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今天没来,你要是跟他熟悉就打他的大哥大吧。看来这小子很仔细,像是被人找怕了的意思。我说,我跟他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你帮我找找他,你一提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让他给我打电话。随口说了我的大哥大号码。那边说声“请稍等”挂了电话。常青说:“远哥,我觉得像你这种级别,不应该跟吴胖子这种下三烂直接对话,派个兄弟跟他谈就是了。”
“哈哈,常青,你看看我身边的兄弟哪个有你这样的嘴皮子?”
“金哥呀,金哥就很厉害,”常青正经其事地看着金高说,“小时侯我看见金哥舌战大有哥了,厉害。”
“呵呵,你还认识大有哥?”大有那可是真正的大哥,我很尊敬他,甚至有些崇拜,可惜他死了。
“怎么不认识?他就住在我们家对面的楼上呢,”常青瞪着眼睛说,“真可惜,严打的时候被枪毙了。”
“对,那是条汉子,”金高说,“当时我根本不敢跟他打,不舌战怎么办?唉,那时候我跟你的年龄差不多。”
这事儿我知道。那时候我还在机械厂上班,有一天牛玉文垂头丧气地回来说,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跟他有仇的伙计,两个人就打起来了,牛玉文抽出缠在腰上的九节鞭把那个人抽得像陀螺,大有过来了。大有说,别打了,你没看见人家都不还手了吗?牛玉文只听说过大有的名字,没见过本人,还以为是个管闲事的,上去就要抽大有,被大有直接踹倒了,大有下手很狠,牛玉文躺在地下根本起不来了。大有上前踩着牛玉文的脖子,让牛玉文给那个伙计赔礼道歉,牛玉文犟嘴,说让大有等着,结果人家大有直接说,我是大有,你以后每星期去看我一次,一次带一个烧鸡一瓶酒。说完就背着手走了。牛玉文犯了愁,问我怎么办?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背着牛玉文去把金高他们喊来了,要去找大有拼命,浩浩荡荡地正在路上走着,大有就扛着一把铡刀过来了,没抡几下我们全跑了。回宿舍以后,我们商量着要去大有家“摸”他,牛玉文不让,牛玉文说,那等于找死啊,大有自己一个人就敢冲进你们三十几号人的队伍里,你“摸”了他管个屁用?只要你不敢杀了他,你就算是摊上了,缺胳膊少腿那还是轻的,弄不好连命都丢了。过了几天,我正招集人马准备再跟大有拼一场的时候,金高笑眯眯地找我来了,他说没事儿了,有哥很仗义,这事儿过去了。我问怎么过去的?金高说,他背着从郊区偷来的一麻袋鸡去了大有家,大有正在他家楼下跟人下象棋,一看就楞了,客气得不得了,乐颠颠地安排一个小伙计把鸡扛了上去,当场炖上了。金高就坐在楼下跟大有展开了舌战,从当小弟的不能跟大哥没礼貌到以后跟随大哥闯江湖,一路说下来,最后把大有说得泪涟涟的,直夸牛玉文有个好表弟。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嘿嘿,常青说的有道理,你金哥是个张飞,粗中有细啊。”
金高矜持地摸了摸下巴:“那是,江湖上行走的人没点儿脑子那还了得?”
常青咧开嘴巴,刚想开句玩笑,我的大哥大就响了,我按了接听键,那边说:“是远哥吗?我是胖子啊。”
“胖子,哈哈,你很忙啊。”我嘘了一声,让金高和常青别说话。
“没办法,不忙怎么办?我得吃饭啊,哪敢跟你比?伙计那么多,不用亲自操心。”
“胖子,”我不跟他罗嗦,直接说,“听说最近遇到麻烦了?”
“谁说的?没有的事儿,”吴胖子虚张声势,“谁敢找我的麻烦,不知道我跟朝阳哥的关系?”
“别说废话了,大金告诉我的,听说有个叫长法的‘诈厉’你?我想帮你。”
“远哥,不是吧?”吴胖子似乎很吃惊,“你‘稀的’管这种小事儿?”
“胖子,跟你说实话,不牵扯‘稀的’不‘稀的’,我是想给弟兄们多条来钱的路。”
“我明白了,”吴胖子反应很快,“自从强子‘走’了以后,我这里就经常被人欺负,朝阳哥又忙,抽不出人来帮我,既然远哥有兴趣,远哥的人就来吧,”吴胖子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远哥,一个月三千怎么样?”
“少了,五千。”我的口气不容置否。
“四千。”吴胖子犹豫了一下,嗡声说。
“那你还是找孙朝阳去吧,我不做你的生意了。”
“四千五!”吴胖子咽了一口唾沫,嘎的一声。
“胖子,咱们这是赶集买菜?”我笑了,“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别跟我讲价钱。”
吴胖子不说话了,他好象在那边把算盘搬出来了,噼里啪啦地打。我冲金高做了个鬼脸,捂着话筒说:“你说这小子不是缺他妈脑子吗?他跟我讲的什么价钱?我要是不管,他去找孙朝阳,孙朝阳能管他嘛,他连自己的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哈哈,”吴胖子还在那边喘气,我忍不住了,“胖子,想好了吗?你不亏,我的人比强子好多了,一分价钱一分货嘛。而且我的人很讲职业道德,不会吃你一顿饭,抽你一支烟……还没想好?那算了,我挂电话了啊。”
“好,就这么定了,”吴胖子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远哥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以后再说吧,你把长法的传呼号告诉我,今天我先把这事儿给你办了。”
“不用这么着急吧?”听得出来吴胖子很惊喜,但他在装,“先吃个饭,我好好跟你汇报汇报工作。”
“操,你不用跟我玩这套虚的,哥哥是个痛快人,说办就办,不拖拉,快说号码。”
吴胖子嘴皮子一下子利落起来,铿铿地念了一串号码:“记下了?远哥,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我打断了他:“你还指挥我?哈哈,放心,你平安,我拿钱,就这么简单,好了,挂了啊。”
吴胖子还在哎哎着,我已经把电话挂了,转头扫了金高一眼:“下一步该你了。”
金高用双手使劲在脸上搓了两把,托着腮帮子念叨:“先礼后兵?先兵后礼?这得策划策划。”
~第七十八章 这年头还有跟我约仗的~
我盯着金高看了好久,转头对常青笑笑:“呵呵,听见他说什么了吗?得策划策划。”
常青也笑了:“金哥貌似粗鲁,其实精细啊……不过,砸个长法不需要策划的,依着我直接剁了他拉倒。”
金高横了他一眼:“你小孩子懂个蛋蛋?直接剁人那不成一般混混了?你哥我现在不是哪个级别的了。”
我眯着眼看他,突然觉得金高跟我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历的多少,成熟了许多。
“还是先礼后兵吧,”金高沉吟了半晌,把脸转向了我,“我直接找他谈,谈甭了再说,谈成了更好。”
“你打算怎么谈?”其实我早在心里策划好了,故意问他。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劳改队你没跟政府学过这招儿吗?呵呵,反正我是运用得得心应手。”
“动什么晓什么?”常青瞪大了眼睛,“金哥,你学问大呀,这都在哪儿学的?”
“你要是也进去蹲上几年,比我学问还大,”金高推了他的脑袋一把,“等着吧,你也是蹲监狱的苗子。”
这样的玩笑还是不开为好,一提监狱我的头皮就发麻,我拍拍桌子说:“肃静啦,这个电话我来打。”
常青使劲撇了一下嘴巴:“远哥,你‘膘’了?他妈的长法有这个级别跟你谈判嘛。”
我拿起大哥大,冲常青一笑:“这不牵扯级别什么的,这叫策略。”说着就拨了长法的传呼号。
金高不解地看着我:“蝴蝶,你今天怎么勤快了?你不会是另有想法吧?”
我把自己的意图对金高说了一遍,金高听得直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蒋介石当年就用过这套路子,打共产党和打小日本的时候从来不用自己的嫡系部队,全他妈杂牌军,什么阎锡山啦,什么李宗仁啦,多了去了……”
“不对吧?”常青打断他道,“我记得淮海大战什么的全是他的嫡系部队,最后全军覆没。”
“那是以后的事情,他打不过解放军啊,解放军有老百姓支援……”
“打住打住,”这都哪跟哪呀,我不想听了,对金高说,“一会儿长法来电话,你先接,磨蹭一阵再给我。”
“为什么?”金高有些糊涂。
“我想看看他的‘抻头’(耐力),你就说我在跟人说话,让他稍微等一下。”
刚吩咐完,大哥大就响了,我估计是长法的,看着金高,冲电话呶了呶嘴。金高清了一下嗓子,抓起了电话,刚听了两句就火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说要走就让他走了?我养你们是干什么的?白他妈吃我的饭?”我接过了电话:“是利子?我是杨远,怎么回事儿?”利子在那边哭叽叽地说,饭吃到了一半,老许说家里有事儿要先走一步,大家就挡着门不让他走,说远哥和金哥没回来,你最好再等等。老许说,我跟你家远哥不是一年两年的关系了,我提前走了他不会怪我的。利子和春明他们就说,远哥吩咐让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哪敢让你走?老许就要给我打电话,他们不让打,正在那里纠缠着,李俊海来了,问怎么回事儿,利子说老许送的货质量不大好,正等着远哥回来处理呢,李俊海说,你们这样拉拉扯扯的也不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绑架人呢,让人家先回去,这事儿我做主。利子他们知道我跟李俊海是把兄弟,就让老许走了。我皱了皱眉头,淡然一笑:“他家里有事儿应该让他走,以后我再找他吧,你海哥在那里吗?”利子说,海哥下去送老许去了,用不用把他喊上来接个电话?我说不用了,挂了电话。
金高还在生气:“你说我这是养了一帮什么鸡巴玩意儿?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换人!操他妈的。”
利子是金高带去的,一直在冷库里干,换人不妥当,我说:“别生气,他又做不了主……”
金高啪地一拍桌子:“你回去跟你的把兄弟说,我的事情他少他妈插手,什么东西!”
我像吃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李俊海也太不象话了,金高那里你去指挥的什么劲?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冷了一阵场,大哥大又响了,这次一定是长法了,金高直接接起了电话:“哪位?”
长法的声音很大,我听得很清晰:“你打传呼了?”
金高把脸板起来,声音很沉稳:“我打了,我找长法。”
听那边嘈杂的声音,长法好象是在喝酒:“你是谁?认识我吗?”
“我是金高。”
“金高?哦!我操,是金哥啊,你怎么知道我的传呼号?”
“打听的,长法,不是我找你,是蝴蝶。”
“蝴蝶?”长法的声音显出惊讶的意思,“他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他啊。”
“可他认识你,想跟你唠叨两句。”
“那好,蝴蝶呢?”
“他在跟一个朋友说话,你稍等一会儿。”
“那好,我等。”
金高把大哥大轻轻放到桌子上,拽我一把,指了指大哥大。我把耳朵贴到听筒那里,屏住呼吸仔细听。那边好象有不少人,开锅一样嗡嗡嘤嘤的,时候不大,这些声音就没了,只听见沙沙的电流声。我估计是长法让大家噤声,在跟大家说他接的是我的传呼。我听见有个声音在说,老大,你没得罪他吧,听说连孙朝阳都得让他三分呢。另一个声音说,没问题,我认识老七,老七跟蝴蝶是把兄弟,蝴蝶要是找咱们的茬儿,我找老七去。接着传来一声酒瓶子爆裂的声音,一个声音大声喊,全他妈蛋子!蝴蝶怎么了?惹恼了爷爷,我他妈提他的脑袋给兄弟们下酒!好象是长法煽了他一巴掌,那个人哎哟一声,像是哭了,法哥,你别老是对我这样,我这几年跟着你风风雨雨,跑里跑外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长法一直不说话,起先的那个声音似乎是在教训那个哭的人,你他妈该揍,咱们混到这一天也不容易,该动点脑子就动点脑子,咱们现在的势力根本不是蝴蝶的个儿……我拿起了大哥大:“喂,长法哥们儿吗?”
“是我,我是长法,是远哥吗?”
“哈哈,别叫我哥,咱俩还不知道谁大呢。”
“我64年的,你呢?”
“我66,你是大哥,呵呵。”
“咳,这说的什么话?”他不喊我远哥了,“蝴蝶,你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没什么,想认识一下。”
“好啊,我在长兴酒楼,你过来吧,我给你摆一桌。”
我冲窗外一笑:“那哪好意思?我小,我应该给法哥摆一桌的,呵呵,不说废话了,法哥,听说你找过吴胖子?”长法咦了一声:“你还认识吴胖子?”我说,认识,我俩关系不错。长法好象笑不起来了:“蝴蝶,我猜他把事情都跟你说了,你打算什么办?”我轻描淡写地说:“还能怎么办?大家都在道儿上混,互相让一让,别再去折腾他了,算你给我一个面子。”长法顿了顿:“这样吧,面子我给,可是他也得给我个面子,我已经开口了,也不容易,让他每月给我五百吧,这样大家都好看。”我没犹豫,直接说:“不行,我派人去了,他的钱不能给你,我也需要面子。”
“明白了,”长法粗重地喘了一口气,“话说到这里,再说就多余了,约个时间吧。”
“你说,我随时恭候。”这小子还处在初级阶段,这是要跟我约仗呢。
“明天晚上八点,后海,怎么样?”长法这话说得气宇轩昂。
“行,哈哈,法哥是个痛快人,”我笑了,“一言为定。”
长法啪地挂了电话。我回头扫了金高和常青一眼:“听见了吧?这小子跟我装逼呢。”
金高把拳头攥得咔咔响:“废了他完事儿,你不用去,我和花子就把事儿办了,这个小逼养的,活够了。”
常青把眉头皱得像只拳头:“不需要你们,像这种没脑子没魄力的傻逼我自己就把他办了。”
我坐下拍了拍常青的手:“呵呵,你以为我真的会跟他去拼命?他的命才值几个钱?不会的,我不傻。”
“对,他妈的这小子就是打的这个