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他们根据消息找到那片废弃厂房已经是快要凌晨两点,收拾了那边的人,连夜赶到医院,弄到了现在,天色已微微发亮,别说是沈子钦,他们一干人等都是眼都没闭上过,就是生怕有差池。
本来只需要靠贺一恺的手下去营救就行了,沈子钦却坚决要一起去,贺一恺自知说服不了他,只好由得他一起去,但是女人们不行,于是许念和米蓝留在家里殿后。
等到把人救回来了之后,她们也急匆匆的赶来医院,带上了吃的喝的。
沈子钦摇摇不肯接,“我不困也不饿。”
他干净的脸上很是憔悴,但还是深深望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这是他认识她以来,见过最安静的她,上一次发烧,他赶到的时候,虽然她也躺在病床上,但总让人觉得她随时会跳起来,还是那样鲜活。
但这次不一样,她面孔雪白,没有一点红润的色泽,嘴唇因为干裂翘起了皮,他真的很怕她再也不愿意睁开双眼了。
他走过去,坐在她的病床前,看她身上插着的管子,还有床边计测仪器上的数字,心里一阵翻滚的疼痛。
他拿起棉签,沾了温水,往她的唇上,温柔的擦拭。
他这样,其余的人面有不忍,便也纷纷退了出去。
也许在这个时候,留给他们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才是最合适的。
……
闻初颜的嘴唇随着沾湿的棉签也变得不那么干燥了,她的眉头紧皱着,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沈子钦赶到的时候,那老畜生已经扒开了她的上衣,一只袖管也被拉扯下来,她白嫩的手臂露在带着些许焦味的空气中,胳膊上有两块触目惊心的伤口,脸也憋得发紫,嘴巴被一块布给堵住了,见到他之后便发出呜呜两声,然后就晕了过去。
那老畜生见到他们反应也是极快,身后的两个小弟冲他们就扔了好些烧着的火棍子过来,直接就往后门方向逃,可贺一恺带了那么多手下又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逃走,老畜生手里也有枪,朝身后胡乱开了几枪又急了,就往水里跳,陆三带着人当即也跟着跳下水,没几分钟就把胖子给抓了回来。
但沈子钦已顾不得那么多,他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查看闻初颜的伤势,取下她嘴里布团后,轻拍了两下她的脸没有反应,再掐人中什么的也是一样,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胳膊,上面的伤口已经呈紫黑色,曾经那么白嫩脆弱的皮肤被不知是什么东西给弄成这幅模样,再联想到死胖子刚才甩过来的火棍和她看见他时最后那两记眼神,他顿时就明白了。
他可以想象到那样滚烫的木棍烧成泛着红光的样子,再往她身上凑……铺天盖地的愤怒让他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她上衣的另一半摸上去也是湿漉漉的,似乎跟皮肤黏连在一起,他都不敢再看,那深红的颜色贴着浅色的衣服,实在是太醒目。
他脱下外套小心的包裹在她身上,即便知道她已经昏迷过去不会有感官上的意识,他还是怕弄疼了她。
然后他站起身,朝着那被人死死制服住跪在地上的胖子迅速举起了枪,胖子此刻也被效法在嘴上堵上一团布,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沈子钦朝他的左右手各飞了枪,随着枪声响起,他喉咙中发出悲鸣,汩汩的血液从手腕的地方流出来。
沈子钦再没有看他一眼,抱着闻初颜就走。
将她送来医院后才知道她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许多,沈子钦每听医生说一句就更加难熬,他当然可以从她的伤口,甚至是嘴角边的血迹推断出她受到的折磨,但是这一切只要从脑海里再复述一次,他就恨不得这些苦难可以由自己来替她承受。
但是他现在只能这么无措的坐在她的床边,什么也帮不了她。
每次都是这样,他只能默默的陪在受了伤的她的身边,然后期盼她醒来,再看着她离开。
她要是不醒来呢?
如果是这样,他想,他愿意一直一直一直守护在睡着的她的身边,这样他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她再也不会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了。
沈子钦帮她整理好刘海,令她看上去很乖,他轻声开口,像在跟她打着商量,“我也希望你一直都这么乖,听我的话,不要再做愚蠢的事。不过你是天生的蠢货,只要有力气,就非得去做傻事不可。”
他笑了笑,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睡一会儿,明天就醒来吧,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瑞士滑雪,你不是很喜欢雪吗?”
S市真的极少下雪,从前每过两年还会有一场,但自从全球气温变暖之后,现在是一场也看不到了。
印象中最后一场雪,是在她快中考前的那个冬天,那是个刚过完元旦后的一个寻常下午,课堂上明晃晃的灯光显得有些惨白,整个教室只有“哗哗哗”笔尖划过试卷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说了声“下雪啦!”,大家便纷纷抬头往窗外看。
那真是鹅毛大雪啊,大一片一大片的从湛蓝的天空中落下,操场上很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闻初颜他们班也是在做卷子,临近中考,班里充斥着一股低气压,这好不容易来到的初雪让他们的不良情绪也消散了许多,老师见他们一张张木讷的脸上好不容易有了些生机,大手一挥就把接下来一节自习课慷慨的送给他们,让他们去玩会儿雪。
这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个把小时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小伙伴们都玩嗨了,闻初颜更是相当快活,跟着陆茜两个人拿着毽子在雪地里踢,看着同学在地上跑来跑去又滑到之后哈哈大笑,玩着玩着就玩到了后操场。
后操场临近着沈子钦班级的那幢大楼,他们学校是初高中都在一个校园里的,她下意识的望了望三楼——那是沈子钦所在的位置。
他们那时候已经玩的挺熟了,再加上马上要中考,她也问他借了不少他那时候用到的书籍,毕竟沈子钦是相当大的一个资料库,不用白不用。就是去他班级的时候,她总是会被吓到,那里头的男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是在对着沈子钦起哄。
此刻他的教室门紧闭,闻初颜觉得挺替他们这些高年级失落的,都不能出来玩。
玩到一半的时候陆茜身体扭了扭,闻初颜便凑过去,“怎么了?”
陆茜悄悄的说,“我手机响了。”
那时候带手机被老师发现是要没收的,曾经在考试中有手机的声音响起,班主任都大做文章了一番,没人肯承认是自己的手机发出的声音,于是老师把所有人的书包都拿上去检查。
陆茜的手机号没几个人知道,有人打电话来肯定是真有事,于是闻初颜护送她到了教学楼的一个死角,陆茜站在里面打电话,她在外面守着。
没过一会儿,陆茜从里面走出来,脸色不太好,闻初颜就问:“怎么了?”
“家里有点事,我妈晕倒了。”陆茜说。
“你……爸呢?”她是了解陆茜家的情况的,她有个继父,虽然不怎么亲,但她也习惯叫他“爸爸”了,又说:“自习课之后还有两节政治课呢,你要不就请假回去吧?”
陆茜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他也在家,正要把我妈往诊所送呢。”
“那赶紧走吧,就说是我们在校门口玩,你叔叔来报的信!”
两个女生又快速跑回教室,她帮陆茜一起整理好了东西,请假,然后送她离开。
送走陆茜之后她一个人又去操场上玩,玩到了下课铃响,上课铃又响,才回到教室。
两节政治课下来,天已经是焦黄色,闻初颜去车棚拿车,才发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她的车钥匙没了,明明在下午玩雪的时候,她还在衣服口袋里摸到过,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没了?
眼看着黄昏最后一抹阳光都要被收回,她越来越急,把书包里倒着,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儿的都掏出来,裤子衣服口袋摸遍,还是没有。
她欲哭无泪的同时想到了最有可能的那个可能:她在玩雪的时候忘乎所以,捏了好多小雪球跟同学扔来扔去,然后她就随后把兜里的钥匙也一起掏出来当雪扔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回头去大操场找钥匙,可是钥匙那么小,操场又那么大,好难找啊好难找,月亮悄悄的爬上来了,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大雪还在继续的下,她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围着操场一圈圈的找,找的眼睛都快瞎掉了。
沈子钦就是这个时候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了,他当天值日,打扫好卫生后跟一个哥们儿锁好门下楼,还是那哥们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闻初颜,就不怀好意的捅捅他,“你那‘妹妹’在操场上干嘛呢?”
沈子钦定睛一看,还真是,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白色的帽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小北极熊,正弯腰看着地上,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于是他对哥们儿说:“你先走吧。”就往她那去了。
哥们儿翻了个白眼,朝天吹了个怪异的口哨就真的走了。
后来的事情沈子钦都觉得好笑又好气,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玩个雪还能把钥匙给玩没了,但是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得,又陪着她在操场上转了好几圈,他都快头晕了,钥匙还是没找到。
“走吧,回去吧。”他说。
“那我的车怎么办……”她都快哭出来了。
“你家里有备用钥匙吗?”
“有的。”
“我送你回家,明天你拿着备用钥匙来开车不就行了,学校看的严,车放在这里应该没事的。”他说着,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毛栗子,“叫你不带脑袋就出门。”
闻初颜挨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自知理亏,“哎,真倒霉。”
沈子钦不禁气结,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拉过她的书包就走到前面去了。
沈子钦想起,后来她坐在自己的后座上,两只手扯着自己的衣服后摆紧紧的,他就忍不住又骑的更快些,让车龙头左右摇晃起来,让她更紧的拉住自己,最后干脆用手抱住他的腰。
虽然不带任何感情意识的,但那是他最初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他把她送回家之后,她脸颊红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他面前,“今天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来,谢谢沈大哥。”
他就脱口而出:“明天我再来接你去学校。”
她一愣,马上说:“不用啊,我可以乘公交车去的。”
他“哦”了一下,“再见。”
然后漂亮的将车子转了个身,消失在夜色中。
……
沈子钦看着她的脸,“你还记得吗?我那时候真怕你哭出来,不过还好有收获,那是你第一次抱我。”
他舒展眉头,笑意像春天来临,她的嘴唇似乎还是有些干涸,他只思考了一会会儿,就低下头,轻柔的吮吸住她的唇,滋味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香甜可口。
很快又离开了她看上去稍许红润了些的唇瓣,他满足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这是我第一次吻你,从第一次被你抱到现在,居然用了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少冷哼:我的存在感靠刷出来的~~
为没有接成颜颜的沈大少鞠一把同情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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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无影土豪的地雷!=3=
☆、第30章 V章
闻初颜觉得自己就像在神游太虚;没什么感觉,身体异常轻便;灵魂空空如也,整个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直到她醒来;模模糊糊的依旧是白色;从天花板到墙壁;肃穆的;令人不知所措的白。
她睁开眼睛这一行为可能没有在大家的预料之内,因此当她眼皮子动来动去的时候,就有人小声叫道:“醒了,她醒了!”
很吵啊……因为睡着的时候她也能听到耳边似乎有人在低声叫着她的名字,那声音熟悉的很招打;但要不是沈子钦一直这么努力的“骚扰”她;她还困的想多睡一会儿,最好永远也别再醒过来。
沈子钦当然在,她迷糊间想要对他笑一笑,就是唇角因为睡得久了有些僵硬,好歹也算是个笑,沈子钦的表情很特别,似乎是惊喜,又夹杂着些别的。
但不止是他一个人,好多人都在,有许念,米蓝,陆三,还有那个笑容妖媚邪气的男人……
以及闻临阳和闻陌陌。
闻临阳见她醒了,手脚变得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是上前好还是站在原地好,还是闻陌陌开的口,“姐,你醒了,我跟爸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
闻初颜没有回话,脸朝着里面微微侧了侧。
闻临阳见她这样,想起自己进到病房的那一刻,她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心下觉得既内疚又心疼,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即便她如何大逆不道,在生死面前一切都算不上什么。
于是他吸了口气,走上前,“小颜,是爸爸,身上还痛吗?想不想吃什么,爸爸去买。”
闻初颜与他对视,他言辞恳切,眼圈似乎有残留着的红色。
她不禁岔开了神,想,他哭了?他为什么哭?他心疼自己?
她定了定,其实她不愿意说话的原因还有一个,身体是清醒过来了,但喉咙口干涩的要命,说出来的字句也如同拉风箱,她平淡的回话道:“还好。”
护士医生很快便赶到了病房来,一番检查之后,那个精英医生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拿下听诊器,微笑道:“醒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身上的伤也在逐渐好转愈合。”
许念问:“那些刀疤呢?”
“手术这方面我们会尽快安排,现在只需要好好静养,食物要吃的清淡,这两天先喝流质食品吧。”精英医生又看了看贺一恺,小心问道:“老板,我出去了?”
贺一恺当然又看了看沈子钦,沈子钦一边拿着水杯吸管给她喂些水一边微微点头,精英医生又吩咐了几句就从善如流的出去了。
闻陌陌看着这阵仗,有几分不是滋味的说道:“爸爸有话要跟姐姐说呢。”
众人反应过来,也是,人家父女终于见上了,他们这些外人就该短暂的退场了,许念欣慰的看着闻初颜,“你呢,真要把我们吓死了,还好你没事,好吧,闲杂人等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