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快速地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想要让人家知道,虽然他身体残疾,却不是个废物。
两年时间,他见过多少嗜赌成性的人,还有吸毒者和做生意需要周转的人。秦理唯一不做的生意是别人抵押房子为了治病,碰到这种人,如果对方实在需要用钱,秦理甚至会花比市场价高一点的价格买下他的房子。
但是那时的房子很便宜,一张房改房的房卡,60平米,几万块就能买。
很多人还不出钱,秦理就收了他们的房子,他一点也没意识到什么,两、三年后这些房子在他手中售出,价格不知翻了多少倍。
他的原始财富是建立在许多家庭的支离破碎上的,可是年轻的秦理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是很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存款数额以飞一样的速度飙升,心里得意又满足。
事情终结于秦理21岁那年。
梁鲁生有赌瘾,不仅丢了工作,还跑了老婆,给他丢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梁希晨。
梁鲁生把住房抵押给秦理,借了5万块钱。
他输光了钱,又不肯搬家,秦理让他拖了几个月,直到有人要买那套房,秦理才派人去和梁鲁生谈。
梁鲁生喝了酒,抱着梁希晨坐在窗台上闹着要跳楼。
混乱中,年仅7岁的梁希晨掉下了楼。
梁希晨被医生宣判终身高位截瘫、无法行走的那一刻,秦理决定收手。
他开始用赚到的钱做餐饮,继而做工程,缔造起了属于他的王国。
在生意场上他左右逢源,风生水起,并且还积极地做起了慈善。
可是,这无法掩盖秦理人生中有一段黑历史的事实,那三年,是他再也不想记起的悲伤记忆。
偏偏,他的财富就是靠这三年起的家,这令秦理十分矛盾。
而梁希晨,就是秦理不堪回首的记忆里,最狠重残忍的一道疤。
这个将能够走路视作人生终极目标的青年,却间接地让另一个男孩永远被禁锢在了轮椅上。
这是一个污点,令秦理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何棠终于知道,秦理不是排斥、讨厌梁希晨。
而是,他根本就不敢去面对他。
☆、第72章 《何秦合理》
这时候已是七月中旬,D市进入了三伏天;每天最高温度直逼38、9度;闷热难当。
秦理出门的机会变得更少。
叶惠琴叫他不用回慕芳里了,半个月里,秦理只是去医院看梁希晨时才出了两次门。
他曾经对梁希晨说过他们之间有约定;何棠对此很好奇,就问秦理这约定是什么。
秦理说:“他答应我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到他成年时;我就接他出来,好好地培养他。”
秦理靠坐在床上,何棠偎在他怀里,听他轻声地说:“希晨数学很好;人也聪明懂事;我想让他学习财会知识,将来可以在财务部上班。”
何棠问:“为什么不现在把他接出来呢?他住的地方真的很糟糕。”
“我试过,可是不行。”秦理叹一口气,“梁鲁生会到公司楼下来闹,甚至拉起横幅,说我害了他的儿子终身残疾还要害他们骨肉分离,三番两次,对公司正常运营影响很大。而且希晨现在也小,多少还有点依赖他爸爸,他的思想还不成熟,所以我希望他18岁的时候,能更明白道理,真正地独立起来。”
何棠点点头,了解了秦理的用意。
******
因为和梁希晨的接触,何棠突然有些想念何海。因为何海和梁希晨一样,也是早早就辍了学,整日待在家里。
以前何棠还小,不太理解何海的怪异,避之不及。现在步入社会她成长了许多,惊觉自己作为一个妹妹,在何海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关心和爱。
就这一点来说,她和梁鲁生也并没太大的不同。
这几个月来,何棠有时会打电话回家和何庆国说几句,她会问到母亲和何海的情况,却从没和他们讲过话。
秦理让她主动给家里打钱,一个月打1万,算是用于何海的药费。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对于自己的秦理的婚姻关系,何棠的底气着实是不足。
有时候,看看吴慧尧,再看看自己,她会觉得这表面光鲜亮丽的婚姻,事实上也许十分荒唐。
吴慧尧已经同意了施智敏的追求,两个人正式开始交往。中勤建设并没有禁止员工恋爱结婚的规定,算是比较开明,所以吴慧尧和施智敏也就高调地秀起了恩爱。
他们两个人真是挺配的,施智敏是D市本地人,是家里的独子,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企业退休职工,他已经靠着积蓄和父母的赞助按揭买了一套90方的婚房,还有一辆代步小车。吴慧尧家里开小厂,也是独生女,家境和施智敏相当,吴慧尧妈妈说如果女儿和施智敏结婚,就出新房的装修钱,再陪嫁一辆中型轿车。
两个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人就这么快快乐乐地谈起了恋爱。
中午时一起去食堂吃饭,下班后手拉手地去约会,看电影、游公园、逛商场,吃饭喝茶泡咖啡馆,偶尔还与一群同事朋友聚会,玩玩桌游泡泡酒吧,小日子过得充实而滋润。
吴慧尧给何棠看她和施智敏周末时开车去常州恐龙园游玩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人穿着情侣T恤、短裤,戴着同款的鸭舌帽,合吃着一个甜筒,偶尔施智敏还把吴慧尧背在背上,两张年轻的脸庞笑得特别开心。
吴慧尧一脸甜蜜地说,如果和施智敏交往顺利,他们计划第二年上半年就结婚了。
何棠为吴慧尧感到高兴,心里却又生出一种令她害怕的情绪。
她发现自己在羡慕。
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在羡慕什么。
何棠怪自己居然这么不知足,她的这份婚姻才应该让人羡慕不是吗?除去优渥的生活不提,秦理对她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对她的家人也是十分照顾,她能感受到他对她浓烈的爱和依恋,有夫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何棠心中叹气,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趁着上班空闲,何棠往老家挂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何庆国接的,何棠与他说了几句后,说自己想和何海说说话。
何庆国搁下了话筒,时间过了许久,何棠才听到何庆国的声音隐约传来:“你妹妹要和你讲话你躲什么!”
然后,何棠就听到了何海的声音:“喂。”
“哥。”何棠捏着话筒,问,“你最近好不好?”
“还好。”何海声音低沉,他突然问,“上一次,你背上有没有受伤?”
何棠一呆,想起他泼出的那盆滚水,笑了一下,说:“没有,隔着衣服呢,我没事。”
“我……”何海嚅嗫着,“我没想让你受伤。”
何棠叹气:“难道你想让秦理受伤吗?”
“也不是……”何海不知该怎么说,“就是不想你嫁给他,他身子不好,活不长。”
何棠恼了:“哥你别胡说!你这样子我以后还怎么和秦理回家!他身体挺好的,你别老说这些胡话。”
何海不吭声了,何棠刚想提醒他夏天了要注意防暑,就听他低声问道:“他对你好吗?”
何棠心中一软,回答:“挺好的,他很照顾我。”
“那你开心吗?”何海说,“小棠,你和他在一起开不开心?”
何棠低下了头,竟然不能快速回答这个问题。
何海感受到了她的沉默,说:“如果你不开心,就告诉我。”
“我没有不开心。”何棠说,“哥,你放心,我和秦理真的挺好的。”
******
秦理和何棠商量,开始准备十月份的婚礼。
何棠是个年轻的女孩,对于婚礼自然有过憧憬,但是她的期盼其实特别普通,无非就是像其他新娘一样,穿婚纱,摆酒席,简简单单热热闹闹就行了。
秦理不依。
泽土镇的喜宴因为何海的捣乱而变得十分尴尬,何棠甚至都没穿喜服,秦理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他说他要送给何棠一场刻骨铭心的婚礼。所以,何棠心中有什么想法只管提出来,他会尽全力满足她。
何棠还真说不出来,说一切让秦理做主。
秦理无法,只得找了一个开公关公司的朋友帮他策划婚礼。
另一方面,城南中学新建工程设计方案已经确定,正在审批、预算的流程中,秦理和秦勉已经确定了六家陪标单位,还让许多本来有意来轧一脚的公司打消了报名念头,当然,是花了一些代价或欠了一些人情的。
操作这个标的招标代理机构是城邦工程建设咨询公司,具体到负责人是一个叫费凌霄的中年人。秦理和费凌霄有点私交,和城邦咨询的老总也有不错的交情,因此,对于报名门槛的设定,他有一定的把握。
屠宝良已经和刘福勇很熟了,秦勉和乔胜荣也已经度过了相互试探的阶段。乔胜荣惊讶于女儿齐飞飞和秦勉的关系,毕竟飞飞才18岁,不过想到秦勉的各方面条件,对于这份还不明朗的恋情,他心里是很满意的。只是他到底还是一个父亲,对于秦勉的动机,他多少还有些怀疑。
妻子朱晚莉对此很无语,她说:“你怕秦勉骗飞飞?拜托,我看分明是飞飞缠着秦勉不放吧。”
秦理和费凌霄交流过,城南中学标势必会因为报名单位过多而进行资格预审,最终入围的公司名额大概会是十二、三家。
费凌霄私底下对秦理说:“你要想中标,找的公司资质业绩一定要好,这一次条件会定得特别严苛,很多东西都要查验原件,最后起码要入围七、八家才有中标的把握。”
秦理点头:“我明白的。”
******
这一天是个周四,天气特别热。何棠下午外出办事,办完以后看时间还早,她顺路去了医院看望梁希晨。
梁希晨的身体恢复得并不好,屁股上的褥疮虽然有所好转,却因为感染而导致轻微肺炎。他的精神倒还不错,何棠陪他说了一个小时的话,直到梁希晨要去拍片,她才告辞离开。
撑着遮阳伞走过医院楼下的小公园时,何棠眼尖,看到了前方的一个人。那是个头发半白的老太太,她坐在一棵大树下的阴影中,仰头喝了一口水,然后拿着扇子给自己扇着风。
何棠认得这衣着简朴的老太太,她是王宇霖的妈妈。
“阿姨!”何棠走到王妈妈面前,见她满头大汗,急问,“您怎么坐在这儿啊,为什么不去楼里面坐呢,那里有空调。”
王妈妈抬头打量了会儿何棠,终于想了起来,说:“哎,你是宇霖的小师妹何棠。”
何棠点头,王妈妈笑了,说:“我在这里等宇霖来接我,这里停车要收费的,我要是在楼里他不容易找到我,坐在这里他车子一开进来我就能看到了。”
何棠皱眉,在王妈妈身边坐下,说:“可是天气这么热,坐外面很容易中暑的。”
“我习惯啦,没事,晚上睡觉都不用开空调的。”王妈妈微笑着,“何棠呀,你怎么后来都不来家里做客了呢,我还常常向宇霖问起你。”
何棠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妈妈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捣鼓了半天也没接起电话,还是何棠手快帮她接了起来。
电话是王宇霖打来的,他说他有事情耽误了,要过一个小时才能来医院。
王妈妈忙说:“不用来了,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行。一会儿你直接回家就好了。”
王宇霖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王妈妈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她抱歉地对何棠说:“老了,这东西都不大会用。”说着她站了起来,整理好环保袋,要往医院大门走。
何棠拉住她:“阿姨,您真的要坐公车回去?”
“是啊,倒三趟车就到了。”王妈妈笑呵呵地说。
何棠想到王宇霖那住在绕城西线外的家,再抬头看看那毒辣的太阳,说:“阿姨,我送您回去吧,天太热了,您回家有趟车是没空调的,我不放心。”
王妈妈推辞了一会儿,还是拗不过何棠,随着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车上,何棠知道王妈妈是来医院做B超的,至于究竟是什么病,她也说不太清楚,只说好像是肝脏不好。
车子直开了一个小时才到王宇霖所住的小区,何棠想走,王妈妈不让,非要让她上楼去坐一下喝杯茶。
何棠随着王妈妈上楼进屋,愕然发现大半年前来的时候还干净整洁的一套房子,这会儿却变得脏乱了许多。
王妈妈有点难为情,这才告诉何棠,其实之前她住了两个月的院,现在出院才一周,去做B超是王宇霖把她接去的,她身体不好,王宇霖不许她做家务,所以家里才会变得这样脏。
说着,她就要去拿抹布,何棠赶紧阻止了她,她让王妈妈坐在了沙发上,又打开空调,想了想,何棠决定帮王宇霖小小地打扫一下。
王宇霖满头大汗地回来时,何棠正在擦家具。
沙发上的衣服已经被她丢进了洗衣机,报纸杂志也都码得整整齐齐放在了茶几下,厨房里被她仔细地擦了一遍,没洗的碗筷也都洗掉了,只余下地板还没拖。
王宇霖看着母亲坐在沙发上,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气道:“妈!我叫你在医院等我不要自己回家,你怎么能挂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去医院找不到你有多着急!你手机又不接!”
王妈妈低垂着脸,说:“我是不想耽误你工作啊,啊,是何棠把我送回来的,打车打了70多块钱呢,你赶紧把钱给她。”
何棠忙说:“不用不用。”
王宇霖看何棠一眼,说:“我一会儿会给她,妈,医生叫你要多休息,你先回房吧,我来做晚饭。”
王妈妈像个孩子一样拖了一会儿,直到王宇霖板起了脸,她才不情不愿地回了房。
何棠这时才看清王宇霖的样子,他果真憔悴了许多。
王妈妈之前说,她住院的时候,王宇霖白天给她请了护工,夜里亲自陪夜,他这么高的个子就睡一张躺椅,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去上班,但是他就这么硬撑着过了两个月,体重足足掉了15斤。
原本身材匀称修长的王宇霖如今清瘦了许多,下巴上甚至有一层淡淡的胡茬,神情有些疲惫。他穿的衬衫有点皱,西裤也不够挺括,全然不复以前英俊潇洒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