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玩笑别介意。”卫老拍了拍我,“这次三国杯赛后部里定下了许多任务,基本上都指明要你参加……”
“都要我参加?”我眉头一皱,“难道他们还真有想法我向李民泽一样在一年内将大大小小的冠军都拿了?”
卫老摇了摇头,示意我别急,道:“这也难怪,我们国家是围棋大国,又是围棋发源的鼻祖,近现代这一块却少有人才,在国际上拿块奖牌都显得困难,你这一次的异军突起让中国围棋大大吐了一口气,他们乐观自然是难免的。不过真要一年之内拿下所有的奖牌,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但这又难免有点暴发户的心态,不符合我们中国人为人处事的哲学,更深一层次的想,容易引起我们国家围棋人才的断层,所有的比赛你都去了,其他围棋选手都少了参加的机会,也少了锻炼的机会。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同意,”他看着我,“也没有反对。”
见我的神情还是比较平静,卫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有要去日本韩国挑战围棋手的计划和理想,让你多等两年的话我也不说,具体你想怎么做我都不反对,还有这次部里定下的任务你自己选择。”
“部里定下的任务……”我嘟囔了一句,随后颜色一展,“我主张还是多锻炼新人,就算没有多少新人可以上阵,院里还有那么多棋手或多或少都缺乏大赛的经验,不看重眼前这一点,为将来一两年做准备不是要好得多。”
“那你的意思是不参加?”盯着我,卫老自己都没察觉的拧了下眉头。
“当然不是那样。”我笑了,“要真这样卫老你也交不了差。我选两个比较重要的赛事参加,但不管水平多高,一定要新人或棋院里有其他人参加,九段也好,八段也好,就是一段也行。”
卫平沉默着,我又道:“我没得选择,去日本韩国挑战众多围棋手是我一早的心愿,也是我早就做好的决定,或许这样的做法会让日本韩国叫嚣着:狼来了;或许会让国内众多人士认为是图个名,自不量力……但我不在乎,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轻易更改,也不想更改,那些比赛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
听了我的话卫平神情耸动,道:“难道当初你没拒绝参加三国杯赛就是为了这个?”
我直承其事的点头,道:“就算日本韩国不大,人口不多,但围棋手可不少,要是连那些业余棋手我都要一个个去应付,要完成我的心愿可就要花大时间,这是我不想见到的,我也不是去下指导棋的。三国杯赛的参加只是给我一个开始展示的平台,也是一个我去挑战日本韩国棋手时去芜存箐的工具。”
“你这小子……”卫老的语气虽轻但仍被我听了个清楚,随后他咳了两声,望着我,“你决定了就好,部里的事我去帮你说,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我笑着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说感谢的话实在是太多余了!
“等会陪我去见个朋友不介意吧?”朝外走着,卫老问道,“几个老朋友,都是围棋爱好者,也是高手,听说现在世界围棋第一是我们中国人,都闹着见见你。”
要见世界围棋第一的人居然还要我去,这架子可够大的。虽然心里嘀咕着,我脸上还是笑着,道:“那介意什么,我就还怕中国围棋爱好者少了,那边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可以了。”
似乎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卫老背着手,缓缓道:“你别不高兴,也不是他们摆架子,实在是因为他们几位年纪都比较大了,七八十岁的老人了,难道真要他们来见你,怎么说都是老人为重嘛!”
原来……我心里释然,笑道:“怎么会,估计着能托卫老的人不是位高权重的就是学识高深的,为这个生气,小心眼那倒未免太小看我了!”
“你还真没说错。”卫老微微笑着,“他们几位老人还真学识高深,光从他们的人品来看就让人尊敬。”他叹了口气,“近代中国有多苦多难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还不行,是中国人就该牢记。”静静的说着,这话根本不用蕴酿。
这时已经走到别墅大门口,靠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示意我上车,卫老道:“走,我们边过去边聊。”
车子缓缓启动,趁这时我打了个电话回家,说明自己跟卫老去见几个老朋友。
“是啊,要牢记,可现在很多地方,很多历史都随着时间被淡忘了!”卫老叹了口气,“那时候的中国一穷二白,而且还在遭受侵略,很多人都朝国外跑,希望能够躲开战乱浩劫,也有很多学识青年从国外怀着一腔热血回到受苦受难的祖国,他们几位老人就是那个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我沉默着,想起回到古代前的自己,不也是那个时候回来的吗?每一个有家国观念的人会那样做的,在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母亲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他们是文人,他们不懂军事,但他们依然用自己的笔,用自己的心来修补国人麻木的心。现在一样有在国外有学识有才华的人回来,可他们不是为了祖国,是为了自己的名利,这样相比之下,就更可见他们的可贵,是不是值得尊敬。你说,这样的人托我办的事我能不尽心吗?”
我笑看着卫老,道:“放心,卫老你就不用给我来思想革命了,光是老人这一条就足够我自己去见他们了,更别说还加上你说的那么多定语,你总不希望我见到他们的时候紧张兮兮,诚惶诚恐吧?”
卫老哈哈大笑,道:“看你的样子就不会,第一次参加国际赛,对上李民泽都不见如何,要知道很多棋手对上他可是不自觉的紧张,手心冒汗呐!”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从车窗看去走的路我仿佛有些熟悉,心里有些奇怪,不自禁问道:“这是去哪里?”
卫老看了看窗外,随口道:“哦,就要到了,拐过这几道弯就是了,他们几个老人就住在研究院里面。”
研究院里面?我心中一惊,考古研究院,古文研究院……这些名字在我脑海一闪而过,似乎绷上了一根弦,我的呼吸微微粗重起来。
我细小的变化被卫老感觉到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道:“是不是紧张了?别担心,他们可不是因为自己学识高就看不起人的人,很好说话,很平易近人的。”
我摇了摇头,可有些紧张的神情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心里仿佛在害怕着什么,我不住朝外看去,车子已经近了研究院,四周的景色仿佛一下缩短了数千年的时光,仍然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就是这里了,再一拐就是了……我心里不住叨念着,那一个我最熟悉的地方就要出现。
“卫老,他们怎么称呼啊?”声音有些颤抖,是的,有些颤抖,似乎下一刻我的全身都会要颤抖起来。
“喏,他们就在那里!”卫老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他坐在我左手边,汽车右拐,要比我先看到前面的路。此时的他正一脸笑容,一手抓在我肩膀上,一手高举挥动着。
顺着他的话看去,我全身僵硬,脑海一片空白……那弦,嘣的一声断了!
下一刻,我见了他说的那几位老人……
这一刻,我见到了我自己……
我自己……
王望博……
第六卷 梦世繁华 第八十六章 风华时代之非敢得罪
“王先生,你刚刚荣获了世界围棋第一人的称号,请问你这次来日本是做围棋访问的吗?”
“是的,中国和日本是一衣带水的关系,围棋也是从中国传到日本来的,但近现代以来,中国的围棋整体实力有所欠缺,我这次来日本是希望能和日本围棋界的众多名家切磋,加深围棋的交流。”
“王先生,日本的围棋手众多,而且高段位和拥有头衔的棋手也不在少数,您打算和他们一一切磋吗?”
“大致上如此,但也要考虑时间因素。你们知道,日本虽然不大,但棋手并不一定都在一个地方。”
“这么说,王先生还有其他打算?”
“是的,日本之行后我的计划是到韩国。”
“韩国?那真是个了不起的决定。不过在三国杯赛上王先生您已经战胜了前世界排名第一的李民泽先生,还有必要去韩国吗?”
“这并不代表韩国只有李民泽一位棋手。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来理解,那日本没有世界排名第一的棋手,是不是我就不要来日本做围棋访问了?”
“王先生,你这次在日本韩国做围棋访问是不是得到了某家或者说某些财团的资助?是不是天之道公司和天意公司?”
“我平时很节俭的,坐一趟飞机应该不需要财团来资助吧。在国内的确是有大公司和企业想要资助我的这次访问,他们非常慷慨,非常感谢他们,但我这次来日本和将要去韩国并不是为了身外之物,而是希望围棋能得到更多,更广泛的交流。”
“王先生,请问你有没有把握与日本这么多名家对局?毕竟,环境、习惯这些都能影响人的发挥。”
“对不起,我现在就已经感觉坐飞机非常累了,能不能等我休息好后再给你答复?”
“他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狠狠的摁下遥控器的按扭,曹眩气呼呼的在房间内转着圈。
因为都是参加过三国杯赛的棋手,再加上日本的天元战就要开始,小林,左近藤,浩介信都呆在同一个房间里,而刚刚他们正收看了NHK在东京国际机场直播今年荣登世界围棋第一宝座的中国棋手王寒生的现场采访。
“挑战全日本的棋手,真是狂妄到极点的口气,你们能够忍受这样的侮辱吗?”曹眩瞪大眼,扫视着神情各异,或坐或躺在沙发上的棋手们。
“他的实力非常强劲,说这样的话并不算侮辱吧。就算是韩国的李民泽来,我们也找不出一位棋手与之抗衡吧,何况他还战胜了李民泽。”左近藤连眼皮都没抬,冷冷的说道。
“混蛋,你说什么?”曹眩大吼,愤怒的冲到左近藤面前,伸手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笨蛋!”左近藤斜睇,表情丝毫没变,“你是在害怕吗?”轻哼着,说出的话却象一把尖刀,“在名人战中你差点就被我打败,表示你我的棋力只相差一点点。”他露出嘲讽的表情,甚至用拇指和食指比画出那一点点差距,“而在三国杯赛上我却被他完胜,怎么样算,你对上他都只有败没有胜。”
“混蛋,混蛋!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有任何头衔的混蛋,这是你对前辈应有的态度吗?”曹眩狠狠将他摔了回去,不停的咒骂着。
左近藤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站起身整了整衣领:“就要被我踩在脚下的人是不配从我口里得到前辈这个称呼的。”他迈着稳定的步子朝门口走去,话语徐缓,“放心,这次天元战我还是会输给你,我可不愿意顶着头衔去挑战他……”他突然在门前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曹眩看去,脸上流露出一丝异常的笑,“输了的话那才是侮辱!”
“混蛋,你敢小看我?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的!”门一点一点关上,曹眩嘶吼着,满面狰狞。
厚实的门将声音隔断,站在门前,左近藤闭着眼,急促的呼吸着,若朝下看可以看到他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好一会他才平缓过来,长长吐了一口气,睁开眼。他赫然发觉大竹先生就靠在对面,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很让他惊讶的,大竹先生居然点上了一根烟。
“大竹前辈,你还好吧?”在大竹面前站定,左近藤关心的问道。
大竹收回目光,看着他:“在害怕?”
左近藤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是在为自己做注解:“是的,一想到跟他下过的棋,我的双手就会下意识的颤抖,就好象鸟儿遇到了天敌。”说着这话,他的声音几乎也颤抖起来。
大竹捉住他的手,强迫着他看着自己:“你和我都是跟他下过棋的人,你觉得他的棋怎么样?”
左近藤长吐了口气,摇着头,道:“恐怖,非常恐怖!我从没有想过在与另一个人对局时,我根本没有反击的办法。原以为,李民泽是我下一个超越的目标,可遇上了那个中国棋手,我才发现世界上居然有这样一个恐怖的棋手存在,在他的棋面前我找不到一丝破绽,没有任何还击之力,我……甚至提不起跟他抗衡的信心。”说着,他的头紧紧低了下去。
“混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最爱的围棋吗?”突如其来的骂让左近藤愕然抬头,大竹拍了拍他的手,长长叹了口气:“他的棋非常大气,自然的大气。你了解中国围棋吗?”
左近藤摇了摇头:“不是很了解。”
“中国的围棋在近代因为战乱几乎没有发展,只有几千年遗留下来的那些资本,那些资本又在内乱的那些年被削得更薄,而我们日本和韩国的围棋就在现代发展起来,发展得更为强大。但这并不表示我们和韩国的围棋真的就强大到连围棋发源地都不屑一顾的地步,中国有句俗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千年的资本虽然被削弱了,但毕竟还有几千年在那里,毕竟还是几千年,凭借着这些,中国仍然能够出现象卫平、肖夏这样的围棋人才,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王寒生,他现在要做的就象当年东渡日本的吴大师一样,挑战整个日本围棋,挑战日本所有的围棋头衔,不论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大竹的神色有些黯淡,他吸了口烟却把自己呛着,咳了数声又道:“卫平、肖夏能站在棋坛顶尖,就凭着他们拥有的中国古围棋的底子,可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没有王寒生的多。他对中国古围棋的运用非常自然,非常恰当,这不是两三年就能够达到的水平。中国古围棋讲究的是自然平衡,而现代围棋讲究的是功利,是进攻,可又有什么样的威力能够比得过大自然的威力?所以你的进攻,你的反击都被他钳制,以你现在的棋力的确是不能与他抗衡,只有当你的进攻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你才有可能打破他在棋局上的平衡,才有与他抗衡的实力。”
左近藤微张着嘴,哑然的看着大竹,也许他在惊讶大竹说的话,也许他在惊讶大竹对中国围棋,尤其是中国古围棋的理解。
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