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掠空淡淡地看着他激动的表情一会儿,而手环着胸不客气的开口。
「凌波,说实话。」这个对战尧修的忠诚度不输给封贞观的段凌波,八成不是为了 想解谜,而是为主效忠的毛病又犯了才是。 一眼就被老友洞悉的段凌波不语地垂下首,心头千回百转的,就是惦念着战尧修的 安危,以及战尧修在大功告成之后又会做什么事。一直以来,他己经习惯了战尧修的存 在,也习惯了他那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可是,他就是摸不透战尧修的心,他好想知道 ,战尧修若真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姜维的话,他刻意制造今日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担心他?」云掠空轻拍着他的肩头,对他那根深蒂固的忠诚感实在是没办法。
段凌波低哑的轻吐,「他终究。。。。。。是我们的主子。」
「你忘了这廿年来他是怎么待我们的?」凌波有没有弄错?那个每当他们一办不好 差事就把他们的心捏着玩的战尧修,哪一次曾顾念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对他们 手下留情过?这种人哪值得效忠,哪需要为他担心?
「倘若他真是个视我们为无物的人,他为什么又要把我们另外一半的玉,分别放在 我们的心上人身上刻意让我们各得所爱?」段凌波却不同意的摇首,「在你净想着他的 坏处之前,你为何不想想他这么做的用心?」他相信,那个事事都计较利弊的战尧修, 会这么待他们一定也有着他的理由。 云掠空听了也起疑地皱着眉头,「难道他。。。。。。」他们好象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如 果战尧修只是为了八阵图而要他们找八卦玉的话,那他大可以只要玉而不要他们各自去 找自己的心上人,而他身边的这个爱妻,还是战尧修亲自送到他手上来的。。。。。。「也许 他骨子里根本就不是我们所憎恨的那种人。」段凌波喃喃道出他的推测,「我一直在想 ,为什么咱们四大世家世世代代都对姓战的主子那么忠心,这其中,一定有着我们不知 道的原因。」 「你想找出原因来?」满心满腹的好奇心都被挑起来的云掠空,有默契地看向他。
段凌波偏首反问:「难道你不想?」
「好吧。咱们就去找他。」
抱着浑身被雨水打湿的未央,战尧修本想就这样直接将她带回亮王的身边,趁她依 旧在沉睡之际完成与亮王之间的交易,但就在他步出主门之际,他忽地忆起了未央曾信 誓旦旦绝不会离开他的诺言,以及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个性,令他不得不又改变了心意 ,不但不带未央出阵,反而将她带进因阵中石柱所造成的石窟中避雨,而他一心想赶回 亮王身边的心情,也在怀中的她安然沉睡的睡脸中沉淀了下来。
大雨滔滔,在那雨声中,混拌着理不清的爱、憎、妒、恨,狠狠冲刷着大地,洗净 了他曾经万念俱灰的心,将一直缠绕住他的绮罗仇恨悄悄洗去,也将他最后的依恋逐渐 消蚀殆尽。
他伸指轻巧地拭去未央面容上的雨珠,理顺着她淋湿的发,让她那张一直令他魂牵 梦萦的脸庞,静静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终于,你又回到了我的怀里。」他不胜感激又心酸地将她拥紧,「等你等了五百 年,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我真不愿就这样离开你。。。。。。」
未央在他怀中细声地道:「那就不要离开。」
「你。。。。。。」战尧修讶然地松开怀抱,没想到她居然从头到尾就一直在装睡。
「我的功力虽不及你,但只是单纯的一掌,是没办法如你所愿的让我昏睡过去。」 未央揉揉有些酸疼的颈项,而后下意识地揽紧他的手臂,大有不放之势,「你若是又想 摆脱我,那么就不要太小看我。我说过,在没有得到你的心之前,我不会放弃。」
「我别无选择,你不要在这当头又来为难我。」战尧修收拾起自己暴露出来的心情 ,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模样,反手轻轻拉开她,退了一个箭步,与她清楚的划清界限。 「你要去哪里?」未央却不肯让,起身就挡住石窟的入日,防备的盯着他的一举一 动。 他也不掩其目的,「找亮王。」
未央一听见亮王的名宇,忍不住浑身泛过一阵紧张,只因为这两个男人,在他们温 柔的表面皮相下,皆深藏了另外一个她总是无法看清的真面目。她从不相信他会出现在 亮王的身边,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亮王登基,他们两人一定还瞒着她什么。
「你想找他做什么?」
「我们该分别了。」战尧修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庞,眼底尽是不回头的坚决。
「不要。。。。。。」未央在他转身欲走时急惶地自他身后牢密地抱住他,「不要走,我 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了你,你不能又这样离开我。」 战尧修的步伐因她而怔住,不禁低首看向胸前她紧抱住他的双手,发现她终究是没 把他的话给听进去,还是斩断了他紧紧为她锁住的记忆。 「你都想起来了?」他忍不住闭上双眼,想象着她在记起了一切后,而他又在这种 情况下离开她,她将被伤得有多重。 未央却摇着头,「我只记得第一世,其它的九世,我记不起来。。。。。。」解开了手中 腕拷后,她仿若混沌初开,对于过往种种一切都忆不清,只是依稀地记得最初的那一世 ,那最初让他们俩分别的一世。
他的声音显得苦涩,「是吗?」
「我不想知道五百年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想知道我曾经遭遇过什么。如果过 去的一切会让你痛苦,那么你就忘了过去,只要记住现在的我。」未央来到他的面前紧 捧着他的面颊,切切地朝他请求。
战尧修怔颤地拥她入怀,「即使。。。。。。我层让你因我而死去过数次?」
未央依依恋恋地栖靠在他的怀裹,拥抱着这副总是温暖着她的身躯,想起了她是多 么期盼能够回到这个胸怀里,让她能够拥抱他极其不安定的灵魂,接收他漂泊在岁月中 所有的伤愁,好让他不再孤单凄寂,让他能够搁下伪装的面具,在她的面前露出他最想 要的一切。 她微笑地仰首凝视他,「告诉我,每次当我离开你时,我是带着眼泪还是带着微笑 。」 他珍爱地抚着她唇边的笑靥,「你的笑,一直都是我世世等待的唯一理由。」
「那么这一次,就不要轻易的再离开我。」未央侧首吻着他的指尖,「捉牢我、不 要再放手。」 温热的吻触悄悄渗进他的心底,一层一层的渗透了他僵固的心房,纷乱而纠扰的情 潮缠住他,今他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寻找她的唇、她滋润而又芳甜的吻。。。。。。但原魔老 人的身影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再地提醒着他,只要有他存在的一天,他就永远 都要承受着失去她的诅咒。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再有一次,不要说是失心,他就连灵魂也都无法再拾缀齐全 。 「我无法答应你。」战尧修轻缓地拉开她,压下所有翻腾不休的心碎感,坚决地逼 自己拒绝她。 「为什么?」她真的不懂,他究竟是在顾忌些什么?
「为了你。」战尧修尽力不让自己露出丝丝悲哀,淡若轻风地朝她释出一抹笑。
因他的笑意,未央的心头急急惶颤,似懂非懂地望着他,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紧握 住他的手,好象就只有这样,才可以阻挡那种在她内心中逐渐壮大的流离失所感,可是 无论她握得再怎么牢,她总觉得他正在无声中悄悄逝去,而她却是什么都挽不回捉不住 。 「为了你,我必须完成我最终的愿望。」战尧修在她的额际印下一吻,不着痕迹地 取走她腰间的女娲剑,趁她不备时反手一推,直将她推入洞内,而他自己却退出洞外。 「等等!」未央尚未这出去便被他叫停住脚步。
「别出来。」他以剑尖指着洞口,「你就留在这里等着,到时我会叫亮王来领你出 阵。」 未央一句话也听不进耳,「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
战尧修站在雨中警告她,「未央,我已经改变了生门与死门的位置,你再往前走一 步,就将永远被困在阵中无法出阵。」 「我才不管那么多!」就算永远被困在石阵中也罢,总比什么都不做就失去他来得 好! 战尧修轻轻扬起一掌,在她冲出洞时瞬间将掌心紧握,剎那间,数根石柱纷纷破土 而出紧堵住洞口,只留下些许缝隙以供空气流通。 「放我出去!」未央血色尽失地拍打着柱面,从微缝中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被大 雨吞噬不再复见。 清寂的洞中,响应她的就只有绵绵的雨声,未央不甘地滑跪在地,浪珠一颗颗滴落 ,任细碎的哭泣声揉混在雨中缠绵成一首哀歌。 阵阵剑鸣的声音,幽咽地盘旋在空气间,缓缓流汤至她的耳底,她泪眼迷蒙地抬起 头寻找那熟悉的剑鸣声,在微弱的光线里,一柄黑亮的长剑静静搁放在战尧修曾经栖坐 过的地方。
原魔剑?
未央怔怔地看着那柄战尧修从不离身的长剑,在拾起它时从掌心襄感到一股强大的 震力,令她想起了在第一次见到战尧修时,她的女娲剑也普经像它这般发出过共鸣的哭 泣声。。。。。。聆听着原魔剑的剑鸣声,她闭上双眼仔细探听着洞外的其它声响,缓缓的, 挟杂在风雨声中的女娲剑的剑鸣自远方傅来,她不假思索地拔剑出鞘,在以原魔剑破石 而出后,立刻追寻着那即将消失的剑鸣声,去寻找那个也即将消失的战尧修。
第九章
带着一身风雨归来的战尧修,一回营后,便刻不容缓地下令举兵攻下洛阳城,并且 关闭军营,除了探子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还在军营外布下了重兵,让一旁的亮王对他 彷佛在赶时间,又好象在防人似的行径看得一头雾水。
一做完所有未了的工作后,战尧修便将亮王拉至营中僻静的一处,淡淡地对他交代 。 「以敌我目前的兵力来估算,洛阳城已经是囊中之物。这场战局就快结束了,接下 来你只要率兵进城收拾两位皇子即可。」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用不着多久洛阳城就会 成为亮王的战利品。
亮王挑高了两眉,「由我进城?」为什么这小子自己不去,反而要他这个主帅动手 做这种事? 「帮你保管了五百年的这玩意,现在我把它归还给你。」战尧修没理会他的问题, 反而走至他的面前将八卦玉塞进他的手里。 亮王转了转眼眸,大约地猜到了他会行事这么快速的原因。
「你在急些什么?」他不会是想趁这个时机勒索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战尧修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己完成了五百年前我未做到的事, 现在请你履行你的承诺,让我解脱、让她自由。」 「尧修。。。。。。」亮王紧拧着眉心,直怪自己的猜测为什么那么准。
「君子一诺千金,你答应过我的。」
亮王一手指向他的身后,「在我照办之前,你是否该问一下那个人的意见?」
战尧修纳闷地回过身,讶异地发现那个被他困在阵中的未央,不但出了阵还突破他 设在营外的重重人马,此刻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之处。 「看来,她能够出阵,可要归功于你那柄会寻找主人的原魔剑。」亮王看了未央手 中的原魔剑后,坏坏地挨在他的耳边轻嘲,「你不该叫云掠空将它造得这么好的。」 战尧修静静地看着疲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未央,心底也明白她是耗了多大的功夫 才追上来的。原本,他还以为这次可以真正的把她给困住,但却大意地忘了把能够引路 的原魔剑给带走,使得他必须面对面的与她分别。
「快做你该做的事。」为了不让自己在最后一刻懦弱,也不愿让未央来阻碍,战尧 修收回了恋栈的目光,将女娲剑交给亮王,并且不容拒绝地说着。 「好吧。」亮王配合地点点头,一把拉出他亲手所打造的女娲剑。
在石阵中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出来的未央,又冷又累得几乎快虚软在地,可 她犹不及喘过气来,就看到亮王在战尧修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后,便将锋利无比的女娲剑 抵在战尧修的胸膛上。
「你想对他做什么?」她大惊失色地跃至他们两人之间,焦急地阻止亮王的举动。
亮王敛去了所有的笑意,缓缓转头睨她一眼,「完成我和他的交易。」
「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未央紧紧握住亮王的手,冷汗争先恐后地落下。
「他助我完成我五百年前未竟的心愿,我助他结束让他痛苦了十世的轮迥,不再有 来生。」亮王干脆跟她说个明白,打算在打发完她后便立即成全战尧修。 「什么叫不再有来生?」未央愈听愈感到害怕,尤其战尧修脸上那一副平静无波的 模样,更是让她心头忐忑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个将心卖给原魔的人,在他与原魔缔结契约的那一日起,就己经注定了你们 两人的命运。」亮王轻拉开她的手冷冷淡述,「即使你现在没因他而死在司马拓拔的手 中,只要他活着,你就永远也摆脱不了横死的命运,而他永远都要活在等待和伤痛里。 」 未央血色尽失地睁大眼眸,「什么?」
亮王看了战尧修一会儿,眼里盛满了同情,「尧修己经太累了,所以,我必须履行 诺言帮助他不再轮回下去。」 一种如风逝去的声音回绕在她的耳际,失去他的战栗感顿时占满了她的心头,怎么 也挥之不去,就像是万物即将流离失所,而她就是因战尧修的心愿即将被拋弃的一方。 「你。。。。。。想怎么帮他?」她极力想排去心底最深处的恐慌,两眼直盯着那把被战 尧修从她身边拿走的女娲剑。 亮王将剑尖指着战尧修的心房,「只要用你的女娲剑朝这里刺下去,他就可以获得 他所要的解脱,并且换来你的自由。」 「不!」未央听了便急忙要夺下他手中的剑。
「未央,他愿用他的十世来换你的一生,你就别让他再痛苦了,成全他吧。」
亮王抬起一掌将她格挡开,站在战尧修那一边为他说起情来。
「成全了他谁来成全我?」未央紧攀住亮工的手臂,泪水不可遏止地落下,「没有 他,我活在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他等了十世,她也盼了十世,而他居然想就这么拋 弃她?他以为在她想起从前之后,她还有法子留在这片没有他的天地里吗?
聆听着未央哀恻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