一次,就会被毒打一次。”
“我恨你,程曦。从第一天认识你,我就无法不恨你。”
“我妈妈也是恨你的。从小到大,你总是比我更懂得讨人喜欢。就连每年过春节,你红包里的压岁钱都总是多过我。你房间里有那么多舞蹈比赛的奖状。与你比起来,我简直是个小丑。”
“只要有你在的空间里,我和我妈都觉得周身痛楚难受。”
程曦望着李敏儿。原来,在她因为父母离异而饱受疼痛的时候,她们母女也并不太好过。
“执念害人。有些东西,你越想要,却越是得不到。越是计较,却越陷得深。”
比如刘茜和李敏儿嫉妒她从小优越的物质条件,而她却怨怪她们拆散了自己的家,黯淡了她的童年时光。
李敏儿自嘲似地勾唇,“这日子有时真的很讽刺。我从小一心想到的玩具,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长大后,我深爱乔默笙多年,他却只将你一个人藏在心眼之间,用尽了血肉去疼。”
“乔默笙那样的男人,几乎是全城女人的心头爱。”
李敏儿犹记得自己初见乔默笙,他什么都不说,将目光淡淡投向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为他失了心。
“五年前你初次嫁他的时候,我的一颗心仿佛被扎了无数刀,痛苦绝望间,我日日夜夜都在诅咒你们早日成怨偶。乔家的人各怀心事,乔默笙再爱你,也抵不过那么多人痛恨忌惮你。”
“09年底,你终于从乔默笙身边离开。当时我想,人心那样善变,乔默笙就算内心再强悍,遭到你突然消失的打击,他又能等你多久?轮,也该轮到我了。”
“时隔五年,他又娶妻。还是你。”李敏儿抬起头,声音轻微哽咽,几欲夺眶的泪水被她强忍着,不肯滑落。
曾经有一度,她剪程曦过去剪过的头发,穿她过去穿过的衣服,学程曦铅华褪去,清冷自持。为了令乔默笙能多看她一眼,李敏儿磨尽了自己,杀死了心中的骄傲,学她此生最痛恨的程曦。
终于有一日,乔默笙看向了自己。李敏儿满怀喜悦,等着他过去看向程曦时的那种温柔缱绻的眼神。
可是,乔默笙却淡淡看着她,说:“你演了那么多角色,怕是已经习惯了假装。你那么喜欢模仿别人,我替你介绍去马戏团表演。”
乔默笙实在太狠了。他待程曦有多温柔深情,待旁人就有多么狠绝无情。
李敏儿扯起唇,很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窗外天色阴沉沉,路上有神情木然的行人匆匆而过。
“程曦,放过我们吧。至少,程煜他生你养你,从小也没有亏待你。比起我的亲生父亲,他已经很好很好。”
程曦淡淡看着她,反问,“我对你们做了什么吗?”
“别再装无辜了。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已经全无翻身的机会。纺织厂也没了,我母亲害怕又过回几十年前的日子。程曦,算我求你,你收手吧,这整座城现在都被你捏在手心之中。无论我们过去欠你什么,现在也都该还清了。”
程曦的双眸从她白色圆领T恤上的那些手工钻石间轻轻扫过,她请人重泡了壶茶,垂眸道,“那不如你先说说,你们母女过去欠了我些什么。”
同一时间的程煜家中,林阅敲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身材挺拔如松,面色严肃的男人。
程煜和刘茜一脸莫名,“你们是谁?”
林阅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极恭敬地递到程煜眼前,“程先生,这是我们老板叫我给两位送来的,他请你们现在就看。”
程煜和刘茜面面相觑,但林阅就在一旁,他们能说什么,只得齐齐坐下来看。
屏幕里的那两个人,是程曦和李敏儿。刘茜见状,心中已知不好。
程曦手执一只紫砂品茗杯,眸眼清浅,问李敏儿,“当年运河旧屋无故坍塌,帮了开发商一个大忙,你与你母亲从中获得多少钱?”
李敏儿瞪着她,“现在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想冤枉谁便可以冤枉谁。你有什么怨恨都冲我来,别牵扯我妈。”
程曦倒也不生气,又问道,“还有,纺织厂多年来为什么始终亏损,你母亲安排在里面的那些亲戚只怕功不可没吧?这么多年,你妈一早联合娘家的人暗中榨干了程家的钱。”
程煜转眸,瞪着身旁的刘茜。
刘茜被他那一眼看得只觉心惊肉跳,连忙道,“你别听程曦胡说,那都是污蔑!”
谁知,这时林阅却将一叠文件放在程煜面前,“乔太说的是真是假,这些银行数据,文件还有照片完全可以证明。还有,请恕我提醒两位,以乔太太如今的身份地位,她需要花心思来污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