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安?”文姬如弯月的眉毛轻挑了起来。有些惊讶的说道。
“是啊!”我拉着文姬,将她转了半个身,与我相对着,也不理会她渐渐变得晕红的脸色,“长安可是有我们的宅子,再说了,去长安有什么好怕的?”自然,我知道文姬是担心李世民,可不知怎地,我并不担心李世民对付我,或者说是我确信李世民不会在长安对付罢了。
文姬轻啐一口,挣开了我的手,转身朝妺喜走去,末了,那秀发飘起,传来她细柔的话语:“生不同时,死当同穴……反正,反正……”
说什么呐!我心中暗念了一句,随之便是一点点酸楚涌了上来。
来到石城镇,好不容易买到两匹马和两辆马车,这才算是解决了一路上的交通问题。
“自古以来蜀地多奇药……”
缇萦这一句话便让我决定了不是一直朝长安而去,而是转道西蜀,从兰州绕道,穿益州、下渝州再北上金州,最后才回长安。
行了一路,眼看着就要到兰州,赵云的身体也康复得差不多了。至于项羽,那更是早在前一段时日就生龙活虎,求着妺喜让了坐骑给他,与我并肩而驰,说是领略蜀地风光,其实是不愿待在马车中,整日价的与一众女子相对。
看到自己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赵云曾要求直接去长安,但我知道缇萦的执意。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放弃过想要寻找药味,以便替我治好不能习武的毛病,自然,这念头现在变成了要恢复我能习武的毛病,而且不止是对我,还对妺喜妲己等女子,现在更加上了赵云。
不能习武又怎么样?没有武功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只靠武功才活着?我是赞同妺喜曾说过的这话,但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给缇萦听的,她念滋念滋就只有这个了。反正,就随天吧!一路上也不差多一次游览而已!
“听说蜀地的百姓为了悼念诸葛亮,都是头系白巾。”当看到满街都是系着白头巾的人,项羽很是奇怪,一问之下便立刻对我边笑边摇头说道。
“这是老百姓感谢当年诸葛亮治理有方,让他们都过上了好日子,要不,还不是骂你个半死。”我笑了笑,随口答道。这一路行来,除了食宿都是甚少停留,进到兰州才算是歇了口气。四处一看之下,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仔细想来,却又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大哥,前面就有酒家,我们下去休息休息?”看到我脸上明显的心不在焉,项羽也不说破,挽了挽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
“什么休息,只怕是你自各酒虫犯了才是。”一声轻啐,虞薇从马车中探出头来,脸上挂着一抹责怪的笑,看了看我俩才从马车上走下来,“要是真累了乏了,进去喝口热茶……”
项羽老脸一红,不等虞薇把话说完立刻大声嚷嚷道:“你倒是连大哥也教训起来!”
项羽这话说得虽然强势,但谁也听的出其中软弱的味道,一下从马车内传来众女的轻笑声,自然我也忍俊不已。
虞薇眼珠一转,反驳道:“哼,说了怎地?大姐和二夫人也这样说了!”
项羽一下愣住了,拿眼朝我看来,其中的求助之色表露无疑。这一路上本就少在城镇处停留,再加上他的伤势,可说是真有一长段日子没有碰酒了,今天好不容易算是有了机会却不想又被虞薇一句话说得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笑着还没说话,车帘一掀文姬从里面走了下来,柔声道:“二哥,薇姐不让你喝酒可是为你好的。”说着,她轻移两步,与虞薇站在一起面对着项羽,看那架势便象是两人在审问他一般,不由得我哈哈笑了起来。
几人都不知道我笑什么,诧异的看过来。文姬咬了咬唇,道:“爷,你先别高兴,你也不准喝!”
听文姬说得坚决,我仍是笑着,只是声气小了起来,道:“二弟不能喝,那是因为他的伤刚好,身体还虚着,薇妹担心不准喝那是正理,再说萦儿也交代了,别说是喝,连闻也不准闻。我一没伤二没病的怎么不能喝?”
文姬狡然一笑,眼波如水横了过来,道:“你没病没伤就能喝了吗?”
听到女人独享的这种狡辩我还能说什么?在围观众人的惊讶羡慕目光中,一干女子叽叽喳喳的簇拥着我、项羽、赵云三人朝酒楼内走去。
此时已过了午末,食客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整个酒楼内就只有三三两两数人而已。寻了临窗处坐下,店小二刚奉上了茶便听到项羽长着声音叹了口气,显然是因为想喝酒不能得逞所至。
赵云在一边嗤嗤笑道:“二哥,茶可清酒也可清,你这么想喝那就权当这杯茶是酒好了,摇头品一下兴许还真有酒味不是?”
项羽端起茶,放在嘴边,听到这话瞪了赵云一眼,低声道:“什么茶可做酒?你只怕也想喝得紧,你瞒得了大姐和木兰却瞒不了我!”
赵云眯了眯眼,脸上挂着笑道:“我的伤已经好了,要喝自然喝的,二哥你现在可与我不一样……”
“你喝一杯我便陪你喝一杯。”花木兰的话语虽低,但清晰的从另一桌传了过来。原本在揶揄项羽的赵云听了忙收了声,只惹得心头正不快的项羽呵呵笑了回去。
“人生若是无酒岂不是无趣得很?”听到这话,我们这边笑闹的声音渐消,都拿眼朝不远处的中年男子瞧去。
那中年男子半睁着眼,满脸沧桑,不过四十上下,那皱纹却是形如诸外。此时他斜着头枕着一条手臂,另一只手还拿着个酒壶一下一下摇晃着,看情形却是醉了八九分。
“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因酒而声或生,那人生岂不是无趣得很?”我淡淡一笑,举起茶朝那男子一揖。
那男子嘴中念叨,眼光一振,将那酒壶重重在桌上一磕,大声赞道:“好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当浮一大白!”说着,就在我们惊讶的目光中将酒壶高高举起,任壶中酒潺潺而下,张嘴将酒接了个正着,待壶中无酒,他才哈哈大笑,边笑边用衣袖一抹嘴角,朗声道:“痛哉快哉!痛快!痛快!”
项羽看得极是羡慕,自然,用酒壶灌酒并不算什么,但那男子一瞬间流露的豪气却让他心动不已,连他嘴角都带出了笑,亦哈哈笑道:“好!”
灌了壶酒,那人复又倒在桌上,只是这一下便隐隐听到他发出的鼾声。我们不由相对笑然无语。那店小二走了上来,将那人的酒壶取走,又替他换上了一壶。
素素看得大是好奇,不禁道:“他都已经醉得睡着了,你还给他换酒干什么?”
店小二嘻嘻一笑,道:“回姑娘的话,这位客官只是小醉一会,待会还会醒过来的,若是醒来他手上没有酒,那我受的责罚就大了!”
听店小二说得如此古怪,项羽也忍不住了,插嘴道:“他已经醉了,怎么会醒得这么快?”
店小二看了看那男子,仍是笑着回道:“这位客官一连三日都在我们这里喝酒,每天早上鸡没打鸣便来,晚上直到敲了三更不催还不走……”说着,他脸上浮现起一丝苦笑,显然是这三天让他苦不堪言。
素素咯咯一笑,道:“如此说来,此人是个真正的酒鬼咯!”
店小二吓了一跳,忙扭头看了那男子一眼,朝素素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这话可说不得!也就是姑娘这般人物,要是让这位客官以为是小的说的,当不得又要受那酒浇酒灌的滋味了!”
看店小二那煞有其事的样子,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文姬扶着我的手臂才没让自己笑软下去,她瞟了那男子一眼,玩笑道:“他如此喜欢酒,让你受酒洗,受酒淋那可是很看得起你啊!”
“夫人你就别笑话我了!”店小二苦着一张脸道,文姬妺喜两女都坐在我身边,但文姬刚刚那一下让他瞟见了,他也乖巧机灵,张口便来了个尊称。
“那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文姬细细笑了起来,端起茶抿了一口。
“哎呀!夫人真是,真是……这就是小的刚说他会醒来的原因!”店小二那神情仿佛得了什么宝贝一般,一只手重重拍在自己腿上。
我们又被店小二如此夸张的表情逗笑了,项羽强忍着笑,道:“你不知道酒醉的人最大吗?好了,好了,你快些说来听听你到底做了什么。”
店小二又扭头看了眼那男子后紧赶两步走到我们面前,低着嗓子道:“各位大人都知道我是什么人啊,我是店小二,做的就是服侍人的事,我哪能去得罪人,这不是跟我自己过不去吗?就算客人醉在店里,那是我们店里酒好,断无去得罪人赶客人走的道理……”
想来这店小二平日里也是个喜欢唠叨的人。虽然听他闲聊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但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没说到我们想知道的地方,连赵云也忍不住了,望着店小二道:“是不是他醉了你就要赶他走啊?”
店小二忙摇手不停,辩解道:“这位大人,我哪能做出这种事啊?小的刚刚不是澄清了一回?不错,那日这位客官是象今日般醉了,可偏偏当天中午的生意也是好得吓人,那个人多啊……”
听店小二又有将话题拉开的迹象,我们心中暗暗叫苦,文姬轻然一笑,道:“你定是见那日生意好,所以便将他叫醒,是不是也怕他付不起酒钱啊?”
店小二愣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文姬,隔了好一会才道:“夫人真是,真是……”说到这,他才仿佛醒过神来般,卑微的朝我一笑道:“酒钱那位客官一来就付足了三日之资,我叫他也就是想请他挪个地方,不成想那位客官醒来后发现自己手上没有酒便狠狠责了我两耳括子,浇了两壶酒在我身上,还告诉我他醉只是睡个十息,不用人叫也会自己醒过来。从天之后,小的一见他醉了就会替他换上一壶酒。”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嗜酒如命的人,连酒醉睡着了也要带着酒!虽说项羽也是好酒,只怕也不及这人一半。听店小二说完,我们又是惊讶好笑又是叹息无语。
“你别看着我,这酒既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解忧散愁,爷还说过‘举杯浇愁愁更愁’,醉的时候忘了一切,醒来还是没有改变,反正我是不许你再多喝。”虞薇瞪了看向她的项羽一眼,气势凛凛的说道,末了又加上一句:“至少现在是不要想喝!”
项羽期待的目光立刻颓然下来,叹道:“看那人喝得如此豪爽,我心实有戚戚,你不让我喝,至少让我闻一闻总可以吧!”
赵云忍不住扑哧一声偷笑了出来,随即他忙转过脸不让项羽看到自己的神色。文姬将茶举到我嘴边,一笑道:“若说起酒,原是祭天地鬼神,祭列祖列宗的;后来庆丰收庆胜利要用酒,迎宾客交朋友要用酒,婚丧嫁娶、日常宴乐也要用酒。若是起酒的坏处那可是一大堆一大堆……”
说着,文姬突然停了下来,只拿笑眼看着我。我一乐,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道:“你说便说吧看我做甚?”
文姬浅浅的横我一眼,只让我觉得这一口茶喝得无比清甜,才缓缓道:“爷不嫌我卖弄学识才好。”
“你知道才貌才貌,这可是连在一起评价人的。我听过才貌双全可没听过才貌居一……”
听我逗乐文姬不依的推了推我,道:“不跟爷说了。”说着,她理了理思绪,接着道:“酒一用得广了,不止是王侯,就连老百姓也是深爱之,便有了纣王的‘酒池肉林’,而酒也让帝王将相沉湎其中,荒淫丧国……”
“如此说来,文姬你是认为酒无趣可谈咯?”笑着看着文姬,我道。
“如若说无酒便无趣我是不敢苟同。因酒丧国,因酒丧志,因酒丧心,这点点滴滴数来着实让人十个手指都扳不过来。酒有趣但绝不因酒才有趣。”
文姬也喜小酌,但绝对比不上她喜欢品茶。浊酒清茶,原是两种截然不同。
这时只听那中年男子的醉言恍恍而来:“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圣贤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这声音陶陶然而又熏熏然,让我如坠梦中不知凡几。文姬等女纷纷动容,不禁对那中年男子注目而视。
这,这……这不是李白的诗么?怎么?
我还在惊喜疑惑……各种难以描述的感情中,便听得又有一人微微一叹,道:“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唉,诚哉斯言啊!”
顺着这话,我有些僵硬的转过头朝说话之人看去,只见那人也是年近四十,坐在弯角处;留着长须,已是半灰半白,与他的头发相映成彰;一双眼睛不大却是极有神。
他先是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才将眼神在文姬身上打量起来,那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却是对文姬的美貌仿若未见:“这位夫人好见识……”说着,他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一笑,容颜竟显得有些苍老:“这位兄台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实在是喝酒之人千古绝唱啊!想来也是深知酒中三味之人!”
我心中大呼惭愧,忙回了一礼,道:“冒昧之言,冒昧之言,还不曾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眼色萧索,似是想起许多往事,隔了许久才叹声道:“在下姓杜,单名一个甫,字子美。”
我惊得几乎要跳起来,杜甫杜子美?!我眼前的这人是诗圣?
看到他的模样,我几乎不敢相信,可转念一想,杜甫一生不甚得意,几经起伏,不是这般模样又是如何模样?
看到我的样子,杜甫有些惊讶,疑声道:“兄台可有什么不妥?”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几个月前从道观出来时还是贞观年间,难道这一路走来岁月便随着走掉了?现在那又是什么年号?开元还是天宝?看着杜甫的样子,估计已是开元末近天宝的时候了。
或许,是那道观中所谓的“穷玉周柱”的原因,我们进道观的时候是贞观,出来就已经是开元年了!我们一路上行来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自然,也想不到,想到这,我不自禁回头朝变化了容颜的武媚看去。
武周乱唐,文成公主和亲……这两个人又该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