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芷点了点头,道:“她的歌比较适合一个人的晚上,静静的坐着落地窗前,音乐刚巧入耳,细细的品位……”
司机哈哈笑了起来:“听歌我可没有这么多讲究,大部分旋律好听就可以了,至于唱的什么就不太在意。”
对司机的话文芷没有说什么,只是浅浅一笑,那笑容还没有显出来却又敛收得干净。克里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文芷,自从他与文芷认识后,便在一次偶尔发现了文芷喜欢这首歌。说喜欢可能还轻了点,照文芷来看,她对这首歌几乎达到了痴迷的地步,只要这首歌的旋律响起,不管她在做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停下来。他一直想问个明白,可想来想去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这个资格。
“司机麻烦你就停边上好吗?”歌在收尾的一瞬,文芷突然说道。
“文芷,怎么了?我们不是还没到吗?”当车一停,看到文芷毫不犹豫的下车,克里惊讶的付款提着包,手忙脚乱的推开车门,急追了上去,连声问道。在文芷眼角,他发现有点点晶莹的亮光。
“没什么,就是觉得在车内坐得有点气闷。”文芷先是撇过了脸,抬了抬手才回眼看着克里,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文芷,也许我说这些话不太合适。”克里一脸正色,突然跨前一步,拦住了文芷,“是不是那首歌让你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在法国,你听那首歌的时候都没见你流泪,是不是是那首歌加上回国……”
“我哪里哭了?”文芷顿了顿脚,“什么以前的伤心事?我这是被歌词感动的!”
克里仔细看着文芷的脸色,半天才带着苦涩的说道:“文芷,你都不跟我说你以前的故事,你交往的那些朋友。看到你流泪我都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我觉得朋友之间有很多话都可以说的,象我就告诉了你我以前发生的一切。”
文芷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出他说这话的诚意,好一会儿才一笑,道:“克里,我真的没有伤心,谢谢你的好意。我的过去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地方。我就象所有中国小孩一样长大,读书,很平常,也很平淡,在学校里也不象你一样是个风云人物……”
“我并不是炫耀……”看到文芷嘴角那一丝淡笑,克里忙解释,“我只是想让我的朋友多了解我一点。而且在我们那里我这样的事也是很平常,很平淡,虽然我觉得说出来乏味,但只要你有兴趣知道我都会说给你听。”
文芷被他的话逗得忍俊不禁:“是啊,你也知道对于你来说很平常的事情说起来很乏味,我是女士,就给我一点特权,不要逼我说乏味的事好吗?”
克里愣住了,叹着气摇着头:“我原来学中国话的时候,一直不能理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我总是想怎么会有人那么笨,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文芷,你是我见过反应最快的女孩子,别的聪明女孩子都是锋芒毕露,而你就象……就象包着棉布的匕首,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显露你的锋利。”
对于克里的夸赞文芷淡然承受着,用手理了理长发,微笑道:“女孩子那么凶干什么?我都已经这么不好看了,再凶的话那可就是人见人恨了!”
克里撇着嘴,耸了耸肩,小声道:“这我可不在乎,只有我一个人喜欢那是最好。”
“好啦,好啦,别在那嘀咕了。”文芷朝他招着手,笑着,“小心一个大男人变成了娘娘腔。”
坚决拒绝克里送自己回家的决定,文芷陪克里到酒店后才安心离开,按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总比你熟悉这座城市,而且你还是个外国人,碰上不安好心的人只怕会拐了你。自然,克里那付堪比怨妇的脸孔让她偷笑了个足。
“爷爷,我回来了。”转过一条街,搭乘一次公车,再步行约十分钟,与住宅小区的保安打个招呼说一句一年不见一切还好的话,绕过前两栋楼后进第二张门,上到四楼开锁进房,行李一丢直奔卧室,一掀盖在上面的布单,整个人就扑了上去,喉咙里舒服得哼了两声。而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也适时的响了起来。
“今天就不过去吃饭了,明天还要去学校交实习报告。对,今天会好好休息,明天再让爷爷好好看看,嘻嘻,别让爷爷以为我在国外受了亏待。”文芷闭着眼,半侧躺着,撒着娇,“没有,我哪里交了个外国男朋友?有人看见了?爷爷总是套我的话,我才不会相信!”
说到这里,她睁开了眼睛,眼光在天花板上溜着。天花板上并没有任何修饰,她的目光却定在了那里,电话还在耳边,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应着话。直到电话那头最后再嘱咐了一句挂断后她才猛然收回眼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要说的话般喂喂了两声,听到传来的是盲音,她挑了挑眉,长吐口气,想了想也就算了。
房间在她离开一年的时间并没有改变。镜子左仕女卷画中的仕女仍旧在微笑着,两道轻墨勾勒出欲言又止的唇依旧象是在对她说些什么体己话;镜子右的梅兰争艳卷画中,梅枝兀自挺着傲骨,兰花独秀其洁……如果真要说改变的话,恐怕就是她虽然离开了一年的时间,整个房间内还是那么干净整洁,虽然不是一尘不染,但一点都不象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打量完这一切后,她坐了起来,怔怔的眼神落到梳妆台上自己离开时放着的一个小收录机上。微微迟疑了一会,她伸出根手指,轻轻而又缓缓的放在了收录机的“PLAY”键上。
她的手指在上面停了数秒,终于一脸郑重的按了下去。
机器启动,接着是卡带的沙沙声。在她的悄无声息中,这沙沙声仿佛延续了好长一段,终于,卡带里的音乐响了起来,一点一点随着那不大的扬声器在房间内飘荡开。
那音乐赫然是……动心!
兴许是卡带放着没人听的时间太久,音质有些变调。配着女歌手尖秀的嗓音,原本如泣如诉的感性更带上了一丝别样的心揪。
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该不该等……
几千年了,我等了你几千年了……你还不回来吗?
那一声声叫唤就如她一年来梦中的呼喊,丝丝点点围绕着她。每当夜幕降临,静静躺在床上,映着柔和的床头灯,空气中散发着一缕清甜的奶香,梦已然入怀,似真似幻,到后来就再也难以分清到底是在梦中听到的呼喊还是真的有人在另一个世界呼喊着她,等待着她……
音乐突然在这时停了,就仿佛被人一下从中间掐断,也不知道是卡带的原因还是电池的原因。她颤然一惊,将收录机拿了起来,反复的看着,可这么一会她又如何看得出毛病。
她心急,气闷却又无可奈何,手还停在半空中的时候,音乐却又突然响了起来。她惊喜莫明的翻了翻收录机,发现卡带一动不动。这音乐竟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她丢下收录机,飞也似的光着脚跑到窗前,两手紧抓着窗帘,人在当中朝外看去。
此时正当夕阳时分,蛋黄而晕的日光铺将下来,将一片都染成了金黄。楼间的小道并没有人过往,她再朝远一点看去,虽然有零散的路人,但也没有人提着旅行用的收录机。
她有些怅然若失的收回目光,手垂了下来,心里思忖着这音乐从何而来。想着想着她不禁将手合拧在胸前,怀疑起这歌却是自己脑海中跟着节奏而唱,并不是外间的缘故。
这梦,一直以来她都任由着它做。在梦里并没有危险,也没有让她心惊肉跳的场面,只是一直飘着。她仅仅是好奇这个梦到底想告诉她什么,对于梦里一直在呼唤的话,她开始并不在意,也只任由它说着,可听的次数多了,她才发现,那一声声都是思念,都是企盼。渐渐的,她感觉到那呼喊是对着她而发的,就在她耳边,那么轻柔,那么款款……
是前世的记忆么?她有些怀疑,也有着困惑,更多的便是好笑夹着期盼。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位前世在等着她!她如是想着。
歌声依旧在唱着,她婉然的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窗前。可就在眼一侧的时候,她却发现在窗前十来米处的电线杆上居然挂上了一个扩音箱。
接续的音乐便是从这里发出的!
她愣住了,接着便看着扩音箱吃吃笑了起来,忍不住时便双手抱在胸前,笑得蹲了下去。
女人,果然是爱做梦得很!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微微摇着头站了起来,再次看了那扩音箱一眼,转身回到了床上。
这突如其来的事几乎耗尽了她仅存的力气。她再次扑倒在床上,挣扎着将枕头垫高点,让自己靠得更舒服。外面的歌声停了,可脑海内的歌声却还在盘旋个不停。
这首歌从她做梦后一个星期便在她脑海内响起,而同时,白天的生活中这首歌也开始在大街小巷唱起。是梦中还是现实,她也懒得分辨,毕竟这首歌她还是非常喜欢。或许,因为梦的原因,当她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便会联想到梦中的情景。
那一声声从她无意到牵挂的呼唤!
她闭上了眼,仿佛就要这样睡去,也仿佛就要这样随着脑海里唱着的歌入梦去追寻那呼唤。
几千年,真的有等待自己几千年的人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幽幽叹了口气,缓缓张开眼。转了转头朝窗外看去,天空中最后一丝余辉已经湮没,夜色就象她的梦,轻轻柔柔的掩了过来。在繁华的城市中,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幻化出另一道眩目的光彩。她没有拧开台灯,让自己静静躺在黑暗中,她眸子中倒映着光,烁烁生辉显得格外晶莹。
这短暂的休息让她恢复了不少力气,融着黑她从床上起身,在镜子前她稍微停了下来,适应了夜光的她在镜子前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她因着这一睡身上的衣服显得皱巴巴的;朝上瞧去,可以看到原本垂直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借着微光,可以看到脸面静滑如玉,都算精巧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却不显得美丽。
为什么熟知自己的朋友总说自己哪里哪里长得好,她虽然笑着不置而否,但也自己的五官凑到一起却又显得这么平凡,透不出一丝美女的相貌?
就这样平凡的样子,真的有等待自己几千年的人吗?
或许,在前世她的确算是个美女。可现在来看,就算有那样的人,当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后还会痴守心中那几千年的等待吗?也许会行同陌路吧!更也许会掉头就走!
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她猛然惊醒,抚在脸颊的手僵在了半空。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在意起自己的长相?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她从没有因为这个而自卑,为什么今天会这么不依不饶?
难道是因为那个梦?因为那个虚无飘渺的梦?
可这个梦做了一年的时间。它突如其来,没有丝毫朕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象今天这样因为这个梦端详起自己的长相,思考着这个梦的确定性。
因为有所求才会患得患失。
可自己并没有因为这个梦而强求什么,而且也不是那种因为男人就要全面改变自己的女人。生成的性格长成的脸,那样幼稚的举动她是不会去做的。
她有些自嘲的笑着摇头。自己是个很平常的女孩子,一直以来自己的心态也摆得很正,没有什么过高的奢求。做的这个梦一直以来也被她当做了心底最秘密的秘密,连最好的几个闺中蜜友也没告诉过。
今天晚上算是回国第一天给自己的放纵吧!终于,她给自己下了个定性结论。
了结了心事的女人轻松活快得象头灵巧的小鹿,她踮着脚尖在房间内绕着圈。一会儿将衣柜打开看看自己的衣服;一会儿将行李从这个房间拖到另一个房间整理着带来的东西。房间内一直没有开灯,她就象是黑夜中的精灵,轻盈起舞。
当一切整理停顿,女人欣喜的双手合什,摆动身躯在卧房内望了望,她微颦着眉,似乎在找着自己还不满意的地方。突然,她象是想起了什么般又朝外小跑去。没一会双手捧握着走了进来。
或许是想看着这个小物件,女人终于拧开了灯。那是一个白玉瓷的女娃娃,只有女人拳头大小;女娃娃跪坐着,双手撑在膝上支着下巴使头微微仰着。柔和的台灯打将下来,仿佛让她的眼珠蒙上了一层光晕,不经意间流转着,灵动十足。
女人定住了,她的眼光停在瓷娃娃的脸上,仿佛要与她对望而彼此说些什么。她的呼吸轻柔曼长,却似乎将那灯光也吹动了般,瓷娃娃的眼神便调皮、活泼的躲闪着。
末了,女人皱了皱鼻尖,忍不住伸手将她握在手心。她象是突然找回了丢失的童心,将瓷娃娃贴着自己仰躺了下去,嘴里问着:“你说真有人等着我吗?”问完这一句,她将瓷娃娃的脸微朝下斜着举到自己眼前,脸上露出终于让你看到我了的笑容。
瓷娃娃似乎很委屈,她的嘴朝上轻噘着。女人定定的看了她数秒,然后叹了口气:“要是真的有人一直在等我,他为什么不出现?我为什么又感觉不到?只是在我梦里吗?可梦里我也没见着他长什么样,只听到他不停的在我耳边告诉我他等了我几千年……你说几千年可能吗?”
虽然她刚决定不再想关于梦的一切,可女人的想法实在是多变得很,就算她是个很平常的女孩子也不能免。更何况这个梦活生生的发生在她生活中,陪伴了一年。
她微微将瓷娃娃侧着,那形容却又象是笑了,只是那笑极轻极浅,似乎在笑着女人的自作多情。女人皱了皱眼,朝她吐了吐舌尖做了个鬼脸:“你居然敢笑我?一点也不帮我,也不给我出主意,我都害怕一直做这个梦会得上精神分裂……”
她稍微停顿了片刻,又道:“如果这个梦是真的……不,你说真的会有人等另一个人几千年吗?”她松手拍了拍瓷娃娃的脸,“要是有人跑来跟我说是我梦中的那个男人,已经等了我几千年,你说我该怎么办?”
瓷娃娃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她也很苦恼。女人嘟了嘟嘴,翻身侧躺着,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瓷娃娃将她放在胸腹间的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她的鼻尖,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