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又道:“苏信,此次你和家主一块回去苏州,从此就跟在白瑾身边伺候。不要想着使什么幺蛾子,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你的主子!若是白瑾日后出了什么差池,你记住,我为你是问!”
苏信忙着跪下应了声。
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后面苏信看着姬篱兴高采烈的跑到苏州来跟苏宥说想好妹妹的表字叫暮归的时候,心里面就更恨了。
因为在漠北埋伏的那人也给他传了信息:
苏青,字暮归。
苏信喉咙里逸出一声叹息,很轻,甚至没有惊动屋内空气的安静。
十年磨一剑,那时节和现在,刚好十年。
第十八章 跑马
苏青回屋的时候忍不住摔门,“哐当”一声大响。完了还是觉得不解气,把桌上柜子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往地上砸,心情像乱麻。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心情这么乱,这么愤慨,但只要想着那毕竟是姬篱,心里面的邪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一个劲儿的往上窜。
苏宥的院子就在她旁边,这么大的声响老早就惊动他了,踱步过来,推开门,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问:“这是怎么了?”
苏青叫了一声“爹”,面色缓和了些,但还是不怎么好。
苏宥左右看了没见苏信,又见旁边姬篱的院子里没人出来,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把椅子旁边的碎渣踢开了,拉着苏青坐下,“暮归,来。”
苏青乖乖照做。
苏宥温和的问:“是玉之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
苏青抿着嘴巴不说话,面容冷的像冰,一阵一阵的往外冒寒气。
苏宥见了她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笑了笑,“你们俩啊,还跟小时候一样爱闹架,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里就闹得不可开交,非得到割袍断义的地步?”
言语温和宠溺,却偏偏不解实质。
苏宥见她不说话,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怎么还像以前小时候一样的性子呢。平素行为倒是合乎于礼,让人挑不出错儿来,但只要一遇上玉之,就像水遇上火一样,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你呀,回头玉之跟你服软,你肯定又狠不下心来拒绝,闹这么一出,何苦来哉?”
但苏青还是不说话。
苏宥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姬篱只手遮天的那场大欺骗,只当是少年少女无事闲愁,所以言语都不经意。但偏偏苏青又不能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他,有父亲关怀的感觉很好,苏青很贪念这种温暖,尤其是她已经失去了一个的时候。
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又不想扮笑脸当作她已经原谅姬篱了,所以就只能继续板着脸,什么都不说。
“暮归啊,”苏宥沉吟了一会儿,“苏信跟我说起,建议索性撮合你和玉之在一起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么?”
苏青这才抬了头,只是眼睛里的光芒亮的可怕。
苏宥微微牵了嘴角,安抚她道:“父亲的意思,并不是想要强迫你嫁出去,只是怕你再遇上韩逸那样不可托付终身的人。”
苏青面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没有说话,但苏宥却明白她想说的是:难道姬篱就是了?
但他并不恼,继续道:“你还记得吧,苏信是原先是玉之的贴身护卫,因为知道了你的出生,便把他拨过来给你用。虽然你母亲严令三尺之童不可再进内室,但这孩子冬寒夏炎一直守护着你,好几次把你从生死边缘救回来,为着什么?不过就是玉之早先就发了话让他好好保护你,不能出一点儿差错,这份心思,你还不明白?”
苏青的确不明白,她心里一直在嗤笑,不过面上就没再表现出来了,神色缓和了些,跟苏宥温和的说:“爹爹,我明白,只是我现在心里还乱的很,想出去走走。”
苏宥听她口风有所松动,觉得好歹不辜负自己一番苦口婆心,苏青提的要求自然也答应的痛快,笑道:“行,行,你只要想明白了就好。出去走走正好舒缓舒缓,甭忘了早些回来就是。”
苏青点头应了,退出门的时候嘴边还留着温婉笑意。
但是阖上门,面上的神色又寒了下来,斜眼瞟了一眼姬篱那边住的院子,轻哼了一声。
她没惊动任何人,径直去马厩那边牵了一匹马,翻身跃上去就催它狂奔。天色早就暗了,路上行人也无几,苏青一路飞奔出去,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在大道上响亮。
穆放和辛阙两人约在清风楼喝酒,走出来正是醉意微醺的时候,面前忽然飞驰过去一匹马,辛阙拉着穆放胳膊,东倒西歪的问:“梧舟,我没看错吧,刚那是暮归?”
穆放要清醒些,看得也明白,他招手让后面的小厮上前来,把辛阙交到他们手上,“送你们少爷回去。”从马车前面卸了一匹马,打鞭子就追了上去。
只留下辛阙在后面又蹦又跳的大骂:“梧舟!你个重色轻友的!太不厚道了!”
穆放根本不甩他,只专注的看着前面苏青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
骑马追逐,这场景于他,委实太熟悉。
小时候苏晏教他们俩骑马,经常让他们一起去草原上找他和穆涧给他们留的东西,先拿到的人就是赢家。穆放底子好,学的也快,每次都能把苏青甩在后面好长一大截,导致苏青之前一次都没赢过。她就不干了,跟穆放耍赖,让他让。
穆放也没想着争这个名头,奖品什么的,他也不感兴趣,何况那些东西,如果苏青想要,他肯定也是会亲手奉上的。所以爽快就答应了。
开始的时候穆放还会意思意思跑快些跟苏青闹一闹,但到后面就养成了习惯,每次都保持一定距离跟着苏青后面,只看着她就好。
穆放想起来苏青第一次拿到东西的时候欢欢乐乐的转过身来,眼睛里倒映着阳光,璀璨璨的一片,穆放看着,也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苏青又加快了速度,箭一样的冲出城门,穆放见状立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一直到了城外的小山丘才停下来。
苏青翻身下马,转过身来,等穆放的马近前,站在地上望着他。
穆放察觉她神色不对,也速度就下马来,关切的问:“暮归,怎么了?”
苏青低声问他:“梧舟,你不问我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为什么我会死里逃生,为什么会变成苏州苏青,为什么会是现今的样貌?”
声音低沉,到后面却变得急促。
穆放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我相交了二十年,若你想说或者能说的时候必然会告诉我,我只需知你仍在就好了。”
这话苏青听着感动,喉咙有些哽咽,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言语无论如何都苍白无力,嗫嚅了一会儿,索性也不再说话。
有时候无声更甚有声,感情醇厚到一定程度,只需一个眼神,一个轻微动作便足以明白对方心思,言语反倒显得多余了。
她寻了个空旷地方坐下,“今日心情不好,就出来跑马,但还是觉得没有在漠北的时候畅快。”
穆放也在她旁边坐下,“京城水深,不比漠北毫无心计,有这种感觉也实属正常。”他转过头望着她,四眸相对,里面倒映着远处的星星和近处的人,相得益彰,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但是你是苏青啊,在漠北广袤风雪里走出来的人,生死都历过好多次了,还怕这些?”
苏青一笑。
明显的安慰,尽管太夸张,但还是会觉得熨帖。
很多时候可能找寻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支持,即信任和肯定,这样才不会觉得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有勇气面对未来的迷茫和黑暗。
伤心的时候正需要别人来给予这样的心理暗示,因为那个时候会觉得世界不那么光明,心态低沉下去,士气也会随之改变,那原本有的十足把握,却也只能化成五六分了。
但只要是人,就摆脱不了这样伤感的悲伤情绪,苏青也不例外,所以她很庆幸,今日遇上了穆放。而今日遇上的,也是穆放。
她有些犯困,就嘟囔着跟穆放说:“我睡了一会儿,走得时候叫我。”
穆放应了一声。
苏青的脑袋就坠了下来,靠在穆放的肩膀上。
穆放的身子微微一僵,低了头安静地看她,身子却动都不敢动。
直到苏青清浅的呼吸声传过来,穆放才抿了唇,小心翼翼的将左手抽出,从苏青背后绕过,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形成拥抱的弧度。
然后唇角牵动出了温润的笑意。
第十九章 管理
苏青一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一出现在门口,就见苏宥着急忙慌的跑出来,拉着她上下打量见无事了,才舒了一口气。
“女儿嘞,你是要吓死你老爹我啊,一晚上不着家,不知道我们都急死了。何况你昨晚上还信誓旦旦的说必然早回,怎么临到了就变卦了?要不是深更半夜的,不便去打扰别人,我还真想让人挨家挨户的去把你找回来……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苏青听着只笑,“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爹你是瞎担心。”
苏宥才不听,又碎碎念了好久,苏青只是在旁边笑,等他好不容易说完。
苏老爹念叨得差不多了,才注意到苏青旁边还杵了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服,往那儿一站,跟战神似的。
他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穆放,苏青在旁边介绍,“这是梧舟,此次中举的另一人。梧舟,这是我爹。”
苏宥点了头,“小伙子不错,现今英雄出少年,看得我们这一辈不服老也不行了。”
穆放垂放双手,颔首笑道:“前辈谬赞。”
两人东家西家随意说了些话,苏青见苏宥没个带穆放进去招待的意思,皱着眉头在旁边给苏宥打眼色,苏宥理都不理。
穆放自然也看出来了,找了个话头结尾,说要先行告辞,礼数恭敬,只是离开的时候偏头跟苏青弯了弯嘴角。
苏青也是一笑。
苏宥的面色却是一黑。
等穆放走出去了,苏宥才板着脸问她:“暮归,你来给为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苏青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苏宥面上没半分笑意,只冷冷的看着她。苏青怕了,“好啦好啦,爹,昨晚上城门关了,就没能回来,住在城外的客栈来着。”
“今日大清早的,玉之就搬出去了。”苏宥皱了眉头,“你们俩从来没有一次闹得这么厉害,究竟出了什么事?”
苏青闻言也惊讶,她垂了脑袋,“爹,您不要管这件事儿了,我现在还没法原谅他。”
这话说得很慢,苏宥不知其然也听出里面的悲怆意,抿了唇角,果然不再问。
“也罢,到底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现今也大了,应有个主意。但这么多年,我是眼见着玉之把你放在心上的,无论如何,你总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才是。”
“爹爹,我过几日再去寻他吧,等心绪平和些。”
苏宥只点了头。
但实际上苏青很难再恢复以前对待姬篱的一种心态,尤其是她眼见着前一秒姬篱面上是笃定的微笑,后一秒就变成乖巧害怕的神情,变脸快,而且前后根本不像一个人。
这让苏青觉得很恐惧。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他,更不知道他以前所表现出来的温柔是不是都是假的。
这个人她看不明白,所以就宁愿敬而远之。
但是从变故之后,苏青和姬篱都是形影不离的样子,都已经养成习惯他在旁边撒娇卖萌,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还真让苏青觉得无所适从。
所以她最近就把自己锁屋子里面练字,顺便把之前捋出来的关于写顾池传记的思路细化下去,言语也开始斟酌草稿。
这日下午,有五六个小厮丫鬟到门上来叩门,苏青听见声响放了书,去开门见他们。问了之后才知道这些就是苏信当时说给她找的人,当时也是直接定的在苏府来,却谁也没料到临时出了这档子事儿,苏信也同姬篱走了。
苏青让这些人同她进书房,有六个人,两个丫鬟,四个小厮。苏青问了些基本问题,籍贯年岁以前做过什么之类,都口齿清楚叙事分明,苏青很满意。
两个丫鬟年岁都不大,苏青想起来上两次应顾女萝的约上门去,一路上侍立的丫鬟都是一溜一溜的,她不通这些,但想着应是有这样的规矩,便把两个丫鬟留在自己身边,两个小厮留在苏宥身边,剩下两个,一人管马看门,一人管府上物资,平素客来的时候端茶送水之类。
她毕竟不是家族环境长成的,所以对于府中事物并不十分清楚,只按自己想的起来的安排,末了,又同他们说了句:
“府上人少,但平素各有私事,又常有他人名帖邀约递进来,所以事也杂乱。我安排下去的自然是本分事,别的事物,若你们见着了,也自当上点心。这宅子说小不小,说大却也大不到哪里去,你们也无非几个人,不要想着能从我眼皮子底下糊弄过去。都安分勤快些,虽然可能会比其他地方稍微累些,但做得让我满意了,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都明白么?”
六人齐齐道“是。”
苏青这明显是门外汉的安排,她自己也知晓,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让这些人欺到她头上来。管理之道,何处都一样,纵然她规矩不通,但只要将管理本质把握住了,别的,却也不算什么了。
分配完了之后苏青便让他们自己去熟悉宅子,顺便自己挑选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便也算罢了,各司其职去。
这六个人都是按数字排名,各个不等,大约是他们在牙婆那里的顺序,苏青觉得这些名字不适合女子,便令给两个小丫鬟取了个:一个名行非,一个名知归,俩人都笑着应了,很是欢喜自己的新名字。
她仍要看书,让她二人自在旁边伺候,行非见她书架书台上都是书页凌乱的样子,准备整理,苏青笑着阻了,“书就不必收拾了,都是我按着习惯摆来的,拾戳了反倒会找不到了。”
行非应了声“是。”
两个小丫鬟都听话,苏青看书的时候一直没出声扰她,见她合了书页拿笔,知归才往砚里添水磨墨,还是声色不闻。
苏青心里满意,觉着苏信很有眼光。
酉时的时候廿一到门口招呼了行非出去,两人凑一块叽叽咕咕的说话,苏青眼光瞟见了,却也没说话。回来之后行非继续侍立在她旁边,眼见着苏青稍稍停笔,才同她道:“小姐,廿一刚才来道晚食已经做好了,您看是在摆在那里好?”
“老爷那边问了么?”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