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何棠在看他,秦理嘴角一扯就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灿烂明朗,他说:“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何棠的视线也没躲,依旧盯着镜子里的他,问,“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秦理说:“去见你妈妈呀,把事情解决了,把你一起带回D市。”
何棠不语。
秦理眯起眼睛,问:“怎么,你有其他计划?”
“明天,我想去看看我小姨妈。”何棠低着头,小声说,“清明也没回来看她。”
秦理问:“她葬在哪儿?”
“离这里一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公墓里。”何棠回答,“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梦到她。所以这次回来,我本来是打算去给她扫墓的。”
秦理当即就说:“那明天我陪你去。”
“啊!”何棠收回望着镜子的视线,低头看向秦理,“不用麻烦啊,我自己去就行。”
“我们有车,会快一点。”
“可是……”何棠咬着唇说,“那个公墓在半山腰,需要爬一点山的,你就算去了,也不方便上山啊。”
“没事,到时候再说。”秦理不以为然,“大不了我在山下等你喽。”
******
何棠把秦理送回房间,她没多留就准备离开了。
秦理安排马佑杰开车送她,何棠临走前,秦理叫住了她,说:“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白天我们把事情都解决,争取傍晚时出发回D市。”
何棠点头:“好。”
离开易来宾馆,何棠到家时已经很晚,宋月娥和何庆国房间的灯已经熄灭。
何棠在洗手间洗漱完毕,蹑手蹑脚地回房间时,突然吓了一跳。
漆黑一片的房门口,何海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她。
“哥。”何棠低呼出声,何海竖起食指叫她噤声,然后拉着她进了房间。
等到何海把房门关上,何棠问:“什么事啊?”
何海的眼神飘来飘去地也不看她,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说:“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瘫子的。”
何棠一怔:“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他啦。”
“妈说的,我听到了。”何海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棠,“她说要你嫁给那个人,你不要答应。”
“我不会答应的啊。”何棠心中突然觉得暖暖的,“哥,这些事你不要管,你只要好好吃药,多多休息就行了。”
“总之我不答应你嫁给他。”何海歪着头有些倔强地说,“他身体不好,活不长。”
何棠:“……”
“我知道他活不长,和我一样,活不长。”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所以你不可以嫁给他,不可以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小阿理吃饭记。
话说这事儿发生在两个小鬼四岁的时候,那时秦勉已经念幼儿园小班了,小家伙学会了自己吃饭,拿个小勺、小碗,使劲儿把饭菜舀到自己嘴里。
秦理表示很羡慕,但是他不能自己吃饭。
终于有一天,秦理看着坐在餐椅上笨手笨脚默默吃饭的秦勉,对着叶惠琴提了要求。
“妈妈,我也要自己吃饭。”
叶惠琴不忍心打击他,真的试着拿小碗装了点水果,放在秦理面前让他自己吃。
小碗有深度,秦理伸着脖子不容易够到,一张脸都快埋进碗里了,还是没有吃到。
他有些沮丧,却不肯放弃。秦树说:“不如用盘子试试。”
叶惠琴就用一个大盘子,装上几个小蛋糕,放在秦理餐椅前的桌板上。
这一下,他真的吃到了。
只是又舔又咬的,一会儿工夫就把一张脸搞得像花猫一样。
叶惠琴觉得满心酸的,小家伙这个样子吃东西,就像一只小狗一样。
不过秦理倒是非常高兴又满足,从此以后,他就爱上了自己伸着小舌头去盘子里够东西吃。
只是好景不长,盘子碎了一个又一个。
大家总是能听到叶惠琴佯怒的声音:“阿理!你又摔破盘子啦!”
33、《何秦合理》晋江正版 。。。
何海比秦理大一岁;两个人的人生有许多的相同点。
从他们还是个婴儿开始;他们便缠绵病榻,成长起来的每一天;对大人来说都是担惊受怕。他们都经历过死神的召唤;数次被医院开出病危通知单;每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他们的父母都想要感谢上苍将命运多舛的儿子又一次带回他们身边。
但是何海和秦理又有那么多的不同。
何棠躺在被窝里想着这个问题;依旧想不明白。
如果说是因为何家和秦家的经济条件有差异,导致两个男人个性迥异;也不是很说得过去。因为秦理对何棠说过;在他创业以前,他们家的经济条件也只能算是小康水平。秦树与朋友合伙开了一家灯具店,叶惠琴则在区政府上班;只是一个小公务员。
再说教育水平,秦理只念到了高一。据他所说,后来他的母亲请了家庭教师在家里给他上课,课程专门选择过,更偏向于实际应用,学了些金融、建筑方面的知识,还恶补了英语。这一点上何海就比他差远了,因为生病的关系,他只勉强读完了小学,之后每天都是待在家里,难得出门也是上医院。
何海没有朋友,他的性格孤僻怪异,连着何棠都害怕与他亲近。偏偏小时候的何海又喜欢去招惹何棠,他会把抓来的小虫丢进何棠的铅笔盒,还会往何棠的雨鞋里灌水,甚至偷偷地翻乱何棠的书包,撕掉她写完的作业。
这使得小何棠烦不胜烦,更加躲着何海。
直到何棠在大学里选修了一门心理学,她才明白,何海小时候对她做出的一系列奇怪行为,其实是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向她示好。
何棠虽有些接受无能,但对于何海,她的观念开始有了转变。
她渐渐与何海亲近了一些,何海自然感觉到了妹妹的变化,他心里很高兴,面上却从未表现。
******
第二天上午九点,秦理的车又停在了何家门口。
经过了一整夜的休息,秦理、马佑杰和关敬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他们坐在何棠家的客厅里,面对着一屋子的人——宋月娥叫来了自己的哥哥嫂嫂,还让何庆国叫来了他的妹妹、妹夫。
几个长辈都好奇地打量着轮椅上的秦理,秦理倒也没多大反应,只是闲闲地喝着茶。
何棠被宋月娥拉在身边,看人都到齐了,宋月娥开门见山就说了她的想法。
——因为大家都知道何棠在D市交了一个男朋友,进而与章波的婚事取消,所以秦理这个绯闻男友就要对何棠的清白负责。而且秦理身体瘫痪,何棠却是个健康女孩,因此何家父母同意两人交往已经是十分开明了。既然现在秦理已经来了泽土镇,择日不如撞日,两个年轻人就把婚事定了吧,当然,彩礼是要给的。至于给多少嘛……
宋月娥伸出三个手指:“30万,现金。”
何棠急得大喊:“妈!”
宋月娥叱道:“闭嘴!”
何棠又冲着秦理喊:“秦理你别理她,你赶紧走吧!”
其实宋月娥心里也没底,所以她也没敢报太大的数,秦理要是真拍拍屁股走了她也没辙,不过宋月娥毕竟是过来人,秦理对何棠有意思,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在心里盘算,要真不行,就降一些彩礼钱,现在的关键是要抓住这个“金龟婿”,只要他肯娶何棠,一切都好说。
秦理一直都没有表态,他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大家都快憋不住了的时候,他放下茶杯,说:“阿姨,婚姻是人生大事,我是从未想过要草率对待的。我这次只是过来看看何棠,要说到结婚,真是早了点。再说,以我们那边的风俗,两个人谈婚论嫁前,双方父母是要见个面的,我父母健在,我哪里能说都不说一声就在这里把婚定了。这样子对我的父母,对你们,对何棠都是极大的不尊重。”
何家的亲戚听了频频点头,宋月娥面色冷漠,听到秦理又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何棠的心意。逼着她嫁给我,与逼着她嫁给章家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这里,秦理朝着何棠一笑,说,“没错,我是挺喜欢何棠,不过只要她不愿意,我是绝对不会勉强她的。”
他顿了一下,面向何棠:“何棠,你愿意吗?”
何棠还未答话,宋月娥已经拧了下她的胳膊,她瞪着何棠,面上却是挤出来的笑,表情显得格外怪异,她说:“小棠,你愿意的,是不是?”
何棠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何海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他手里举着一把扫帚,对着空气不停地挥来挥去,嘴里喊着:“啊啊!都滚出去!滚出去!谁让你们来我家的!都滚出去!吵死了!吵死了!”
扫帚打到了宋月娥嫂子身上,她尖叫起来,屋里顿时一团乱,宋月娥快急疯了,上前抱住何海,见他面色发乌,嘴唇泛紫,吓得立即就哭了起来:“何庆国去拿药!赶紧去拿药!小海!我的乖儿小海,你别激动啊,赶紧坐下,何庆国你药拿来没有!还有氧气!氧气!何棠你傻站着干吗!赶紧去帮忙啊!”
……
何海吸了氧后,终于安静下来。何家的亲戚已经走光了,何海坐在客厅里,头上戴着厚毛线帽,身上裹着厚毯子,一双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秦理。
宋月娥一边抹眼泪,一边拿着一盒药给秦理看:“这个药叫波生坦,一盒要两万多块钱,也只能吃四五个月,还不包括其他的药。有时候我们就给小海吃伟/哥,伟/哥便宜啊,但对身体肯定损得厉害。”
她似乎很疲惫,坐在那里,原本扎得整齐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了,可以看到一些银丝夹在黑发中,挂在耳边。
她说:“我知道小海的病痊愈不了,但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多活几年,不要比我早走就好了。”
******
何海睡下了。
宋月娥和何庆国也没功夫招待秦理吃饭,何棠和何庆国打了个招呼,陪着秦理离开了家。
四个人回到易来宾馆吃了午饭,何棠心情不好,吃得很少,秦理也没再逗她笑。
午饭后,秦理说:“我们去看看你的小姨妈吧。”
经过一个乱糟糟的早上,何棠都快要忘记这事了,这时听到秦理提起,她很惊讶。
秦理笑着拍拍她的头:“就当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如何?”
何棠怔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马佑杰开车,一行四人去往近郊公墓。秦理和何棠坐在后座,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开了二十分钟后,秦理透过车窗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大湖。湖面在午后阳光照射下呈碧绿色,湖边青山掩映,枯苇摇曳,别有一番情趣。
秦理扭头看何棠,发现她也在看那一池湖水,不禁说:”这个湖很漂亮,它有名字吗?”
何棠仿佛没有听见,一双眼睛呆滞地望着远方,秦理又叫了她一声,她还是没有应,秦理只得伸手拍拍她的肩。
“何棠。”
她回过神来,盯着秦理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那个大湖说:“这是碧湖。”
“碧湖。”秦理重复着。
“对,碧湖。”何棠扭开脸,视线望向了另一边的车窗。
下午2点,车子到了泽土镇外一处陵园门口,何棠下车去买了些蜡烛纸钱,走回车边想叫秦理在车上等她一会儿。没想到,他竟然说:“我陪你上去。”
何棠想不明白,她指指那在半山腰的公墓说:“从这里走上去,大概要走十五分钟,没有坡道的,都是台阶。”
“也就十五分钟。”秦理说得很轻松,“关敬可以背我上去,小马能拿轮椅,放心,我和我的轮椅都不重。”
何棠觉得他简直是在开玩笑,她连连摆手:“秦理,真的不用了,我也就待个五分钟就能下来了,我走得快一点,三十分钟就能打来回,你在车上等我就好啦。”
“可是我想上去。”秦理漆黑的眼眸盯着何棠,“这儿不是珠穆朗玛峰,有人帮助我,我能上的去。再说,就算这里是珠穆朗玛峰,只要我想上去,我就能上去。”
这一段像绕口令似的话,令何棠呆了半晌,她觉得秦理误会了她的意思,说:“我知道你能上去,可是……”她咬咬牙,“就算你不重,轮椅也不重,关敬和小马还是会很累的。这又不是非去不可的地方,你就等我一会儿嘛,何必搞得他们那么累呢。”
关敬和马佑杰就坐在前排,这些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但一直没有吭声。
秦理眯起眼睛注视着何棠,突然说:“上车。”
“啊?”
“上车,我有话对你说。”
何棠很少见到秦理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地上了车。
待她坐好,秦理指挥何棠关上了车门,然后又升起了后座与驾驶室之间的隔离屏。
何棠惊讶地发现自己和秦理处在了一个独立安静的空间里。
她看着秦理,只见他正闭着眼睛在揉自己的太阳穴,一会儿以后,他睁开眼睛,面朝前方,说:“叫你上车,只是为了和你说一些话。其实这些话让关敬和小马听见也无所谓,不过出于对你的尊重,我还是私底下和你说吧。”
他转过头来,盯着何棠,一张脸清俊无方,眼里笑意轻显,悠悠说道:“何棠,有些事我需要你明白。关敬和小马不是我的亲戚、朋友,他们是我的下属,我付给他们工资,他们为我服务。我的财富是靠我的付出得来,他们的收入,也要靠他们对我的服务得到。我从不轻慢他们,很尊重他们的劳动,不会对他们提出无理取闹的要求。我要他们背我上山,是因为我不能走路,如果我能走路,我绝对不会叫他们这么做。换一种说法,背我上山,是我对下属发出指令,对他们来说,只是工作之一。”
见何棠瞪着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秦理轻轻一笑,说:“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吗?”
何棠低下头去,回答:“明白了。”
“明白就好。”说完,他满意地降下了隔离屏,又打开了车门,对着关敬的背影说,“关敬,准备一下,背我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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