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理深深地凝视她,说:“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发发脾气。”
何棠:“……”
“这样子,至少我能知道你还在乎。”秦理叹了口气,收了收手臂,“算了,不讲这些了,你今天在路上一天也很累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何棠闷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叫他:“阿理。”
“嗯?”
“……”何棠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没什么,睡吧。”
她帮着秦理躺得舒服,又做好了起夜的各种准备,然后关了床头灯,偎到了他的身边。
秦理知道何棠心里有话,不知为何没有说出来,他也不去逼问她,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秦理觉得有些话也许还是不说的好。
——秦理心里一直在思索秦勉的那句话。他对何棠说:你进入了秦理的生活,他给了你什么?你又给了他什么?
秦理纠结的并不是最后那句“你给了他什么”,而是前一句——他给了你什么。
秦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很认真地想,他究竟给了何棠什么?
物质上,是钱、房子、车子、公司职位、名贵的服装鞋包、珠宝首饰,还有一份优越的生活。
情感上,他给予她爱与关怀,还有尊重、包容、理解、体谅和依恋。
他给的,多吗?
多。
足够多。
可是——秦理在心中问了自己两个问题,第一,秦理,你给何棠这些,求回报吗?第二,秦理,你给的这些,是何棠想要的吗?
关于第一个问题,秦理几乎没有思索,就给了自己答案。
当然,是求回报的。
他是一个商人,商人最不会做亏本买卖,秦理知道自己对何棠动心的原因,在确定了要和她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后,他就已经开始经营这桩“特殊的买卖”。他对她好,关心她,爱护她,帮助她的家里人,除去男人对于女人的那份爱慕心动,另一个原因,便是要得到她的回报。
秦理想要的回报很简单,却也不简单。
他想要何棠陪在他身边,直到永远。
秦理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明白自己的身体条件已经不能用“糟糕”这个词来形容了。从他起了成家的念头起,他就打定主意要找的妻子必定要不嫌弃他的身体,愿意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这份陪伴当然不是貌合神离、用金钱来维系,而是要心心相印,你情我愿,做彼此的灵魂伴侣。
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社会有那么多的诱惑,虽然秦理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可以让他的妻子过上比大部分女性都优渥的生活,但是这依旧不能弥补他在婚姻中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一份缺憾。
秦理想要的不是一个美丽的花瓶,也不是一个贴身的保姆,不是一个为他生育子嗣的女人,更不是一个供他泄//欲的性//奴,他想要的是一个简单善良的女孩子,随着交往,两个人慢慢走进彼此的心。在她面前,他可以卸下在商场上伪装起来的温和笑脸,他可以向她抱怨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合痛楚,他可以将自己不为人知的隐私展示于她,他也可以像个孩子似的对她撒娇,与她玩闹。
最重要的是,在她面前,他可以确定,经过时间的考验,几十年后,直到他们白发苍苍,两只枯萎斑驳的手依旧是紧紧地握在一起,那个女人,笑容不再青涩,眼神也变得浑浊,但是,她依旧会甘于寂寞地守护在他身边。
这便是秦理“给予”之后,想要得到的回报。
关于第二个问题,秦理却犹豫了,迟迟得不到答案。
何棠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
秦理其实是知道的。
她想要嫁一个像田知贤那样的男人,想要有一份平淡温馨的生活。
这本是朴素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要求,可是对现在的秦理来说,他连这些都做不到。
他甚至连夫妻之事都难以满足她,更别说孕育一个孩子了。
因此,秦理想要改变自己的愿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从上海回来以后,秦理一直在想,他已经28岁了,不那么年轻了,他是不是应该抓紧这难得的机会,赌上一把,说不定,奇迹真的就出现了,他的身体情况真的就改善了。说不定,他真的可以下地走路了!
何况,李医生说了手术并不会有危险,大不了就是维持现状,而且李医生还能手术治疗折磨秦理许久的癫痫病。这真的很有诱惑力,痊愈以后,秦理可以不再吃药,不再担惊受怕了,他也可以恢复男性的骄傲,和何棠重新做起孕育孩子的准备。
不论如何,这都是值得一试的机会。
——何棠卷着被子背对着秦理,她也睡不着。
她很后悔,后悔自己对着秦勉说出的那番话,她说,大概,她的确是不爱秦理。
何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脑抽了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被秦勉激了一下,她的心里变得有些委屈,便有些口不择言了。
也不知道,秦理听到了她的话,心里是怎么想的。
刚才,她就是想对他说,其实,她对秦勉说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
可是,她的本意究竟是什么呢?
何棠想到了这一层,终究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关于爱或不爱,爱得深浅、爱得多少这样的话题,总是让人羞涩又迷惑的。
何棠其实并没有谈过刻骨铭心的恋爱,与秦理交往初识,她的确像初尝恋爱滋味的小女生一样,会脸红心跳、意乱情迷,与他接吻的时候,她的心酸酸甜甜的似小鹿乱撞,但是那时候的她真的不知道,这是爱吗?
所有人都质疑着她对秦理的爱,到了后来,连何棠自己都搞不懂了。
那么,秦理呢?他听到了她对秦勉说的话,他是怎么想的?
何棠没有勇气去问他。
脑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秦理那一边传来了他翻身的声音。
床面有着震动,却没有什么声响。他尽力减轻着动作,似乎不想吵醒何棠,何棠也就装作没有听见,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他终于翻过身来,挪挪蹭蹭着贴住了何棠的背。
秦理的左臂紧紧地拥住了她,将她揽在他的怀里,低头亲吻着她的颈项。
“怎么了?”何棠没有回头,问道。
“你没睡。”他回答。
“……”她有些难为情,因为伪装被识破,问,“你怎么知道?”
“你睡着了,不是这样的呼吸。”他低低地笑。
何棠也笑了:“我知道你也没睡着,你睡着了也不是这样的呼吸。”
两个人一起沉默下来,秦理的左手抚到了何棠折在胸前的左手,他的手指掠过她的无名指,戒指被她摘下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秦理说:“糖糖,5月20号,我们办婚礼,好吗?”
何棠没有思考,立刻回答:“好。”
“春末夏初,天气会很好。”秦理闭上眼睛,下巴蹭着她背上细腻的皮肤,他脑中似是又想起了她穿婚纱时的美丽模样,声音里带着笑意,说,“这一次,我一定说话算数。”
何棠柔声答:“嗯,我相信你。”
******
这之后,事情一件一件地有了定论。
乔胜荣没有承认自己拿了中勤建设的钱,但是他知道自己既然被纪委调查就不可能会全身而退,估计总是有谁盯着他了。乔胜荣没办法,只得交代了一些平时的受贿实情,比如批了条子帮谁谁拿到了哪个学校食堂的承包权,收了2万块,比如在某个学校采购电脑的过程中,帮着推荐了相熟的电脑经销商,收了3万块……
这些好处费杂七杂八地加起来,虽然数目不多,乔胜荣的受贿罪还是被落实了,但是鉴于他主动交代又配合退还行贿款,又有秦理从中调和,他的刑期不会太多,只等着最后的判决。
至于富洋、斯众等其他公司,也都八仙过海地施展了本领,如往常一样躲过了这一次的严打危机。
只是城南中学的合同被搁置了下来,本来是年前签合同,年后进场开工的,现在却变成了无限期的推延,孙建军问来消息,说起码要等乔胜荣、刘福勇这一干人的案子被判了以后才会再提上议程。
孙建军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这对王宇霖并没有影响。在中勤七家单位的包夹下,王宇霖提议制定的价格让陪标集团的吉林盈亚中了标,这个事实让富洋的“倒王派”完全地闭了嘴。孙建军对王宇霖大加赞赏,不仅发了他一大笔年终奖,还允诺在年后,升他做业务部和市场部的总负责人。
关于叶思远的借款,秦理最终的解决办法是转让H市的凡人轩餐厅,在那之前,他去了一趟H市,和叶思远的前女友陈桔见了一面。
秦理和叶思远通过电话,关于叶思远和陈桔的感情,他总是希望他们能够破镜重圆,毕竟他们还都深深地爱着对方。
但是叶思远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仅如此,他还提出要求,希望秦理不要再和陈桔见面。
其时正逢秦理赴美前夕,因为持续服药的影响,他的身子情况依旧不好,叶思远钻了牛角尖,秦理怒其不争,却也没有办法勉强他,最终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
一月下旬,过年前夕,何棠收到了老家寄过来的护照。秦理拜托秦勉帮何棠办理赴美签证,而他,则准备登上飞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班。
“我在洛杉矶等你来过情人节。”出发前在机场,秦理拉着何棠的手,笑着对她说,他的眼神狡黠,似乎含着一丝小秘密。
何棠有些起疑:“阿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呀?”
“没有啊。”想到到了美国就要进行的术前检查,秦理的兴奋之情大过紧张,他笑嘻嘻地说,“我只是很想和你一起过情人节,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何棠撅起嘴来,心里很不放心,她在秦理轮椅前蹲下,替他整理大衣的衣领和下摆,说:“我不要什么礼物,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阿理,你要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定。”他笑得露出满口白牙,眼神亮如天上星星,伸出手捏了捏何棠的脸颊,随即又弯了弯腰,轻轻地送上了一个吻。
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在耳边响起,何棠站在机场外的一条路上,回头看那庞然大物冲上了蓝天。
冰冷的风刮过她的脸颊,吹起了她一头黑发,何棠眯起眼睛,遥遥望着那架飞机越飞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100章 《何秦合理》
秦理的旅程一切顺利,十几个小时后;他和关敬、郭建云一起平安降落在了北美大陆上;何棠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开始在秦勉和马佑杰的帮助下准备签证材料。秦理到了洛杉矶后;和国内昼夜颠倒;但他还是会算着时间每天打来好几个电话,洛杉矶华人众多;春节气氛浓郁,他和何棠视频的时候,甚至穿起了红黑相间的唐装;很开心地问何棠好不好看。
喜庆的红色衬得他肤色越发白净,虽然人依旧消瘦;他的精神却是很好的;乌黑的发下是英气的眉,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唇边笑意点点,何棠在屏幕这边托着下巴看着他,知道秦理的身体还不错,她觉得宽心。
秦理又问何棠面签的事怎样,何棠说预约了时间,还需要几天,大概春节期间大使馆也挺忙。
秦理有点儿失望,他是很想何棠能早点去到他身边的。
何棠安慰他:“放心啦,阿勉说了,情人节前一定能过去的啦。”
秦理便笑了,说:“嗯,我等你来。”
他们天天都打电话、通视频,年三十的晚上,何棠跟着秦勉去慕芳里吃年夜饭,叶惠琴在餐桌上放了笔记本电脑,大家伙儿一边吃饭一边和太平洋那边的秦理聊着天。
秦理那里才是凌晨4点,天都还没亮,他执意不睡,非要陪着家人过除夕。
有那么一阵子,没有人理秦理。秦树在帮老母亲剥虾,何棠在向叶惠琴请教一道D市家常菜的做法,叶惠琴说这道菜秦理从小就爱吃,很仔细地把工序一道一道说给何棠听,何棠时不时地点着头。秦勉则坐在一边,板着脸默默地喝着酒。
秦理就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脸庞,看着他们吃菜,看着他们说话,看着他们笑,看了好久好久以后,他突然说:“嘿,我爱你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何棠,她扭头看向电脑,对着摄像头做了个鬼脸,说:“爱我们你都不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也就差了一个多礼拜。”
叶惠琴附和着:“就是,你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回不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三十呢,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大过年的跑美国去,有哪个客户这么重要啊,都舍得把老婆丢下啦。”
秦勉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他低着头不说话。
“老婆当然不舍得丢下啊。”秦理哈哈大笑起来,说,“只是那个客户比较难约,前一段儿工作忙,我已经是晚来两个星期了,再拖下去他会不高兴的。”
事实上,去到美国以后,秦理已经通过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李凯文认为他的身体状况还不错,适合接受手术,经过商量,李凯文将手术时间定在了中国年的年初二。
何棠这边年初一的晚上11点,秦理那边才是清晨,他早早起床,趁着何棠还没睡,与她视频聊天,两个人足足聊了一个小时。秦理突然说:“糖糖,明天起我会比较忙,大概需要忙一个多星期,我和你那里有时差,可能没时间给你打电话,也没时间视频,你要是有事就给我发邮件,我空下来会回你的,好吗?”
何棠心说你怎么会忙到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呢,不过见秦理特别诚恳的模样,她还是乖巧地说:“好啊,正好再过两天我也要去面签了,事情也挺多的。”
秦理闻言,就交代了一些面签的技巧,最后,他盯着屏幕上的何棠看了许久,说:“糖糖,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嗯?”何棠眨眨眼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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