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凌晨三点;屋内寂静无声;心跳声也似乎可以透过枕在头下的胳膊的肌肉中传来。
扑通、扑通、扑通。
费祁睁开眼,脸上毫无倦容,就好像没有睡着过,也像随时准备清醒。
他微微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晚上给她喝的汤里放了安眠药,此刻她从容平静的呼吸着,睡的正酣。
他轻轻的从床上起来,穿戴好,比起平时挺括的西装大衣;现在的他只是穿了一件相对单薄的风衣和牛仔裤;瞬间把他从威严的那个等级拽下来不少;如今他看上去只是一个英俊而略显冷漠的青年而已。
他走到书房;站在整整一面被打造成藏酒柜的墙壁前,把其中一瓶拉菲拿出来,敲了敲那一格格子,然后打开了它,一把纯黑色的G18手枪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把它取出来,轻轻的说了句:“老伙计,好久不见了。”
然后把小袋子里的子弹拿出来,在黑暗中熟练的装填上膛,光线太薄弱,他的侧脸若隐若现,只能看到鼻梁流畅挺直的线条如刀削一般,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
海边的风也飘散着一股咸湿的味道,因为天还没有亮,望过去只有茫茫一片黑色的海,远处的天仿佛也是青黑色的,衔接着无边无际的海水,仿佛看不到尽头。
偶有海鸟飞空掠过,叫声空远凄厉。
钱傲点了两下火都没有把烟给点燃,不禁啐了一口口水,“这他妈海风吹的老子头疼。”
话音刚落,费祁卡擦一声就点好了烟。
钱傲无语的把头凑过去,一抹猩红在两人之间亮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烟圈从嘴巴里缓缓吐出,像是很久没有这样舒坦过了。
他连着吸了好几口才说话,“你准备怎么办?”
“静观其变。”
钱傲如鹰般的眼睛转动了下,凝视远方的深海,海面平静,但谁都知道底下有暗流涌动。他想了想,道:“要不要老子出马……”
费祁很快截住了他的话,“不用,上面要管这个我们没办法,但是总得看看内奸是哪一个。”
钱傲似乎也有所触动,他躲在这里避世的这些天里也想了很多,失手的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但也比不上这样直接的跟警方就对上了。
于是他又问:“你说,这人是条子那派来的,还是我们自己人出的问题?你……心里有数吗?”
“警察那边我派人查了下,没查出什么来,倒是老白之前手下还有几个贼心不死的狗东西,估计想着想抢回咱们手里的生意。”费祁淡淡的道。
当初他们俩是跟着黑道鼎鼎大名的白其知混的,白其知那会儿名声响,只要是在道上混的都尊称他一声白老大,多处铺子,整个S市都有他的家产,更不要说五房婆娘的艳福在外。靠的是什么起家,虽是不可言,人人心里却也清楚。
可惜他的命不够硬,撑不住这么多钱财,他养的那几个情人都算是乖巧,家中老婆也管不了他这么多,只知道儿子和自己有钱用有车开有房子住就好,谁知偏偏就是其中一个情人那出了问题。
那个情人是个学生妹,其实跟着六十来岁的白其知也不是非常情愿,但是她家里穷出去卖正好碰上了大方好1色的白其知,两人一拍即合,他对这样鲜嫩乖巧的小女孩自然是爱不释手,房子珠宝都不是问题,学生妹把白其知敷衍的很好,但就算是这样,也有天算不及人算的时候。
白老大孙子满月酒那天,很多人都去了,这样的喜事他喝了不少的酒,在场的人也都起哄劝他喝酒,他开心自然就更加豪迈起来,他参加满月酒的前一天还去了学生妹那里共度良宵,说到这些天都会在正房家里小住。可人喝醉了之后要做什么是很难预料的,就像学生妹完全不会想到醉意朦胧的白老大还是最念着她,上了车就让司机直奔着上她家,听的正房一家子心中不悦。
学生妹当然也就不会预料到,自己跟学校里交往到的男友在床上翻1云1覆1雨的时候,白老大会趔趄着打开房门,就这样面对面的碰上。
白老大年轻时虽然是叱诧一方的男子汉,但上了岁数又兼喝了酒,力气怎么可能跟一个年轻人比。
学生妹眼看着男友赤着身体把木制的椅子一下一下打在白老大身上的软肋处,直把他打了个半死不活,最后还狠狠的往头上一撞,顿时手脚发软面色雪白,下了狠手之后她的男朋友也慌了神,两个人夺门而去。
他们当然没有逃掉,但是白老大也因此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躺了很久。
在他还没被宣布脑死亡,只是因伤住秘密住进医院的那一刻起,费祁和钱傲就全面的开始发动“政变”和夺权。
费祁那时已经是白其知的左膀右臂,但她知道这对自己来说还远远不够,白其知的儿子只有一个,而且他不许他参与自己的生意,因为他知道一旦走上这条道就再也白不了了。
他可以没有继承人,费祁却不能不为自己做打算。做人手下,哪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比自己做头好,这点他很清楚。
过程不算很顺利,等到他完整的吞下白其知的食物链,自己也被整的够呛,原本在集团里就与他有纷争的,同样也是白其知左右手的一个家伙一向对老白忠心耿耿,而且他一度成为了费祁的心病。
当时为除后患,不管是老白家的老婆,情人还是儿子,他一个也没有放过,做的干干净净就连警察也拿不出证据来弄他,他只是放过了白其知的孙子,将他领来送给了一对外国的夫妇,这也是他唯一手软的地方。
听到他这么说,钱傲眼睛一亮,狠狠的从嘴巴里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来,“会不会是纪东那家伙?”
纪东,就是当年那个老白身边的另一只手,他性格虽有些急躁,但胜在忠诚,因为他当年是被白其知从孤儿院收来的义子,从小放在身边栽培,一切以白其知马首是瞻。
当年做清算的时候被他逃过了,费祁明里暗里找了他很久,可他就像是一粒水蒸气消失在空气里,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毫无消息,剩下的虾兵蟹将们都成不了气候,费祁在这事出了没多久之后,灵光一闪,就想到了纪东。
他说:“不确定是不是他,可这些年了他也冒过头,按照他的个性不可能不为老白报仇。”
钱傲点点头道:“他要是还活着,不可能就这么罢手,除非他已经死了。”
远处的朝阳仿佛正在缓缓升起,深红色的晨光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射在海平面上。
费祁把烟头碾碎在湿冷的沙子里,抬起头来说:“如果真是他……”
话没说完他瞳孔骤然紧缩,扭头朝一个黑暗的角落暴喝一声:“谁?!”
钱傲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要快,烟头一扔就朝那个角落跑去,那边果然有人影一闪而过,速度也很快,他们两人同时追过去,凭借着朝阳的微光俨然看到一个男人宽厚的背影,那男人纵身一跃,只听费祁脚下“砰砰”两声,打的沙子飞扬起来。
那人带了枪!
费祁和钱傲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枪来,跟了过去。
他的车也停在不远的地方,那人虽然跑的快,但反侦察能力极好,背影时隐时现,费祁怕惊动附近的居民,也很难对准目标,只落了一子没中便没再开枪。
那人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也极为熟悉,没多久就把他跟丢了。
费祁收住脚步,一手挡住了钱傲,天空翻出了鱼肚白,他调匀自己的呼吸,道:“别追了,他对这里地势熟悉,我们根本追不上他,天亮了,你快回去。”
钱傲粗噶发声:“不知道是哪路上来的,竟敢在我们面前玩这把戏,被老子捉到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费祁用眼神示意他把枪收起来,皱眉说道:“看他这样子,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感觉被跟踪。”
钱傲回想了一下,“我都不太出门,整天窝在那老窝里,知道我这的人除了你之外基本也……”他顿了顿,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纪东那崽子也晓得我这里。”
两人一时无言。
“这里不能再呆了,”他说:“我重新给你找个地方。”
钱傲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自己会找地方,你别帮忙,你现在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费祁想要说什么,可是看着钱傲无所谓又坦然的目光,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但他站着没有动。
钱傲笑了笑,是他一贯的不羁,“老子从踏入这一行开始,就没怕过什么,拜关公的时候也说过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不过老子骨头硬,没这么容易死。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要是……”他语气略有些邪气,连带着脸上原本狰狞的伤疤都好像带着些野性的魅力了,“要是有一天老子挂了,你千万别替老子瞎张罗,如果能有骨灰,就把我洒在这片海里。”
费祁听闻这话,朝自己的车子走去,他说的话飘进了钱傲的耳朵里——“要死不活的话可不像是个大老爷们常挂在嘴边的。”
钱傲也在他身后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闻初颜起床后不见费祁,就自己下去走走,岂料出门的时候那个昨晚送他们来的司机也一路跟着,这个司机的话很少,只是执意要让她坐自己的车出门,闻初颜无法,只好任他跟着了。
她看着这豪华阔气的商场,手中握着费祁给的卡,心中还是紧张。
她了解他,既然他给了,她一个人出门一分钱花也说不过去,但是逛到她腿酸,她也没买到自己称心如意的东西,这里的东西都很贵,但是司机偏偏把她载到这里,说是费先生吩咐的。
她看中的裙子,随便翻翻标价牌都贵的让她咋舌,实在舍不得买,最后挑来挑去她买了一根丝巾,这已经是这里最便宜的东西了。
她也很想给费祁买件东西,但想来想去还是不去踩这个雷点。她不是没给他买过东西,但忘不了他把自己送的那根领带撕成了布条状,然后捆住了她的双手,他嗜血的眼眸里是难掩的怒气,“你以为你有资格送我礼物?”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她只是单纯的想送他一件东西,可是很不妙的是令他想起了历年来生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送他东西了。
最后她折中买了一个首饰架,那首饰架子样式古朴做工精美,很入闻初颜的眼,最关键的是还不算贵,她买下了之后思忖着等到回了家就想办法放进费祁的卧室里去,但愿他别把它扔出来。
她买好东西差不多也是接近吃晚饭的时间了,虽然费祁很明确的说了这几天她可能根本见不到他,但是她还是想着回去吃饭,说不定他就回来了呢,还能一起晚饭。
独自一人填饱了肚子,她又想,说不定他会回来呢,在等他吃夜宵好了。
可这一整夜她都没等到他。
但第二天她起床时分明又能看到身边的枕头有被人睡过的痕迹,这说明费祁回来过,只是很早就出去了,她负气的抱怨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死。
但是又不能说什么,本来就说好了他是来这边开会办事的,能带她来已经很好很满足了,她告诉自己。
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年夜的这天晚上,这两天闻初颜已经逛的腿都酸了,晚上一边剥葡萄一边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放樱桃小丸子,她看的入迷,没注意到手机的震动,等一集结束之后才点开屏幕发现沈子钦竟然连着给她打了五通电话。
她马上回拨过去,果然他那边的语气就很不好,打头就说:“你怎么回事闻初颜?”
她心虚,就不知道怎么回才好,沈子钦见她没反应,又问:“打你电话也不接,明天除夕了,来我家吃饭。”
她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每年他都会找她一起过除夕,沈子钦的父母常年不在国内,就算是过年这样的大日子也不是年年都会回家,年年他都找她一起吃年饭放烟花,然后等听倒计时的钟声,还会给她包红包。
“你怎么不说话?”他那头似乎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你在哪里?”
“我……”她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但她不能骗他,“我在香港。”
沈子钦那边也是长长久久的没有回应,好像两边分门别类的喜悦都各自被冲淡了,她体会到了一种度秒如年的煎熬。
他也没有问你跟谁在香港,他也没有问你什么时候去的香港,好像他什么都已经了解了一样。
“哦,”他终于吱声,“这样啊,那我挂了。”
不等她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只有空茫的嘟嘟声了。
但她没有勇气再拨号过去了,也许这是一个让沈子钦断了念想的好时机,总有一种友情会走向平淡和疏离的,他不可能陪她一辈子,就算他愿意,她也负担不起这样的好。
在爱和被爱之中,很多人在婚姻的考量里选择了做被爱的那一方,但是闻初颜觉得有时候做一个去爱别人的人,要自由的多,你想爱就爱了,就算爱的卑微,爱的隐忍,爱的没有结果,也好过被爱,被爱在不相爱的情况下是很有压力的。
可人生总是出乎你的意料,爱的人求而不得,被爱的人备受心理道德的谴责。
……
除夕的晚上她想出门买点速冻饺子出来吃,她看了一下这边的厨房设备也很完善,锅碗瓢盆什么都有,自己随便折腾点过年吃食不成问题。
想要去买的时候又看到了候在门外的棒球帽司机,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太大,只是人很沉稳,她解释了下自己是想去买饺子,司机想了想就道:“闻小姐还是别出门了,我去给您买来。”
她耸耸肩,不出门就不出门,其实她也懒得出去在超市里挤来挤去。
饺子没多久就和其他的一些菜一起送到了,她看了下,还不是普通的速冻饺子,看上去像是手工现包的,还很新鲜,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些她这几天特别爱吃的菜和汤,以及一些半成品,随便翻炒下就好的那种。
她以为费祁不会回来了,六点左右自己煮了一锅开水开始煮饺子,在等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他的那个藏酒柜。
费祁不在家,可是这个屋子没有对她设防,房间她都可以任意进出,所以她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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