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我点头笑了,“看邹兄架势,我既然来了那不收是不行了啊!”
“哼哼,那是自然!”邹凤炽冷笑两声,“我们都是行商之人,也别装那狗屁斯文,除了他们几位,在场的都是我的人,若是王大人还指望有那么一个两个帮你说话,恐怕是不可能呐!”
软硬相谐,利诱威逼一一施来啊!我心中暗自好笑,一屁股复又坐了下去,道:“既然如此,那就听听你邹大人是如何说才是!”
邹凤炽定定看着我,隔了许久才缓下脸色,道:“王兄你一直在皇上身边或许不觉得,可我们这些人却是深有感受……皇上初临朝,想让天下百姓不起来造反,势必要使出一些手段来安抚,百姓所缺不过衣食,而最直接解决的办法就是拿我们这些富商下手!皇上是没多少钱的,与此相反,我们可是富得流油,不将我们的财产匀一些出来分给那些百姓怕是不可能啊!”
说到这,他冷哼两声,沉默下来。“拿我们开了刀,自然也不会放过王大人你啦!”看了眼邹凤炽,王元宝接着说道,“王大人你卖军马,助皇上可不止一臂两臂,可你想过没有,光这一项你从皇上那里得了多少银两?嘿嘿,当初你吞进去多少,皇上那可是要想方设法要你吐出来的,一丁一点都不能少!”
“现在皇上要顾忌言论,自然是不会将这个意思透露给王大人你听,也不会流露出丝毫要杀你或是贬你的意思,可一旦局势稳定下来,哼哼!王大人——你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若说君王不杀功臣,历史上那还真没有。我曲着手指,轻敲着桌面,这一下一下的沉闷声直似敲在几人心上,眉间都不自禁的跳了跳。要知道,他们现在说的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我真心实意同意了他们的话,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可就怕我是敷衍或是假意答应他们,脱了身立刻向皇上告密,那他们就死无全尸啦!
事至此,对他们来说无疑尴尬异常,留我放我杀我都成了难上难的问题。按说以他们的年纪能拥有家族的财富,断不至行事如此卤莽,也许真是一句老话:关心则乱吧!
“怎么说这件事都欠考虑啊!”笑了笑,将手指收回,望着邹凤炽道。与他们联合起来,反抗李世民的分富行动?我可没这闲功夫,再说与李世民的交易中我可是到现在都没拿到一分钱,他能分我什么?
就在这话落音的一瞬间,我看到邹凤炽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同时,我也感到那些他的食客也缓步朝这里聚拢来。
“你便是邀请我大哥来赴宴的都中巨富邹凤炽?”这声音有如天籁之音,却是项羽到了,他的一只大手也卡上了邹凤炽的肩膀。
邹凤炽五官扭曲,显然是痛得说不出话来,可他长吸了口气,脸上强自恢复镇定,却仍可见一丝丝肉在颤抖:“你,你……”只说了两个连不成音的字,他的脸色便成了一片死灰。
“威武大将军!”话从杨崇义口中冲了出来,同时不仅他,连着王元宝郭万金的脸色都是变得惨淡无人色。
威武大将军?我有些疑惑,项羽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官号的?显然这个官号不是假的,对于他们这样称呼,项羽大嘴一咧,意态凶狠的笑了笑,道:“你们也知道我的名号?那你们也不会不知道神玄大将军吧!”
随着他的话,赵云一身白衣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看你们那神色,怕是忘了我们俩人的大哥是谁了才是。”项羽中气十足,朗声喝了起来,看到邹凤炽脸色虽然痛苦,但强硬的哼也不哼,项羽微微动容,道:“你这小子,身无武功也如此硬朗,放你去了——!”说着,将他一抛,“若下次还想对我大哥不利,掂量掂量自己再说!”
“大哥我们走。”看也不看一眼,赵云脚下微微用力,顿时一块青砖石咔的一声断裂开来,那裂纹竟在碎完这块青砖石后,延伸开去,所有人都骇然看着几十块青砖石碎如齑粉。
走了两步,我停下来,看到邹凤炽四人一脸木然,心下叹了口气,道:“我只不过不要你们的宅子、物什、珠玉和下人罢了,难道你们还有东西要送给我?嘿嘿,象性命之类的那就免了,我养不起那多人啊!”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会做何想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就天知道了。
在路上,项羽赵云听我将这事说完,项羽道:“他们做如此想法,那是自然,任谁也要担心自己的性命啊!”
“他们可是先担心自己的财产,才担心自己的性命。”摇了摇头,赵云不同意道,“这些人看财比命还重要,殊不知,没了命,那财还不是没了?”
“财命相依。他们财就是命,命也是财,分不清了。”叹了口气,我缓缓说道,望了望两人,“你们两个倒好,弄了个什么官职来着?”
两人不约而同的互望一眼,嘻嘻笑了起来,项羽道:“这什么官啊?就是一不带兵的虚职。”
“哦?”听他口气有点不解,我装做惊讶的望着。
“嘿嘿!”项羽突然做了个鬼脸,浑不似他平常的模样,这下倒真让我惊异起来,“若真要骗骗大哥,那还得别走蹊径!”
原来……原来项羽装的那幅失落模样是骗我的!我恍然醒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无可奈何。
“征战沙场的心愿也算是了了,早不是当初乌江畔的项羽了。”项羽朗朗一笑,“ 跟大哥这么多年,虽不说大彻大悟,但世间虚名对我已没有丝毫可以留恋的地方。”
“一朝一代更换交替,见得多了就知道皇帝只是个称呼,谁也可以叫得……”赵云也叹了一句。
“有人为了世间名,有人为了世间财,有人却是什么也不为啊!”我亦叹了口气,幽幽道:“活了这么久,我们就为了活着才是!”
三人是一般心思,住了嘴都大笑起来。
“三弟,幸好我们回来了,要不,大哥决定离开长安去西域玩玩,我们可是没得份啊!”
“去西域玩?我什么时候说的啊?是你大姐说回马场!”
“回马场?那岂不是更让李世民疑心?”
“三弟,你这话就错了,什么叫更疑心?我看他是根本就没放心过,当时只是要借我们的马场立骑兵军威……”
“好啦好啦,反正我们也不怕他,斗不过十万士军,还杀不了他一人?”
“子龙,你这话可就说大了……想当年……”
“二哥,进攻突厥人是你输了,刚刚打赌也是你输了!”
“咳咳,三弟,这事情不一样嘛,两次打赌是我输了,可想当年……”
“大哥,你不介意我到你房里说会子话吧?虞姐去端茶怎么去了这么久?”
“三弟,你没说多少话怎么会口渴?想当年……”
“大哥!……我还是回房休息去……” 《
第三卷 大唐洗花 第四十章 马场血案
“那马车上的是谁?”跟着我有了一段日子,想不到我全然不似那些高官权贵,虽说有时也摆摆老爷架子,但大多时候却是笑脸迎人;而文姬、妺喜褒姒三女更是对她这个只有十一二岁聪明伶俐的女孩欢喜异常;加上她自己本就不是普通女子,因而没过几天武媚便在家中熟络起来。
“还能有谁?”我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文姬三女都躲进马车中,就连我想进去也不能,着实让我猜疑了一会,可随即又释然,多了个武媚在旁,任她们如何也要担忧,别是在武媚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
下意识的,我勒了勒马,让它缓下脚步,骑在马上,我将头扭了去,朝长安城望去。跟在我们身后,一匹马缓步而来,马上端坐的却是那王玄鉴。
“道长别来无恙。”望着他临近的面孔,我淡淡说道。
王玄鉴一身紧束玄装,拂尘搭在臂前,剑背在身后,扫了扫我们一行人,在武媚身上多落了两眼,才望着我微微笑着,道:“寒生西行,贫道也想同行而已!”
“哈哈,道长做伴,夕阳黄沙下并骑而谈岂不是乐事?”我愣了愣,随即笑道。
王玄鉴亦是笑着,隔了一会才道:“贫道虽然不健谈,但也决非乏味之人。寒生放心便是!再说,与寒生同看天下亦是难得之遇啊!”
“道长之心可鉴啊!”叹了一句,我眼睛眯了起来,却是看到长安城头出现了房玄龄、李靖一干人等,隔得远了瞧不见他们是何表情,只能依稀分辨而已。
“寒生出城,皇上没有说什么,却是嘱咐了左相和大将军等人前来相送……”看到我的眼光瞟向远处,王玄鉴似是早知道般,低声说道。
“皇上有心了。”我默然,将目光收回。李世民自是觉得不能将我掌控起来,那我要离开则是要放心不少的,至于下旨要房玄龄李靖等来相送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除此之外,他能将已得利益牢牢抓住就已经大安龙心了!不碰触他的利益,我要如何他根本没必要担心。
“知道寒生是什么样人,皇上早就不担心了,否则……”说到这,王玄鉴突然住了口,愕然瞧着从马车里钻出半个头来的妺喜。
王玄鉴此刻的表情让我心里暗生疑问,照说他是不可能不知道我身边的女人的,一辆马车在此,能从马车内出来的除了我的女人还能有谁,至于如此惊讶吗?
王玄鉴清咳两声,掩饰着道:“寒生此去只是回马场吗?”
“总要回去看看才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才好。天下姓了李,难不成我真要将它改成姓王?”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说道。
“吐蕃赞普来京求亲,听说还是你寒生的弟子,若是得闲去你徒弟那看看也是好的。”
弃宗弄赞?“他可不是我徒弟。”一抖缰绳,我策马前行,“先前就没想过要去吐蕃,那时他还不是赞普,现在要去的话,岂不是落人话柄?皇上只怕也不会安心啊!”
“寒生兄从来就不是迂腐之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王玄鉴收了笑,半眯着眼看着我,“容贫道说得直,说是要让皇上安心的事,寒生兄你可是没做多少啊!”
“哈哈!”我张嘴大笑起来,拍了拍他肩膀,“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王玄鉴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了,但那眼神却透露出你一定会去的神色。
“听说寒生兄在塞外还有家客栈,甚有威名;但凡马匹、骆驼上有你马场标记的,塞外之人大都是不敢招惹,甚至可以说是敬畏、礼让。”
并行了一段,王玄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很多事情都不是看到的那样。”我望了他一眼,叹道,“就好比道长,依你来看,道家修行决非是要搀杂到世俗中来吧?”
“道家讲究清净无为,你这样说是没错,可我不一样。”见我将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王玄鉴皱了皱眉,显然不大乐意。
“牵扯就牵扯了。”我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去招惹世俗之事,世俗之事也会有招惹你的时候,更何况有些事还是道长你主动招惹的!”顿了顿,我放缓声音道:“我便如道长一样,有些事情原是让人忍不住的。”
王玄鉴沉默起来,显然我的话说得没错。“有些事情我不想去招惹,但并不表示它们不会有招惹我的一天,我所做的不过是想它们招惹不上、招惹不起罢了!但不同的是……”说到这,我突然笑了起来。
很有些奇怪我此刻的表情,王玄鉴讶然的看着我,却是没有出声询问。
“有时候不找点事来看看,我活这么久不是太闷了点?”
显然是料不到我会有这样的说法,王玄鉴居然翻了翻白眼,黯然道:“寒生兄居然是逗闷子,找乐子,你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逗闷子,找乐子……我怕是不会那么无聊啊!以自己和身边所有人的性命来玩这样一个游戏,我可做不出来。若不是刘彻数百年来一直跟我做对,处处与我为敌;若不是因为发觉老子给的武功实在是对我身边的女子有太大的伤害,我怎会来到中原,跟李世民合作,还根本不计较他会在事后如何对付我?
“怎么会是开玩笑?”我正色道,顺带还摇了摇头,“我二弟三弟都是一身武艺,助皇上平定突厥,横扫西域,这种以性命搏取功名的事我会是开玩笑?”
“寒生兄可是好名之人?”王玄鉴侧过头来,仔细看着我,隔了一会才又道:“你两位兄弟军功之高;在大唐军中声威之隆无人能及,说是要封王拜将实在是轻易不过的事……他们两人轻轻一句话将之放却……寒生兄!”
这老道……我心中一凛,有些不耐起来,按说他知道我一些事,我也知道他一些事,王玄鉴实在是没必要追究得一清二楚,他这样做,一是不象他的风格;二来就真的认为我蠢得可以,不会生疑么?还是觉得就因为彼此了解一点,所以说话可以毫无顾忌,可以将话说得明白了?
“道长现在趟世俗之事,难道就是为了名?若不是,那道长为了什么?还人情债?”我将脸一冷,语气亦不客气起来。
王玄鉴沉默了,眼垂了下去,隔了不知多久才缓缓道:“道门历经浩劫,今天能有百家之尊,难道这人情债不要还吗?贫道确是有还债之心,寒生兄可有还债之心?”
“没有!”我断然道,“寒生没有欠过债,自然是不用还债。”
“真的没有?”王玄鉴猛然抬起头来,接着问了一句。
这一刻我迟疑了,真的没有债要还吗?若要我说的话,情债也是要还的啊!
“欠天之债,当归天算……”叹了一句,王玄鉴放缓语气,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从寒生兄活过来的那一天,你便开始欠老天爷的债了!”
我漠然笑了笑,只是这笑冷森黯淡,权将皮肉扯了扯而已。欠老天的债?这才是逗闷子,找乐子啊!
“与天斗,其乐无穷……”丢下这句话,我不再理会王玄鉴,一策马赶到前面去了。
经过这一次后,一路上王玄鉴都没有找我谈过类似的话题了,而我也明白,在他心里,他若是不跟老子一样,认为我是不该存活的人,是不会说这样的话,问这样的问题的!还老天的债?那不如直接让我自杀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